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理了?”
“你的亲亲儿子悯悯不敢。”
毕竟是自己儿子,又会撒娇,他一撒娇,别人就拿他没办法。
元娘子最后只好板着脸说:“下次不许了。”
“明白。”
黑豆与米醋熬煮了小半个时辰,又烧了一盆热水,害怕弄脏地方,韩悯将东西都搬出来,在院子里帮爷爷染头发。
“统子,快给我一本《美容美发教程》。”
他快速翻阅了一下教程,好像不是很难。
帮爷爷把头发洗了洗,胡子也搓干净,翻出一块蓝布,围在他的颈上。
韩悯挽着衣袖,用马尾制成的小刷子,蘸着熬煮出来的糊糊,往他花白的头发上刷。
“爷爷,你感觉怎么样?”
韩爷爷坐在椅子上:“醋味有点重。”
韩悯嗅了嗅:“是有一点。”
他转到爷爷身前,给胡子也涂上。
“行了,等一会儿就洗掉。”
韩悯放下东西,就要在石阶上坐下,韩爷爷道:“冷了,去搬把凳子出来坐。”
“诶。”
他跑回去,搬了个小板凳,挨在爷爷身边坐着。
此时暮色四合,天星高挂。
韩爷爷伸手摸摸他的鬓角:“你老师他们,可生了白发?”
“都有了。”
他轻叹一声,望着天边高挂的星子,又道:“圣上很看重你。”
“爷爷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他刻意来接你,你没看出来?”
“啊?哪有?他只是想让我明天就回去值班。”
“是吗?德宗皇帝还在时,我南下江州办事,德宗皇帝也是这样,晃悠着晃悠着过来接人。君臣之义难得,深厚的君臣之情更难得,要懂得珍惜。”
韩悯点点头:“我知道了。”
默了一会儿,他又叹了一口气。
韩爷爷问:“怎么了?”
“可惜德宗爷爷不在。”
“这有什么好可惜的?”韩爷爷笑道,“他指不定在地底下气得牙痒痒呢。指着我们就说:‘诶,这是我的史官、我的太医,这还是我的内侍,还有我的学官,他们怎么敢背着我在一块儿?’”
韩悯笑了笑。
再等了一会儿,他就去厨房烧水,帮爷爷把头发洗干净。
“好像是黑了一些,看起来更精神了。”
“那就好,你明日先别告诉他们,让他们先羡慕一下。”
“好。”
把爷爷送回房间,韩悯自己也回了房。
他在桐州时,买了点特产带回来,准备送给朋友们。
天色不算晚,他就把东西都放在案上,要分一分。
“温辨章一份,楚琢石一份,江师兄、柳师兄,还有谢鼎元、葛先生……”
他最后放了一支笔:“这是傅询的。”
好像有点寒酸。
忽然又想起爷爷跟他说:“君臣之情难得,要懂得珍惜。”
他想了想,再放了一支笔。
*
回来的第二日,韩悯就要进宫当值。
一早换上官服,系上笔橐,抱着两个木匣子进了宫。
照例要在宫门前盘查一遍,侍卫打开匣子看了一眼,指着一个东西:“小韩大人,这是什么?”
“哦,是我给圣上带的礼物。”
“小韩大人有心了。”
今日起得早,不赶时间,他抱着东西,慢悠悠地往福宁殿去。
福宁殿里,傅询已经起了,正要拿下挂在墙上的长刀,隐约听见外边的宫人说:“小韩大人,从桐州回来,还带了东西啊?”
韩悯应道:“是呀。”
闻言,傅询立即将长刀挂回去,一闪身,在榻上坐好。
准备接受礼物,我准备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爷爷和老师教悯悯的事情不太一样
爷爷:君臣之情难得
老师:帝王心易变,可远不可近
所以两个老人家晚年的结局差很多
老傅:可惜教的都不对,我和我老婆是爱情,而且要离得很近(-**)(填数字)
第62章 笨蛋皇帝
宫人推开殿门:“小韩大人, 圣上就在里边。”
韩悯应了一声,从袖中拿出油纸包着的蜜饯:“桐州的蜜枣,你们拿去吃吧。”
宫人们道过谢, 韩悯就抱着两个木匣走进殿中。
傅询端坐在坐榻上, 右手拿着一卷书,左手架在膝上,听见他进来的脚步声, 也刻意不抬头。
直到韩悯行了礼, 唤了一声,他便像才发觉一般,抬眼看他。
“过来当值了?”
“是。”
“怀里抱的什么?”
“从桐州带了一点东西回来,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聊表心意。”
韩悯上前,将两个匣子放在案上。
傅询指了指坐榻对面的位置,让他坐下,然后打开上边那个木匣。
果真是文人爱送的东西,那匣子里是两支笔、一卷书。
傅询有些无奈地笑了一声:“挺好的。”
那两支笔在匣子里滚了几圈,他伸手将笔拿出来,看了看,就放在案上。
还有一卷书, 好像是新印出来的,烟墨的味道还很浓。
不知道是什么新出的圣贤书卷。
傅询将书册拿出来, 还没看封皮, 就随手翻了两页。
他拧了拧眉,又翻回封皮,这本书是——
《武德宫西殿兵器全纪录》。
武德宫是武场旁边的宫殿,分做东殿西殿, 早些时候,傅询带他去过一次,那儿存放着傅询这些年来得来的武器。
从前韩悯说,应当像文人拟定藏书目录一般,将这些东西也都一一登记造册。
傅询让他去做,却也没有真正放在心上,料想他是不会做的。
如今韩悯就将西殿的目录递上来了。
而今想来,傅询每日清晨在武场练剑,韩悯跟在一边,在起居注上写了一句“晨,习武”,就常常跑到别的地方去,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会回来。
傅询以为他躲懒去了,也不管他。原来他是抽空去做这件事了。
他将书卷认真翻了两页。
做得很认真。原本韩悯应当不太认得那些武器,照着系统给的图谱,一个一个对照过去。
连银枪上的花纹、弓弦所用的材质都写得很仔细。
此时韩悯就坐在他面前,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期待地看着他。
傅询合上书卷,一转头就对上他的目光。
他虽然傻,却又傻得很认真。
傅询努力压下忍不住勾起的唇角,道:“挺好的,我很喜欢,多谢。”
韩悯笑了笑,随后看见案上两个匣子,便将上边那个搬开。
“还有这个……”
正说着话,傅询就抬手打开木匣。
那里边倒不是什么礼物,那是一叠银票。
傅询神色一凝,看向他。
韩悯道:“上回我去柳州,陛下给了我三张银票。后来陛下来桐州,在我那儿塞了三十七张银票。那三十多张银票我一开始没有发觉,是爷爷帮我整理房间的时候才发现的。我这次回桐州,爷爷把银票给我,我添了三张,拿来还给陛下。”
傅询道:“你留着。”
“太多了,臣受之有愧。”
“就当是朕向你买这本书的,拿去用。”
说着,傅询就将银票推给他。
韩悯抿着唇角,思考了一会儿,最后问:“那我可以用这些钱,来还欠陛下的债吗?”
没想到还有这件事。
傅询一抬手,把东西拿回来:“不行,朕看你就是不想当值。”
韩悯瘪了瘪嘴:“好嘛。”
“有的是时候,你慢慢还。”
傅询将东西放好,下了榻,拿起挂在墙上的长刀。
转头看见韩悯,一抬手就把长刀抛到他怀里,韩悯手忙脚乱地接住。
傅询笑着朝他招招手,让他过来。
韩悯抱着长刀走过去:“我是起居郎,又不是侍卫。”
傅询爱习武,殿中衣桁上,常架着盔甲。
他把起居郎乌色的官帽摘下来,拿起放在一边的银白头盔,要给韩悯戴上。
这时候韩悯还没束冠,只把头发挽起来,藏在官帽里。头盔有点重,他不是很习惯,抬手想要拿下来。
傅询却道:“你戴着罢。”
“为什么?”
“怪傻的。”
他这说的是什么混账话?
凭什么戴着傻,他就得戴着?
韩悯把头盔摘下来,砸进他怀里:“我不要。”
他转身要去拿自己的官帽,却被傅询拉住衣袖。
“等会儿日头起来就热了,别戴了,走罢。”
皇帝起得早,这时还是清晨,韩悯陪着他去武场练了一会儿。
*
日头渐起,两人要回福宁宫。
怕晒怕热,韩悯就悄悄走在宫道的阴影里。
傅询也走到他那边,随手拿过他记的起居注来看。
起居郎恪尽职守,不想给他看,就用手挡着,他二人争执不下。
此时一个内侍迎面匆匆走来,在他二人面前停下,弯腰行礼:“陛下,小韩大人。”
傅询把东西还给韩悯,背着手,端起架子:“何事?”
“宋国使臣求见。”
便是宋国的广宁王赵存与荣宁公主。
大概不是很想见他们,傅询淡淡道:“朕今日不得闲,请他们回去。”
内侍领命下去,韩悯把自己的起居注收好。
他道:“我去桐州的时候,在去舟山的路上,也见过他们。”
傅询道:“我知道。”
在收到韩悯的传信之后,他就让人去查了,韩悯不会无缘无故说起这种事情。
韩悯又问:“陛下怎么看?”
“你受委屈了。前几日赵存向朕要一只鹰,朕也没给他。”
韩悯皱眉道:“我不是说这个。”
傅询一下子就笑了:“你放心,我也不会娶公主。”
韩悯哽住,他分明也不是说这个。
还没来得及再说话,那边的内侍要引着宋国使臣出宫,正经过前边的宫道,那广宁王赵存一扭头,看见傅询,笑着唤了一声“齐国陛下”,就上了前。
而荣宁公主戴着面纱,跟在他身后,露出来的一双眼睛毫无波澜,垂眸跟在兄长身后。
他二人上前,各自行礼。
赵存行了礼,低着头,笑着道:“原本想着来给陛下请安,不料却在这儿遇见了。荣宁,来,见过……”
他转身向着荣宁公主,一抬眼,这时才看见站在傅询身边的韩悯。
话也顿住了,荣宁公主福了福身,冷淡道:“见过陛下。”
赵存还是说不出话来,她觉着古怪,抬起眼眸,也看见了韩悯。
今日韩悯穿一身起居郎的正红官服,比起那日山中寺院中素净的模样,更加端方。
红衣在日光下更加浓艳,他没有戴官帽,乌发简单地挽起来,面白似玉。而今看见他们,微微抿着唇,没有太多的表情。
韩悯退开半步,向他们作揖。
赵存回过神:“不知这位大人是?”
不等韩悯开口,傅询便道:“朕的起居郎,韩悯。”
“小王冒犯了,从前见的都是楚大人和于大人,不认得韩大人。”
“既然是请安,请过了就回去罢。”
傅询传来内侍,让人把宋国使臣送回驿馆。
*
宋国使臣被安置在城东的驿馆里,除了他们带来的宋国随从,外边还有齐国侍卫看守,伺候的下人,也有部分齐国人。
广宁王与荣宁公主回到房中,荣宁公主一言不发地坐在圆凳上,揭下面纱,脸色冰冷。
赵存倒了杯茶,推到她手边:“好妹妹,你又怎么了?”
荣宁公主不语。
赵存耐着性子,哄了她半天,她这才开口:“齐国皇帝分明无意于我,你为什么三天两头让我过去给他请安?”
“究竟是齐国皇帝无意于你,还是你无意于他?”
“我二人根本两相无意。”
“古往今来,和亲的公主连对方都没见过,齐国皇帝正当壮年,模样举止都是上等,你还有哪里不满意?”
荣宁公主仿佛是察觉到了什么,死死地盯着他。
赵存也自觉失言,忙改口道:“你若是不愿意,那便算了,以后不让你去了。”
她抬起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兄长先走吧,我累了。”
赵存看了她一眼,摸不准她是恼火,还是怀疑,再将茶杯往她那里推了推,就出去了。
门扇关上时,荣宁一拂衣袖,将案上茶杯扫落。
此来齐国,名为出使,实为和亲。
她与哥哥原为不受宠的妃嫔所出,若不是这次出使,她也不能从旮旯角里被挖出来。
她自然不愿意遂了父皇的意思,嫁到齐国。
原以为兄长是个草包,一朝得势,便只晓得吃喝玩乐,却不料入了永安,兄长竟是和从前大不相同了。
分明是要逼她就范的模样,透着一股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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