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芽正自己跟自己天人大战,突然听到一声巨响,他抬头一看,发现竟然是崔令璟从床上摔下来了。
帐子随即被拉开,露出一张比起柔美更显英气的脸,“臣妾今日累得不行,陛下还是去别处玩吧。”
崔令璟大怒,“你!”
雷皇后笑了笑,眼神往雪芽这边看了一眼,眸光一亮,“好俏的妹妹,不知叫什么名字?”
“他是个男的。”崔令璟以手撑地,从地上起来,他眼含怒意,“你懒得装,倒省了朕的功夫,雪芽,记录一回,男上女下。”
“原来陛下早有打算,是臣妾多虑了,那想来接下来的事,陛下也能一并料理,那臣妾就先休息了。”
雷皇后话一落,就拉拢了床帐,从帐中阴影瞧,人是躺下了。
雪芽从新帝新后这番对话里反应过来,不是崔令璟从床上摔下来了,他是被雷皇后踹下来了。
大婚当夜被新妇踹下床,寻常男子都不能忍,更别提是皇帝。
崔令璟脸色奇差,甩袖而去,雪芽自然不能独自留在皇后寝宫,连忙跟上去。
“陛下。”他喊崔令璟,崔令璟不应。外面宫人见到崔令璟这个点出来,皆是一惊。
“回宫!”崔令璟语气里还夹着怒气。
宫人噤若寒蝉,立刻伺候崔令璟上銮驾。
已尽冬末,今日格外寒冷,早些下了雪,此时又落起小雪。
雪芽跟着銮驾走,他不像其他太监有厚底软绒靴穿,他现在穿的还是丝缕绣花鞋。这一路走回来,脚都冻僵了。
可别生了冻疮。
雪芽心想,他最讨厌身上长冻疮,又痒又痛,还不好看。
等回到奉瑞宫,雪芽想赶紧回房换鞋,最好还能泡个脚,可他才到房门口,许平南又出现了。
“陛下传你。”许平南说。
雪芽看一下自己的鞋子,“我先换双……”
话未说完,就被打断。
“你想让陛下等你?”许平南说到这里,突然往左右看了看,见四处无人,他压低声音,“今夜陛下心情不好,你若能让陛下心情愉悦,这……你应该能明白吧。”
许平南入宫晚,当了十几年的正常男子,所以多少知道男子的想法。
今夜崔令璟怒气那么大,多半跟雷皇后有关系,男女之事引出的怒火,终归由那档子事来解决。
一处引出怒火,若是另外一处温柔乡能将这怒火柔柔密密包围,怒火多半转为另外一种火。
这后者的火,雪芽要是能消,荣华富贵岂不是唾手可得?
许平南觉得自己话说得够明白了,哪知道平日里恨不得贴在崔令璟身上的雪芽今日犯起蠢,一个劲念叨。
“许公公,我先换双鞋,换双鞋再去。”
许平南哪能等?
等了,说不定荣华富贵就飞走了,他可是把宝押在雪芽身上了。至于其他即将进宫的嫔妃,个个家大业大,哪会把他一个小小太监放在眼里。
“换什么鞋?再换,陛下连你头都砍了,快去。”许平南将人提去皇帝寝殿。
被推进去的雪芽看了下自己被雪水打湿的绣花鞋,不开心地瘪了下嘴。
可都进来了,他只能去给崔令璟行礼。
“奴才拜见陛下。”雪芽进入内殿,发现内殿地龙烧得很旺,崔令璟脱了外袍,正在泡脚。一张阴柔脸沉如水,眼睛则是怒火中烧。
“起来回话,你怎么记录的?”崔令璟问。
雪芽爬起来,摇了下头,“奴才还没记录。”
崔令璟眯了眯眼,“那你说,你今夜都看到什么了?”
雪芽突然明白崔令璟为什么叫他过来了,崔令璟是怕自己把他的丑态说出去,“奴才什么都没看到。”
此话说出来,崔令璟一时半会没有说话,而雪芽感觉脚趾都要冻木了,忍不住动了动脚。
这细微的动作一下子进入崔令璟的眼帘。
“你做什么?”
雪芽咬了下唇,抓起裙摆,露出自己前端湿透的绣花鞋,“奴才鞋子湿了。”
所以,崔令璟快点放他回去换鞋吧。
崔令璟盯着那双秀气的绣花鞋,突然想到方才一路雪芽都是走路回来的。他低头看了下自己的泡脚水,他泡得差不多了。
“你过来。”
雪芽听到崔令璟的话,怔了一下,但也听话地走过去。
崔令璟又说:“把鞋袜脱了,朕允你用这桶水泡脚。”
雪芽想了下他这个时候回去叫小厨房烧水,小厨房估计不会理他,虽然这桶水是崔令璟用过的,但好歹是桶热水,总比长冻疮好。
于是他说了声“谢谢陛下”,就在榻边坐下,褪去鞋袜,飞快地把冻僵的脚丫子放进热水里。
他速度之快,快到崔令璟都没能把脚先拿出去。
崔令璟看着压在自己脚上的那双脚,先是危险十足地挑了下眉,但突然又被雪芽的脚给吸走了注意力。
这双脚可真小,正常男子不会有那么小的脚吧?
脚背上是什么?
一颗红痣?
红痣因为水波荡动,也跟着水里飘来飘去。雪芽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别长冻疮,于是他两只脚丫子在水里动来动去,也等于在崔令璟的脚上踩来踩去。
他努力活动着自己的脚,冷不丁脚被反踩住。
雪芽想把脚抽出来,可抽不动,不由看向崔令璟。
崔令璟睨着他,“你好大的胆子,敢踩朕的脚。”
对上那双眼,雪芽有点反应过来自己冒犯了崔令璟,可冒犯都冒犯了,“那陛下踩奴才的脚。”
“你以为踩回来就算了?”崔令璟嗤笑,边说着边捏住雪芽的脸颊。
雪芽吃痛想躲,崔令璟自是不让,一来二去,两人不知怎的混作一团。
雪芽被压在下面,气喘吁吁,他迷迷糊糊感觉到自己应该是生病了,提不起劲,脑子也一团乱。
定是回奉瑞宫这一路受了寒,那脚会不会长冻疮?
雪芽想去看脚的情况,可他被崔令璟压着,坐不起来,只能抬起腿。
一抬腿,裙摆往上缩。
崔令璟瞥了一眼,眸色转暗,手抚上雪芽的膝盖,同时嘴里暗骂道:“骚兔子。”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茶茶哭了吗?
雪芽:没有哦~
第十九章
手顺着膝盖往上。
突然,外面响起大太监明显有些紧张的声音,“陛下。”
崔令璟手没有停,他另外一只手轻轻摩挲着雪芽的脸。雪芽的脸颊被崔令璟捏红了,雪白的肌肤上像是扫了一层桃花粉在上面,小狐狸眼的眼神飘散,嘴里磕磕绊绊地念着:“陛下,我的脚……脚……”
头晕起来,他念“奴才”这个自称都忘了。而崔令璟破天荒没生气,反而被雪芽这番娇态激出几分怜爱,摩挲的手来到脖子处。
“陛下,宁伏宫那里闯进了刺客。”大太监又说。
崔令璟顿住,立刻翻身而起,他连鞋子都没有穿,赤着足往外走,“御林军都是做什么的?太后可有受伤?太医叫了吗?刺客抓到了吗?”
雪芽被留在榻上,转头看着崔令璟走出内殿,还有些回不过神,等过了好一会,他才慢吞吞从榻上爬起来。
头好晕,他想睡觉。
雪芽重新穿上湿透的绣花鞋,从崔令璟的寝殿走了出去。寝殿外灯火通明,他遥遥看到崔令璟已经换好衣服坐上銮驾。雪芽现在脑子晕晕乎乎的,所以什么都没想,转身回房睡觉去了,等到第二天醒来,他才意识到昨晚他错过了什么。
崔令璟昨夜明显是想宠幸他,但因为贺续兰遇刺的事情,崔令璟起身离开了,看都没有看榻上的他一眼。
雪芽生了会闷气,又仔细看了下自己的脚,脚没有长冻疮,这多少让他心里舒服了些。昨日他不舒服,身体晕晕乎乎,睡了一觉,舒服了不少,神志也回来了。
昨日他要是没犯晕,就不会让崔令璟这么容易走掉了。雪芽不由一边洗漱一边想贺续兰遇刺的事,正想着,就听外面的人叫他,说崔令璟传他去。
雪芽先看了眼窗外的情况,见今日还在下雪,额外又多穿了些,这才往崔令璟的寝殿去。
崔令璟仿佛一夜没睡,眼里的红血丝十分明显,神情倦怠地坐在龙椅上,见雪芽进来,就吩咐道:“你待会去宁伏宫送药。”
雪芽闻言顿住,让他去送药?岂不是让他去找死,于是雪芽支支吾吾地说:“陛下,奴才好像昨日夜里感染了风寒,身体不大舒服,能不能换个人去啊?”
崔令璟盯着雪芽那张与往日无异的脸,突而想起昨夜在榻上的一幕,神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他很快就说:“拿什么乔,朕让你去送药就去送药,对了,太后若是问起昨夜的情况,关于皇后的事情,你一个字都不能提,就说不知道,不清楚。”
雪芽还想说什么,可崔令璟已经不给他机会了,“赶紧去,再磨磨蹭蹭,仔细朕罚你一顿鞭子。”
无法违抗圣命的雪芽只能带着金疮药和一匣子补品去宁伏宫,起初还只是下小雪,后面雪越下越多,等到宁伏宫,他鞋袜又湿了。
宁伏宫的宫人认识雪芽,看到他来,立刻打开了殿门。
雪芽抿抿唇,把怀中的东西拿出来,“我是奉陛下的口谕给太后送东西的。”
“太后昨日被刺客划伤手,现在正在殿里休息。”宫人说。
雪芽闻言,立刻说:“你帮我把这些东西转交给太后就好,我不去打扰太后休息了。”
宫人叫来另外一个宫人,耳语一番,才转头对雪芽说:“你先等等吧。”
他耳语的宫人很快匆匆离开,没多久又回来,回来就对雪芽说:“太后让你进殿内说话。”
雪芽抱着匣子的手微微收紧,他往宁伏宫里望了一眼,踟蹰不定,之前说话的宫人又开口,“外面天寒地冻,你先进来吧。”
被对方一说,雪芽是感觉身体都快冻僵,左右躲不过,只能鼓起勇气去。
贺续兰的寝殿,雪芽来过许多回,低垂的纱帐纹丝不动,清淡的熏香萦绕在鼻尖。雪芽踩在地上纯色地毯上,伸手轻轻撩开纱帐。
内殿安安静静,左边是雕花窗,梨花木美人榻,因为冬日,美人榻上铺了厚厚的褥子,小几上还搁着汤婆子。中间是不大不小的炭炉,烧着银丝炭,右边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落款是贺续兰的私章。
一抹侧影坐在床上,雪芽看到那道侧影,又飞快地缩回手,纱帐重新落下,掩去内殿风光。
半晌,他再度撩开纱帐,踏了进去。雪芽停在离床很远的地方行礼,“奴才给太后请安。”略顿一下,继续道,“奴才奉陛下的口谕给太后送东西。”
床那边传来低沉的声音,“什么东西?”
“金疮药,还有一些补品,奴才把东西放在小几上好了。”雪芽连忙走过去,想将匣子放下,但他刚搁下,贺续兰的声音随之响起。
“金疮药吗?拿过来。”
雪芽闭眼深呼吸一口气,打开匣子,从里面拿出金疮药,慢吞吞地挪到床边。他将金疮药递过去,“太后。”
没人接。
雪芽不得已又往前挪了一步,他不抬头,只将手伸出去,“太后,这是金疮药。”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到他的面前,“我手上的伤差不多时辰换药了,你来。”
那只漂亮的手的手心缠着绷带。
雪芽看着贺续兰的手,怔了下才说:“奴才……奴才不会换药。”
“没有人天生就会,试试吧。”贺续兰语气其实并不强硬,甚至可以用温和来形容,可雪芽自从上次听到贺续兰跟别人说要杀他的事情,一直疑神疑鬼,现在觉得贺续兰多半是要借这个伤口发挥,寻机弄死他。
他还想过了,他觉得贺续兰应该是喜欢崔令璟的,但因为世俗的问题,贺续兰不可能嫁给当爹的后,又嫁给儿子,所以就百般忍耐自己的感情,甚至还给崔令璟选妃。
提到选妃,雪芽觉得贺续兰有些故意,故意选一个跟崔令璟相看两厌的皇后,这样崔令璟也不会真的爱上皇后,一颗心还是贺续兰的。
而且昨夜的遇刺也太巧了,崔令璟大婚当夜,贺续兰遇刺,最主要还没捉到那个刺客。雪芽看根本就没有刺客,一切都是贺续兰自导自演。贺续兰虽然给崔令璟选妃,但其实内心不愿意看崔令璟跟别的女人同床共枕,于是借刺客一说,把崔令璟从雷皇后的床上喊走。
只是昨夜崔令璟并非跟雷皇后在一起,而是跟他。
雪芽还想,他今日过来给贺续兰送药,说不定也是贺续兰的主意,贺续兰也许打听清楚了昨夜他才是跟崔令璟在一起的人,所以今日就想杀了他。
雪芽越想越慌,更觉得自己不能碰贺续兰手上的伤,如果贺续兰待会手出了什么问题,定会怪在他的头上,到时候他的小命就不保了。
他要拒绝给贺续兰解开绷带,更要想个法子让贺续兰无法轻易动自己。想来想去,雪芽咬了下牙,故作娇羞道:“太后,实不相瞒,奴才昨夜在陛下身边伺候得太累了,手酸腰也疼,怕是不能帮太后解绷带,奴才还是帮太后叫人进来吧。”
他的话含糊不清,非常暧昧,直指他和崔令璟发生了点什么。
雪芽丢下这句话,就想走,但贺续兰先开了口,“不急,你手酸腰疼?昨夜伺候陛下很辛苦?”
雪芽袖中的手偷偷攥紧,但面上挂着羞赧的笑,“是有点辛苦,但奴才还能承受,陛下也挺体恤奴才的,昨夜还允许奴才用同一盆水。”他啊了一声,“陛下让奴才过来送药的时候,还说让奴才早些回去呢。”
说这番话时,雪芽为了让贺续兰认定他和崔令璟有什么,还伸手揉了下自己的腰,他看楼里的小倌做了那档子事后都会揉腰。
贺续兰静静地看着雪芽,并不言语,而雪芽对这样的目光注视着,不自觉地收起脸上的笑,有些不安地看着对方,但心里又想,他和崔令璟昨夜是差点发生了点什么,他不算撒谎,就算贺续兰去问崔令璟,他也可以说是贺续兰自己误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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