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三个人因为不熟悉他们的休息区,也不清楚战队的警惕,所以妄加猜测说是女孩偷了战队的食物,而沈山梧却是可以笃定绝不存在任何人能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靠近两支战队。
——除非是他们变异者,但这种可能性为零。
那么女孩手上的包装纸残片来源就只有一种可能,是有人主动将食物交给了她。
沈山梧瞬间想到了王炎炎。
江寰洗漱完,刚好沈山梧也剪干净了指甲,他握住两只小手仔仔细细检查一遍,确认活干得不错,十分满意。
战队众人早已收拾好行李等待出发,见队长和队长的宝贝疙瘩回来,小文姐连忙迎上前接过洗漱用品,再将配比好的药丸胶囊和清水递了过来。
副队单手捧着披风,站到江寰身边小声道:“眼镜蛇那边出了点事。”
“嗯?”江寰头也不回地示意副队继续说,他端着水弯下了腰,认认真真地看江桐吃药,并适时亲手给他喂水,好像江桐吃个防辐射药的事都比眼镜蛇整个战队重要百倍。
作者有话要说: 35:你这是为难我胖虎
第15章
副队不得已只好也跟着弯下腰,“昨晚有个女孩被打死了,有人说亲眼看见昨晚王队他儿子和这个女孩接触过。”
江寰用拇指腹拭去沈山梧嘴角的水渍,黑眼珠轻轻一转,“接触?是发生了冲突?”
“没有发生冲突,好像那男孩还给了对方什么东西。本来一早王队还过来和我们有说有笑的呢,结果没一会休息站那边的负责人找上门来,两人交流了一会之后,王队的脸色就变得非常差,我也没敢冲他气头上细问。”
仿佛为了印证副队的话真实性,他的话音刚落,眼镜蛇那边就传来了王队大发雷霆的训斥声。
沈山梧赶紧竖起耳朵听,尽是些看你干的好事之类没有实际内容的喊骂,不过究其具体原因,沈山梧也早在各方面取得的信息中了解到大概。
江寰冲副队点了点头 ,下一秒又突然看向江桐,眼眸深邃如渊,“看你若有所思的样子,似乎知道些什么?”
“啊?”沈山梧错愕了一下,暗自惊讶江寰的观察力是不是过于敏锐了。副队咦了声,倏地握拳敲了下掌心,“对哦,江桐你和王队儿子不是昨晚刷牙回来还单独聊了好一会么?你俩都说什么了?”
“嗯……”沈山梧思考了很久,主要是在想应该怎么编,逼得副队都忍不住出声催促他。
“昨天他和我争论,偷东西的男孩和怀孕的女孩谁才是真正的可怜人。他觉得前者不值得同情,我觉得都很可怜。”
沈山梧这么一讲,副队也若有所思地站直了身体,少倾,他压低声音同江寰说:“那孩子莫不是心软去给那些女孩送东西吃了。那现在这种情况真是好心办了坏事……”
“……”江寰摸摸沈山梧的头发,低声道:“同情心是个十分奢侈的东西,它十分美好,但又容易害人害己。”
这话有点耳熟啊?沈山梧皱起眉,好像什么时候小江寰想要救人,但是间接害得人惨死,还差点把自己搭进去的时候,自己拿这句话教育过他?现在这是现学现卖?
临上车前,沈山梧又看见了眼镜蛇战队的人,他们训练有序地排队上车,在人群之中,王炎炎背着巨大的行军包,微低着头,神情颓丧。
他依旧很壮实,身上也没多出什么伤痕,看来王队盛怒之下也没有暴起打孩子,但王炎炎的眼睛却肿得像两个核桃,他也注意到了沈山梧,对方依旧一身轻松,什么东西也不拿什么事也不干,可王炎炎却再也没有了先前嚣张气焰,再也不会去质问沈山梧为什么这么不懂事,为什么不为大人分忧。
不懂事的是他,给大人添麻烦的也是他。
昨晚和沈山梧不欢而散之后,他忍一时是越想越气,退一步是越想越亏,一回忆起那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故弄玄虚的话,他就更是窝火,仰卧起坐都做得虎虎生威。
真正的可怜人是谁不是很明显吗?为什么他要劝导说不能有怜悯心?我和他不一样,我决不能成为他那样的人!
王炎炎这样想着,猛地从地上爬起来,趁着大人们不注意偷偷从自己包里掰出两块压缩粮,拿纸包好,谎称去上厕所,然后跑去了那些女人们‘招揽客人’的地方,雄赳赳气昂昂地把粮块分别给了两个小女孩——他认知中真正的可怜人。
女孩们很惊讶地看着他,甚至都不太敢出手接,她们惊讶的点一是在于王炎炎人这么小,却这么会玩,竟然一次要买两个,吃得消吗?
二是压缩两块实在太精贵了,用这么大价钱来买人,她怕等下她们自己吃不消。
旁边的成年女人们十分眼热,却不好直接表现出来,在她们心目中,这些小女孩从小就是骚/俵/子,竟知道卖惨,怀上孕之后知道自己这副模样容易引发他人的恻隐之心,就毫不遮掩肚子。她们这些人吃同样的苦,都是出卖尊严,但年纪小的却总是能得到更多的好处。
其中一人阴阳怪气地说:“小弟弟,我看你年纪这么小,是替别的大人买的吧,价格出这么高,别是什么血腥玩法,小妹妹们也不知道身子骨受不受得了。”
王炎炎听不太懂,他只想着自己做了好事,摆摆手道:“我没买她们,粮块是送她们的。”
说完,人拍拍屁股就跑远了。
他记起爸爸曾教导的做好事不留名,美滋滋地瞒着这件事,想日后爸爸若是无意间知道自己这么善良,一定会表扬自己。
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女孩中的一个竟然因他而死。
接了粮块的女孩其中一个早慧,心思多一些,见到其他人眼光不善,便立刻当场将粮块分了;另一个‘小气’些,不舍得给别人,自己也不舍得吃,就把粮块放进衣服里准备日后饿狠了再动,结果半夜遭到觊觎粮块的人抢夺,她宁死不放手,结果就这样被活活打死了。
而她的身边其实坐着许多人,狭小的常驻民生活区,就那么点地方,大家都听见了女孩的呼救和惨叫声,却没有一个人肯伸以援手。
有胆小怕事的,有不愿惹祸上身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王炎炎在爸爸口中知道这些的时候,脑中一片嗡鸣,脸都吓白了,王队愤怒地问他为什么突然要把自己的口粮给人,他明明告诫过他不许这么做。王炎炎一脸呆滞地把昨晚的事情将给王队听,在讲到江桐说‘没有足够的能力,不要随便谈论同情和怜悯’的时候,王炎炎说得磕磕巴巴,但王队却是立刻就听懂了。
一时间,王队的心情十分复杂,他先前认为江寰过于溺爱孩子,不肯让江桐受苦,却发现江寰上来就把最复杂最难懂的东西教给了江桐。这些难以领悟的人心,一个孩子是不可能自己剖析出来的,那就只会是江寰一点点掰碎了讲述给他。
然而这些王队却不忍心王炎炎过早的接触,他磨练王炎炎的体质,教他美好的品质,告诉他正义与善良,却在其他方面‘溺爱’了他。
他希望王炎炎可以永远单纯正直,其实也就像张筱文说的那样,末世已经够苦了,何必再让孩子背负那么多复杂的东西。
现在再看江桐,王队就十分佩服江寰的教导方式了,十岁的孩子懂这么多,而且似乎还不是浮于表面,是真正的理解透彻。
他有一瞬间想带王炎炎去看那女孩的尸体,让王炎炎好好记住这个教训,以后做事前务必三思,但终究还是没舍得让他再受刺激……好歹是亲生儿子,谁不宠着呢?
偷东西的男孩坐在角落的阴影中,似乎在打盹睡觉,又似乎在观察着下一个准备出手的对象,为了生存,他别无选择;
矮壮的猥琐男人借机摸了下旁边女孩的屁股,女孩麻木地望了他一眼,起身往其他地方走去,这种事早已不是第一次发生,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男人很聪明,知道谁招惹不起,谁可以随意欺辱;
休息站负责人指挥着其他员工将女孩的尸体埋到土坑里,没有体面的棺椁,甚至都没有一条白布裹尸,被敲烂的头骨就这样堂而皇之地露在空气中,再被泥土掩埋。
一个鲜活生命的死去,似乎没有产生任何波澜,就好像她从未来过一样。又或许,她还是在某些人心里留下了一丝痕迹,这是她存在过的证明,即使是在这个最坏的时代。
而这些微小的痕迹,一点一点地累积,又或许会成为埋藏深远的导火索,在未来的某一天,以摧枯拉朽之势,改变这个世界。
*
装甲越野车上。
压根没教过沈山梧半句人生经验的江寰再一次翻开了《资治通鉴》,为了自己日后的乘车幸福,沈山梧干脆利落地阻止了他,“队长,我想听点好玩的故事,你手里这本写的根本就不是人话,我不爱听。”
面对孩子的叛逆挑衅,江寰扬眉拿出纸和笔,“你若是写会了我的名字,我就换一本书读。”
坐在对面的小文眼睛一亮,满怀期待地看向沈山梧,后者也没让她失望,小脸傲娇得要仰到天上去,哼一声捡起笔,干净利落地在纸上写下:江寰。
寰字一笔不错,还仿着江寰本人的字形,加了点笔锋。
知道自己可以沾光换故事书听的小文立即鼓起了掌,而江寰拿起纸张,看着上面自己的名字,目光一下子就柔和了下来,“不是说不要,不写,太复杂了么?”
“这个嘛……”沈山梧双手撑着座椅摆了摆腿,如果他挨靠着椅背坐,两只脚都是悬空的,晃荡晃荡小短腿竟然还有点萌。
江寰侧头看过去:“江桐,你真是个聪明孩子。”
那是,沈山梧把笔一合,哥好歹有高中毕业和大学录取文凭呢,寰字不会写那也太丢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35:小短腿???
第16章
第三日晨,出发前副队嘀咕着今天可能要下雨,末世后的天气状况根本没法预测,晴朗和阴雨全看老天心情,眨眼变天的情况数不胜数,但副队的嘴可能开过光,时间刚过上午十点,瓢泼大雨瞬间倾盆而下。
末世后收到辐射污染的雨和末世前的什么酸雨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夸张点形容,滴下来的那都不是水,是浓盐酸。即使是采用最新最好的材料改装过的装甲车,也不能长时间顶着大雨冒死前行。车队迫不得已只能先行改道避雨,待雨停之后再出发。
两辆车并排停在一处废弃桥洞下,副队撑着防护伞,穿着雨披、雨鞋全副武装的来到1车,和江寰面对面商讨行程,沈山梧则坐在窗边看桥洞外的透明雨帘,越看越馋,好想冲出去痛痛快快地洗个澡。
“看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估计今晚抵达不了计划好的休息站了。”
“附近有私人庇护点吗?”
副队摇了摇头:“要是有的话我能是现在这副表情吗?”
沈山梧回头看了副队一眼,活灵活现的一张苦瓜脸。江寰喝一口热茶,手指点在地图上,“这里地势低,如果到13点雨还不停,那我们必须立刻转移。”
“估计停不了。”副队也跟着喝了一口茶。
事实证明,副队的嘴比开过光的还恐怖。转眼时间到了13点半,雨势压根半点转小的倾向都没有,天暗得像深更半夜,一丝光也没有,黑沉沉阴森森得仿佛马上就要掉落下来。
副队再下车的时候,积水已经没到了人的脚踝,正午天还得举着个灯,顶着呼啸的穿堂冷风回到2车。
在这之前,装甲车顶就被额外贴上了一层防水隔膜,车窗玻璃和壳都做了细致防护,轮胎也涂了一层防腐蚀油。
万事俱备,在队长的一声令下,越野车重新开拔,目的地是地图上就近一处地势高的独幢别墅。只希望有钱人的房子质量不要太差,别他们还没到屋顶就被大雨给冲垮了。
在狂风暴雨的冲打之下,道路变得越发坎坷泥泞,就连车内的空气都逐渐潮湿起来。路边的树木在疾风之中飘零无助,无数黄绿叶子在高空中盘旋,好几棵碗口粗的小树直接被连根拔起,差点砸到越野车上。
雨刷器片刻不停地运作着,但车前玻璃上还是一片模糊,仿佛整辆车被直接浸进了湖里。
再这样开下去十分危险,但他们别无选择。
突然,驾驶座传来一声焦急的“队长!”,与此同时,1车也猛地踩死了刹车,江寰快步走山前,透过瀑布水帘般的车前玻璃,他看到了一棵巨大的断木,枝叶繁盛,横截在车前,将他们前行的路堵得不留一丝缝隙。
江寰打开地图,迅速做出了判断,“通知二车上的人,全员下车,把断木搬开!”
他们没有时间再绕路了,小文打开车门下车的时候,地上的积水已经没过了人的小腿,如若不是越野车底盘高,怕是早就熄火了。
沈山梧换好雨鞋正要跟着跳下车,结果江寰忽然抓住他的后领把他往座位上一摁,还扯过安全带扣紧,“你在车上呆着,不准乱动。”
“我可以——”
“你不可以。”说着,江寰戴好兜帽,收紧拉绳把大半张脸都裹得严严实实,然后用力从外部甩上了车门。
“……”沈山梧无语地解开安全带钻进了副驾驶座,初步目测这半截子树少说800公斤,他真心觉得光凭这群人的力气实在在够呛。
队员们先是拿着伞中刀劈开断树上的细枝,小文和钟茵来来回回地清理这些劈断的树枝,剩余的男人们则有序地排好位置,使尽全身力气把断树往侧边推。
“队长,卡住了!还是得抬!”副队的声音混着飓风和雨水传递到众人耳中,大家纷纷看向江寰,而后者言简意赅:“那就抬。”
沈山梧耐心坐了一会,眼看着雨水越积越深,外界的进度却十分缓慢,他叹口气,不顾江寰的命令打开车门,跳了出去。
雨水已经没到了他的大腿,沈山梧趟着水过去,还没走到位置就听见江寰发怒的声音:“你来做什么!不让你待在车上的吗?”
姚无阙本来就是急性子,现在见到沈山梧在雨里摇摇晃晃更是烦躁:“快回去,别来添乱!”
沈山梧一言不发地找了个位置,半蹲下去摸树枝底部时,水位直接淹过了他的肩膀。江寰瞳孔紧缩地看着他,可情况紧急,现在也顾不上再和江桐纠缠,一旁的副队见队长沉默地重新弯下腰,深吸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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