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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倪摘下口罩说一两面条，薛会一听，果不其然是外地人，说的是普通话。
“姑娘，你哪儿人啊~”
“阿姨我是北京的。”林倪说这话时笑笑，她工作时不常笑，同事都说她是个面瘫，其实林倪觉得自己不是不喜欢笑，而是在医院那样的场合，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气氛是严肃的，很难笑得出来。她们部门接诊的大都是病情比较严重的患者，通常都需要住很久的院。
“难怪呢，听你口音好像就是外地人。”
薛会看了林倪一眼，发现她长得很漂亮，皮肤很好，四川地区的美女多，林倪放在美女堆里也是一个显眼的美女了。她见她鼻头红红的，估计是有些冷，于是薛会朝内间里头喊了一句：“霖秋，你给这位姐姐倒个热水出来，顺便你写作业也写这么久了，出来休息一下！”
凡霖秋在做数学作业，她很喜欢数学，觉得数学很有意思，薛会叫她的时候，她刚好做完最后一道题，于是她起身，用一次性纸杯倒了一杯热水，准备给外面的客人送去。
这里面和外面其实只隔了一道帘子，这里面也是很简单的装饰，就是一张桌子，供自己平常在这里做作业用的，另外就是一张床，平常下午的时候，店里通常没有什么人，薛会就会在这里睡一会儿。然后就是一个饮水机。
凡霖秋将水接到纸杯里，她一掀开帘子，发现外面的确是坐了一个客人，那人是背对着自己的，不过凡霖秋脑子里一下子就想到了今天自己放学过后撞到的那个姐姐，她好像也是穿的黑色大衣。凡霖秋摇了摇头，心想不可能有这么蹊跷的事情，于是她将纸杯捧在手里，朝那个人走去，不知道为什么，在离对方越来越近的时候，凡霖秋心里头突然没由来的紧张。
走得越近，凡霖秋头就低得越低，最后她的目光落在桌子上，她将纸杯放在桌子上，轻声说了一句：“小心，水有点烫。”
对方没有立马回应自己，但凡霖秋能够感受到她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紧接着一声凡霖秋听到很轻的一个字。
“嗨~”
她这才敢抬头，是那双眼睛，此刻正看着自己笑着，果然和自己想象中一样，她没有戴口罩的样子真的好漂亮。
凡霖秋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她还穿着校服，有点紧张地捏着自己大腿外侧的裤缝线。
林倪抿了抿嘴唇，眼神中充满了笑意，她捧起纸杯，喝了一小口，不是很烫，她觉得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姑娘很可爱。
林倪仔细想了想，她的确是很久都没有见到过这么纯粹干净的女孩了，在她所生活的城市中，很多青春期的女孩，已经开始学会染头发，泡酒吧，抽烟喝酒更不在话下。
可现在自己眼前站着的这个女孩子，仿佛就是从清水里长大的一般，总给人一种干净的感觉。
“霖秋，过来把面条端给姐姐。”霖秋在原地愣了好久，直到薛会叫她，她才回过神来，跑过去将面条端到林倪面前。
这家牛肉面果然名不虚传，还没有开始吃，香味就已经让林倪胃口大开。
凡霖秋在筷筒里抽了一双筷子递给林倪，此刻她好像就是薛会专程派来的服务员，想要将每个步骤都做到最好。
“姐姐，用这个筷子吧，我妈烫过的，不会有细菌，一次性筷子不环保。”
林倪一听，噗嗤一声笑了，她接过对方递来的筷子，开始吃面条。
凡霖秋站在林倪面前，将筷子拿给林倪之后忽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办。
“你要是不着急写作业的话，你可以坐我对面。”
凡霖秋有点犹豫，她其实是想回去写作业的，可是眼前这个人给她的第一印象不太一样，而且今天下午放学的时候就撞到过她，当时自己没有来得及道歉就跑掉了，对方会不会觉得自己很没有礼貌？
于是凡霖秋坐在林倪对面，她双手的十根指头交叉在一起，看着林倪吃牛肉面。
气氛很安静。
“呃，你要不要试试我家的辣椒酱”
林倪其实是不吃辣椒的，但她还是说道：“可以来一点儿。”
凡霖秋挖了一勺子，准备给她放到面条里，林倪及时制止，“哈哈，半勺就够啦~”
霖秋脸皮薄，这一听瞬间觉得自己有点不好意思。她还从来没有对哪个顾客这么热情过。
半勺辣椒酱放到林倪的牛肉面里头，林倪夹上一筷子，的确是很香，而且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辣。
于是她毫不吝啬的夸赞道：“你们家牛肉面的确很好吃，我今天打车司机师傅专门给我推荐的，不虚此行哈~”
薛会听到之后很开心，总之顾客要夸赞自己做的面好吃，她是怎么都听不腻的。
林倪一边吃着面条，期间喝了两口温水。她见凡霖秋还穿着校服，连看自己吃面时都坐得很直，林倪一看就知道这是学霸的坐姿，她印象中曾经有位老教授曾给他们讲过肢体心理学。
其中就讲到过学渣与学霸的坐姿。
“你读高三呀？”
这是林倪问凡霖秋的第一个问题，她不敢和林倪对视，只是看着她的手，很光滑，手指很长。凡霖秋下意识将自己的手缩进了校服衣袖里，这动作当然是没有逃过林倪的眼睛。不过她假装没有看到。
“嗯，还有四个月高考。”
“有想好要考哪个学校吗？”
“清华。”
这两个字是凡霖秋在心里默念的，她倒是没有真正说出口。
而她给林倪的答案是可能是北京的大学。
林倪一听，脸上笑开了花，但她没有对凡霖秋说自己其实就是清华毕业的，也没有说自己是北京人，只是笑了笑。
吃完面条，林倪准备付钱，薛会说不用付了。林倪问她为什么，她说今天最后一位顾客，不收费。
林倪有些惊讶，心想这老板还挺大方。
临走前，薛会在打扫卫生，凡霖秋将碗收好，校服脱在凳子上，穿着毛衣，卷起衣袖，准备去洗碗。
林倪从自己皮夹里头抽出两张一百块的钞票，趁着凡霖秋不注意，塞进了她的校服口袋里头。
出门前她特意回头看了这家小面馆一眼，虽然不是很豪华，但是很干净，甚至林倪觉得有些温馨，是她想象中的那种温馨。
第7章
林倪从小巷子出来，发现天色已晚，她穿过马路，朝酒店走去。
李教授他们一行人据说是做完手术也回酒店休息了，刚才自己吃面的时候据说他们在吃火锅，问自己去不去，林倪当然拒绝了。
回到酒店已经□□点，她再次洗了个澡，给自己涂抹了一些水乳，然后林倪从包包里拿出一本书，开始阅读。
睡前阅读是她每天都有的习惯，兴许是从小家教甚严，这个习惯很小的时候就养成了，直到现在，林倪觉得多亏当年她爸让她多读书，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林倪抱着那本书看了大概一个小时，准备熄灯睡觉，睡前她拉上窗帘，发现外头下雨了。
她自己所在的那房间正好靠着马路边，可以看到那小巷子，从这个角度看去倒是看得到面馆早就熄灯了。
林倪脑海里突然想起今天给自己倒水的那个女生。
觉得她好像不善言辞，但好像又很热情细心。
林倪连自己都不知道，她在想起凡霖秋的时候，嘴角蓄着笑意。
她关上窗帘，转身回到自己的床上，关掉床头灯。
房间陷入一片黑暗，林倪对着天花板，轻声说了一句：“那祝你考上北京的大学。”
一夜好眠。
第二日清晨，天还没亮，林倪醒得早，将窗帘拉开，发现面馆竟然早早就开门了，本打算再去那牛肉面馆吃一碗牛肉面的，结果实习生付蕾很早就来敲她的门，说是北京那边需要人，马上就要出发了。
林倪叹了一口气，好在昨天自己像是放了一个长假，好好休息了一晚上，她火速收拾好东西，准备回京。
一行医护人员上飞机，离开四川，抵达北京的时候不过也就□□点钟。
林倪又开始了自己的忙碌生活。
日常就是检查病房、询问患者情况，有时候会被通知去手术观摩，医院有时人满为患，林倪便要加班。
而凡霖秋同她一样，每天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因为高考越来越近，范伟倒是真的没有再来找过她了。
渐渐的，霖秋也早就把他忘记了。
高考前一个月，气氛开始莫名的紧张，薛会的面馆表示不再做下午的生意了，她要放学以后去接自己的女儿。
于是凡霖秋同其它学生一样，开始有了家长每日在学校门口等待。
薛会每天都给凡霖秋做各种各样的好吃的，可也不见她变胖，还是很瘦。
而凡霖秋全心全意的投入到学习之中，对于生活中很多变化都没有过多的注意。
薛会的面馆开了三年了，这三年的确是赚了几十万，不过全都用来还债去了。好在债务马上就要还清了。
这事还得从地震之前说起，凡霖秋的爸爸工伤，可是施工队并没有赔偿很多钱，压根不够他治疗双腿。
就这样他在家待了一年多。所有的治疗费都是从亲戚那边东拼西凑的，那时候凡霖秋一家人倒是没有想那么多，这钱肯定没有人命重要，等凡霖秋她爸爸康复过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只是没有想到后来会有那么一场意外。
2008年，二十多万，那时候不是一个小数目，加上一些鱼龙混杂的远房亲戚收了些利息，这些年累积到几十万，薛会终于还是还清了。
想着凡霖秋马上考大学，自己的面馆生意也不错，日子总算是熬到了头。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林倪在北京面临转正，工作忙得一塌糊涂。
距离高考前两个星期，凡霖秋进入了一种模式，就是她不想再学习了。
这事她没有和薛会说，但是她就是有些压力，周围的所有人都觉得她最后肯定是火箭一班的第一名，清北不是问题。
可是凡霖秋自己才知道，她的压力真的很大，如果周围的人没有给她那样高的期望，大概压力还不会那么大，可是有时候期望越高，失望就越重。
在大复习的某一天，凡霖秋终于找到许老师，告诉他自己有点不舒服，想回家休息。
凡霖秋在各位老师眼里可是宝贝，一听说她不舒服，立马给她做心理辅导工作，还想打电话给薛会，让她尽快快来接她回家。
“薛老师，不用叫我妈，我直接回去。”
听他这么说，许老师当然不答应，万一这孩子出了校门做什么事情。自己都不清楚当然会担心。
最后电话还是打到了薛会那里去，薛会一听，凡霖秋不舒服，马不停蹄马上来接她回家。不过只是十分钟的时间，薛会就到了老师办公室。
整个过程凡霖秋没有多言多语，跟着薛会回家，倒头就睡。
那大概是她唯一一次考前综合征，没有发烧没有感冒，只是很困，睡了很久很久。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房间门是打开的，刚好可以看到客厅。
凡霖秋从床上爬起来，肚子很饿，她嗅了嗅，应该是她妈在给她炖汤，于是下床穿上拖鞋。
是薛会给她炖的山药排骨汤。
见到霖秋醒来，薛会给她盛了一碗汤，心疼自己女儿得很，肯定是平日太累了，居然睡了一天一夜。
“乖女儿，快尝尝妈妈做的山药排骨汤。”薛会吹了吹汤面，汤很香。
霖秋端过瓷碗，轻轻啜了一口，山药已经被炖得软烂，排骨很香，汤的确很好喝，骨头里头的精髓都被炖出来了，味很足。
“好喝不？”
“嗯嗯，好喝。”
薛会温柔的看着凡霖秋，一只手还抚摸着她的头发。
才过了七年，女儿已经比她高了不少。今年她十五岁，不知道以后她还会不会长高。
“要是太累了，就在家里休息，其实妈妈并不是一定要你考第一，高考的话，你尽力去考就行了，什么志愿，你喜欢什么就填什么，不用压力太大啦。”
霖秋低头喝汤，心里面酸酸的，她其实想了很多，考北京是她自己的意愿，她从来没有问过薛会的想法。
她们母女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高考完后的那个暑假，自己去上大学了，薛会岂不是就一个人了？自从爸爸死后，她也没有找什么叔叔，别人介绍给她她也拒绝了。
“妈，要是我考到北京去了，你一个人在四川怎么办。”
她这么一说，薛会先是一愣，随即用笑声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她摸着凡霖秋的头说道：“傻孩子，妈妈当然更希望你去更大的地方，见识更多的东西。你考到外面去我肯定开心啊。”
霖秋明显眼眶有点泛红，她说话时声音有点颤抖，“可我要是考出去了，你呢？你一个人在四川。妈，如果你觉得一个人孤独，其实我可以考川大的。”
凡霖秋突然来这一茬，薛会是个感性的人，她差点被凡霖秋说哭，可还是收了收眼泪，坚强道：“不行，你的梦想是北京，你就该去，妈妈一定会支持你，毕业之后你可以回四川，实在不行，妈妈等你工作稳定了之后也可以去北京！”
大人的话小孩当然会当真，她把薛会的每一句话都信以为真，只是十五岁的凡霖秋不知道，人生看起来很长，好几十年，可是有时候短短几年，也会改变很多。
我们对于未知的未来总是抱着乐观的态度，即使我们当中有很多人都是悲观的，可人生下来就是期待好运的。
因为距离高考只有一个星期，学校的老师不再给学生压力，而是教他们如何放松心态。平日紧绷着一张脸的班主任脸上也开始露出笑容。为的是让学生用轻松的心态去迎接高考。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南国一中所有学生都付出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他们等待的是最后收货的果实。
不论结果好与坏，这个过程都历练了他们的意志。
高考前三天，火箭班的同学普遍反应自己失眠，晚上睡不着，班主任老师不知道从哪里买来褪黑素，给失眠的同学发了几颗。
下午刚上课没多久，许老师跑到自己班上，问学生们还有没有复习下去的心情，班上几乎所有人都摇摇头。
于是许老师巴掌一拍，说干脆不要复习了，我给你们放个电影儿，班上人一阵欢呼。
凡霖秋也放下自己的复习资料，这些考点她都能倒背如流，所有的题都做过很多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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