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无奇:“?”王同济略有些羞赧地笑笑:“凌大侠有所不知,我下个月就要出门讨饭去了。”
凌无奇:“”
“我每年出门行商一次,短则月余,长则半年,其他时间都会穿上破衣外出行乞,食残羹冷饭,宿破庙街头。”
王同济颇有些动容地说,“得知每一文钱的来之不易,才懂得珍惜幸福生活;尝尽人间冷眼,便更能磨砺侠义之心,这就是我,王同济,一个有理想的丐帮弟子。”
凌无奇:“”凌无奇与这位“有理想的丐帮弟子”喝了好久的茶,待街头的打更人笃笃敲响三更天的木梆,凌无奇站起身,示意自己该回去了。
“凌大侠,这些日子那鸨母定不会为难安捕快,但是等我下个月出门行商嗨其实是出门讨饭了,那时候恐怕就难以顾及了。”
王同济最后又道,“虽说我包了他一整年,但那吴妈妈是见利忘义之人,你最好留心些,小心横生枝节。”
凌无奇颇为感激朝他一抱拳:“多谢王长老提醒。”
这边王家马车终于动了,缓缓向城南的大宅行驶,凌无奇则悄无声息地再次隐入黑暗中,几个起落,再次翻身跳进了安乐的房间。
安乐此时早已洗漱完毕,正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发呆。
凌无奇见他那模样,心中一软,上前坐到了床边:“想什么呢?还不睡。”
“凌大哥你回来啦。”
笑容立时爬上了安乐的脸,“我写日记呢。
这里不方便用纸笔写,我就在心里写,得多写几遍,免得忘了。”
凌无奇忍俊不禁:“那你写几遍了?”安乐答道:“也就四十三遍吧。”
“”凌无奇蹬掉鞋子跳上了床,拥着他道,“够多了,快睡觉吧。”
安乐点点头道:“嗯,等我写够五十遍唔。”
原是被凌无奇吻住了。
厢房的床铺宽敞被褥柔软,还带着奇异的馨香,三更时分亦是青楼楚馆最热闹的时候,门外窗边时不时传来调笑嬉闹的声音,凌无奇吻着他心爱的安小乐,不禁有些情动,正犹豫今天小乐有些累了该不该折腾他的时候,突然有脚步声由远而近,随后鸨母在外头砰砰砸起了房门:“林小乐你个懒骨头,这么早睡了?还不快出来见客!”
第40章
凌无奇觉得自己大概是受了什么诅咒,但凡每次想跟安小乐做点什么,就一定会有人冒出来打断。
更郁闷的是,他发现自从认识了安乐,呆在房梁或屋顶上的时间都快抵得过在屋里的时间了。
也不知道怎么一代大侠如今就成了“梁上君子”,实乃人间惨剧。
屋里的安乐再次乖乖坐在镜前,任由侍女小娟给他涂脂抹粉,没一会儿一张干净俊秀的脸蛋又给涂成了花脸谱。
“多上点胭脂。”
鸨母在旁边指指点点,“涂红一点,喜庆。”
安乐道:“妈妈,不是说这段日子我只伺候王老爷一个人吗?”
“怎么?你是妈妈我是妈妈?让你接个客委屈了?”鸨母阴阳怪气地说,说完又想到该好好哄着这棵摇钱树,便立马换上了一张谄笑的脸,“哎哟,妈妈怎么会害你呢?都说了是见客,不是接客,让他们瞧瞧咱小乐的天姿国色,想吃又吃不着,天天馋着,那才有意思呢。”
凌无奇从屋瓦缝隙中窥探了一眼安乐的“天姿国色”,有点牙疼。
三更时分,一般人家早已睡得熟了,街上更是安安静静,偏这怡红楼里热闹非凡。
来寻欢作乐的嫖客此时大多已酒足饭饱,一些人揽着相好的姑娘回了屋,另一些人则喝酒喝上了头,此时在厅里大撒酒疯,闹闹哄哄了一阵,不知是谁起了头,说想看看首富王同济看上的倌儿是个什么绝色佳人,这才又把安乐揪了起来。
“说来也怪,那王老爷向来不喜男色啊。”
一人醉醺醺地问同行的伙伴,“莫不是这趟行商有什么奇遇?”
“嗨,定是现下京城流行起男风了吧。”
另一人说,“你知那老王,最是赶时兴了。”
“言之有理啊。”
又一人说,“如此,我们是否也该赶一下时髦,包个倌儿玩玩?”这边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另一边安乐整装完毕,粉墨登场了。
只见他一身艳丽女装,昂首挺胸地往高台中间一站,端得一副落落大方:“各位客官吃好喝好啊!”众人闻声,疯也是的往那台前挤,待看清他的模样,登时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我说吴妈妈,就你花样多。”
一个客人笑骂,“脸涂成这样,谁能看得清他本来面目?你当是唱戏文呢?”
“哎哟侯公子,那王同济王老爷可就喜欢咱小乐这幅打扮呢。”
鸨母笑道,“本来面目?那可不就是人间绝色吗?可不是随随便便几两银子就看得的。”
那姓侯的公子一听来劲了:“给个价吧。”
鸨母喜上眉梢,五指一张:“五十两。”
“你”侯公子一噎,恼羞成怒道,“看一眼要五十两?抢钱呢!”在场宾客跟着一阵起哄。
“各位公子,若今天没带够钱,明日再来便是。”
鸨母得意道,“小娟,带小乐回房休息。”
“我今天还非看不可了!”那侯公子说着就往台上扑,偏偏喝多了酒步伐不稳,只见他脚下一滑,登时摔了个大马趴,连安乐的裙摆都没摸到,倒是实打实地亲了地板一口,惹得众人一阵哄笑。
“侯公子,您摔疼了吗哎哟!”一个紫衣的姑娘见状上前堪堪将他扶起,哪知这姓侯的公子自觉丢了人现了眼,竟迁怒于她,狠狠在她腰上踹了一脚,硬生生将人踢出几尺远:“关你屁事!滚!”这一脚踢得极重,旁边几位姑娘见状,想帮她又不敢,一个个瞪着铜铃似的眼,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那紫衣姑娘泪水在眼里转了两圈,最终生生咽了下去,费力地站起身,依然是笑脸迎人模样:“公子莫要生气,都是紫兰的错,来,紫兰自罚一杯。”
侯公子见有台阶可下,冷哼了一声,忿忿地坐回席间,全当无事发生。
众人见没热闹可看,便又各自四散,交杯换盏地饮起酒来,端是一派其乐融融。
安乐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差点就没忍住想为那叫紫兰的女子出头,却被小娟扯住了衣袖:“小乐哥,别惹事。”
那干干瘦瘦的小姑娘神秘兮兮地说,“顾好自己,妈妈都没说什么呢。
放心,她死不了的。”
安乐的拳头紧了又紧,他想说紫兰姑娘伤得不轻,得看去大夫,更不能再喝酒迎客了,却也知此时无能为力,无可奈何。
安乐咬牙转过身,快步疾行回到自己的房间,拴上房门,然后坐到了镜前,怔怔地看着镜中面目全非的自己,好半天后才喃喃问道:“凌大哥,即便不是良家女子,就活该受这种苦吗?”
“这怕还不是最苦的。”
凌无奇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轻轻将手放在他的肩上,“世人皆苦,各安天命罢了。”
“尽人事,才可说听天命。”
安乐道,“我既来了,定要救她们于水火。”
凌无奇微微勾了勾唇角:“好,但凭安捕快差遣。”
第41章
第二日下午,怡红楼众人陆续起床了,开始整顿收拾,准备新一晚的生意。
安乐跟仆人们打听到了紫兰姑娘的房间,拿着一瓶活血化瘀的药油,想去敲她的房门。
哪知一到门口,就听见里头传出激烈的争吵声。
“关你什么事,要你狗拿耗子!”紫兰叱骂,“我不想看到你,滚!”
“呸,不识好人心!”另一个姑娘骂道,说着恨恨地一脚踢翻了矮凳,转身猛地打开房门,差点和安乐撞个满怀。
安乐吓了一跳,仔细一打量那女子,原是昨日照过面的。
此女长得颇有几分姿色,性格又开朗,一身红衣风风火火,乃是怡红楼里当红的姑娘之一,名唤红莺。
安乐忙行礼道:“红莺姐姐。”
红莺斜睨了他一眼,笑道:“哟,这不是小乐么,这声姐姐我可不敢当,该我尊您一声哥哥才是,以后少不得要你照应呢。”
“姐姐客气了。”
安乐道,“你也是来探望紫兰姐姐的吗?”
“谁要探望她了?我就来看看她死没死。”
红莺嚣张地一甩帕子,“瞧她骂人这大嗓门,多半死不了,真是祸害遗千年。”
眼看红莺扭着腰走了,安乐略一踟蹰,敲了敲房门,迈进了紫兰的房间。
这间屋子的环境比之安乐的房间有天壤之别,它在朝北的暗处,房间小又潮湿,乱七八糟地堆着些杂物,连桌子都是瘸腿的,房间角落里放着五六张床,显然像紫兰这样不红的姑娘并无独立的房间,是与四五个姐妹同住的,只不过正巧那些姐妹吃饭去了。
紫兰此刻正偷偷抹着眼泪,见安乐进来,忙不迭擦去了,问道:“你来做什么?”
“紫兰姐姐,你还好么?”安乐从袖子里掏出药油,“我给你带了点药,你擦擦,说不定舒服点。”
“你们一个个真可笑,说得挺关心我似的,都是来看笑话的吧!”紫兰嗤笑。
安乐不生气也不反驳,他一进门就注意到桌面上的一个药瓶,此时拿起来闻了闻,把自己的药油收了回去,“紫兰姐姐,这个药好,是红莺姐姐拿来的吧?我刚刚闻到她帕子上就是这个味道。
这比我的好,你用这个吧,伤好得快。”
紫兰闻言一怔,皱了皱眉,嘀咕道:“谁知她是不是想害我”
“这药珍贵,不是凡品。”
安乐道,“姐姐有所不知,我小时候得过一场怪病,吃了不少稀奇古怪的药,现在一闻就知道是良药还是毒药。
我不清楚你俩之前有什么过节,不过她这次真是好心,我不骗你。”
紫兰默默低下了头,没由来地又红了眼眶。
“紫兰姐姐,你先抹药吧,我在外头等你。”
安乐说着站了起来,“多吃饭身体才好得快,我跟你一起吃。”
“你到底想干嘛?我跟你又不熟。”
紫兰叫住了他,“说来也怪,你一个大男人,有手脚的,干什么不行,何必来做这行当?”
“我自有我的苦衷。”
安乐道,“姐姐不也是?否则为何会沦落青楼?”
“我与你怎会一样!”紫兰说着像是有些动怒,“我是被人卖了来的,我能怎么样?!”安乐心中一凛,警觉道:“你是被拐卖的良家?为什么不报官?”
“我是被我丈夫卖掉的,报什么官,什么官能管?”紫兰苦笑一声,“说什么良家,进了这火坑一天,就称不得良家了,即便回去了又怎样,怕口水淹不死人吗?”安乐沉默了,确实自古卖妻鬻儿都算“正当”,不算拐卖,紫兰这件案子他无法插手。
“跟你说这么多干嘛,我真是闲的。”
紫兰说着,将药油小心收进怀里,站起身来,“走,吃饭去。”
安小乐这人有一种莫名的亲和力,不到一个时辰就与姐姐妹妹们打成了一片,一群人嘻嘻哈哈叽叽喳喳地坐在院里聊天,好不热闹。
鸨母乍一见到还有些诧异,她心中防备未消,生怕这小乐别有企图,便偷偷躲在廊后偷听。
安乐眼尖,已然瞧见她了,于是没再继续打听消息,转而道:“姐妹们,你们知道王老爷为什么喜欢我吗?其实这跟我好不好看是不是男的都没关系,他喜欢看人打拳。”
“哈?有这种事?”
“别说,我真信了。
我以前听人说起过,说那王老爷家呀常有武林人士出入,他恐怕还真是个尚武的。”
“难怪呢,我说他这么多年都没看上咱这的姐妹,小乐一来就不一样了。”
安乐说着站了起来,一挽袖子:“姐姐们,我教你们一套木兰拳吧?英姿飒爽可好看了,还能强身!”
“好呀好呀!”姐姐妹妹们跟着把手上的团扇一丢,加入到了习武队伍。
龟公问:“妈妈,不管管吗?这可乱套了。”
“嗨,这不挺好。”
鸨母美滋滋道,“都说那王老爷是咱这的‘时尚风向标’,指不定以后客人都不爱看歌舞,爱看打拳了呢。”
龟公:“”光阴荏苒,一眨眼安乐已在怡红楼呆了半月有余。
平日里他除了接待王同济王老爷,其他时间便在楼里四处走动,与姐姐妹妹们聊天。
吴妈妈先前还提防他,后来确定他就是个话痨,就懒得管他了。
更别说后来还真流行起了看姑娘打拳这种新奇娱乐,别家都没有,就她的怡红楼独树一帜,当真给她得意的要命。
凌无奇则暗地里一间间搜查遍了所有人的屋子,以寻找蛛丝马迹,再在午夜时分王老爷驱车回家后,偷偷溜进安乐的房间,与他窸窸窣窣地小声讨论案情。
“都查遍了,没有线索。”
凌无奇道,“你那里打听到什么了吗?”
“我这暂时也没进展。”
安乐道,“凌大哥,照你所说,吴妈妈手里有卖身契,怡红楼的姐妹们不是被家人卖掉的,就是自愿卖身的。
你不觉得奇怪吗,怎么有人会自愿?比如小晴姑娘,卖身契上写的是‘天生淫贱,甘愿为妓’,可我觉得她根本不是这样的人,而且她不识字,也许都不知道卖身契上写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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