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
手机突然响了两声——是短信。
“这只是个小警告,下次可没这么简单。”
一看就是钟苒发来的。
这是艾长乐下午怼他的代价。职场就是这样,如果干不过别人,最好见面的时候就客气点,不然在工作上总会被以各种各样的理由穿小鞋。
钟苒以为这样能教训艾长乐,其实不然。
拇指上的小伤口并不能阻止他演戏,之前闻卿的手被蛇咬伤,处理了伤口之后,也是熬着在雪地里摸爬滚打了好几天。钟苒这么做,无非就是给他创造一个机会,好好把他优良的敬业精神展现给导演组——
看,他是一个受了伤还要继续拍戏的替身,并且拍摄的内容绝对不会出错。而对比之下,正牌演员钟苒,连一段完整的台词都背不出来。
“待会儿拍的是背部镜头,乐子,你没问题吧?”导演江伯文事先问他。
艾长乐早早把剧本看熟了,这段戏是讲述傅子渊上课的情景,借用苏轼的文章《晁错论》,给学生们强调坚强意志的重要性。他需要一边背诵几句古文,一边用粉笔板书“有志者,临危不惧”这几个字。
“没问题,台词我已经背好了。”
经过拍那次舌战关老,江伯文对他的台词功底还是放心的:“你的台词我不担心,就是待会儿要板书,你的字儿怎么样?”
一个书香世家的教书先生必须写得一手好字,如果艾长乐的粉笔字不堪入目,他们会找剧组里写得好的代替。
但偏偏这还是艾长乐的长处:“还行,我小时候练过几年书法。”
“那就行。”
他说着拿了一根粉笔在手里扔着玩,江伯文眼睛一垂,终于注意到他拇指上的伤:
“你这口子怎么回事儿?”
“哦,之前吃桃子划到了。还行,已经在愈合了。”
江伯文深深看了他一眼,联想到昨天钟苒说什么也要拍这段戏的情景,再看看艾长乐脸上的坦然,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压低声音:
“乐子,有时候呢,说话软和点儿,面子放低点儿,能少吃很多亏。”
他是聪明人,话不会说白,艾长乐不傻,里面的意思也听得明白。于是感激地笑了一下:
“谢谢导演关心。但是老话说,流荡如风,不动如山。我会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其他人,不在我考虑的范围之内。”
任何一座山,没有刮阵风就能吹倒的。
即便钟苒的幺蛾子再多,他该拍戏拍戏,该吃播吃播,不理会他跳梁小丑一般的小动作,也丝毫不被影响,这才是最好的报复。
十分钟后,记场板准时打响,四周悄然寂静。
讲台上,一袭浅灰色长衫的人正背对着学生,一面将隽秀的字体写上黑板,一面背述着马上要讲解的片段:
“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昔禹之治水,凿龙门,决大河而放之海。方其功之未成也,盖亦有溃冒冲突可畏之患;惟能前知其当然,事至不惧,而徐为之图,是以得至于成功......”
古文很难背,遣词的习惯跟口语有着很大的差别,其次还要把这段话背得抑扬顿挫,哪里要断句,哪里要重音,都要处理得很到位。
万幸,艾长乐又一次顺利完成了任务—— 一条过。
包括后面的讲课片段也很顺利,顺利到钟苒的造型还没做好就要补特写了。
“卿哥,你来了?”结束之后,艾长乐在围观的一群密密麻麻的脑袋里一下子就找到了闻卿。
“我刚演的怎么样?是不是还不错?”
刚刚的确演的不错,连江伯文都连连点头。但闻卿在意的显然不是这个:
“美中不足。”
“啊?哪里不足?”
“伤口裂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助攻钟先生
第32章
闻卿的戏在下午,上午是过来跟武指老师学武打动作的。顺便,抽空观摩一下拍戏现场。
“伤口裂开了。”他善意地提醒,神色从容,跟酒会上提醒别人领带歪了一样。
艾长乐抬手一看,果然已经裂开,刚才拍戏就觉得疼,还以为是正常的疼痛。本来离划伤也只有两天,伤口只是有结痂的趋势,两侧的肉刚刚长到一起,还很脆弱,现在裂开了也算正常情况。
“噢,没关系,我待会儿去趟诊所。”他从背包里掏出纸巾,按压着止血。
为了在闻卿面前表现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纯爷们,他很努力地控制自己不大叫了。
不会疼,不会疼,他叫不会疼。
“我的房车有急救箱,不介意的话,可以上去包扎一下。”
闻卿礼貌地抛出橄榄枝,面色淡然,姿态儒雅,坦荡得仿佛面前站的是钟苒他也会这么做。
这话艾长乐可听不得:“当然不介意!别打扰你工作就行。”
闻卿的唇角微微扬起,看了眼手机:“武指老师给了我30分钟休息时间,来得及。”
“好嘞!”
闻卿的房车规格属于中游水平,四个人会比较挤,一个人休息绰绰有余,两个人么,正好。
艾长乐就是那个“正好”。
他这辈子跟房车的交际只存在于网上吹得天花乱坠的广告。闻卿的这个房车没有那么奢华,显然只是用来平时休息的。有时候拍戏拍到后半夜,中途候场不到一个小时,回酒店又太过折腾,在下面坐着又无事可干,这时就可以在房车里休息一下了。
“我还是第一次上房车。”艾长乐的心里咚咚直跳,表面十分乖巧地坐在门口的皮沙发上,内心已经如海啸般澎湃了。
这是老公的房车!房车啊!四舍五入就是他的房间!有他味道的房间!
他之前看电视剧,说可以从一个人的居住环境看出这个人的性格特征。他觉得说的很有道理,于是左瞟右瞟打量着这里的内部构造。
黑白色系的装潢简约且又稳重,不夸张,不花俏,说明闻卿平时是个安静不浮躁的人。方形的桌上摆着一架几何形状的金属艺术品,旁边的笔筒里还插着两枚复古的羽毛笔,说明他很看重生活的仪式感。桌椅的对面是一个小型的茶水间,上面擦拭得很干净,但是从架子上摆放的一排种类齐全的原材料来看,他经常调东西来喝。那罐印着“Milk Tea”的瓶子用的最多,艾长乐看到的时候已经要泪奔了——会调饮料的男人已经很不错了,会做奶茶的那岂不是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随意点,就当在自己家。”闻卿从墙上的小柜子里取出急救箱,在艾长乐面前的桌上打开。
急救箱分两层,下层是一些感冒药,上层是一些伤药和包扎工具。里面的东西很齐全,消毒酒精、一次性纱布、棉球、碘伏、红花油,还有一些艾长乐叫不上名字的药,处理他这种裂开的小伤口完全没有问题。
艾长乐草草扫了一眼,发觉里面的东西都分门别类放得很整洁,即便那么多,看上去也井然有序,没觉得乱。但,得受过多少次伤,才会准备得这么充分啊?
“卿哥,你拍戏是不是经常受伤啊?”一向怕痛的艾长乐,这次居然没有顾惜自己的宝贝手指,而是先去问闻卿。
对他飘忽不定的思维模式,闻卿已经开始习惯了,于是先回答了他的问题:“都是小伤。动作戏不受伤就不叫动作戏了。”然后把谈话的焦点从自己身上转移出来,问,“你下午有戏么?”
艾长乐掏出手机核对了一下,“没有。”
闻卿点头,“那就给你包扎一下。”
小桃子跟他一样,把表演放在心里一个很神圣的位置,要是带伤拍戏,第一个反应都是会不会穿帮。如果下午要拍的话,现在即便给他包扎了也管不了多久,顶多能贴个创可贴。
“谢谢卿哥。”艾长乐腼腆的同时有点好奇——成家俊去哪儿了?一般艺人就算看到同事受伤想帮忙,多半也都是让小助理上吧。闻卿居然还亲自动手,在他手下做助理这么闲吗?
“要消毒了,有点疼。”闻卿打开一个消毒棉球,用镊子夹了出来,然后托起艾长乐受伤的手,准备消毒。
“哎!”艾长乐抽了一下。
闻卿停下动作,棉球都还没碰到伤口:“怎么了?”
艾长乐急中生智地找到借口:“静电。”
他无比配合地把手伸过去,并且高高竖起大拇指,方便闻卿操作。但他淡定到能去开家长会的表情也掩盖不住内心的悸动——刚刚,闻卿摸他的手了。
没有隔空,没有手套,皮肤触碰皮肤——四舍五入,他们有肌肤之亲了。
闻卿无声地笑,清风明月都在他的眉眼之间,如果把这一幕拍下来,估计又有一堆粉丝抓狂。不过,艾长乐是注定跟这个笑无缘,因为他又跟之前的无数次一样,不敢直接看闻卿,只乖乖盯着正在消毒的手,一动不动。
于是,笑容更加放肆了。
“嘶——”
酒精钻进伤口的那一刻,仿佛有一千根针在扎似的。艾长乐用尽全力控制,才没像那天在医院那样叫出来。
痛痛痛痛痛!
都怪那把刀,好端端用着就把手划破了!
还有钟苒那个害人精!
可恶可恶可恶————
诶?
他正在心里破口大骂,顺便脑补把钟苒挂在线上放风筝的场景,尖锐的疼痛突然就弱了下去。
他回神,正看到闻卿一边用酒精棉球擦拭他的伤口,一边轻轻吹气。
从艾长乐的角度看去,刚好能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收进眼中。因为垂眼而显得更加纤长的睫毛,笔挺的鼻梁,以及,那为了吹气而微微收缩的性感的唇。
由于窗帘紧闭,屋内只有日光灯的白色光线,皎洁无暇,恍若月光普照的遥远的异族地域,江河,山川,都镀了一层荧荧白辉,正似眼前月光般的人。
那一刻,艾长乐企盼童话里的时空静止魔法可以发生。
作者有话要说: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第33章
“好了,注意别用力,别碰水,过两天就好了。”闻卿把酒精和镊子放进急救箱里,动作十分熟练。
艾长乐把手收了回来:“好,谢谢卿哥。”
闻卿看了眼手机:“我还有十五分钟,可以陪你再待会儿。”
他说得如此随性,没有半分的不自然。但他刚才的这句话,分明就像交往多日的朋友舍不得马上离开。
亦或是,恋人。
艾长乐愣了一下,很快就清醒了——照闻卿随和的人品,肯定跟很多人都说过这句话,所以,不要大题小做。
于是他从背包里掏出一个桃子:“卿哥,我这也没什么能感谢你的,你不是喜欢吃桃子吗?这个给你吧。”
闻卿接过那枚跟他拳头差不多大小的桃子,拿在手里端详片刻,问:“这两天伤了手,都没吃桃子?”
艾长乐吐了一下舌头:“等手好了再说吧,削不动皮。”
他计划下午要不要去买两斤油桃,不用削皮,洗了就吃。
“我待会儿的训练的动作幅度很大,不适合吃一整个。”
“啊......那这样,卿哥你先放起来,等什么时候想吃就吃呗,我酒店还有,晚上给你送过去。”有时候,艾长乐不得不佩服自己灵动的小脑瓜,譬如现在,他又想到一个跟闻卿拉近关系的办法——
“要不,咱一人一半?”
“也好。”闻卿觉得这办法不错,便从茶水间上的刀架取下水果刀,轻车驾熟地削完皮之后,分成两半。
“谢谢卿哥!”加上那天受伤,好端端的桃子掉进了垃圾桶,艾长乐已经三天没吃到他的心头肉了。
闻卿看他一口咬掉一小半的吃相,觉得食欲倍增,也拿着自己的那一半咬了一口。果汁饱满的桃肉在口腔里散发出清香,伴随着咀嚼发出“咕叽”的声音,仿佛琴键上跳动的音符。
“分桃......”他轻声地呢喃了一句,只有自己听见。
“啊?什么?”
“没事。”
艾长乐下车的时候,上嘴唇是肿的。原因很简单,有只色令智昏的蚊子在他嘴皮上叮了一口,虽然被他的降龙十八掌拍死了,但唇肉也因此肿了起来。好在不明显,只是比平时红,比平时大,且只有上嘴唇那一点方寸之地。
“乐,乐子,你的嘴......”成家俊本来要去房车收拾一下,擦擦桌子,扔一下垃圾什么的。却在看到艾长乐的嘴唇那一刻,顿住了脚步。
“好像肿了,没事吧?”
艾长乐笑着说:“没事儿,刚被蚊子咬了。”
他想起母上大人说的,口水可以消毒,刚刚反复舔舐了好几遍,应该很快就消了。
但,这落在外人眼里可就不一样了——嘴巴肿了,还水汪汪的,这怎么看怎么像刚刚接完吻啊。而且又是从房车上下来,刚度过一段美丽的二人时光。
成家俊是个很聪明,并且也很尊重艺人隐私的助理,于是偷偷头脑风暴了一下,把艾长乐的借口都想了个七七八八。
如果他问“为什么只咬他不咬闻卿”,艾长乐肯定会说“蚊子也是颜控,不想伤害卿哥”。
如果问“为什么专门咬嘴”,肯定会说“刚吃了东西,嘴巴甜”。
“车里的蚊子多吗?我去插会儿蚊香液。”成家俊思来想去,想到一个最得体的问法。
艾长乐想了一下,他本来是回忆刚才被蚊子咬的那一幕,但在成家俊眼里,就是百分百在想借口。
“感觉不多,就那一个,我给拍死了。不用插蚊香液了,反正蚊子也是颜控嘛,不会咬卿哥的。”
成家俊接着问:“那你这嘴肿成这个样子,我给你抹点花露水吧?别待会儿又被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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