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撑着下巴笑道:“你是在不好意思吗?”挥了挥手,“这有什么,我们村里的小孩儿天天都光着身子在海边洗澡,又没啥好看的。”说着摸了摸下巴,“不过嘛你确实跟他们有点不同。”视线往他身上的叶子扫去,“你是生病了吗?”
宇肆懿都不知该有何种表情,把腰间树叶按得更紧。
小姑娘去看了看烤在火堆旁的衣服,摸着差不多干了扯下来扔给宇肆懿,“拿去吧。”
宇肆懿头都没抬伸手接住衣服,看了一会儿手中的折扇才轻轻放到一边,背过身去穿起衣服来,他身上的伤口都被好好的上了药,也不知这个小姑娘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等他刚套上里衣,折扇一下被一只伸出来的小手抢走,手刚好还卡在袖子里来不及把扇子抢回,“你!”等他把衣服套好,扇子已经被小姑娘在手里抛着玩了好几回了。
扇子又被抛飞,宇肆懿抬手接住,小姑娘鼓了鼓脸,“小气,玩一下怎么了,我把你从水里拖回来你都紧紧抓着这把破扇子,很重要吗?”
宇肆懿把扇子放回衣襟里,敷衍的“嗯”了一声,随后补了一句“谢谢”。
小姑娘侧头看他,“你是坏人吗?如果不是那我救你就不用说谢谢了。”
宇肆懿绑护腕的手停了一下,然后继续缠绕起来,“你觉得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小姑娘想了半天,“对我好的就是好人。”
宇肆懿轻笑了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这是哪里,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儿?”
小姑娘坐到地上玩起脚边的沙子,闷闷道:“我被我阿爹阿娘送到这儿的,然后他们就回去了。”
宇肆懿按着左肩伤口坐到她旁边,“他们为什么把你送到这儿?你这么小,他们也放心?”
“有坏人来了我们村,把我们的东西都抢光了,还杀了好多人。”小姑娘愤愤道,抓起一把沙子用力扔了出去。
宇肆懿心道:强盗吗?还是别的什么人?
他道:“那你们既然逃了出来为什么他们还要回去?”
小姑娘道:“那天那些坏人来了我们村,当时我弟弟在外面玩儿,找不到人,阿爹阿娘只来得及把我送走,然后回去找弟弟了,但是已经过去十多天了,他们为什么还不回来接我?”
宇肆懿想只怕小姑娘的爹娘已是凶多吉少。
小女孩名叫媞莹,“你叫我大妹儿就行,我们村里人都这么唤我的。”
宇肆懿被这个儿话音折腾了半晌,最终放弃,只唤她大妹。
这是坐无名小岛,这周边有许多这样半大的岛,周边的村子出海打渔的时候就会到这些岛上做暂歇,所以这岛也算他们的临时栖息地,这上面有不少之前人留下的生活用具,反正每年都会来,他们干脆也就放这里了。
宇肆懿坐在一处大石上看着远处的潮起潮落,大妹把网子打了个结扔到水坑里,然后哼哧哼哧地爬上去大张着腿坐到他旁边,“你天天跟个傻子似的就会发呆,你别不是在水里时被撞坏脑子了吧?”
宇肆懿轻笑着道:“可能是吧,怪不得我什么都不会。”声音里似带了叹息。
大妹一惊,“什么都不会?你都忘了?”
宇肆懿一愣,又是一笑,“忘了。”
大妹摇了摇头,啧了两声,“惨惨惨,太惨了。”
“……”
宇肆懿看着她黑乎乎的小脸,“你倒是蛮厉害的。”
大妹双手撑到身后,骄傲的翘起腿,“那是,我从小就跟着阿爹阿娘出海捕鱼,可见识过不少事情,要不是我太小力气不够,我也能捕鱼养活家人。”
宇肆懿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只点着头夸她,“非常棒。”
大妹看他,“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多大啦?”
宇肆懿沉默下来。
大妹看他这个样子反应过来,“哦,忘了你什么都忘了。啧,这话怎么跟绕口令似的。”
宇肆懿伸手揉了揉她的头,“你就叫我鱼大叔吧。”说着指向网里翻了白肚皮的鱼,“就跟这些鱼一样。”眼中有晦暗不明的光。
大妹冷笑,“呵,还大叔,你到束发年纪了吗?以后就叫你小鱼吧。嗯,鱼好听,我们这儿的人都是靠着鱼才能活下去。”
“这样……吗?”宇肆懿低喃。
他看了眼肩上散乱的头发,也知道大妹是误会了,他对这种情况早习以为常也懒得解释。
大妹从石头上滑下去,捞起渔网甩到肩上,朝他挥手道:“回去了,我看这天就快下雨了,你再继续发呆到时被淋成落汤鸡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说完就转身走了。
宇肆懿过了一会儿才从石头上一跃而下,几步就拉近了跟她之间的距离。大妹却是没看见这个在她眼中一无是处的“小鱼”居然有如此身手。
思羽朝上位的冷怜月行礼道:“宫主,可以出发了。”
冷怜月睁开眼,“那就走吧。”
思羽迟疑道:“不要备马车吗?”
虚影晃过,冷怜月已到了屋外,声音遥遥传来:“用不上。”
思羽转身看向那白色背影,他不在,所以用不上……吗?
冷怜月停下脚步,斜瞥向亭中的向问柳。
向问柳打开扇摇了摇,朝冷怜月勾起一个无害的笑,脸上冷静非常,“在下说一句话就走。”他从亭中走出站到离冷怜月几步远的地方。
“宇肆懿的为人,我想宫主应当十分清楚,我只希望宫主不要太快下定论。”向问柳说完摇摇一揖。
“与我无关。”
向问柳笑还在脸上,面前已没了人影,旁边只觉一阵风刮过,发丝飞扬,他不禁眯了眯眼,衣摆落下什么都不剩。
向问柳抱臂耸了耸肩,无人看见的袖中手却是正在衣服上揩着汗。
大妹坐在沙地上看着宇肆懿绑木筏,时不时帮忙递下东西,“看来你也不是那么没用,起码力气还挺大。”
宇肆懿无奈摇头,也不同她斗嘴,“你确定这筏子够结实吗?”
大妹道:“不确定。”
宇肆懿差点一锤子敲到手上,他转头看她,“合着我们可能忙活半天最后还是会死在海上?”
大妹人小鬼大似的叹了口气,“唉,反正你也算是死了,再死一次又有什么关系。”
“谁会嫌活得长。”宇肆懿扔下锤子,拉起绳子绑起来。
最后一个简单的木筏大功告成。
大妹抬手挡住刺眼的光看向树顶的椰子,咽了口口水,可惜看得到吃不到。
宇肆懿轻笑,“想吃?”
大妹斜瞥他,挑眉道:“你有办法?”
宇肆懿:“没有。”
大妹龇了龇牙,好想咬人。
远处响起“嘭”的一声,似是什么东西从高处落下,大妹回身看去就见地上躺着颗椰子。
“哇!”大妹欢呼了一声朝椰子跑去,“看看看,老天爷都赏我一颗椰子吃,哪像你这家伙。”
宇肆懿默默收回手背到身后,笑了笑,接道:“是啊,老天爷都会帮你。”
两人坐着木筏飘到海上,离开生活了一个多月的小岛,宇肆懿道:“你确定我们回去村里还有人吗?”
大妹啃着一颗果子含糊道:“怎么会没有?大家的家都在那儿。”
宇肆懿轻嗯了一声,他想大妹毕竟还是个孩子,不懂人都是趋吉避凶的动物,村子遭遇大难,人肯定逃走后就不会再回了。
两人在海上飘了好几天,岛遇到了好几个就是没见到陆地。
“你确定我们没走错?”宇肆懿问道。
大妹翻了个白眼,“我从小到大走这路不知道走了多少回,怎么可能错。”
宇肆懿打击她,“那是因为你坐的你爹娘的船。”
“……”
大妹气极,哼了一声抱臂转过身去,“爱信不信!”
宇肆懿却是看着天空皱起了眉。
不管路途中如何艰险,起码两人是安全飘回了陆地。已是夕阳西下,两人踏上沙滩的影子拉得很长,远处金乌已经落下只能看见赤红的彩霞,映红了海面。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才走到村子的门口,本来以为的死寂没有出现,有几家屋顶飘着炊烟,一股股饭香飘进鼻腔,宇肆懿深吸了口气,心道:真是久违的香气了。
大妹按住咕咕叫的肚皮,舔了舔嘴唇,“好想吃。”
宇肆懿道:“你这不是到家了吗?赶紧回去煮。”
大妹怒道:“你说我怎么就救了个你这么个人,别人面对救命恩人好歹还知道报恩,你居然还命令我。”
宇肆懿睨她,“那不吃了?”
大妹张了张口,最终还是败给了肚皮,“我相信阿爹阿娘肯定已经煮好香香的饭等着我了。”
宇肆懿没说什么。
最后两人回到家中还是没吃到热乎乎的饭菜。
大妹站在自家院子里看了很久,到处都是乱糟糟的,圈养家畜的围栏已经倒塌,地上到处都是烂瓦杂草,屋里不用进去看也知道是个什么样。
大妹吸了吸鼻子,闷闷道:“看来今晚是没东西吃了,去收拾屋子吧。”
宇肆懿看不见她的脸,静静看了她半晌才“嗯”了一声走进屋内,一看就被洗劫过,桌椅板凳塌的塌倒的倒,到处都是灰尘,明显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
等屋子收拾出个大概,已经过去半夜,肚子饿得已经没了知觉,两人都累得不想动弹倒腾下自己就空着肚皮睡了。
几个身影在路上一闪而过,似一阵风所过之处树叶晃动,片刻又回归平静。远处有一根粗壮树枝拦路,冷怜月眼都没动一下,气玄丝似蛇般飞出上下摆动,只见紫光闪过树枝已被斩断重重掉到地上溅起尘土无数,四周惊鸟乱飞。
几人并未给这一片树林留一个眼神,踏着清风消失在远处。
“快到中垣地界了。”思羽朝冷怜月禀报道。
冷怜月轻声道:“中垣,利封云家么?”
思羽不知自家宫主在低语什么,只恭敬垂首听命。
他们此时正在一处平地休息,因为没用马车带不了太多行李,四姐妹只能带些紧着用的,一路上谢扬就成了一个专业仆人,一路上的吃喝都是他在打点,他一直以为冷怜月是个被娇惯着的主子,没曾想挑剔倒是挑剔,但挑剔的却并不是吃喝用度。而且他根本不怎么吃东西,起码一路走来,谢扬很少能见到,只除了用一个奇怪的杯子喝水,四姐妹却似习以为常般也不曾去给自家主子弄吃食。
四周有些杂草的沙沙声,除了冷怜月其余几人都停下了手中动作,丁柯手中滑出暗器,摩擦声刺耳非常,“哪里来的毛头小贼。”
思缕掰着手指,“好久没动过手了,上赶着送死啊。”
谢扬看着两个跃跃欲试的蛇蝎美人咽了口口水,他也听出来有一群人正在往这靠近,他看了看姐妹几人,觉得似乎也没自己什么用武之地,默默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冷怜月坐在一边打坐,对几姐妹的话充耳不闻。
一个四五十人的队伍出现在众人面前,明显是什么势力的人,统一都穿着绿青两种颜色为主的服饰,带头的人穿着服饰颜色较深应该就是这群人的头了。
谢扬一看就知道这些是什么人,但他也不会傻到去开口说什么,这里可没他开口的份。
带头那人走了出来,微抬着下颚道:“你们是什么人?”
思缕嗤笑一声,没人理他。那人明显没想到是这种待遇,可能平时耀武扬威惯了,突然完全不被人放在眼里一下就恼了,“你可知这是谁的地盘,居然这么不识相,简直找死。”
谢扬暗自翻了个白眼,这都什么话,还不知谁在找死呢。
四姐妹同时起了身,冷怜月却突然开口:“滚。”这个字大家心知肚明是对谁。
谢扬差点没忍不住笑出声,他这还是第一次听见冷怜月说这种话。
“你!”带头人拔剑对着几人,明显气得不轻,身后的人也都同时拔出武器,一片刷刷声,两方对立争斗一触即发。
宇肆懿瞧了眼跪在简陋墓碑前默默掉泪的大妹,他也没出声催,虽说早就料到对方父母恐怕凶多吉少,但是大妹一直说他们肯定还活着等着她回来,就算是自欺欺人听久了就好像那就是真的。
周围的邻居跟大妹家都是相熟的,一个村子的人相互几乎都认识,知道大妹回来了都纷纷来看她,并把她父母的事也告诉了她,而她弟弟却是一直没找着,可能早已死了,也可能福大命大还活着,只要见不到尸体心中总有点念想。
“走吧。”大妹闷闷的声音把思绪中的宇肆懿唤醒,他看了她一眼,手放到她头上,“哭得丑死了,本来就不好看,现在更丑了。”
“你!”大妹气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刚才跪在坟前她都没哭出声,“以后再也不想理你了。”哭着就跑了。
宇肆懿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他其实是想走了的。等他走回家,就见大妹在水井边打理一条鱼,下手极其狠,鱼鳞满天飞,真是一个非常“血腥”的场面。
他从旁勾了根凳子坐到她旁边,头凑近她说道:“生气了?人不大,脾气倒是挺大。”
大妹一下举起刀,还好宇肆懿退得快,不然脸已经花了,“哼!”哼完继续处理手中的鱼,开肠破肚,宇肆懿看得周身鸡皮疙瘩直冒,那砧板上的鱼就好像是他自己。
他还想说什么就被大妹往出赶,“去去去去,别挡道,生火煮饭样样不会,就会碍事。”宇肆懿一脸苦笑。
天空特别蓝,宇肆懿顶着太阳走在小路上,这里天气好像一直都很好似的,一只猫伸了个懒腰从他面前走过,看都不看他一眼,他不禁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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