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接」一词,肯尼斯刻意把音节咬得很重,可惜正直的骑士不打算去理解「迎接」还能分场合、分情况,真把客人给直接迎了回来。
非但如此,肯尼斯还发现自家Servant态度丕变,从当初在仓库街的不冷不热三级跳进阶,左一声前辈、右一声前辈,已经彻底沦陷为幸运遇见偶像的迷弟。那光辉璀璨的笑容简直……啧!房间有点热啊、是不是那个叫空调的机器坏掉了?
努力不让自己失态,肯尼斯为了转移注意力而发话:「怎么回事?Lancer。」
「啊、是的,吾主!Ruler是光之子库.丘林阁下,是我从小崇拜的大英雄。」显然是提前征得同意了,迪卢木多介绍起来毫不迟疑。肯尼斯对此的感想则是:「紧身衣……果然是凯尔特英灵的传统。」
紧接着,身为御主的人,目光自然落到挂着不羁笑容的蓝发英灵小臂上──什么也没有,两手都一样。
原因无他,便装下,那一排令咒实在刺眼,比秋季依然短袖单衣上街还引人注目,自然被库丘林隐藏了。
走到哪儿都要享受人们落在手臂上的注目礼,可不是一件好事儿。
不过跟Lancer主从待在一起例外。
无论肯尼斯看不看,Emiya视点落在前者脸上就没再挪开过。好像盯着看久了,仓库街那时就通过检测的Lancer御主会突然变色,成为找到第八骑Servant的线索……那种眼神令肯尼斯感到不受尊重。
年轻的阿奇波卢尔德九代当主顿时没了好脸色。
Servant就是使魔,就是工具!
即使为了参加这场远东举办的魔术竞技,肯尼斯做了充足准备,一听「库丘林」大名,一分钟内就能把对应传说从脑子里提出来,眼前的Ruler照样是使魔!不代表一个查不出底细的魔术师,可以仗着「我家使魔是你家使魔的前辈」就没有礼貌!
「裁定者特地跑来我这,有什么指教?」心里有偏见,口气自然不会好,肯尼斯干脆坐在那儿摆足大爷样。
见柠檬教授一副找抽的德性,完全不晓得哪边不合对方心意了的守护者,当即扬眉。
Lancer组就差肯尼斯的未婚妻索拉尚未确认,要不是基于「别让圣杯有机会增强力量」的考虑,今天不绕行凯悦酒店,直接去远坂家面对状态不明的吉尔伽美什也是可行的。结果专程多走一段路,就为了这种态度?
直接给柠檬教授的情商打负分,Emiya不用人请,自己找位置坐下;库丘林也不用人说,自己把迪卢木多拽到一边去私聊。
「没什么。只是特地来送上一句善意提醒──想活过这场圣杯战争,也是时候该让那颗被一帆风顺宠坏的脑袋清醒清醒了。」
故意使用气人的轻松语调,更故意留出一段较长的空白,等肯尼斯变了脸色要发作,Emiya立即补上一句:「女性大多需要安全感,故意给未婚夫制造障碍等待他跨越,也是一种变相的肯定吧……对不对?索拉女士。」
果然,人虽不在场,其实也有在关注会客室动静的索菲亚莉家族大小姐,肯尼斯心目中冷艳高贵的火焰玫瑰,间隔几秒后,便从房间里出来了。
「我的确对我的未婚夫抱有期望。」
「索拉……」
肯尼斯愣了下,那个表情应该读作「意外」。
他注视的对象、那位拥有艳红发色的丽人,则抱臂站在会客室连通其它房间的走廊上,像个女王,自矜也自负;然而,就算是这样的高姿态依旧无损她的美丽。
「──但是。」
她居高临下,与Emiya对视的目光毫不相让,口中振振有词:「就算你是Ruler的Master而握有裁定权,也不过是个外人。擅自掺和进别人未婚夫妻的私事里,你不觉得自己太无礼也管太多了?」
「呵……」守护者低笑,笑声隐含讥嘲。
「哟,真不错,就是这种高傲才够味道。是吧、柠檬?我们的喜好以前挺接近嘛。」库丘林冷不防地插话进来,遏止住索拉节节高涨的气势;也抢了Emiya发动毒舌的机会。
「前辈!即使是您也不能喊吾主柠檬!」
「好啦好啦,柠檬很形象有什么不好?」
随口打发掉同乡后辈,光之子殿下继续发表感想:「不过比起高傲的女人,现在老子更喜欢麻烦的男人──啊、柠檬你要不要试试?像这个、虽然不是老子的意中人但也很麻烦,需要照顾。而且女人绝对不行,他过敏!」
「前辈,请不要这样!」被拍着肩膀当物品推销,武艺与容貌同样无双的枪之骑士脸上写满无奈和不安。
因发言被打断而沉默的索拉大人眼神不太一样了,自从索拉大人介入就不再说话的肯尼斯大人,则变得若有所思;最麻烦的是,纵使迪卢木多想沉下脸来应对,库丘林那块「国民英雄」的亮晃晃招牌,也会砸得他睁不开眼。
……所以、现在是怎样?
其实也没有怎样,就是库丘林抢了Emiya发挥嘴炮的空间,用非常有光之子风格的方式,把某对未婚夫妻打入回顾状态。
然后,现在轮到被调换进攻顺位的守护者出招:「这就对了,好好想想怎样的战败原因比内讧更耻辱?你也是啊,迪卢木多,该拒绝的时候干脆点!」
「总之你们脑子清醒点,别太早出局给我造成麻烦;要一组一组沟通我也很困扰。但是Ruler现界原因弄不清楚,说不定圣杯战争会被叫停呢。到时候,有什么愿望、追求什么荣誉,全部是空谈──那么,打扰了。」
守护者站起来,告辞。
「那我也走啦。说真的,Master不清醒的时候,为了避免悲剧你还是打醒他比较好。愚忠才不是忠。」
摆摆手,库丘林真心实意地给「据说每次四战结局都很惨」的后辈留下告诫。至于迪卢木多听不听、做不做,那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
韦伯那封幸运没被撕的信,就是肯尼斯在接待完Ruler组后,精神状态有点特殊的情况下阅读完的。
而且他还转手给索拉过目,索拉又递给Lancer,等Lancer经许可看完才重新回到肯尼斯手上;然后时钟塔讲师开始回信。
回归现在。也就是晚间十点十五分,Rider与Lancer主从相约见面的凯悦酒店顶层。
韦伯正从双肩背包里拿出陶木桶,金属质感的液体从打开的盖口流淌出来。
这里面装的,当然不是肯尼斯的得意礼装月灵髓液;不过满满的水银原料确实由阿奇波卢尔德提供。
现在,它以不同于史莱姆的全新型态──水银女仆之姿,站在肯尼斯面前!
「……这就是……另一样证据?」
「当然啊!除了学派和艾尔梅洛伊之名的继承人,还有谁有权限和时间,把月灵髓液研究开发出崭新功能!」
在这一点上,很显然现在的韦伯和将来的二世,非常有志一同。
可怜的韦伯少年还没发现,自家讲师低头导致的阴影下,那张脸即将变成修罗。
「Lancer,上去试它。」他用阴沉嗓音对Servant下指令。
「遵命,吾主。」
──红黄双枪VS水银兵器。试探胜于认真的决斗,开始!
第11章 第十章
未曾领教魔术师杀手「爆炸艺术」的凯悦酒店,今夜的安宁已经可以保障。
远在郊区爱因兹贝伦城堡的客房,正在实行全场实时监控的Ruler组,也就看了会双枪战水银的戏码,得出半天内赶制出来的水银女仆仍不完善的结论后,便将关注焦点转移到冬木市土地管理者远坂的那栋豪宅。
今晚那里有一场Archer和Berserker主从的见面会。
远坂时臣计划得很好。
今晚,远坂宅一有暗中同盟的Assassin埋伏在侧,二有最强Servant吉尔伽美什坐镇,他自己也是一流的魔术师,火焰魔术正好克制间桐家的虫子。
如此周全的准备,无论间桐雁夜是怀着何种心思赴约,只要人到,带没带Berserker远坂当主都有主导局势的绝对自信。
可是……英雄王呢?
眼看时钟分针离约定的十点半越来越近,他们家没有与Master建立供魔回路,又具备单独行动能力的Archer大爷依旧不见踪影,彷佛不久前的晚饭时间,根本没有什么共进晚餐的黄金英灵,一切只是远坂当主幻觉的毛病犯了罢。
「又去散步了吗?」
自家Servant有散步习惯远坂时臣是知道的;自家Servant散步散着,有时就跟仓库街那回一样整晚不见踪影,远坂时臣也很清楚。
可是在晚餐时间,他明明恭恭敬敬的拜托英雄王,今晚务必在家里待着……好吧,王其实没给任何承诺。
反倒是一天到头都在吐血,那具残破身体也不晓得尚能支持多久的间桐雁夜,这个夜晚来得非常准时,约十点半就是十点半抵达,没早一分钟也没晚。
远坂.掉链子.时臣无措了。脑内思维瞬间变成最浅白的条列式:
──嗯,家训要优雅。
──嗯,Berserker在门口Archer不在也要优雅。
──嗯,他现在应该保持风度,优雅地去应门,优雅地把掉了的链子安回去。
Assassin正面怼不了Berserker的,群殴也一样。
摸了摸手背的令咒,握好宝石手杖,走向玄关迎接客人的远坂时臣,只希望逼不得已的时刻不要来。
「欢迎。间桐雁夜。」
「你……时臣!你说要把小樱接……咳、咳咳咳!咳……接回来……你、你说真的?」苍白残疾的男人压根儿没进屋里商谈的意思,一见远坂时臣他立刻扑上去,一手抓住对方赤红的西装外套,另一手揪住衣领。
他语气急切,连上涌的鲜血以及响应宿主情绪而躁动的刻印虫都顾不得。
──一切都是时臣的错!
──要拯救小樱出虫窟!
这是支持如今的间桐雁夜活动的两大信念。而当他拿到时臣家使魔送来的邀请函,导致信念互相冲突时,间桐雁夜则果断选择了后者!
于这个男人来说,宣泄针对时臣拥有他羡慕的一切却不珍惜的嫉妒和恨,远不及拯救喊着他「叔叔」的间桐樱重要。
「如果间桐翁确实违背了约定。」
把衣领上的手拉下来,远坂时臣不疾不徐地表示。单看那副样子谁猜得出来,目前远坂时臣身后并无足以镇压狂战士肆虐的武力?自幼刻入骨子里的优雅与从容,这一刻不算意外的、成了他最佳的防御武器。
「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大门口不是方便说话的地方。」
闻言,间桐雁夜盯住那张胡须都修剪得干净漂亮的混血面孔,像在辨认对方有没有说谎的痕迹?短暂的沉默后,才听他冷声应下:「……可以。答应我……救出小樱,别再、把她──交给脏砚……我会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
「当然。」
远坂时臣直接当作间桐雁夜同意了他的前提条件,第一次觉得这个背弃魔术的男人,似乎没想象中那么难以沟通……虽说身为一个父亲,面对一个比自己更在乎过继出去的女儿的男人,心情多少有些复杂。
不过在更重要的事情面前,这些情绪都可以压下。
让远坂樱成为间桐樱,继承间桐家的魔术刻印,那是远坂时臣自己认为最妥善,既不会浪费小樱天赋,又能保护自己骨血的方法。
为此,无论是适应间桐家魔术所必须的人体改造,或者由此而来的苛刻魔术训练,远坂时臣都能理解并接受。
可是晚餐前到访,饭点将近时离去,来来去去似乎都在找着什么人、防着什么人的Ruler组,却给他带来了足以推翻旧有认知的证据。
「啊啊、当然不是什么合法的手段,说起来算私闯民宅呢。」
那个查不到背景彷佛凭空冒出来,健壮体格也完全不像魔术师的异国魔术师,当时就是用这句话,当作他看完证据后的开场白。
当然,他也看得出来那些「证据」的取得方式,绝非「潜入间桐家偷窥」这么简单。
恐怕已经有预言类的成分掺杂在里面,只是更准确也更直观。
唯一令远坂时臣有所顾虑的,就是他不明白应当立场公正的Ruler主从,煞费苦心使出那样多且复杂的魔术,就为了给他一颗做成魔术道具的水晶球录像,想图谋什么?
「远坂当主多心了。你并没有值得我费那么大力气去图谋的东西。」那个男人非常气人的有话直说,背景是忍俊不住、索性扭头去抖肩膀的Ruler。
那个Servant铁定在笑他!
尽管远坂时臣当时想不明白,现在也没弄懂有哪边好笑?
「为了厘清Ruler现界的主要工作,我们在调查圣杯和现界至今未现身过的剩下两骑。希望远坂当主暂时按兵不动。这些『证据』嘛、就当作条件交换,也算我个人对小女孩不幸遭遇的一点同情吧。」
那话说得轻浮,远坂时臣情绪也有点激动,因此没注意到那个当下,说出这种话的守护者情感彷佛瞬间凝固、被封锁道层层坚冰下的黯淡眼神。
这位父亲也不会知道,交给他的所谓「证据」,其实是英灵Emiya找到零那儿,让她从自己的记录中弄出来的。
那些足够印象深刻──诸如震撼、惊喜……等等,情绪波动巨大到一定程度的记录,是可以进一步激发,以影像形式更直接脑内呈现的。譬如库丘林那堆记录里比较特别的美食啦、某些悸动的瞬间啦、不可言说的这样那样啦,都行。
这部份Emiya亦同。
然而守护者是绝对不会在两个人以上的场合,承认他有某些和库丘林相似的记录,具备同样的效果。
言归正传。
如果间桐脏砚打从一开始,就不准备把间桐樱当作继承人培养,纯粹只需要她做为一个出色母体的功能,或者充当延续某人数百年生命的载体,甚至最后一种──也是远坂时臣最不能容忍的可能性──被改造成另一个小圣杯。
这已经不是背弃与远坂家的誓约,而是背弃创始御三家整体的盟约了!
不过远坂当主不是轻易会被当枪使的人,所以他强压下个人对间桐雁夜的不喜,邀请那个男人会面。
还为此额外冒了Archer不在家的风险!
两个男人和灵体化的Berserker终于进入远坂家大宅。接下来,室内就不是那么好监视……噢,当然也暂时没有监视必要了。
因为没空!
只见浴缸水面突然「镜头」一阵晃荡,景象全部化作模糊的印象派风格,等到最后定格,一张见过一次就会记忆很久,兼有贵气与傲慢的俊美面孔,就此闯入他们的监视画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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