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摇大摆地从会客室出去了,冲着外头的金越泽跟李筝一抬下巴,“地址到手了,走。”
三个人宛如默契的犯罪团伙,一溜烟地就转移到了楼下,凭着金越泽的腰牌,光明正大地出了妖管局。
此时在楼上,已经有员工被刚刚的打斗吸引过来。
副局长打开会客室的门,满是震惊地看着眼前的狼藉。会客室特地做过的屏障,外头只是听到一声闷响,她完全没想到里头已经成了这样。
她手忙脚乱帮齐崆解绑,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小夫人呢?”
齐崆整个妖都有点懵,除了在容逍手下,他还没有这么狼狈过。副局长问了好几遍,他才回过神。
“你说闻晏?他读取了我的记忆,找到了容先生的所在了。现在应该在去的路上了。”
副局长更震惊了:“你怎么能让他读取?先生不是下了密令不许的吗!”
齐崆也很茫然:“不是我让的……我打不过他,他强行读取的。”
副局长:“………”
她的眼神里清楚传递出了“我信你个鬼”的意思。
闻晏一个柔柔弱弱的小人类,你堂堂局长也好意思说打不过。
齐崆冤枉的很。
“我说真的,我疯了我才故意给他地址,好吧,我确实希望他去给先生治病,可是我也不会违背先生的命令啊!”
他都怀疑闻晏真的是人类吗,说好的天生灵骨都体格柔弱呢?!
他刚刚面对闻晏的时候,甚至有种面对容先生的错觉。一样不可跨越的压迫感,清楚地能感觉到自己和面前这人的差距,如果惹怒对方,自己就会死。
可是容逍是万年大妖。
而闻晏是什么?
闻晏只是个十八岁的人类。
齐崆拍了拍脑袋,扭头对副局长道:“这小子肯定有问题,你快点,把闻晏的资料调给我再看一遍,要最详细的。”
副局长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怀疑自己局长脑子不好。
?
闻晏跟李筝他俩已经开着车远远离开了妖管局。
闻晏把容逍的详细地址报给了李筝。
风唐市,狐月山,容逍就在这山中的别墅里。
“风唐市就在邻省,开车三个小时能到,”李筝沉思道,“但是这狐月山,应该是容先生的私产,不在人类的地图上,怕是车只能开到边界上。”
闻晏对于自家老公的财产已经波澜不惊了。
李筝又道:“我可以送你过去,或者你也可以选择更快的方式,直接找传送阵去风唐市。”
闻晏沉默了一会儿:“还是你送我吧。”
越是这种时候,他竟然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又想见容逍,又怕真的见到他。
李筝也没二话,直接发动了车。
当车开上高速的时候,李筝还在感慨:“就冲我今天干的这些事儿,我怕是回去要被我爷爷和爸混合双打。”
金越泽在旁边喝肥宅快乐水,很讲义气:“那你住我这里,他们不敢过来,不然就是引发两族纷争。”
鬼族小太子这个身份虽然不得他喜欢,但是亮出去还是很顶用的。
李筝跟他碰了碰可乐:“成,到时候你可要收留我。”
闻晏听着他俩你一句我一句地扯淡,眼中闪过了片刻的笑意。
但很快这笑意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冬雨总是格外冰冷,一下一下地敲击着窗户,给窗户蒙上了一层白雾。
闻晏想着三个小时后要见到容逍,一直悬着的心多少平静了些许。
他靠在后座上,慢慢听着窗外的雨声,一时间似乎天地都变得悠远,所有喧嚣都淡去了。
第53章 相逢
风唐市说近不近,说远不远。
李筝估计得一点没错,三个多小时后,闻晏就站在了狐月山前。雨一直没有停过,还有越变越大的趋势,现在又是冬天,山林间弥漫着彻骨的寒意,而山外一道不显山露水的结界,把这座山与人间隔绝开来。
这里确实是容逍的私产,闻晏还在车里就感觉出来了,他跟容逍毕竟是同床共枕多日,对容逍的气息已经很熟悉。
但李筝看着山头挺发愁的,他问闻晏,“你怎么进去找他啊?大妖的私人领域一般都有迷障,山又大,你难不成要把山翻过来吗?”
闻晏倒不担心。
他摩挲了一下手指上系着红线的地方,这红线自从容逍离开后就黯淡了,如今靠近狐月山,颜色又鲜亮起来,线身也变得凝练清晰。
“我能找到他。”闻晏也没多解释,开门就下了车。
金越泽急急忙忙给他送伞,闻晏接过来。
他仰头望着面前的这道结界。
他终于靠近了容逍。
刚刚来的一路上,他看似睡觉,其实一直在想,容逍是真的爱他吗?
如果爱他为什么舍得不见他,为什么舍得给他安排另一种人生。
可他又分明知道答案,知道容逍爱他。
否则容逍怎么会不要自己的命,也要他活着。
闻晏笑了一下,突然跟金越泽说:“你看,容逍这老妖怪,岁数全白活了,一直这么傻。”
说完自己都愣了,他为什么要说一直?
但他也没细想,对金越泽说道:“多谢你和李筝陪我,但到这儿就好了,我自己进去,你们先回去吧。等我把容逍带回来,请你们吃饭。”
他又冲着金越泽笑了笑,然后就撑着伞走入了山中,那山外的结界没有拦住他,而是接纳了他。
他如一滴水融入大海一样穿了过去。
清瘦的背影和那柄蓝色银杏纹的伞一起慢慢远去。
金越泽下意识伸手抓他,“闻晏……”
结果手刚挨上边缘就痛了一下。
这座山在拒绝他。
李筝趴在车窗上喊他,“你怎么了呀?”
金越泽揉了揉手腕上的红印,担忧地往山上看了一眼,转身回了车上。
“闻晏让我们先回去,”他跟李筝说道,“但我总有些不放心。”
可不放心也没办法,他们也不能跟闻晏进去。
两个人一合计,先在风唐市住下了。
李筝叹气:“我咋觉得我比闻晏他爸妈还操心……”
一边说一边开车去市区找酒店。
?
狐月山确实大,处处都是障眼法与迷雾。
闻晏却觉得路不难找,甚至都不怎么需要跟着手上的红线指引,冥冥中如有天意,无数条岔路,他总知道选那个。
就是路途略远了一些,等他远远地望见一栋别墅出现在山间的时候,已经一个小时过去了。
他在离那别墅还有几十米就站住了脚步,撑着伞,远远地看。
这别墅一看就是容逍住着的,别墅外又是一层结界,虽然看不出特别,却比狐月山外的更为强悍,不用走近就能感觉到威压。
结界外的山里下着雨。
结界内的庭院却一丝雨也无,只有满地皑皑的白雪,屋檐底下也挂着冰凌。可是靠近正门的台阶两层,却反季节地开着绣球花,一团一团的蓝色,显得热闹,也叫人分不出时节。
闻晏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走过去。
他走到了门口,隔着镂空的雕花大门和一方庭院,他隐约能看见二楼的半落地窗前放着一张深绿色的沙发,而沙发上就坐着一个他熟悉的身影,穿着灰色的居家长衫,乌发刚刚及肩,一只手搭在扶手上,根骨修长,素白如玉。
?
容逍从今天早上起就一直有些心神不宁。
早上的时候,游不问替他端来红茶,他接过来却不喝,望着外头,突然问了一句:“你说闻晏现在在做什么?”
这是他离开闻晏的第四天。
翡翠戒指还在他的无名指上,而向他求婚的那个年轻人类应该已经醒了,彻底遗忘了他的存在,重新回到了普通人的生活。
可他还没有忘。
他总会想起闻晏,想起闻晏撒娇的样子,醉酒的样子,求婚的样子。
点点滴滴,绵延不息。
有时候他半夜梦醒,会分不清今夕何夕,下意识想把闻晏圈进怀里,却发现怀中空空如也。
游不问已经习惯容逍冷不丁来一句了。
他把茶点放好,才低声说道:“您都已经离开小少爷了,又何必惦记。”
容逍听出弦外之意:“你是不满我的决定吗?”
游不问眉梢都没动一下:“不敢,我服从先生您的一切决定。”
容逍不想跟游不问说话了,不问这个名字真是白取了,名不副实,一天到晚拐弯抹角给他添堵。
可他不说话,游不问却还在说:“小少爷现在还在寒假,他应该跟同学们去聚会了,您知道的,他一直很受欢迎。”
容逍面无表情地看着游不问,有点想把茶杯砸他头上。
游不问全当没看见,镇定自若地走了。
但他走了没两分钟又回来了。
手中的托盘上还放着一个茜色的折叠信纸,递给容逍。
“妖管局紧急送来的,请您过目。”游不问有点不解,茜色信纸说明事情不算危险,但是不危险为什么紧急呢。
容逍没多想,把信纸拿下来,摊开一看。
然后下一秒脸色就变了。
他把信纸递给了游不问,游不问看清内容也挑起眉,一脸不可置信。
信上说道,容逍安排好的事情出了意外,闻晏并没有失去记忆,而且带着李筝跟金越泽闯入妖管局,打了齐崆,强行读取了齐崆的记忆,现在正赶来容逍的所在地。
“齐崆是不是皮痒了,胡说八道什么,”容逍皱眉,“闻晏那身子骨,又乖得很,怎么可能打得过齐崆。他们是不是对闻晏做了什么不敢告诉我?”
游不问也是这么想的。
两个护短的老妖怪,脑回路倒是很一致。
但是容逍还没来得及仔细思索,结界外就突然传来了异动,清晰地昭示着有入侵者在试图闯入。
容逍跟游不问对视一眼,两个妖怪有些不可置信地往窗外看去,视线越过二楼休息室的窗户,可以清楚地看见花园的正门口。
门外,站着一个清瘦修长的身影,撑着一把素色的伞,漫天雨幕里只能影影绰绰瞧见半个身子,和握着伞柄的手。
但是很快,这个人就把伞丢掉了,露出一张漂亮清丽的脸。
是闻晏。
容逍手中的茶杯都差点掉在地毯上。
游不问眨了眨眼睛,难得怀疑自己老眼昏花,他问容逍:“那是………小少爷吗?”
容逍没说话,心里也不是很敢相信。
两个人同时想起刚才信纸上的话。
游不问仔细看闻晏的动作:“等等,小少爷是不是在试图打碎结界?”
“胡闹,那是我布下的结界,他怎么打的碎。”容逍站了起来,他怕结界的反噬伤了闻晏,下意识要出手相护。
可是不等他动作,远远地,他就望见闻晏一拳打碎在了结界上。
……
几乎是瞬间,透明的结界一下子变成了蜘蛛网。
容逍手上的火焰还没有燃起就熄灭了。
游不问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然后闻晏当着他们的面,又挥出了第二拳,重重砸在了结界最脆弱的地方。
第三拳落下的时候,结界再也承受不住,轰然一声碎成了无数碎片。
游不问心里简直十级困惑,他甚至想问容逍做结界的时候是不是放水了。
但他看了一眼容逍的表情,就识趣地闭上了嘴。
这栋别墅被迫向闻晏敞开。
他没有捡起伞,就这样慢慢地走进来。
绵绵的雨落在他身上,打湿了他的头发和风衣,脸色苍白,看上去平添了一分脆弱。但是就冲他刚刚的攻击力,他跟脆弱两个字可谓半点不沾边。
他像是知道容逍所在的位置,快走到门口台阶的时候,抬头望了二楼一眼,视线正好跟容逍撞上。
容逍再也不住,瞬间移动去了一楼,挥手就打开了大门。
门外,闻晏湿漉漉地站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凄惶得像只无处可依的家雀。
而在门内,容逍恰好站在最后两级台阶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两个人几乎在同一时刻,想起了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和现在有说不出的相似。
在那座开满花的庭院里,夏天,闻晏不情不愿地被父母按着登门,容逍也是这样从楼上走下来,与闻晏视线相撞。
容逍明明心里有千言万语,满腹疑虑,第一反应却是快速来到闻晏身边,变出一张长毯把闻晏抱了起来。
他迅速地蒸干了闻晏身上的水汽,但是闻晏的手还是冷的,他抱着闻晏往回走,嘴唇在闻晏的额头上贴了一下,半是心疼半是责怪地问:“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这么大的雨,为什么不知道避一避?”
闻晏攥紧了容逍的衬衫,几乎要把扣子拽断了。
这点雨算什么,找不到容逍的时候,知道容逍死期将至的时候,他才是真的心如死灰,比这场雨要来得冷。
他满腹都是委屈,他应该先骂容逍一顿的,大声呵斥他混账。
可他被容逍抱在怀里,靠着容逍的肩膀,不知不觉就红了眼眶。
他抓着容逍的胳膊,咬牙切齿道:“你还问我为什么找来?”
但他抬头看见容逍似乎消瘦了些许的面容,质问的话就再也问不出口,变成了埋藏在心底最深的挂念——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伤得这么重?”闻晏的眼泪挂在睫毛上,声音都发着抖,“……是不是很疼?”
他问完这句,眼泪又关不住了,一滴一滴砸在容逍的衬衣上,变得温凉,贴在容逍心口的地方。
容逍只觉得心脏又痛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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