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凡一眼就看到了轮椅上清瘦儒雅的青年,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
轮椅男也看到了楚凡:“好久不见了。”
程扬这才注意到坐在角落里的楚凡,眉头皱了下,“你怎么来了?”
楚凡强行挤出一个笑容,“我来给你送点水果,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我先走了。”
他快步离开程扬的新住处,临走前顾缘的笑容不断在他脑海浮现,他早该想到的,程扬总是旧书看完换新书,他哪来的那么多书,村里唯一书多的就是顾缘。
原来他们二人早就搭上了。
楚凡没有回家,在路上给楚小五去了一个电话,他肯定楚小五也帮着弄房子了。
通过楚小五,楚凡得知程扬吃住用的东西都是村里人帮着凑的,一日三餐是楚涵给送来的新鲜鱼虾。
这架子,可比他楚凡足多了。
楚凡来到村委会,打开广播,说道:“从今以后,村里人无论是谁都不许再接济程扬,否则就是和我作对。”
第十七章 过往
楚凡坐在村委会里抽了根烟,其实楚凡很少抽烟,他烟瘾不大,只是需要镇定的时候,才会抽两口。
他承认,他是有点被刺激到了。
程扬和谁交朋友他都不在意,唯独顾缘不可以。
与此同时楚小五正和楚河在沙滩上捡海螺,听到楚凡广播里的话后,楚小五愣在原地不动了。
楚河也听到了,但他只是短暂的惊讶了一下。
楚河看向发呆的楚小五,叫道:“小五你干什么呢!赶紧捡啊!”
楚小五这才回了神,哭丧着脸对楚河说:“完了,我和老大关系那么好,又帮他弄房子什么的,小叔不会生我气吧?”
楚河抓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不能,小舅不是这样的人。”
楚小五的心这才踏实了点,继续趴在地上挖海螺,他一边挖一边琢磨,“你说小叔为什么这么做啊?他不是和老大关系很好么?我记得上一次被小叔这样对待的人还是顾缘,但小叔那么对顾缘也在情理之中,毕竟顾缘害了小叔的父亲。可我老大应该和小叔没仇啊。”
楚河抓了一把沙子扔向楚小五,“小舅和顾缘的事你还是少说为妙,万一让小舅知道你提这事!有你好果子吃!”
顾缘这个人,在泽村是一个禁忌话题。
谁想提了,都要关上门偷偷的说,绝不能传到楚凡的耳朵里。
这是一个外人听起来,会觉得离谱,甚至有些狗血的往事。
楚凡从没提过母亲,因为他没有母亲,他是父亲生的。而让他父亲怀孕的男人,则是顾缘的父亲。
这要追溯到二十多年前,楚凡的父亲楚辰阳在一次从外界回村途中遇到恶劣天气失足跌到海里,被一支路过的海洋考察队救了。考察队的领头人是一位年纪轻轻,就荣获各项奖项的海洋学教授顾慎。
在楚辰阳养伤期间,他与顾慎互生情愫,情难自制有了楚凡。但最终他们没有在一起,顾慎要追逐名利,楚辰阳要撑起楚家。二人各奔东西,楚辰阳怀着楚凡回到村里,顾慎和一个女人结婚生了顾缘。
楚辰阳原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再与姓顾的扯上关系,可在楚凡十九岁那年,顾缘来了。
顾缘要见见楚辰阳是个怎样的男人,把他父亲迷得神魂颠倒,和他妈离婚。等见了真人,他毫不客气地说了侮辱楚辰阳的话,楚凡一怒之下揍了顾缘。
顾缘愤怒至极连夜开船离开,那天海上风浪特别大。
楚辰阳和楚凡坐船去追,两艘渔船你追我赶,顾缘由于速度过快一下子翻了船。他和船一起沉入了海里,腿也卡在了甲板缝隙中怎么也拔不出来。
楚辰阳立刻下海救人,在水下折腾许久才把顾缘推上船,可他却再也没有上来。
顾缘的腿,也是在这次遇难中被甲板卡断了。
到了第二年入岛期,顾慎进来找顾缘,也想看看楚辰阳过得好不好。在得知楚辰阳的死讯后,他呆滞了很久,打了顾缘一个巴掌,最后消失在茫茫夜色里。他没有驾船离去,没有人知道他去哪了。
后来住在海边的村民说,那晚他听到了顾慎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这声音持续了很久,最后伴随一个大浪,顾慎的哭声连同海浪彻底消失在了岛上。
自那以后,顾缘在岛上生活下来,没人知道他为什么选择留在岛上。他的腿需要长期用药,每次出岛他都会买一些医疗用品带回来。
楚凡恨他,巴不得他离开岛上永远别回来,眼不见心不烦。但顾缘就像一只乱嗡的苍蝇,一直留在村里膈应着楚凡。
楚凡就下令不许村里人接触顾缘,让他自生自灭。顾缘病病殃殃能活到现在没死,也算一个医学奇迹。
广播后第三天,楚凡和往常一样坐在门口清洗直播食材。但他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总是频频望向门口。
他在等,等程扬主动来找他。
程扬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没有村里人接济,一定没办法生存下去。
楚凡知道自己这种办法也许会适得其反,让他与程扬之间的关系更加破裂。但他没办法了,如果不把程扬圈在身边,他怕是再也找不到和好的机会,并且他不能给顾缘和程扬留这么多相处空间。
当楚凡快洗完一桶海鲜时,大门忽然被踹开了。
程扬怒气冲冲走到楚凡面前,揪住楚凡衣领,怒问:“楚凡!你他妈到底要怎样!”
楚凡知道,程扬被逼急了。
这两天他了解到程扬的新住处还没有打通水管,饮用水都是楚小五给送的,现在楚小五不敢送了,程扬只好自己去村口的老水井打水。今早他给看守水井的村民打了电话,不用想也知道程扬没打成水,来找自己兴师问罪了。
楚凡注视着愠怒的程扬,好声好气的商量,“扬扬,回来住吧。一个人住也没人伺候你,回到我这吃喝送到你面前不好么?我知道你还生我的气,我那天真的喝醉了,不是故意的。我保证,这次你回来,我睡沙发,你看行不行?”
程扬怒火不减,冷笑一声,“楚凡,你可真有意思,把我逼到这种程度就是为了回来跟你住?你这人就这么欠.干?”
楚凡不舒服地皱了皱眉,“扬扬别说气话了。”
“别他妈这么叫我!”程扬推开楚凡,一脚踢翻了海鲜桶,转身往大门口走,“行,那你就接着逼,看我回不回来!”
楚凡看着又要远去的身影,狠了狠心开口道:“如果你不同意,我可以让你一辈子留在这里。”
程扬身体一僵,猛然停住脚步。
“你可以不信,看我是不是说到做到,这段时间想必你也清楚了我是个怎样的人。”
怎样的人?现在在程扬眼里楚凡就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狡猾又谎话连篇的王八蛋。
但不得不说,楚凡的威胁很管用,恰好捏住了程扬软肋。
程扬拳头紧了又紧,气得浑身发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行!楚凡!算你狠!”
说完厌恶地看了楚凡一眼,怒火滔天走进屋里,将楚凡的枕头被褥全都扔在了沙发上。
这天晚上,二人各怀心思,带着隔阂,又一次同居了。
这一次,楚凡真的乖乖睡到了沙发上。
楚凡看似赢了,似乎又输得彻底,他明明付出这么多,对这程扬这样好,可对方连个笑脸都不给他。
第二天,楚凡做好早饭,程扬洗漱完来吃,一切看起来与往常没什么不同,却又有很大不同。
饭桌上气氛异常,程扬埋头吃饭,一眼也不愿意看楚凡,仿佛看一下就会脏了眼睛。他快速吃完,撂下筷子起身就走,一秒也不多待。
楚凡不强留他,过阵子老村长大寿,这段时间他要忙着准备,也没空陪程扬。
但还是叮嘱了一句:“不要再和顾缘接触。”
顿时把程扬的火气点起来了。
程扬满腹火气无处发泄,最后将所有怒火转化为讥讽,句句刺着楚凡,“你他妈未免管的太宽,你以为谁都像你有那个龌龊心思?”
楚凡被刺痛了,尽管努力表现出若无其事,程扬还是在楚凡脸上捕捉到了受伤的情绪。
程扬心里痛快了点,带着快意走了。
离开的程扬无处可去,村里没人敢接触程扬,连楚小五见了程扬都躲的远远的。所以大多数时间里,程扬要么抱着猫坐在自己新住处的院中,要么去海边坐着,又或者离开村子看看岛上风貌。不拖到晚上是绝对不会回去的,现在楚凡的住处对他来说就是个临时吃饭睡觉的地方,仅此而已。
这段日子里,楚凡每天都想与程扬和好,但每天都失败。他面对的是一个冷冰冰的、漂亮的、疏淡的程扬。
程扬在他们中间建了一堵墙,楚凡每每想要跨过去,程扬就会加高那堵墙,让楚凡狠狠摔下来。
每当夜深人静时,楚凡就会躺在硬板沙发上叹气。
这天楚凡也在叹气,一叹他和程扬僵持不下的关系,二叹程扬睡觉总是翻来覆去让他也睡不着。
程扬的翻来覆去源于他睡觉没抱东西,就像小朋友一样,不抱东西他是睡不好的。
但程扬本人,却根本意识不到。
夜,静悄悄的。
在程扬翻来覆去不知道第多少次时,楚凡蹑手蹑脚走到程扬床边,将枕头塞进了程扬怀里,程扬一抱住枕头立刻老实了。
楚凡痴痴的注视着程扬温顺的睡容,想着如果有一天程扬也能用这幅温顺的神情对待自己就好了。他下意识将手伸向程扬,忽然清醒过来又收回了手,他要克制,不能再碰程扬了。
楚凡起身回到沙发上,正准备入眠,“啪”地一声,枕头滚到了地上,程扬又开始翻来覆去。
本来最近楚凡就被程扬折磨得精神衰弱,这下更是睡不着了。
第二天,俩人都明显的萎靡不振。
楚凡清楚自己为什么没睡好,程扬却只以为自己刚回来住还没适应。
到了晚上,程扬又开始翻来覆去了。
楚凡再一次把枕头塞进程扬怀里,程扬抱了没多久,枕头就又滚去床下了。接连几天如此,楚凡和程扬的黑眼圈日益增长。
又是一天深夜,楚凡像以往一样把枕头塞进程扬臂弯的时候,忽然被程扬牢牢抓住手臂拽到了怀里。
睡梦里一点也不安稳的程扬在抱住楚凡的刹那,沉沉地睡了过去。像是小朋友抱到了心爱的玩具,心满意足。
楚凡几次想钻出来都被紧紧箍着没成功,他又不敢太大动作,程扬要是醒了,肯定要说是他主动钻的,然后又得发一通火。
次日天蒙蒙亮的时候,楚凡在程扬醒来前下了床。
之后的日子里,每晚楚凡都要充当程扬的抱枕。
这样的关系维持久了,连楚凡都觉得不可思议,白天程扬对他视若无睹,看一眼都嫌烦,晚上却在抱着他睡觉。如果有录像机楚凡真想把程扬晚上的样子录下来然后放给他看,那程扬的脸色一定非常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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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发酒疯
老村长八十大寿前三天,楚凡为寿宴的事忙前忙后,比他儿子楚贵平都忙。
老村长为村子付出一辈子,没办过一次生日,于情于理楚凡都要为他好好办一次。
楚贵平为人子也想为父亲办个像样点的,与楚凡一拍即合,但他到底不是个细心的人,粗枝大叶的,连流程都记不住,楚凡干脆全揽下了。
楚凡给老村长办得隆重,从邀请函到地点布置菜品准备,处处细节想得周到。
村里其他人也同样重视老村长大寿,他们每次出海回来打捞上来最肥美的海鲜都会送到厨子家作为寿宴食材。
老村长不想这么张扬,可又拗不过村民们的好心,更拗不过楚凡。
因此楚凡和程扬见面的时间更少了。
这几天里,程扬可以说是村中最清闲的一个,每天什么也不做,抱着猫混日子。
程扬乐得自在,楚凡就没那么好过了,一边要忙老村长的寿宴,一边要抽空给程扬做饭,每天两头跑,连和程扬多说句话的空闲也没有。
当然,即便是有,程扬也不理。
他们的关系,依旧没有任何缓和。
楚凡每天热脸贴冷屁股,要说一点情绪没有是不可能的,但楚凡能忍,比任何人都能忍。只要忍耐没到极限,楚凡就不会爆发。
毕竟他比谁都清楚,对程扬只能软着来。
到了老村长生日这天,渔村里热闹非凡。
室外空旷的沙滩上,村民早早搭起了舞台、凉棚、桌椅板凳、挂上五色彩灯。
到了晚上彩灯一亮,小孩子踢着皮球在桌椅板凳间追逐打闹,不远处就是露天灶台,锅里炒着热辣的小龙虾,爆炒的烟香四处弥散,是最真实的人间烟火味。
宴席没开前,村里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以前这么大操办的还是婚宴,可自从楚凡当了族长,就再也没有婚宴了。
小渔村的结婚生育率极低,七年间只有三对异姓情侣结婚,生育了五个新生儿,算上楚深回村时带的两个孩子,渔村里只有七个小朋友。
这七个小朋友,一直由楚栎教他们读书识字。
泽村有个老传统,没开席前,楚家人都会先自娱自乐打上几把牌。
程扬听说能打牌,就来了。他最开始在小辈们的牌桌上打,小辈们因沉船一事对程扬很是感激,但不久前楚凡的禁令让他们不得不躲程扬远远的,实则心里非常过意不去。等楚凡解了禁令,他们就开始向程扬示好,人都是有慕强之心的,程扬年纪轻轻什么都懂又长得好看,小辈们总是会不自觉地靠近程扬听他吩咐。
所以程扬要打牌,即便小辈牌桌上人已经够了,也会有人主动起身给程扬让位。
程扬也还是那副不咸不淡又酷又拽的模样,谁也不让着,小辈们一个个都快输没底裤了,但为了程少爷开心,只能硬着头皮打。
楚小五在输光最后一元零花钱时,哭丧着脸看向程扬,说出了牌桌上另外三人的心声,“老大,你玩够了没啊?”
程扬眼皮子抬了一下,扔了手里的牌,站起来往别的牌桌去,“不打钱的,没劲。”
显然还没打够,又换去了别的牌桌打。
接下来的时间里,程扬打遍了每个牌桌,把楚家人赢了个遍,他来前准备的袋子都快塞不下钱了。
但这些钱加起来其实没多少,村民们玩的小,大概能有二百。程扬懒得数,这是他估算出的数字。可在这样贫穷的小渔村,这些钱在村民眼里不是小数目,他们盼着赶快开席,不能再让程扬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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