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正中了洪厅长的下怀,他立马表态:“行啊!要不我就给蜀川的柳书记打个电话吧?你们初来乍到,有所不知,刘氏集团可是中西部地区的纳税大户。不夸张地说,这几年来,蜀川省会的GDP也就仅次于北京和黄江了,刘氏集团功不可没。
“刘捍在民间极有口碑,是著名的民营企业家。512地震的时候,那么多房子都移为平地了,就他建的希望小学愣是没倒!你们一张逮捕证就要把人带走,说到底,伤的是蜀川人民的感情,怎么着也该问问蜀川领导的意见吧?”
洪厅长话音一落,又换齐锋接话:“诶,洪厅,您刚才开口闭口让我们讲流程、懂规矩,怎么到了自己头上就整个乱套了呢?蜀川人民是不是打心底里爱戴刘捍,这个不能由您来代表。司法归司法,行政归行政,请示蜀川的省委书记算怎么回事儿?照你这逻辑,那个桑民犯案前还途经过浙江,留下了不少线索、证据,我是不是也该给我丈人打个电话,请示一下浙江的省委书记,能不能把这顺藤摸出来的刘捍押回去?”
洪厅长被将了军,横扫齐锐和齐锋一眼:“老齐还真是虎父无犬子啊!行吧,蜀川省委的电话不让打,那就按你们说的,走司法系统,我直接致电公安部!”
他伸手要拨会议桌上电话,齐锐便接棒而上,抢先一步提起了听筒:“我刚才已经说了,中央要求上不封顶,下不保底。这句话不光针对该查的人,该调动的资源也一切从简,随时可用。既然,洪厅长已经同意走司法系统,那我们大可不必麻烦姚部长。”
齐锐说罢,在洪厅长的眼皮子底下,拨了一串号码。
这几个数字,虽短却沉,全国各地的政法高官都非常熟悉,那是中央政法委书记的办公室电话。
中央政法委作为各省、直辖市、自治区所有政法机构的上级单位,其领导、管辖范围内包含了最高法、最高检以及公安部。
洪厅长忽然就心虚了,浑身的冷汗开始不住地往外冒。他实在没想到齐家的这两位公子居然和他们的父亲同气不连枝;更想不到的是脱离了齐则央这座靠山,他们背后竟还有中央的支撑。
这个电话一旦打通了,那简直就是一状参去了御前。
此时,齐锐正礼貌地作了开场白:“书记,您好。我是黄江的齐锐。”
简单的汇报过后,齐锐便把听筒递给了战战兢兢的洪厅长。对方站了起来,接过电话,毕恭毕敬地一连说了几个“是”,不出两分钟,态度就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变。
这通电话仿佛一剂特效药,彻底治好了洪厅长不肯配合的毛病,他当即就同意了对刘捍等人的押解要求。
交涉完毕,齐锋起身要走的时候,不经意地拂掉了洪厅长放在桌上的警帽。他弯腰捡起,竟直接把帽子戴去了洪厅长的头上,话里带着三分严肃,七分玩笑:“洪厅,您这顶乌纱可要戴稳啊!”
眼看洪厅长的脸色都白了,齐锋付之一笑,跟齐锐一同出了会议室。
留在桑区的市特队员们一收到指令,便立刻动身,赶往公安厅,对刘捍等人实施押解。
在回军区医院的路上,齐锐坐在驾驶座上,斜了一眼边上的齐锋:“刘捍的案子,老总打算查到什么程度?”
齐锋正闭目养神,反问道:“人不是就要押解回去了吗?”
“押回黄江以后,要怎么审?”齐锐追问,“审他贩毒、杀人?还是审他贿赂官员,涉黑涉政?上面到底是怎么指示你的?用不着在我这里绕弯子,我要听原话。”
“适当打击一下,这就是老总的原话。”齐锋淡道。
“适当打击一下?”齐锐一怔,“怎么适当?这些年来,为了追查刘氏集团的案子,好几名警方卧底都死于刘捍之手,包括安澜的家人,还有在这次行动中牺牲的宋朗,孟然他也至今躺在医院里。我们付出了那么沉重的代价,就为了适当打击一下?打击效果的最大化,是不是也就停牌一阵刘氏集团的股票,震慑一下和他勾结的中西部官员,以及北边的那位姚部长?”
“你问得太多了。”齐锋的眉头皱了起来,却依旧没有睁眼。
“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真的收网?”齐锐追问。
“你要知道在这场战役里,有很多人比你我更艰难,这当中就包括了老总。难道他不想尽快除掉姚永昌么?我们能做的只有信任并追随他。”齐锋霍然睁眼,视线掠过车窗外的茫茫群山,忽又叹道,“宋朗是个孤儿,没有亲属,不存在遭报复的隐患。等回去以后,你主持办一场烈士葬礼,好好送他最后一程吧。”
齐锐应了一声。
齐锋又问:“有关妈妈的那些证物,你还存在汇丰银行的保险柜里吗?”
“我已经把它转移去别的地方了。”汽车停在了一条铁路口,齐锐说道。
等待的间隙,齐锋侧头看着齐锐,眼神忽又不怀好意起来:“小锐,你给我说实话,姚一弦跟你什么关系啊?”
“他和我能有什么关系?”齐锐反问。
“要没关系,他上回在禁闭室里干嘛勾引你啊?我在监控里可都看到了呢。”齐锋调笑。
“我说,你能不能不那么猥琐啊?”齐锐气不打一处来,“既然都看到了,你当时为什么不派人过来阻止?”
“我后来不是让吴瑕去了么?再说,我哪知道他对你有没有意思啊?”齐锋叫屈,“万一他对你是来真的,那不挺好么?你还能代表我方,深度打入姚永昌内部!”
前方的火车隆隆而过,齐锐松了脚刹:“齐锋,你真是不把人压榨成渣,都不知道收手。姚一弦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你以为他能这么容易上钩呢?”
“我这不开个玩笑么?”齐锋笑道,“那位太子爷什么原因来的黄江,我调查得很清楚。他来了以后接触了哪些人,我也一清二楚。小锐,就你那两任男友,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啊!你说,他们招惹谁不好,要招惹人家太子爷!要论配你吧,我作为你哥,对他们其实都不太满意。要我说啊,还是董书记的那个女儿看着跟你般配……”
“打住,别说了!”齐锐严辞拒绝,“董书记的女儿那么好,不如你离了婚直接娶她吧!”
“我要不是浙江那片的官脉不便松手,你以为轮得到你跟安澜吗?”齐锋嗤之以鼻,往后座一靠,“行,我不逼你!你们个个都爱情至上,跟你们一比,我就是个冷血动物!那祝我们伟大的革命成功之后,各位战友壮丽的爱情也能开花结果!”
第98章 与子同袍 45
汇丰银行的保险库着了火,火警急鸣,烟雾弥漫。
消防官兵第一时间赶赴现场,疏散人群,控制火情。在这场突然如其来的大火中,数台保险柜损毁。混乱之间,齐锐的保险箱遭人撬开了,他在此存放的物品也很快辗转到了姚一弦的手上,共计有三样:一把俞宁落下的92式手枪、一个方形的骨灰盒、一张留了言的字条。
字条上写有八个漂亮的行楷汉字,言简意赅:物归原主,下不为例。
姚一弦读罢冷笑,深觉是被齐锐玩了一把。他坐在警车的后排,降下车窗,抛了字条,随后轻抚过那个素雅的骨灰盒,把它拥进怀里,小心翼翼地摩挲着,久久没肯松手。
刘捍来了电话,说是齐锐、齐锋一状参去了政法委,桑区公安厅顶不住压力了,还是要把他转交给市特,押解回黄江。刘捍一口一个“一弦”,亲热得好似一家人,他要麻烦姚一弦替他尽快打点南边的政法系统。
姚一弦回复得很轻松:“刘叔叔,您不用担心,不是没抓到现行么?就当来黄江度个假,放松一下。”
警车直接驶向了戒毒所,姚一弦有一个月没见着俞宁了。他掷出了这么一颗棋子,轻松地就把一干对手搅了个鸡犬不宁。
俞宁这个人,之所以被称为人渣,渣就渣在他模棱两可、纠结反复且还懦弱无能。姚一弦早就料到他最后会狠不下心,没法真的让孟然沾上毒瘾。
赶上姚大所长亲自莅临,戒毒所的徐所长早早便在大门口恭迎。
两人进了戒毒所,走在阴暗的寝室长廊上,徐所长有些搞不清路数,不知是哪阵风把太子爷给吹来了,只得硬着头皮,殷勤接待。他见姚一弦手捧一个蒙着白纱的盒子,原想帮忙去捧。不料,姚一弦却猛一侧身,根本没让他碰着那盒子。
那一瞬间,姚一弦的目光竟带了一缕骇人的杀气,冷冷道:“用不着帮忙,我自己拿就行了。”
徐所长不由吃惊,讪讪说好。
姚一弦又问他:“我问你的那个人,跟什么样的戒毒人员关在一起?有没有什么特殊‘照顾’?”
徐所长稀里糊涂地说了实话:“哦,齐教导员交待过了,得多‘照顾’他一点儿!所以,我就安排了个混混跟他关在一间,这些天,他也没少挨打。”
姚一弦目无表情地听着,他并不介意旁人代他收拾俞宁,这个玩具在被他亲手摧毁以前,只要还残存一口气,别被彻底玩坏了就行。
到了关押俞宁的寝室外,姚一弦管徐所长要来了钥匙,就把人打发走了。他开门而入的时候,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正把俞宁死死地压在地上,撕扯着他的囚服,一支磨尖了的牙刷柄抵在了俞宁的咽喉上,让他无从反抗,不敢轻举妄动。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姚一弦就差点儿认不出俞宁了,现在的他早已儒雅不在,整个人面色蜡黄、身形消瘦,好似行尸。
肥硕的男人起身,向姚一弦走了过来,流里流气地问:“你谁啊,新调来的管教?”
姚一弦连眼都没斜,径自朝俞宁迈了过去。
同室的男人受了忽视,气极败坏地要去拽他,姚一弦护住手里的盒子,瞬间抽出他的92式,枪指对方,扬起下巴道:“老实点,滚边上待着去!再废话一句,有你受的!”
同室戒毒的男人愣了,虽是恼怒,却也不敢挑衅姚一弦手里的枪,悻悻地蹲去了墙角。
俞宁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黑色呈亮的皮鞋,他的脸被人抬了起来,又看到了一张极其漂亮的脸。
“不认得我了?”姚一弦在上,淡淡问道。
俞宁无神的眼睛霎时亮了起来,像在浑浑噩噩中被猛地激醒,他飞快抱住了姚一弦双腿,紧紧揪住他警服的下摆,开口便是求饶:“一弦!你来了……你快救我出去吧!我错了……我往后什么都听你的!”
姚一弦一根根掰开俞宁的手指,蹲下身道:“我今天带了一个人过来,你们已经很久没碰面了,想必他也很想看看你。”
俞宁战战兢兢,不明所以,看着姚一弦把一个蒙着白纱的盒子,摆到了他跟前。
姚一弦冲他笑了一下,“唰”一下扯掉了白纱——登时,一个方形的骨灰盒跃入了俞宁的眼帘,他整个人都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一下跌坐去了地上。
“怕什么?你过去不是很疼一炎的么?”
姚一弦边说边打开了那个骨灰盒,探手入内,轻捻起里面残碎的骨块与粉末,他的神情变得温柔起来,像在爱抚着一件心爱之物。
那只沾着一炎骨灰的手又扣到了俞宁的脸上,姚一弦问:“你告诉我,要老实说,一炎、我,还有孟然,你最爱的那个是谁?”
俞宁的三魂已经去了七魄,胡乱一想,答是孟然必定不对,只得战战兢兢道:“是你,我爱的人是一弦你……”
他话音才落,半边脸颊就狠狠地挨了一记掌掴。
姚一弦的脸色刹那间阴沉得可怕,他直勾勾地盯着俞宁:“我把一炎都带来了,当着他的面,你就公然说你爱别人呢?”
俞宁彻底崩溃了,他“扑通”一声双膝跪地,乞求道:“一弦,我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向你忏悔,我有罪!是我始乱终弃,是我对不起你哥哥……”
姚一弦硬生生地笑了,他把俞宁的头往畅开的骨灰盒里摁,厉声道:“跟他说!”
俞宁的自尊彻底崩塌了,他原是个体面的人,有体面的生活、体面的工作,以及体面的感情。可当他发现事情发展得有一些不体面的时候,他没有解决的勇气和能力,他选择了逃避。也正因为这个致命的逃避,让他辜负了最爱他的天使,在命运的转角,遭遇了最恨他的恶魔。
俞宁捧着昔日挚爱的骨灰盒,流下了真实的眼泪,他太怀念姚一炎,他比谁都更渴望重返过去。如果一炎能够复生,那所有的悲剧都不会开始。
在俞宁痛哭的当下,角落里的另一个瘾君子渐渐抽搐了起来。那个肥硕的男人犯了毒瘾,混乱的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念头,是要冲出这间囚室。他紧握着那把磨尖了的牙刷柄,充血的眼睛朝姚一弦扫了过来,他打算夺枪,只要有了枪,兴许就能逃出去。
姚一弦背朝着那个男人,什么也没曾发现,可俞宁却看到了……
就在对方猛然扑来的同时,俞宁竟本能地跃了起来,飞身扑倒了姚一弦,替他挡去了一击,尖利的锐器顿时刺进了他的手臂里。
下一刻,姚一弦猛地反应了过来,他迅速上膛,冲着那瘾君子的一条腿“砰砰砰”连发三枪。92式的威力极大,那个人当即就惨叫着倒地,一条腿已经血肉模糊,像给铁锤砸过了一般。
威胁解除,姚一弦有些吃惊,他捏起俞宁的脸颊,认真瞅了瞅:“为什么要救我,你不该恨我恨得咬牙切齿吗?”
俞宁的手臂还在流血,他喘着粗气,一句整话都答不上来,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救姚一弦,只是在这须臾刹那,身体就行动了。他打量着姚一弦,半天才问:“你……你没受伤吧?”
姚一弦浅笑了一下,竟弯腰狠狠地吻住了俞宁。这个吻实际是带着疼痛的咬,不同于过去的所有,它并不妩媚,也无缠绵,夹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枪声引来了外围的警员,徐所长带着干警匆匆而来,“哐哐”敲门。
姚一弦开了门,从容不迫地吩附:“有人毒瘾犯了袭警,带去医院处理一下吧。”随后,他又朝俞宁扬了扬下巴,对徐所长道:“这个人我要带走,徐所没什么意见吧?”
徐所长哪敢反对,立马差人去办手续。
俞宁又回到了姚一弦的身边,他的肉体与灵魂均被收拾得服服帖帖,只能依附着姚一弦的鼻息,苟延残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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