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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魔(玄幻灵异)——杨溯

时间:2020-10-04 11:29:44  作者:杨溯
  “为什么?”戚隐苦了脸。不厉害的他学不会,厉害的他又不能学。
  扶岚小声道:“你会像他一样变骷髅的。”
  戚隐一愣,黑猫解释道:“巫罗秘法凡人没法儿修,他们说叶枯残是常年苦修才变成那个不人不鬼的模样,骗你们这帮傻蛋的啦,那是巫罗秘法的反噬。”
  “他快要死了,小隐。”扶岚道。
  这咒法这么凶险,那老头儿知道么?戚隐觉得那老头儿有点儿可怜,又问道:“哥,难不成你是巫,所以你能修这玩意儿?巫到底是个啥,不是人么?”
  黑猫道:“巫是一种身份,上古时期将毕生奉献给神,且得到了神的认可的人、妖、魔都能成为巫。成为巫有特定的仪式,这种仪式现在已经不可考了,巴山神殿里也没有记载。‘郑有神巫曰季咸,知人之死生存亡、祸福寿夭’,季咸是古籍里能找到的第一个神巫。神授巫法,厉害的大巫通晓死生存亡、祸福寿夭,是天下最接近神的存在。”黑猫看了看扶岚,道,“你哥没有经历过成巫的仪式,老夫也不能判定你哥到底算不算巫。”
  “仪式这么重要?不就走个过场么?”
  “非也,”黑猫摇头,“仪式是传承力量的一种形态,上古大巫通过巫仪接受神法,又通过巫仪与神沟通。现在的仪式沦为过场,多半是因为关键步骤已经失传。画符、念咒都是仪式。小子,在巴山神殿,倘若你不进行沐浴焚香的仪式就踏进神殿,是会受到巫诅的。”
  敢情白鹿大神还是个洁癖。戚隐扶额。
  “那老头儿擅闯神殿,你们不管管么?”
  扶岚摇头,“白雾让他进去,说明神让他进去。”
  “不管他啦,”黑猫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反正都快死了。凡人呐就是爱自寻死路,娃儿,老夫教你一个道理,不能去的地方别去,不能修的道法不要修。生在天地之间,心怀崇敬是本分,逾越雷池就是自取灭亡。”
  ————
  秘殿
  碗口粗的天光直射进来,落在乌沉沉的小案上和隔着桌对坐的两个人的肩头。尘埃在天光里飞舞,像无数小小的蠓虫颤栗盘旋。元籍闭目静坐,他的对面,黑衣老人枯瘦的指尖拂过一根根灰白色的耆草,呵出一口白烟,“六爻大课已毕。”
  元籍睁开眼,道:“还是一样的结果么?”
  “不错。”叶枯残道,“再找找吧,掌门,你应该让上四座的弟子倾巢出动。”
  元籍道:“我知道了。”
  “今日有个孩子说我杀人修炼,虽然是胡乱猜测,但竟侥幸中的。”叶枯残阴沉地道,“你该杀了他。”
  “杀了他才是承认你杀人修炼,枯残长老。”元籍笑了,黑暗天光下,他的笑容有些刺眼,“长老为何不授枯残秘咒予以灵枢,他是个聪明的孩子,是最合适的人选。我记得我们的约定是无方定期为你提供活血续命,而你须对无方倾囊相授,可你至今有所保留。若是如此,我不如派弟子去寻那位大人。”
  “你寻不到他的,掌门。自从授予我巫罗秘法,大人就不见踪影,即便是我也寻不到他。”叶枯残冷冷道,“至于戚灵枢,这个孩子和他的师父一样,眼睛里不揉沙子,说好听点品行高洁,说难听点就是茅坑里的臭石头,不知变通,断不可能杀人修炼。”
  “那你就教他不用杀人便可修得的术法。”元籍道,“他是和元微一样的天才,是无方的希望,他的术法决不能落与人后。”
  “若你愿意他变成我这般模样,那我现在便去寻他。”叶枯残道。
  元籍垂下眸,瘦削的脸上露出悲苦的意味。如今道法衰竭,三千仙门倒的倒散的散,连昔日鼎盛一时的凤还山都变得这般不三不四,一众弟子没一个能入的了眼。古籍上记载上古大巫通天彻地,无所不能,便是中古道人亦能御风而行,一日千里。而现在道法断代日益加剧,新一代弟子中竟无一人修出神识。
  难道任由无方沦落成凤还那个野鸡模样么?要重振道法,怎么能没有牺牲?他闭上眼,叹道:“明日再去吧,现在这个时辰,他应当在静泉沐浴吧。”
  作者有话说:
  杨溯:哦,原来你已经被呆岚进入很多次了。
  戚隐:………
 
 
第40章 灵枢(一)
  黄昏的时候终于罚跪终于结束了,戚隐腿软得站都站不起来,扶岚搀着他往温泉去泡澡。无方的温泉叫静泉,就是姚小山顶着他的名头偷了戚灵枢衣裳的地方。往南一直走,通过一排白皑皑的小院和一溜铺满雪的夹道就到了。
  猫爷怕水,自己回去了,只剩下扶岚和戚隐,远远地就瞧见乳白色的水雾,进去捻捻手指,湿湿的。温泉大得很,夹岸种了腊梅,里头立了怪石巉岩让人能够倚靠,中间坐落一座假山,是天然的男女分隔。可惜没有鸡蛋,要不然能煮个蛋吃。
  戚隐扒了衣裳,兴冲冲地跳了进去。正值黄昏,里头竟然没啥人,戚隐乐得清静。转头瞧扶岚,他正斯斯文文地一件一件脱衣裳。绣了云水纹的外袍去了,露出里头的素色中单,低着眉眼解开衣带,领口从肩头落下去,那无可挑剔的紧实肌肉一寸寸展现在戚隐眼前,像一卷隐秘的旖旎卷轴徐徐展开。
  轰然一声,脑袋里有一瞬的空白。心里有一捧火,慢慢烧将起来,直将整个人烧得面红耳赤,戚隐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没法子和扶岚共浴,他紧张。
  眼睁睁地瞧着男人下了水,一步步走到他跟前儿。水雾笼着扶岚恬淡的眉眼,他不声不响,像一朵静悄悄的栀子花。戚隐脸色通红,不自觉地后退,后背贴上凹凸不平的巉岩,摩擦的背肉生疼。
  扶岚看见他后退,皱起眉,“小隐?”
  戚隐假装镇定自若,干巴巴地扯了下嘴角,“呃,哥,你先别过来。”
  “为什么?”扶岚怔住了。
  还能为什么!戚隐觉得自己隐隐有气岔经脉,走火入魔的迹象,心脏像沸腾的锅顶起锅盖,突突直跳。他害怕碰触扶岚,这温泉这样暖,扶岚的手一定又柔又滑。他记得那双苍白的手,沾了血的时候有种凌厉的恐怖,可为他洗手作羹汤的时候又温软得像一瓣柔柔的花儿。
  男人特有的那部分有抬头的趋势,他害怕扶岚一旦靠近,他就会硬。
  真他娘的不是人!戚隐一方面觉得自己禽兽,一方面觉得对不起扶岚。他哥这样的不谙世事的乖宝宝,连听见那个词儿都要害羞的人,他竟然对他动了这样肮脏的绮念!
  扶岚皱眉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走过来,眼瞧着就要蹲下。他要是蹲下,不就正对着戚隐那地方了么!戚隐被吓了一大跳,慌慌张张贴着石头往边上靠,大喊道:“你干嘛!”
  扶岚显然被他吓到了,怔了好半晌,道:“帮你揉膝盖。”
  “不、不要!”戚隐往边上走了好大一截,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结结巴巴地说,“哥,男男授受不亲,你不能这样。”
  一下被拒绝了两次,扶岚有些愣。他想起小时候的日子,那时候他一手包办狗崽的所有事宜,刷牙洗脸洗屁屁哼摇篮曲,还有隔天一次的洗澡。狗崽调皮,一开始帮他洗澡总是在澡盆里拍水玩儿,浇得他和猫爷一身全湿。后来扶岚学乖了,脱了衣裳和他一块儿洗。扶岚记得那时候,外面茫茫雪落,屋子里炭火烧得正旺,他在狗崽的背上打胰子,磨出细细腻腻的白沫子。狗崽坐在他怀里吹沫沫,笑得眉眼弯弯,是天底下最快乐的小孩儿。
  然而现在,狗崽坐得离他远远的,浑身都在抗拒他的靠近。扶岚低落地垂下眉眼,乖乖呆在石头的一边儿。两个人隔得距离正好可以躺下一个成年男人,水雾在他们之中蒸腾,彼此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戚隐觉得尴尬,挖空心思想该说点儿什么好。想了半天,才期期艾艾地开口:“那个,今天天气真好,雾真大,哈哈哈!”
  说完戚隐简直想扇自己一巴掌,这说的什么玩意儿,还不如别开口。
  那边没回应,戚隐忍不住扭头望过去,扶岚闭着眼睛靠在壁上,寂静得像一尊雕像,又像一个不能靠近的神祇。这个男人不吭声的时候,总觉得下一刻就要蒸发在人间。戚隐忽然有一种想要朝他走过去的冲动,握他的手的冲动,好像这样就能把他拉入喧嚣人间。
  “小隐。”正在这时,扶岚忽然出声了。
  戚隐一激灵,道:“哥。”
  扶岚枯着眉头说:“你是不是有心疾?”
  “啊?”戚隐茫然,“没啊,怎么了?”
  扶岚隔着朦胧水雾朝他望过来,那眸色仿佛也是朦胧的。他道:“你的心跳有时候会突然变快,很多次了。”
  戚隐沉默了,过了会儿垂头丧气地说,“哥,那不是心疾啦。”
  扶岚困惑地想了会儿,忽然想起在凤还山的山阶上戚隐教他的话儿——人遇见自己喜欢的人儿,心脏就会砰砰跳。扶岚轻声问:“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戚隐脑子里有一瞬的空白,这家伙呆里呆气的,怎么就忽然开窍了?他像个小孩儿被发现了偷藏的糖糕,整个人都慌了起来。正想着说点什么解释,那边扶岚又轻轻地问:“那个你喜欢的人,是不是又不喜欢你?”
  戚隐:“……”
  心上好像被狠狠扎了一箭,戚隐捂着胸口,默默咽下一口老血。
  一瞬之间,什么旖旎绮念都没了,戚隐蔫头耷脑地走到扶岚边上坐下。扶岚见他走过来,有些受宠若惊,递给他葫芦瓢舀水。戚隐有一勺没一勺地往身上浇,道:“哥,赶明儿得空,我好好教教你怎么说话。”
  扶岚乖巧点头,他嘴的确太笨了,是该好好学学。
  戚隐又道:“还有啊,仙山俏郎君的大榜快要出来了,你这几天少在戚灵枢面前晃悠。”
  “为什么?”扶岚疑惑地道。
  戚隐沉沉叹了口气,道:“凭你的姿色,凭你的身材,大榜一出,你肯定会挤掉他当头牌啊。再说了,这大榜还没换,那些姑娘就成天围着你。到时候换了,原先围着他的都围着你了,他说不定会看不惯你的。”他一副很懂的样子,“这都是人之常情。”
  扶岚懵懂地点点头。戚隐想拍他的肩头,刚要触碰到他光裸的肩头时又顿住了,到底没落手。尴尬地抬抬手,转过一旁假装看风景。温泉这么大,里头怪石嶙峋,戚隐起了玩兴,四处乱摸乱看。转过大石头走到背面,忽见前面水雾里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儿。苍白瘦削的身条儿,孤零零地待在那儿,仿佛要消融在乳白色的烟水里。
  不是吧!戚隐石化当场。男人转过了身,露出冰雪一般的脸颊和漠然的眼神。
  刚刚说人家坏话被抓了个现行,戚隐恨不得找条地缝儿钻进去。
  “好巧啊,哈哈哈!”戚隐干笑,“小师叔您也来这儿泡澡呢。”
  这家伙不必打卤簿,所过之处人畜回避。怪不得这个时辰这儿没人,戚隐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是因为他在。
  “本名。”戚灵枢冷冷开口。
  这家伙说话儿跟棒槌似的,兜头就是一下,戚隐没反应过来,“啊?”
  “不是问你。”戚灵枢道。
  戚隐扭过脑袋,正瞧见和他一样愣的扶岚。
  戚灵枢道:“这位师弟,你刚刚叫他‘小隐’,借问他的本名是什么?”
  戚隐心里一惊,这厮定是起疑了。单凭一个小名儿,这厮怎么猜到他是戚隐的?戚隐心里焦急,干笑着道:“我的本名问我不就好了么?我的名儿叫……”
  “噤声。”戚灵枢打断他,盯着扶岚道,“师弟,烦劳你如实回答。”
  完了,戚隐着了慌,扶岚这家伙压根儿不会撒谎,一定露馅!
  “狗崽。”扶岚平静地回答,“他是我弟弟,叫狗崽。”
  戚灵枢沉默了。戚隐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放下来,暗暗给扶岚比了个大拇指。
  “我们哥俩打乡下来,乡下人讲究诨名好养活,没个正经名儿。”戚隐搓着手赔笑。
  戚灵枢没理他,三个人大眼瞪小眼,默默相对。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戚灵枢终于开口道:“烦请二位转过去。”
  戚隐和扶岚乖乖照做,面向巨大的石壁。身后水声哗哗作响,大约是戚灵枢上了岸,正在那儿穿衣。过了一会儿,那边道了声“多谢”,便听见脚步声渐行渐远。再转回身的时候,戚灵枢已经不见了。
  第二日开堂,戚隐递呈了熬了一宿写就的课业,因着罚跪,只好晚上用功,在经楼里爬上爬下翻了一晚上的古籍。他找了个位子坐,低着头把书本一摞摞放上书案,再拿出笔墨纸砚。身旁坐下一个人,素白的衣角落在他跪坐的膝盖边,像一寸清冷的月光。身边顿时呼啦啦空出一大片座位,其他同窗都见了鬼似的逃离。戚隐木木地抬起头,瞧见戚灵枢冷清的侧脸。
  他将众人的课业整在一起,拿出朱砂笔一张一张批阅,半点目光没有分给戚隐。
  戚隐动作僵硬地将书本收回书箱,蹑手蹑脚地准备逃离。肩膀上忽然按了一只手,力气很大,他竟然动弹不得。他慢吞吞地回头,目光越过肩头,望见了戚灵枢。
  “坐在这儿。”戚灵枢头也不抬地说。
  后座的云知他们惊呆了,眼也不眨地望着戚灵枢和戚隐。扶岚还犹自发着呆,流白扯扯他的衣袖,道:“小师弟什么时候惹着戚灵枢了?”
  扶岚转过眼,迷茫地摇摇头。
  戚隐扯了扯嘴角,“……小师叔,您怎么有空大驾光临?”
  “我与你同辈,你该叫我师兄。”
  “我哪敢,”戚隐艰难地说,“我还是叫您小师叔吧。”
  戚灵枢沉默了一会儿,扭过头望着他。那双眸子里仿佛落了一万年的雪,冷得化不开。
  他缓慢又清晰地说:“叫我师兄。”
  戚隐哭丧着脸,答道:“好的师兄。”
 
 
第41章 灵枢(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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