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曦几近嘲讽的表情让喻岩印象深刻,由此也对前桌脖子上的草莓印印象深刻。
如今辰哥身上,也是与那日所见的一模一样。
喻岩突然感觉眼睛有点涩。
强忍着泪意继续帮阙星辰脱衣服,而刚把纽扣解完,就被阙星辰张开大手一把抱住,接着将他身子一转,两人便以面对面的方式躺在床上。
“淼淼,淼淼……”
是那个女生的名字吧?
喻岩双眼更加酸涩起来,他想要挣脱阙星辰的怀抱,却怎么也挣不开,甚至还被对方箍得更紧。
“淼淼,对不起,对不起……”
阙星辰轻轻呢喃着,热热的气息吹进喻岩的耳窝,带着醉意,无限柔和。
即使心中苦涩,喻岩却仿佛也跟着醉起来。
而且看着阙星辰那张线条刚毅却眉眼温和的面庞,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个很危险很危险的想法——
如果这样一直醉下去,该多好……
机械的闹钟铃声没有让他一直醉下去。
他也一如往常地应声起床,洗脸刷牙,上学。
离店之前,阙星辰还在睡。
喻岩在他床头柜上放了一瓶旺仔牛奶,底下则压着月考成绩单。
希望他看到之后会缓解昨晚的不开心吧,他在心里默默地想。
可是自己竟完全开心不起来。
颓然地上公交,耳机里的英语短文也被思绪拆分成一个又一个飘浮的单词,平常半小时能速背两篇短文,今日却半句都回想不起来。
早餐也吃得食不知味,明明很香甜的糖卷,却如同嚼蜡。
“嘿!你又怎么了?叫你半天都没听见,完全一副丢了魂的状态。”
走在校园时,肩上突然被人敲了一记,喻岩回头,是齐玥。
“啊,哦……”喻岩回过神来,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回应,“我昨晚没睡好,有点困……”
“月考都结束了你还这么拼命,还让不让人活啦?”齐玥夸张地大叫。
“不是,昨晚辰哥喝醉了,一整夜时醒时醉的,我就也没睡好……”
“哦哦,昨晚我妈回来的早,我也听说了。”齐玥说着,又拍了拍他的肩,“那就辛苦你照顾我家辰哥啦!谢谢~”
“你家辰哥?”
“嗯,虽然现在不是我家的,但过个几年就会是的啦。”
“这话怎么说?”喻岩先是一脸不解,而看到齐玥那一脸明媚又娇羞的模样时,瞬间开了窍,捂着嘴不可置信地问,“你喜欢他?”
“Bingo!而且是一见钟情~”
喻岩想起之前在烧烤店吃饭时她说的什么王子青蛙的,不由得反问:“你确定你喜欢他?而不是因为他像你喜欢的明星?那个什么道的?”
齐玥倒不否认,还回答得振振有词:“当然这是最开始的原因,毕竟人都是视觉动物。但是自那天在店里和你们吃晚饭时,我就被他的人格魅力深深吸引,讲真,我以前很怕有纹身的人,觉得他们都很凶很低俗。可是辰哥打破了我的这种偏见,他是一个超温柔超绅士的人,我妈在家也常常念着他有多好多好。所以我也越来越喜欢他。”
“你疯了!他可比你大了十岁!”喻岩表示很惊悚。
“十岁又怎么了?古代皇帝六七十岁还在选十四五岁的妃,那些经典名著啥的不是也总写‘爱情面前,年龄和性别都不是问题’吗?何况我和他也就差了十岁而已,罗切斯特可比简爱大了二十岁呢!”
喻岩没看过《简爱》,自然也不会知道罗切斯特和简爱是谁,他却被齐玥的这番话再次给深深惊悚到,这段时间以来的相处让他已了解到她的性格是大胆明朗的,但他没想到她竟会奔放到如此地步。
“可是辰哥他有女朋友了……”喻岩知道这可能会打击到她,所以说得十分小声。
谁知齐玥还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我知道,但是他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我妈说是那女生甩了辰哥,哎,真是个不懂珍惜的人!”
那女生甩了辰哥?可是明明昨晚,她一直缠着他。
而且辰哥半梦半醉之间,也一直喊着她的名字。
就算分手,也在藕断丝连着吧。
不过喻岩没有告诉齐玥这件事,她脸上的笑太过明朗,他不忍再泼冷水。
毕竟喜欢不是一种过错。
而且,他也……
第14章 第十四章
到达教室时离上课还有五分钟,喻岩刚一坐下,就看到课桌上有一支湿润烫伤膏和一包医用棉签。
除了用烟头烫他的始作俑者,谁还会知道他被烫伤。
心下一阵发笑,却完全笑不出来。
并想也不想地将药膏和棉签扔回正在一旁玩PSP的年绍桌上。
下一秒却又被扔了过来。
喻岩继续扔回去。
还是被扔过来。
他犟,对方更犟。
反复三次后,年绍没有再扔回来。
而是直接扯过他被烫伤的左手,一边单手拧开药膏盖。
一看就是他要亲手帮他上药。
喻岩连忙想将手抽回,年绍却用了劲,他一点也抽不动。
“你这是干什么?”喻岩冷冷地说,“我可不会再有一丁点的感激。”
年绍难得的没有立刻怼他,只是低头认真地拿棉签给他擦药。
喻岩烫伤的地方不大,但是很深,水泡挤烂后,凹陷的伤口已经溃烂发黑,像一个小小的黑洞,洞周则红丝丝的,与四周白皙的皮肤好坏分明,任谁都会觉得触目惊心。
年绍也是如此,其实他现在都还没想明白自己昨晚为什么会拿烟头烫喻岩,只是当时太气了,可是那种生气又完全说不过去,也更不是可以用来伤害人的理由。烫完之后的他当时就后悔了,甚至想问问喻岩痛不痛,最后却什么都没问,像之前在校医务室那次一样落荒而逃。
此刻看到那个可怖的伤口,他才惊觉,自己干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
“对不起。”他抬起头来,看向喻岩轻轻地说。
“啊?”喻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知道他听到了,年绍没有回答,而是低头继续涂药。
喻岩也没有再追问,但不一会儿,他听到年绍用极轻极轻的声音自言自语说:“仅此一次。”
仅此一次对不起吗?
喻岩又有些想笑,也是,像他年绍这种人,说一次对不起都像太阳从西边出来。
正想着,上课铃拉回了他的思绪,此时年绍也涂好了药。
他们都没有再说话。
喻岩找书的时候忍不住瞥了一眼自己的手,伤口被涂得很均匀,刚刚涂药的时候虽然刻意不去看年绍,但还是能感觉到他很用心。
也许他真的会有愧疚之心吧,可是又能持续多久?
就像前两次那样,给了巴掌又给颗枣吃,还没吃完又来一巴掌。
第一次会觉得他良心未泯,但次数多了,想来他也只是为了自己心安罢了吧。
不过,如果这种心安化解一些年绍心中的仇恨的话,那他挨再多次巴掌也愿意,喻岩心想。
月考过后的两天内,上课时老师们不讲新课而讲试卷。
第三节 课是语文,谭丽芳照例拿他的试卷上去当模板讲,整张卷子,他唯有作文扣了四分。
班上其他人却大部分考得惨不忍睹,老谭大发雷霆,一边讲试卷一边将讲台拍得震天响——
“你们都埋怨这试卷很难,难吗?”
“说了八百遍阅读理解要学会找文眼,‘故都的秋’具有什么样的特点,这题我上课时也讲过八百回了吧?就在第一段——‘北国的秋,却特别地来得清,来得静,来得悲凉’。怎么又光看着我?快标记啊!”
“呵,呵呵!采薇、离骚这些你们填不对也就算了,涉江采芙蓉这么简单的怎么还有人填错?还‘江南可采莲,兰泽在芳草。鱼戏莲叶间,所思在远道’?串背也不是这么串的吧?都串回小学一年级去了!笑?杨啸,说的就是你,你还有脸笑?我看你才是鱼吧,所学所思都跑远道去了……”
“哈哈哈哈哈!”课堂上压抑的氛围终于被杨啸的这首串诗打破,大家都拍桌狂笑起来。
喻岩也忍不出扑哧一笑,笑着笑着却又愣住。
涉江采芙蓉,兰泽在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所思在远道……
脑海中开始一幕又一幕地划过昨晚的情景——
浑身酒气逼人醉眸迷离的阙星辰。
紧紧环抱住他不肯撒手的阙星辰。
与他面对着面微微呢喃的阙星辰。
下意识地闻了闻手臂,身上仿佛还残留着对方的气息。
怎么办,现在光一想到,也会醉了吗?
“阙星辰?”
手下的笔记本突然被抽走,同时响起了年绍低沉的声音。
喻岩一惊,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竟在笔记本上写了满满一页阙星辰的名字,还有辰哥二字。
忙伸手想去抢回本子,却被年绍紧紧压在了他的手肘之下。
“呵,原来你是同性恋啊。”
年绍似笑非笑的模样最危险。
喻岩有些害怕,但还是强装淡定地说:“什么意思?我不过写个名字而已,怎么就是同性恋了?”
“是吗?”年绍轻笑出声,重新拿起那本本子,指着上面讥讽地问,“那这其中的‘我喜欢你’又是什么意思呢?”
喻岩定睛一看,果然,在密密麻麻的“阙星辰”和“辰哥”中,还掺杂着不少“我喜欢你”。
脸一热,忙低下头,想解释却发现再也找不出话解释。
殊不知这幅样子越发出卖了自己。
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两人的动作还是惹来了老谭的注目,注意到老谭不善的视线,年绍这才暂时放过喻岩,将本子扔还给他。
“真好,又多了一个把柄了呢。”
年绍说完就把头转了过去,喻岩将那本本子放好,他还是没有说话,眼泪却犹如断了线的雨滴般,一滴一滴砸在空白页面上。
没错,刚刚那张写满“阙星辰”的纸已被年绍撕掉,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也被撕裂掉。
就如同他手上伤口一样,慢慢,溃烂成一个黑洞。
你看,巴掌又来了不是吗?
年绍的巴掌是不会停的,永远不会。
果然,自此之后,年绍嘲讽和折磨他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那天傍晚放学回到烧烤店,更是一走到店门口就看到年绍坐在店内。
他顿时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生怕他是来告诉阙星辰自己的事情。
看到他进店,对方投来那兴味的眼神更是让他双腿止不住地发软。
为了不让阙星辰看出,他只能努力淡定下来,放下书包换好衣服后快步走到年绍面前,咬牙切齿地低声问:“你来干什么?”
年绍摆弄着桌上的牙签盒,一脸无辜地回答:“我来吃烧烤啊,不可以吗?”
“你家完全不是这个方向,而且这附近有这么多家店,为什么非得来我们店?”
“客人选择哪家店难道不是自己的自由?有你这样做生意的吗?”
“谁知道你是不是又来找茬的!在学校折磨我也就算了,我可以忍,可是这里不行!我求你,求你行吗……”
喻岩哀声恳求着,他甚至想,如果年绍再让他下跪擦鞋,他也愿意。
可是年绍依旧一副无辜的神色,“喂,你怎么回事啊?我真的只是想吃个烧烤而已,你再不拿菜单给我我可就找老板了啊。”
喻岩怎么可能让他去找阙星辰,因此只得咬牙拿来菜单递到他面前。
年绍却看都没看菜单就直接说:“两串鸡翅,一手黄喉,一个茄子,一份蛋炒饭,中辣,还要一瓶青岛。”
“你一个学生喝什么酒!”喻岩一边写菜单,一边忍不住开口。
年绍又笑了,“这位服务员,你管得有点宽啊,而且我又没穿校服,谁知道我是学生?再说我不止喝酒,还抽烟呢,你忘了?”
说这话的时候,年绍冲他的左手手背挑了挑眉。
喻岩立即将手放到背后,咬着牙说了句“好的,请稍等。烤好了马上给你上菜”就转身去门口给阙星辰点好的菜单。
虽然极其不想再回店内,他想留在辰哥旁边帮忙,但是苏姨在洗龙虾,店内无人接待,此刻正好有两个客人进店,没办法,他只得进去接待。
给那两位客人点完单倒完水后,喻岩又想出去,却被年绍喊住:“喂,服务员!”
不得不走过去,“怎么了?”
“你刚给他们倒了水,怎么不给我倒?”
“不好意思,忘了。”
然而,倒完水没走几步——
“服务员!”
“请问你又有什么吩咐?”
“这桌子上面也太油了吧?快擦一下。”
而擦了一遍后——
“你这随便抹两下也叫擦桌子?”
第二遍。
“还是油。”
第三、第四、第五遍。
“你是没力气吗?擦个桌子都这么擦不干净?”
喻岩简直快哭了。
旁边的客人大爷也看不过眼,忍不住冲年绍大声呵斥:“喂,你这后生怎么这么不讲理?人家小男孩都给你擦了好几遍了,你有完没完?我看你是存心欺负人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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