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特的精英们个个训练有素，从左右两侧分别登船后，立刻按照行动部署，兵分多路，分别前往船舱驾驶室、货轮各层实施地毯式的分步包抄。
柳毅所在的小队手持微冲，一路躬身而行，行至了货轮最底层的船舱。安澜走在最末位，双眼目视前方，把整支队伍尽收眼底。
几人走到一间舱室外，小队自行分成了AB两组，一组贴墙而站，原地待命；另一组持枪入内，搜寻目标。位于队伍前半段的五名特警自成A组，一组人相继走入舱室后，就听“啪”的一声脆响，房顶上的吊灯突然被子弹击碎，整个室内一下子陷入了黑暗。
门外，墙边的B组成员见状，立即要跟入支援，不料铁质的舱门竟猛的从里面被重重关上，任凭如何踢踹都纹丝不动，一门之隔的室内即刻响起了零星的枪声。
“别慌，开热感装置，先找人！”安澜厉喝一声，提醒着陷入黑暗的A组成员：“空间太小，容易跳弹，别开枪！找到人后，搏击制敌！”
漆黑的室内大约静默了一秒，紧跟着立即响起了激烈的肢体冲撞声。
A组的特警统一打开了护目镜上的热感应功能，迅速在混沌的黑暗中找到了暗藏其中的“人形恶鬼”，趁对方尚未射击之前，卸枪摁倒，果断制伏。
毫无光源的环境令A组成员无法顺利开启舱门，安澜在外继续指挥B组：“用攻门锤！”
柳毅肩上正背着一柄攻门锤，一听指令立刻取下来，和另一名队友协同攻门，不出半分钟，就将舱门从外击破，让里面的A组同伴得以脱身。
“抓紧时间，搜下一间。”安澜说罢，自行走到了队首。
几名老队员已经认出了昔日的总队长，个个眼中闪烁着兴奋，立即跟随而去。新来的年轻队员不知他是何方神圣，窃窃私语，追问是谁。
柳毅头一个发现了安澜的身份，虽是激动万分，却也没有明说，偷偷回了一句：“他是市特的灵魂！”
安澜所率领的市特小队一共十人，押解着一名敌方人员，接连又搜索了六七间舱室，没再发现其他可疑目标。
众人依旧维持端枪躬身的姿势，小心谨慎地穿过了一个简易的餐厅，走到了一条长长的走廊上，渐渐闻到了一股呛人的煤气味。
安澜立即下令：“注意周边环境！全部枪支统统关上保险，使用警用匕首！”
为了防止引发现场爆炸，所有枪支被安澜勒令严禁使用，在场的特警们立即更换了武器。一行人走进了两扇油迹斑驳的厨房大门，更浓重的煤气味立即扑面而来。
此刻，在那三十平米见宽的厨房里，背身站着一个人。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特训服，脚登作战皮靴，手臂上的徽章和市特看着相似，实则略有不同，俨然是一名异地的特警人员。在那人身旁一共摆放了四只液化气钢瓶，阀门个个已被拧开，仍不断地向外排放着一氧化碳。
听见大批脚步声走了进来，那人缓缓转过身来，目视着眼前的大批来者，脸上神情冰冷而从容：“你们是准备一起上，还是一个个来？”
“顾队！”被押解的敌方人员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
被唤者的面容唤醒了安澜遥远的记忆，这分明是一张熟悉的面孔，早在中东维和时期，自己就和这个人有所交集。
“你是顾源？”安澜确认道。
被叫作顾源的男人一下子辨认出了安澜的声音，如柴狼般冷峻的眼神向他瞟了过去，回问了一句：“安澜？”
十多年前的维和行动里，中方所派出队伍中共有两名少年英才，一名是公安大学的头名壮元，安澜，另一名则是某特战基地的顶尖队员，顾源。
安澜深知顾源的可怕实力，几乎和自己的巅峰状态不相上下。
在硝烟弥漫的中东战场，面对极端分子的刀尖和枪口，他依然可以一敌十，并获取战斗胜利。这样的对手，不是一般的市特队员可以应付得过来。
第276章 谁主沉浮 107
顾源站在四只液化气钢瓶中央，一双犀利的眼睛紧紧盯着安澜：“听说你早就退出了安内组，没想到还是回来了。”
安澜不和他多话，朝着厨房后方的通道望去：“既然派你守在这里，那姚永昌必定是从这一条路潜逃了。”
顾源不屑地笑了一声，依旧挡在市特一干人面前：“我跟你各事其主，用不着互相试探。你要带人从这里过去，就必须先过我这一关！”
四只液化气钢瓶仍在不断外泄气体，使得整个厨房内，一氧化碳的气味变得越来越浓。
安澜背手至身后，打了一个撤退的手势，示意小队的其他成员立即自行突围，穿过厨房，继续搜索姚永昌的下落，由自己留下来，单独应付顾源。
从先前的对话中，柳毅等人已经觉察到了敌方的难缠程度，故而当收到撤退命令时，仍犹豫着不肯离开。令众人意想不到的是顾源全然没有给他们思考的机会，果断抽出配枪就欲射击。无人不知他这一枪一旦击出，所有人顷刻都要跟着灰飞烟灭。
“走！”
千钧一发之际，安澜高声厉喝，整个人就如一支离弦之箭飞冲而去，疾风般的手刀一下劈中了顾源握枪的手腕，成功将手枪击落在地。紧跟着，他脚尖一点，稳稳地将那把死神的镰刀踢入了橱柜底部。
柳毅等人不敢迟疑，口中纷纷说着“安总小心”，一并飞快地朝厨房后方跑去。
一场血腥的战斗开始于刹那之间。
顾源在维和时期的代号叫作柴狼，他人如其名，拥有矫健的身形、狠辣的手段，以及足以撕碎敌人的恐怖实力。没了配枪，他的搏击攻势一样猝不及防，刚要拦住柳毅等人，却被安澜截下了去路，顾源抬腿就朝安澜的半边脸霍然扫去，凛冽之风宛如一把锋利的战刀，让那一记有力的飞踹好似砍首一般。
安澜顺势向后一仰，立即抬起同一边的手臂，以作格当。
不料，顾源竟顺势用脚面一勾，整个人纵身跃起，以双腿钳制住了安澜的一条手臂，反身拽住他，来了一记正面狠摔，重重地把人抡砸在地。
“你的速度太慢了，应该很久没练过了吧？”顾源用一侧膝盖顶住底下的安澜道。
安澜正面着地时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此刻只觉得浑身206块骨头皆受了巨大震荡，似碎欲裂，疼痛万分，好在他顺利使得顾源分了神，小队成员已尽数跑离。
顾源显然是要速战速决，他招招致命，不留后手，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他迅速举起拳头，朝着安澜的后脑就要猛砸而来。
命悬一线的时刻，地上的安澜突然向边上火速翻滚，侥幸避开了那致命一击。顾源一拳打空，正中地面，居然让坚硬的水泥地裂开了一条细缝。
安澜逃过一劫，立即抓紧时机，正面朝上，翻过身来，有力的双腿像利剪一般用力一绞，拧着顾源的一条手臂向外一卸，顿时就让他的一侧肩膀脱了臼。
“我知道你会接骨，但要是骨折的话就接不了吧！”
安澜语落，只听“咔嚓”一声，双腿间那条被牢牢夹住手臂立即断成了两截。
顾源痛得大吼一声，也跟着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抓起地上的安澜，用另一侧健全的肩膀将之狠命地顶到了一侧墙面上，以肘为拳，冲着安澜的咽喉位置猛击数下。
要害部位连遭数击，安澜顿觉五感尽失，心脏仿佛在一瞬间停止了跳动，耳畔隐约听到一个野兽般的粗喘声。
“过去我就想告诉你，什么叫作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这个冒牌的天才，我一只手就能击杀，实在是名不副实！”
像是为了继续刺激和侮辱，顾源没有立刻要了安澜的命。他略一松手，使得安澜得以落地站稳，立即拎起一旁的液化气钢瓶，朝着他用力掷去。不曾想顾源对此已早有防备，仅凭单手就挡了下来。
“什么是天才？那是天赋异禀、是异于常人、是不可超越！你已经松懈太久了，安澜！”
顾源的眼里净是一股嗜杀的气息，他拎起钢瓶，朝着安澜胸膛猛撞而来，连人带瓶一并撞到了铁质橱柜上。
这般剧烈的撞击下，安澜根本无力还手，“噗”一口喷出血来，胸前的肋骨被一连被撞断了几根。他嘴角淌血，咬牙说道：“为虎作伥、是非不分……你真是可悲！”
顾源闻言，放声大笑：“这说的是你自己！”他说罢，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估算着姚永昌应已抵达了安全区域。倘若他在此引爆液化气，即可炸平货轮的厨房和餐厅，让安内组最有实力的战士一起来为自己送葬！
主意一经打定，顾源立刻朝向一个方位，进行了一场简短的缅怀，那是在向姚永昌作出最后的告别。几秒过后，他一击大力勾拳，击中了安澜的腹部，趁他痛不欲生之际，迅速从橱柜底部摸出了被踢进去的手枪，死死抵在了安澜的胸口，神情似笑非笑：“再见吧，天才！”
第277章 谁主沉浮 108
就在顾源即将摁动扳机之时，安澜已抢先一步，飞快伸出一根食指垫到了扳机后方，迫使顾源无从扣动下去，两人当即展开了一场腕部的角力。
顾源紧握手枪，连同安澜的食指一并拧向了一个诡异的位置，就听一声脆响，竟是强行折断了那根夹在枪里的手指。安澜应声咬牙，生生忍下了这钻心剧痛，硬是没有把手抽回。
“放手！”顾源怒声大吼，继续不断施力，拼命想要扣动扳机。
被夹住的那截手指已是血肉模糊、骨碎肉裂，可安澜依旧不肯松手。
这一举动大大激怒了顾源，他的一条手臂已经脱臼、骨折，完全使不上力来。为了让安澜速死，干脆连枪带人一并硬拽起来，朝着墙面猛命撞击，直到撞掉了安澜头上的头盔。
眼看目的达成，顾源直接以头相撞，重重数击之后，安澜只觉眼前一片发黑，一道殷红的鲜血正顺着额角，滴滴答答地淌到了护目镜上。
厨房内，逐渐加重的一氧化碳升高了两人的心跳和血压，苦苦缠斗间，彼此均已精疲力竭。安澜从近乎嘶哑的喉咙里挤出了一句话来，问的是：“你……为了什么？”
这时的顾源已双目映血，像是一条杀红了眼的恶狼。在他的心中自有公平正义、自有光明真理、自有理想中的共产主义。历史的车轮势不可挡，永远在滚滚向前，当政者为了维护一己政权，多的是所谓的英雄豪杰甘愿沦为权力的执行机器。
古有东厂，现有安内！
“你们这群走狗永远不会懂！”顾源大吼一声，右手陡然发力，誓要彻底拧碎安澜的手指，连带着骨肉碎屑，一并摁下那被牢牢卡住的手枪扳机。
死吧，赶紧死吧！
在即将来临的爆炸声中，一起迎接最盛大的死亡吧！
就在扳机即将扣到底部之时，蓦然间，一股冰冷的刺戳感突然从顾源的脖颈处传来。他血红的眼球缓缓向下，赫然瞥见一把锋利的警用匕首竟已贯穿了自己的整个喉咙。
这一次，安澜再没给敌人任何反抗的机会，他单手紧握匕首，横向用力一扯，刀刃立即顺着对方的喉结破皮而出。
顾源双目圆睁，仿佛对已经发生的一切难以置信，脖颈断裂处，暗红的血浆正不断喷涌而出。安澜趁机夺下了他手里的配枪，火速放空了膛内子弹，跟着远远地掷出了修罗场一般的血腥厨房。
眼看最后的一丝希望被彻底终结，濒死的顾源如巨厦倾塌，瞪着双眼，直直倒地。
在浓度极高的一氧化碳环境中，历经了如此一场生死相搏，安澜的口唇、指甲已出现了怪异的绛红色。他感受到自己心律失常，血压冲高后复又降低，双眼视物已变得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安澜强行支撑着越来越重的身体，踉跄着去关紧那四只被拧开的液化气钢瓶。在他用尽了全身力气，拧上了最后一个阀门时，整个人几乎无法站稳，跌跌撞撞地要朝厨房外走去。
然而，沉重的双脚方才迈开一步，一处脚裸突然就被一股蛮力给狠命绊住了。
安澜低头一看，发现倒地的顾源居然尚未死绝，他伸出了一只能动的右手，五指如勾似刀，死死地扣住了安澜的皮靴。
脖颈上涌出的血浆泛起一片泡沫，顾源垂死不肯放弃，如恶鬼一般死不松手，赌上了最后的一口气力紧紧地拖住安澜，他睁着血红的双眼，慢慢地断了气。
安澜已无力掰开那藤蔓一般的死人手，身处在浓烈的煤气之中，他再也没法继续支撑，身体一软，倒在了满是血污的水泥地上。
第278章 谁主沉浮 109
倒地一刹那，安澜的感官世界就像慢镜头一样，开始变得极慢极缓，他清晰地聆听到自己正在衰减的心跳和呼吸，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逐渐枯竭。
过往的画面林林总总，一点一滴浮现眼前。安澜看见了年少时的自己，他正从那扇阁楼的窗户里翻身而出，自此邂逅了那个可恶的命中之人。
似乎就是从那一天起，自己的命运便彻底地掌握在了那个人的手里。
他建议他报考公安大学、鼓励他远赴中东、支持他创立市特；他用卑劣而极端的手段，亲手毁掉了自己曾视作珍宝的十载初恋；他把他打磨到漠然无情、行同机器；他反复利用着他，几乎把他榨取到了生命的极限；他似乎心中惟有使命和大局，二度断送他好不容易接纳的贴心良人……
当自己彻底陷入崩溃，落入绝望之时，还是那个多面、善变、难以琢磨的他，居然拗断了悉心维系的政治联姻，以血肉之躯替他挡下了致命的子弹。他曾告诉过他，没有什么感情放不下，没有什么东西割舍不了，因为他是安澜，因为他是最强的战士。
然而，当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安澜这才发现和他相比，自己还是这般失败。他是这样地放不下他，这样地难以割舍和他在一起日日夜夜，这样地渴望可以活着回到他的身边……
霍然间，安澜想起无名指上还戴着一枚可以互读心跳的戒指，他迟疑了几秒，用仅存的一点儿力气慢慢地将之摘了下来。他的思维开始变得十分简单，哪怕只能多隐藏一时半刻，他也不愿意让齐锋看到自己正在逐渐归零的心跳。
“齐……锋……”
闭眼之前，安澜无声地念出了那个重似千金的名字。血泊之中，他头枕鲜血，紧握着那枚特殊的戒指，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几乎在同一时刻，货轮右侧的警船指挥室内，齐锋左手无名指无端地抽痛了一下，仿佛是有一根神经一路牵扯到了左胸，竟是连着心脏也一并疼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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