他看向谈墨:“你快去禀报王爷!”
谈墨嘿了一声:“王爷自地牢里染了风寒,身子不适正在休养,谈某可不敢去触这个霉头!”
原来成亲王眼下就在这别业之内,顾励心说他可得小心了,若跟成亲王打了照面,自己一个堂堂一国之君,微服跑到王爷的别院里来,那就说不清楚了。
武人统领见指挥不动他,脸色难看,带着人要出去阻拦顺天府的官差们。走到半道,已与突闯进来的官差们撞上。
武人统领喝道:“你们这帮顺天府的狗,前阵子才搅和了宣城伯的堂会,今日又来我主人家撒野!知不知道我主人是谁?!”
官差道:“管你是谁!我们顺天府的捕头被你们抓了,赶紧把人交出来!”
见说不通,两拨人缠斗起来,一时间院子里乱成一团,处处都是呼喝打斗之声。顾励原本被江夏生护在身后,忙乱间,一人绕到他身后,照他脑袋上一敲,顾励两眼一黑。
江夏生再回头时,竟不见了顾励的人影,不由得大惊失色。他已经知道小谭的仇家正是成亲王,这仇什么时候都能报得,眼下最要紧的是顾励的安危,顾励不见,他打开围挡的家丁们,在院子里四下乱窜,又不敢喝破顾励的身份,只是叫:“宜兴!宜兴!”
四下里无人应答,江夏生怒了,冲那武人统领骂道:“快把顾宜兴交出来!他若是有事,十个你家主子也不够赔的!”
这番打斗动静,终于惊动了主院内的成亲王。他皱起眉头,叫人来询问:“外头是谁在撒野?!我不过叫你们把一个小小的顾宜兴抓来,怎地闹出这般大的动静?!一群废物!”
顾励睁开眼,只觉得头疼得厉害,四肢酸胀不已。他挣扎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竟被人捆了,丢在一张拔步床上。天青色的床帐宛如青烟,与室内的熏香勾连,让顾励很是眼晕了一阵子。
待那阵头疼终于好转一些,顾励勉强抬起身子,望向窗外,天色已有些暗了,也不知自他昏迷过了多少时辰。
这地方又是哪里?
是谁把他绑到此处来的?
顾励没琢磨多久,卧室的门便开了。顾励自朦胧的床帐看去,先瞧见的,是两撇长须。
谈墨。
谈墨已快步走来,急急地掀开床帐,似是怕他跑了似的。见他安安稳稳地绑在床上,谈墨松了口气,笑道:“宜兴啊宜兴,知不知道我为了保住你的性命,花了多大功夫?你说说,你要怎么感谢我?”
成亲王要绑“顾宜兴”,谈墨偷偷把他弄出别庄,送到自己的住处,委实花了一番功夫。为了不让人起疑,他不敢离开太久,匆匆把人送回来,便又回了别庄。忍到这个时辰才回来,早已是急不可耐。
顾励问道:“江巡捕呢?!”
“你问他做什么?难不成他真是你的相好?”谈墨动手解开顾励身上的绳索,捆住他手脚的却不敢解开:“你跟着他有什么前途,不如跟了我……”
谈墨说着,便猴急的压了上来,顾励又恶心又恐惧,脊梁上冷汗直蹿,不断挣扎怒骂:“你这□□犯!快放开我!”
不得了了!看来他也要跟清朝一样,下令禁止男子之间的性行为了!
顾励慌得一匹,又是恶心想吐又是害怕□□不保,手足无措,慌张挣扎间,屋子的门再一次被踢开,谈墨刚转过头看去,便被一剑刺入心口。
谈墨倒了下去。
顾励惊魂未定,看向逆着天光的人,第一次觉得他有如天上神兵。
“陈奉……”
陈奉气坏了,一脚把谈墨的尸体踢开,看着顾励衣衫不整的模样,有心想教训他两句,顾励却先委屈起来,一头扎进陈奉怀里。
陈奉一僵,拍了拍顾励的肩膀,生硬安慰道:“好了好了,我不是已经把他杀了。”
顾励想起陈奉杀了人,心头惴惴,坐直身体道:“你怎么会来的?”
陈奉听他提起这个,捏着顾励的脸,咬牙道:“因为我也在找‘顾宜兴’!你给我好好解释解释,为什么你会是顾宜兴?!”
陈奉解开顾励手脚的绳索,把人拉起来,替他整了整衣服,瞧见地上的谈墨尸体,气不打一处来,又踢了一脚。
这阵子的《大楚晨报》他都看过,对京城中种种动向了如指掌。可以说,若不是那天顾宜兴在报纸上刊发了《反讨贼檄文》,皇帝想要彻查贪污案没有这么顺利,而若是没有金庸先生在报纸上刊发《射雕英雄传》,为《大楚晨报》打开了销量,《反讨贼檄文》写出花来也无用。
而且看《大楚晨报》上日日刊发的“每日天气”,精确率达九成五,便是陈奉自己测算,也没有这么准。想起攻城那日的大败,他也听闻了有人为皇帝测算天气,不像朝中文人们推测此为灵台某位掌事太监的手笔,陈奉认定,是赛先生在背后相助,为狗皇帝测算天气。
所以,这《大楚晨报》,定然是狗皇帝的手笔。以狗皇帝的智商,怕是想不到要用这个法子在民间掌握话语权,必然又是赛先生在为他出谋划策。
赛先生待在宫里,他是干不掉了,可是这顾宜兴等人,难道还不能抓来干掉?
他一直在派人暗中打听这两人的下落,听闻顾宜兴高调举办文会,早派人盯着了。不过江夏生自出场便挡着脸,此后被掳走,辗转到了成亲王别业中,他不能进去,只能自暗处窥探,顺天府的衙役们突然闯入,接着又看见顾夷辛昏迷不醒,被人从别业后门中悄悄弄了上马车,当即毫不犹豫跟了过来。
他派人留在别业外观察动向。顺天府的衙役们一番大闹,他手下人在外围打听,只听到顺天府的衙役要求对方交出顾宜兴,武将家丁们一口咬定不知道什么顾宜兴,把事情闹大了。
手下向陈奉禀报这结果,陈奉左思右想,只有一个解释,顾夷辛就是顾宜兴?顺天府的衙役们前来索人,所以成亲王提前让手下人把顾宜兴转移走?
陈奉算是猜对了一半。他扫了顾励一眼,问道:“怎么不说话了?”
陈奉这模样有些吓人,不过顾励算是被他吓出胆子来了,面不改色心不跳,说:“没错,我的确就是顾宜兴!不过那些文章,都是俞公公要我写的,他都这样要求,我怎么能不答应他?”
陈奉思忖着,打量着顾励。
“你想干掉我?”顾励一下子就猜中了陈奉原本的想法,说:“你杀了我也没用啊,一个顾宜兴倒下了,还有千千万万个顾宜兴站起来。我死了,俞公公照样可以找别人为他写文章,顾宜兴不过是个署名而已。”
陈奉垂着碧色眸子,若有所思问道:“那你认不认识金先生?他想必也是为俞公公办事的。”
顾励一下子明白了陈奉的意思,赶忙在心里向金大侠道歉:现在您的文章暂时由在下借用,但是在下是为了顺利推行报纸,好在民间掌握话语权,推行在下的政令和政治主张,绝对没有借您的小说给自己脸上贴金的意思,陈奉这小狐狸说白了还是在针对在下,还望您恕罪则个。
陈奉已等得不耐烦,挑起眉:“到底认不认识?”
顾励说:“不认识。天师,您想想,《后楚晨报》能打开销量,都是借助了《射雕英雄传》的魅力,狗皇帝想必极为器重金庸先生,您想对他动手,怕是不能够。”
陈奉琢磨,的确是这样,又有些不甘。顾励拉着他:“行了,暂时别想那么多了,先带我出去吧!”
陈奉带着顾励出了房门,沿着他进来的路出去。路过花园,草丛里露出一双脚,顾励吓了一跳。
陈奉说:“不用怕,已被我打昏了。”
他说着,把那双脚往草丛里踢了踢。
这倒霉催的应该是谈墨的家仆,顾励紧紧跟着陈奉,贴着他,就怕走慢了被人撞见。
陈奉啧了一声,道:“若当真这么怕,许你牵着陈奉哥哥的手。”
顾励小声道:“陈奉哥哥?我看你是个弟弟。”
陈奉哼了一声:“嘴硬。”
说着,还是悄悄伸出手来,握住了顾励的手。
顾励心里微微一动,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方才差点以为□□不保了,在落难的时候有人挺身相救,这种感觉……真的很好啊。
谈墨的家宅不大,走了十来分钟,顾励便跟着陈奉出来了。一辆马车就在街边等着,陈奉推着顾励上了车,跟着坐进去,犹豫了一会儿,说:“去鸣玉坊。”
顾励问道:“你住在鸣玉坊?”
鸣玉坊与正西坊一样,有好些胡同,不知陈奉住在哪条胡同内。
陈奉不答,看着顾励,问道:“不是给你留了银子和信么?为什么还逗留在京中?”
顾励早想好了如何作答,当即毫不犹豫道:“你说叫我回去我就回去啊,这狗皇帝还没死,我可不会这么容易就走!”
陈奉无奈,咬牙又捏了他一把:“那也无需留在那姓俞的身边!这段日子,他有再欺负你么?”
顾励咳了一声,不明白陈奉干嘛好端端的问这个,他从前从来不关心自己这颗棋子的死活的。
“还不是老样子。留在俞公公身边,我可以打听到更多的内围消息,你看,就连《大楚晨报》都交给我来捉刀,能得他如此信任可不容易。”
陈奉却是无法忍受似的,抓住顾励的手,说:“你非得留在京城,也不是不行,只是别待在那姓俞的跟前了。做些别的,也一样能打探消息。”
顾励奇道:“为什么忽然不许我接近俞公公了?你不准我待在他身边,总要给我个理由吧。”
陈奉却是说不出话来,不一会儿,竟连耳朵尖都涨红了,怒道:“不许你去就是不许你去!”
顾励道:“蛮不讲理!你既然不要我这颗棋子了,就别再来管我,我待在俞公公身边,与你何干!”
陈奉怒道:“你怎么就不肯听话,难道你喜欢被姓俞的折磨?”
“是你自己说的,为了成就大业,忍受一点皮肉之苦又有何难。”
这是陈奉初次见到顾夷辛时说的话,这时却被对方拿来堵嘴,一时间有些憋气,赌气道:“好吧,你爱怎样便怎样,我不管你了!”
好不容易跟陈奉重新搭上线,顾励怎么可能真的跟他一拍两散,他还要从陈奉嘴里撬出宝藏的下落呢。
他拉住陈奉的手:“行了,咱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你好端端的,做什么跟我生气?”
陈奉气恨咬牙,不理他。
“我从俞公公那里得了消息,该怎么告诉你?你现在住哪儿,我还不知该怎么跟你联系呢?”
陈奉怒气未消,揪着顾励的衣领道:“用不着,我想知道什么,自己会找人打探!”
他说罢,叫车夫停下来,把车帘子掀开,让顾励出去。
顾励一头雾水,下了车,一脸懵逼地看着马车驶远了。
陈奉这小狐狸……不行啊,若是结了婚,一定是那种在高速上跟老婆吵了架,会把老婆丢高速上自己开车跑掉的丈夫!
不知怎么的,顾励的脑回路诡异地想到了这个。
而且,他到底为什么跟自己吵架?这小子好些天不见,脾气怎地又变古怪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万字,已经全部在这里了,真的一滴也没有了……
第45章
还好这地方是内城,天色已晚,顾励找了个面馆吃了点东西。眼看着街上人越来越少,才往皇宫西南角的方向走,路上留心周围的人群,免得被人跟踪了还一无所知。
他回到宫里,周长顺接应了他,让他换了衣裳,主仆二人回到乾清宫内。周长顺道:“陛下,方才太后来了好几次了。”
顾励琢磨着,她多半又是为了成亲王的事情,看来今天下午江夏生那班衙役在成亲王别业闹大了啊。
顾励叫人从郭选侍处把贞儿接过来一道吃晚饭,自万岁山上那事之后,他便对郭选侍有些不满,不太想把儿子交给她带了。只要他在宫里,都尽量把顾由贞接到自己身边。
他能感觉到,郭选侍有些钻牛角尖了,若思想上再不走出来,这样下去,行事偏激,怕要影响到贞儿。
他带着顾由贞一起吃了晚饭,刚撤了碗盘,康启宗便来求见,听说还带着一顺天府的衙役,想来应该是江夏生。
康启宗一进来,便向顾励报告今天下午之事,江夏生瞧见顾励安然无恙,松了口气,默默站在康府尹身后。
康府尹解释道:“今天下午,是我顺天府接到报案,有一名叫顾宜兴的生员被掳走,衙役们赶到红罗厂前的一处宅院,与护院的家将们起了些冲突,当时也没想到那处宅院是成亲王的别业,若是早知道,是万万不敢冲撞王爷的。”
顾励还没开口,就听一威严的女声怒道:“毁谤狡肆!一派胡言!”
太后带着宫女宦官们走了进来。
顾励让内侍把顾由贞抱到东暖阁去玩耍,让人给太后看座。
太后坐下来,便向顾励告状:“勤儿今天下午受了好大的惊吓。这帮衙役们恁地蛮横无礼,横冲直撞,非得进去找人,你倒叫他们说说,他们口口声声说勤儿绑架了那什么顾宜兴,那人呢?搜出来没有?”
顾励按了按额头,说:“那便把成亲王请进宫里来,一起问问吧。”
等了好一会儿,成亲王才进来。他之前一直被关在地牢里,的确受了风寒,走进来时一直在咳嗽。顾励让人给他看座上茶,殷切问道:“成亲王身子骨可还好吗?”
成亲王被他没收了大量的皇庄田地和财产,他在军中利用家奴虚报冒领军饷,也被顾励揪了出来,更要命的是爵位更改,他的儿子只能是侯,孙子是伯,传到第五代便是平民了。
他早已是恨顾励恨得牙痒痒,这时候不得不忍着怒气,慢条斯理道:“不过受了些风寒,劳陛下挂念了。”
顾励笑呵呵道:“听说今日下午,成亲王与顺天府的衙役们起了些冲突,可有人员伤亡?”
成亲王迟疑了一下,答道:“几个家丁受了伤,无人丧命。”
顾励又问康启宗:“顺天府的衙役们可有伤亡?”
康启宗说:“几个衙役受了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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