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下子挨得如此之近,楚忱的手指直直戳到了顾良夜的心口,她没留力,这一戳便让顾良夜闷哼了一下,楚忱冷冷地笑:“你也摸摸你的心吧,它比你的嘴巴可诚实多了。”
顾良夜愣了下,楚忱这时收回手去,也退了几步,似乎这个距离让楚忱感到不适,顾良夜跟过去,忽然捏住她的手,再一次地把她的手指抵住自己的心:“你再摸摸它。”
女人的心跳就在指尖,楚忱稳住心神,散漫笑道:“再摸一百遍一千遍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有区别的。”
顾良夜很认真地又把她的手指往里抵了抵,抵得这么深,顾良夜无疑是疼的,然而她似乎一无所觉,只是很执拗地握住楚忱的手,让她触碰自己的心。
“感觉到了吗,它为你跳的越来越快,它在说爱你。”
楚忱猛地抽回手去,在身上蹭了蹭:“我从不知道原来你也会花言巧语。”
顾良夜看着她一脸嫌恶地擦拭手指,只觉得刚刚被戳到的地方终于开始疼了,她勉强地笑了一下,认真道:“我从不花言巧语,我说的都是真的。无论是我嘴巴还是我的心,都永远不会跟你说分手。”
“说了就是说了,狡辩有意思吗?我要回房了,你别跟着我。”
楚忱拿出房卡刷开门,要进去的时候又皱眉:“你怎么还不走。”
顾良夜看她一眼,走到她的对门,拿出一张相似的房卡打开门:“我就住这里。”
楚忱咬了咬牙:“你!”
“我的行李都在里面,我真的住在这里。”女人无辜地对她说,眼里暗藏一点狡黠。这点狡黠让楚忱恨得牙痒痒,一口银牙差点被她磨坏,楚忱气不稳地瞅了她好几眼,之后冷笑道:“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在意吗?你就算跑到我门口打地铺,我也会目不斜视地跨过你!”
顾良夜:“没有人对我做过这样的事情,但是如果是你的话,我是愿意的。”
第126章 烦死了
顾良夜回到房间, 平静的脸色立时有了变化,是腹部的疼痛导致的,她捂住自己的小腹,在门上靠了下,等那阵痛苦过去。
刚刚在楼梯上跑时, 小腹就疼起来, 大约是很久没有过这样剧烈的运动, 身体一时适应不了, 左下腹的疼痛最为剧烈,她揉了揉,痛楚并未得到缓解,反而令她出了一身冷汗, 她汗津津地走到椅子上坐下,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她想去拿止痛药,但又觉得这种气痛不需要吃药,隐忍地坐了许久,身体渐渐恢复,她松了口气,窗外天色已黑,她换下汗湿的衣服,倒了杯热水, 打开光脑的时候, 不出意外看到许多条消息, 她捡了几条回复, 至于其他那些来自她妈妈们的,她依旧没有理会。
顾惜质问她,顾氏最近的动荡是否是她搞的鬼,叶红萱则问她,是否真的恨起了妈妈们,又担忧问起她的身体,她的手指抵在桌边的光幕上,一下下将那些消息划开,随后回头看了眼房门,清冷的目光仿佛透过房门、透过走廊、透过另一道门,看向了她的心上人。
小忱在做什么呢?
无论在做什么,大约都是气鼓鼓的吧。
她揉了揉眉心,无奈地笑起来,之后又有些发怔。
她为什么会失忆呢?又为什么单单会忘记了小忱?
这件事让小忱耿耿于怀,同时也令她万分痛苦。这是目前横亘在她和小忱之间的巨大深沟,那个傻姑娘,恨的从来不是她的失忆,而是她单单忘了自己。
基因崩溃症的后遗症吗?
不是,大约不只是如此。
关于自己的失忆,顾良夜心中隐约有个猜测。
那年她病重,躺在病床上等待死亡的来临,但总是含着一口气不愿咽下,直到小忱的到来。那时小忱是怎么说的呢?小忱说不要她了,她能否挺过去,是死是活,小忱都不关心了。
小忱不要她了啊。
身体一天天破败下去、只能躺在床上无望等死是一件很煎熬的事情,小忱的那些话,却不是抽走她生命力的最后一击,反而是她解脱的契机,她那时想着,小忱不要她也好,小忱因为楚铮的事情恨她,这很好,最好是在她死亡的时候小忱也是这样恨着她,那么就不用为她而伤心了。
她希望小忱的余生会不受她的影响而快快乐乐地度过,而她的生命很短,死亡时不想要记起小忱不要她了,所以下意识地逃避了吧。她只是想忘记这一点点的不快乐的,却不小心忘的太多,甚至连小忱都忘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手术促成的。
总之现在想一想,当年从病床上醒来,她懵懂得如同一个初生的孩童,亲密的家人、熟悉的环境也无法令她拥有太多的安全感,那时她以为是从鬼门关走回来的后遗症,但现在看来,是因为记忆中缺失了一大块,所以令她下意识地感到茫然。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她还是弄丢了小忱。
刚醒来的时候是她最脆弱的时候,她那时记忆不稳定,但也不是没有想起来的机会的,她这些天翻看了很多关于失忆的文献,知道失忆有短暂失忆和长期失忆之分,细想下来,她那时的状态更像是短暂失忆,那时的她还有心空的感觉,时不时会想起一个让她心口发疼的人影,那种状态下,也许一两个月之后就会渐渐想起来,但是......
有催眠啊。
顾良夜坐在桌前,想起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些事情,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这些事情真是如乱麻一般,剪不断理还乱。
在恢复记忆的那一瞬,连同医生当初对她做的那些催眠,她也一并想起来了。前前后后有三次吧,医院的白墙下,她被人催眠,这几次催眠巩固了她的失忆,甚至给她下了不能想起来的暗示,她也想起后来颜瑜对她的试探,以及每次试探之后她短暂的混乱。
那时的她,仅仅靠着颜瑜的那些话,并不能打破脑中的壁垒,她在这种不健康的状态下浑浑噩噩过了五年,不是没有过挣扎,每一个梦到小忱的夜晚都是她潜意识里所做出的的努力,可是现在看来,那些远远不够。
她早该多受些刺激的,可惜家人瞒着她,好友担心她,粗粗的几次试探以后就放弃了,她就像被关在牢笼里,明明钥匙就在手边,却因一直不知道自己深陷牢笼而没有拿起钥匙去破解。
何其愚蠢。
那些事情不能多想,一想,身体便一阵阵地发冷,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无数的雪花将她覆盖,让她连心脏都难以跳动。顾良夜轻轻地咳嗽几下,真的冷一般,拿起那杯已变成温水的热水喝了一口。
“我该怎么向你解释呢?”
她喃喃自语道。
其实也很难说出口。
如果小忱知道,她的失忆有可能是因为当初小忱对她说的那些狠话,小忱要怎么办呢?顾良夜不想再让小忱伤心难过,她宁愿将这一切都埋藏在心里,总归,也本来是她自己的错。
哦,还有母亲。
即使已经过了好几天,每次一想到催眠的事情,顾良夜都觉得喉咙有点咸腥感,那些是铁锈味的,咽下去也很苦涩,她无法原谅母亲对她所做的事情,连她也无法原谅,如果小忱知道这件事,痛恨之下,会怎么样呢?
那大约就像是在小忱本已烧得旺盛的火焰上浇下一桶油,火堆要变作燎原的大火,不止烧在母亲身上,也会烧在她、烧在小忱身上,她跟小忱之间的关系已经如此脆弱,再也经不起半点的波折了,她不敢说与小忱听。
所以小忱的质问,她一直无法回答。
楚忱一晚上都坐立难安。
起先,她打算去浴室冲澡,那些水流冲在自己身上,温暖让她心中更为烦躁,她草草披了衣服出来,先是坐在桌旁上网,但往日里这难得的消遣也没让她获得什么快乐,她又躺到床上,想着睡着就什么都不用再想了,但是又哪里睡得着?
只要一想到顾良夜就在对面,她就做什么都不得劲。
那个女人,她在做什么呢?这样死皮赖脸地跟过来,偏偏还要住在她对面,是嫌她还不够痛快吗?
楚忱不由自主地想着顾良夜,心中的火就越烧越旺,她赤脚下床,走到门口,不自觉朝猫眼往外看,对面的房门紧闭,走廊中冷冷清清,又能看得到什么呢?
她走回床边,有些生气地坐在床上,一下子想着明天就换酒店,一下子又想立刻去换,衣服是穿上又换下,这样折腾许久,重新又躺回床上,双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
敲门声在此时响起来。
扣一下,然后会有个稍微长一点的停顿,之后是接连的两声脆响。
这是顾良夜敲门时的小习惯,楚忱一听就知道是顾良夜,她皱起眉,捂住耳朵,不想去理。
过了五六分钟,敲门声再次响起,仍然是一长两短。
楚忱的眉头皱的更紧。
仿佛在比拼耐心一般,再五分钟之后,熟悉的敲门声再次响起,这次楚忱无法再视如不见了,她唰的一下从床上坐起,蹬蹬蹬地跑到门边,被激怒的小狮子一样拉开了门,还没看清楚门外的人便不耐烦地说了一句:“你烦不烦啊?你再骚扰我我叫保安了。”
门外,顾良夜端着一杯牛奶站在那里,面不改色地听她抱怨完,露出一个笑容,把手中牛奶举了举:“要喝牛奶吗,小忱?”
楚忱臭着脸看着她:“不喝,快滚。”
她先前在床上翻来翻去,一头长发就乱糟糟的,脸颊则气得通红,干净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气愤,说了不喝便要关上门,被顾良夜眼疾手快地抵住了。
“喝一点吧,你瘦的太厉害了。”
顾良夜温声哄道,仿佛她们根本没有闹得这么凶,仿佛面对的只是平常发小脾气的恋人。
楚忱看着她这个样子就来气:“你听不懂人话吗?”
她有些崩溃,都分手了分手了分手了,怎么这个人就跟块牛皮糖一样黏上来了。
顾良夜坚持道:“你喝完我就走。”
楚忱斜着眼看她:“喝完你能从我对面滚出去吗?”
顾良夜没说话,眼神告诉她,那大约还是不能的。
两人对峙片刻,楚忱忽然一挥手,把那杯牛奶从顾良夜手上扫落,清脆的玻璃杯掉落在大理石走廊上,雪白的牛奶洒了女人一腿,顾良夜轻颤一下,蜷了蜷被扫到的指尖:“小忱......”
“别这么喊我,我听着不舒服。”
楚忱丢下一句,无情地关上了门,门板差点磕到顾良夜秀挺的鼻尖。
她低头看看脚下的狼藉,似有预料一般,无奈地笑了下。
十分钟之后,敲门声再次响起。
楚忱拿雪白枕头捂住了耳朵。
然而她听力太好,这样也无济于事,敲门声不间断地响了十几分钟,楚忱脸色更差地开了门,门外,换了一条裤子的女人重新端了杯牛奶,讨好地看着她笑。
那笑容真是碍眼。
楚忱:“你再泡多少杯也是一样的。”
“我记得你最喜欢这个牌子,我加了两勺蜂蜜,你尝尝?”
女人似乎听不懂一般,又将牛奶往她面前放了放。
第127章 抱住
第二杯牛奶楚忱当然也没喝。
再一次被关在森冷的房门外, 顾良夜并不恼,她低垂着脑袋,目光幽澈地看着手上那杯牛奶,至少这一次,小忱没有打翻它了。
她端着杯子在门外站着, 没有再去敲门, 事不过三, 如果再来一次小忱恐怕真的要生气了。她知道今晚这杯牛奶大约是送不出去了, 但一时也不太想回房,就在这里站站也好,至少这里距离小忱近一些。
再有......内心深处,她还是期待小忱喝掉这杯奶的, 小忱太瘦了,所以牛奶还温热的时候,她迟迟不肯回去。
楚忱回房以后,做好再被敲门声烦扰的准备,但是一分钟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直到半小时以后,也没有再一次的敲门声。
她起先还没觉得有什么,后来就不自觉竖起了耳朵去听,然而那讨厌的女人大约是终于放弃了,她在房里等了许久, 也没有再听到哪怕一点声音。
她都准备好下一次拒绝了。
门外不见有动静, 按道理来说楚忱该感到高兴的, 可是她却反而更烦躁了, 坐也难受、躺也不舒服,后来憋着一口气走到门口一看,便轻轻地咬住了下唇。
透过一颗小小的猫眼,她看到顾良夜竟然仍在门外,手里端着一只长长的玻璃杯,杯中是乳白的液体,因为是晚上,她穿的休闲,是直接可以上床睡觉的,白衣白裤,皆是宽松的款式,也因此更显得衣衫下的身躯单薄,也更显得冷清。
她一个人,站在门外,连手里的牛奶都不再冒热气,当真冷冷清清。
楚忱想起她原先穿的是一条黑绸裤,牛奶翻下去的时候,落在她裤子上就很明显,不知道她后来换一条白色的裤子有没有这方面的考虑。
楚忱一下子关掉了猫眼。
房间里好像很闷,楚忱过去拉开窗帘,又将玻璃窗开了一条缝,夜晚的凉风带着晚春的花香自缝隙里飘进来,天空不见星子,只有一轮明月半隐在已经变薄了许多的乌云里,露出一点暖黄,像是桂花自树梢探出头,这两天都是雨,天气当然算不上好,但是夜晚倒是晴朗,不知道明天还有没有雨。
楚忱坐在椅子上看了一会儿,一双长腿先是并起,之后又随意搭着,之后又蜷起来,似乎椅子太矮,无处安放。她坐的不舒服,撩了下微乱的头发,又走回门口去看,这一下倒是看到了变化,顾良夜正巧转身,打开门进去了,空留一个毫无人气的走廊。
楚忱悄悄地松了口气,她看一眼钟表,距离顾良夜第一次敲门,好像已过了一个小时。
顾良夜走了。
楚忱最后看了一眼,正想关上猫眼,忽然,对面的门又打开了,那女人又出来,手里仍然拿着一杯牛奶,只是重新有了热气。
楚忱:“......”
她看着女人走到她房门口,抬了抬手,曲起的指节碰到门,似乎想敲,但随即又放下,神情犹豫地后退了两步,之后又站在门外不动了,只低着头怔怔地看着那杯送不出去的牛奶,杯壁可能有些烫手,她的手指不一会儿就通红了,时不时换个手,拿被烫到的手指去摸耳垂。
可是就是这样,她也一直不曾放下手里那杯奶。
没过多久,她的两边耳垂就红扑扑的了,同时也失去了降温的作用,顾良夜不再去摸,楚忱又看她在门外徘徊了一阵,眉头越皱越紧,又回头去看钟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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