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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
柳拾光听到声音，下意识看了过去。沈却还坐在床边的软凳上，手里拿着书，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墨色的发梢服帖地靠在鬓边，清冷俊秀的面容像是从画中走出的贵公子，他浑身都沐浴在温柔缱绻的夕阳之下，犹如琼玉般凝白的指节沾上了暖黄的颜色，莫名吸引视线。
柳拾光看呆了几秒钟，眼中刚睡醒的迷茫渐渐散去，变成了睡醒就能见到美人的欣喜。
他愉悦地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却儿还没走呀！”
沈却从自己眼前的文字里分出了一缕视线，他看了眼柳拾光，不经意间却对上了他眼中的笑意与专注，不由得一怔。耳尖悄无声息地蔓上了一丝热意。
他又迅速转回了自己的视线，试图把自己的注意力重新放到面前的文字上。
但是余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想放在正躺在病床上的人身上。
“你很希望我走吗？”沈却说话的语调淡淡的，听不出他到底含着什么样的情绪。
柳拾光摇摇头，“当然不。”
他的眼睛亮亮的，咧开嘴笑得有些放肆，柳拾光轻声说道，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慢，像是故意要说给某人听一样，“我很开心呀。”
沈却拿着书的手忽然一紧，他的目光不敢再放到柳拾光身上。
他很快就听到了下一句话。
“——能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你。”
像是清晨叶尖落下的第一颗露珠，透着日光酝酿一夜的暖意，每个角度都像是在宣扬着，你是我见到的最美好的存在。
沈却觉得自己可能又要犯病了。
要不然怎么会连呼吸与心跳，都开始不由自主地紊乱了。
原本被狠狠压制的情感似乎要在下一秒喷薄而出，胸口涨得发疼，但在这无尽的喜悦的尽头，他忽地又尝到了苦涩的味道。
沈却垂下了眼眸，他不敢做出回应。
也不能去回应。
像他这样没有未来的人，怎么能去回应？沈却忽的有些失神，如果……他是说如果，他的病并非毫无希望……
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回应，柳拾光有些失落，但随即他还是扬起笑脸，岔开了话题。
“却儿这么晚了，留下来一起吃个饭？”
沈却回过神，焦距又落回到了柳拾光身上，他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你想吃什么？我叫人送过来。”
一说到吃的，柳拾光就不由得想起自己在游戏里吃了七天的压缩饼干配矿泉水，沈尽除了这两样东西，居然其他什么零食都没有！一回忆起当时的画面，他脸都要绿了。
不行，他这一辈子都不要再吃压缩饼干了！
……饼干也不要。
“什么都可以，给我来点有味道的吃食就行。”当时场景太过惨烈，他简直不忍回想。现在随便来点吃的都可以满足他的胃口！
嗯，只要不是压缩饼干！
沈却想了想，然后给他点了一份香菇鸡肉粥。
终于吃到热腾腾的食物的时候，柳拾光喟叹地觉得自己简直是重回人世。
果然沈却才是天使啊！
妈妈，他要把他带回家藏起来！大宝贝怎么能给别人看呢！
柳拾光从美味的食物中抬起头来，眸光闪亮，他笑着看着正和他吃着同样东西的沈却。
……
第二天。
病房里没有其他人，虽然柳拾光也很想把沈却留下来过夜的，但是这也只能想想而已。
柳拾光琢磨着自己这次两三天大概就能出院，正好可以赶上周末。
时间正好可以，他还是可以按照计划来的，柳付涵已经可以提上日程了。
内心里笑了两下，柳拾光关掉了界面，点开了微信图标。
精准无误地点开最上头的对话框，他开始打字。
【你什么时候还来医院看我啊？】
这条消息发过去没两三秒，柳拾光又发。
【我想你昨天点的粥了。】
对面静默了两三秒，回过来一串点。
啾啾：【……】
沈却本来已经在医院门口，看到这条消息之后，他的脚步顿了顿，面无表情地盯着这人自拍头像上的笑脸许久，然后脚步一拐，又出了医院。
粟记的粥的确不错，但真的这么让人念念不忘吗？
沈却站在粟记的店铺门前，开始仔细思考这个问题。
对面回了省略号之后就一直没消息，柳拾光苦大仇深地盯着界面看了两三秒，不知道沈却有没有get到他的意思。
这个时候病房门却忽地开了，进来了一个身形高大俊俏，面容温和的青年，他戴着金丝边的眼镜，看着十分温文尔雅，手里还提着果篮。
“拾光，我来看你了。”他温和地笑着说。
柳拾光惊喜地睁大眼睛，“学长！”
来人是杨名榭。原主曾经的暗恋对象。
杨名榭放下果篮，拉过椅子坐了下来。
“看你这么有活力的样子，应该是没什么大碍吧？”
柳拾光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受伤的脑袋，“的确没什么大事，医生说过两三天就可以出院了。”
听到柳拾光肯定的回答，杨名榭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了。”
柳拾光看了看桌上那个格外精致的果篮，笑着说：“来就好了，还带什么礼物啊。”
听到他的后一句话，杨名榭笑笑，“我总不能两手空空就来。”
不过一会儿，他忽地促狭地笑了起来，“不提这个了，你知道你现在可是我们学校的名人了吗？”
“啊？”柳拾光一脸疑惑。
杨名榭清了清嗓子，佯装道：“我给你模仿一下啊……‘诶诶，你知道吗？就是昨天发生的那个大事！’”
话音一落，柳拾光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了，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杨名榭的表演还在继续，他嗓子一捏，说道：“‘我知道我知道，就是高二九班电扇掉下来砸死人了是吧！’”
听到这，柳拾光一脸无语，受伤的就他一个，而且他也没啥事啊。
“‘对呀，那个人满脸血的被救护车抬走了啊！’”
“‘天哪这也太可怕了吧！’”
对话完成，杨名榭神情恢复了正常，但是柳拾光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好了，你看这对话，我都能背出来了，你的光辉事迹短短一天就已经传遍全校了。”
柳拾光，“学长你也是听到这些谣言才来医院看我的？”
杨名榭叹了口气，“最初听到高二九班的时候我就有些担心，还想着是谁这么倒霉，后来一打听发现你居然就当事人。”
好吧，柳拾光已经能想象到杨名榭当时复杂的心情了。
“幸好你没什么大事。”
柳拾光笑着点了点头。
“对了。”看着柳拾光的笑脸，杨名榭话锋一转，“之前那是你解决的怎么样了？真不用我帮你吗？”
柳拾光一愣，随即明白杨名榭是在说之前那件关于他是同.性.恋的事。
“你是说他们传的，我喜欢你的这事？”
……
“……我喜欢你的这事？”柳拾光的声音从病房里传了出来，沈却在门口正好听见了这句话。
他握住门把的手一顿，霎时失去了力气，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按下去。
另一只提着装着粥的袋子的手却猛地攥紧。
第38章
病房里的对话还在继续。
杨名榭点了点头。
柳拾光眨了眨眼睛，说实话，好像除了黎染染当面找他不快的那天，他也没在学校感到什么不对，周围也没人看他目光不友好，而且也没什么谣言传到他耳朵里，所以他几乎要把这事放到脑后了。
他还以为大家都是火眼金睛明事理的人，现在学长这么说，难道不是？
“学长，我也没听到什么流言蜚语，而且周围的人对我的态度也没不对啊。”
杨名榭一扶额，“那些真的说闲话的人，怎么可能当着你面说。”
柳拾光讪讪地笑了一下，“对哦。”
但是这事他要怎么解决，他本来就是同性恋啊，别人知道他的性向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而且现在这时代对同性恋的包容度可比他现实中的要高多了，书里主角攻受当时在学校暧昧的时候，好像也没什么人说闲话啊。
唔，等等，难道是他想岔了，其他人不是不说而是不敢说？
这么一想好像又有点道理，毕竟沈兴维可是沈家的人啊。
“可是学长，其实我就是喜欢同性啊，性向是天生的，你不会看不起我吧？”柳拾光垂下眼睑，模样看起来既失落又可怜，惴惴不安的神情，像是在渴望找到别人的认可。
他抬起眼皮偷偷看了一眼杨名榭，目光没有半点软弱。
杨名榭原本有些惊讶，可看到柳拾光这副神情顿时就心软了下来，他有些手足无措，“我我……我完全没有这么想！”
他用尽量平静的语气安慰，“我当然是尊重你的性向了，每个人都是独立的，喜好也自然会有不同，我们不能用大众的目光去评定一个人的性向的对错。而且现在国家同性恋婚姻法也已经通过了，这说明大多数人还是认可这个团体的，你也不用这么不安，我之前……”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之前只是担心你被别人误解，毕竟就算被大多数人认可，也还是有些人会恐同。但现在……那我自然是支持你的！”
“拾光，之前的你一直是谨小慎微的，就算现在你变得勇敢坚强，不惧流言蜚语，但我还是会害怕你受到伤害。叔叔阿姨都已经去世了，你没有家庭的港湾，但是我想，起码还有我。”
“还有我会护着你。”杨名榭的语气异常温和，他说到这，脸上露出了一个坚定而温暖的笑容。
柳拾光愣住了，他完全没有想到杨名榭居然会这么讲，心里不经意涌出一股热流。
但是如果算上他现实里的岁数，自己都老大不小了，还怎么能让一个小屁孩来护着他？
于是柳拾光笑道：“学长，说什么护不护的，你不要忘了，你也就比我大一岁好不。”
“再说了，我一个人这么久了，都过得好好的，而且我也没感觉我有受到什么迫害。”
柳拾光都这么说了，杨名榭脸色微红，“虽然只大了一岁，但毕竟是你的学长啊。如果你在学校遇到什么困难，记得要找我。”
看他这么坚持的样子，柳拾光有些狐疑，要不是原主记忆里杨名榭的确是个直男，还曾经有过女朋友，他差点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喜欢他了。
但现在这么看来，杨名榭该不会只是习惯当一个兄长的角色吧？还是说父爱泛滥，把他当成一个没人疼爱故作坚强的可怜小白花？
噫……
被自己的想法恶寒到了，柳拾光立马止住飞奔的思绪。
不管怎么样，这人总是在对他释放好意，所以也没什么问题吧？
柳拾光对他笑笑，真诚地说道：“学长，你真是个好人！”
杨名榭看着柳拾光脸上阳光的笑容，神情温和，心里却莫名觉得哪里不对。
所以……只是错觉吧？
给杨名榭发完好人卡之后，柳拾光微不可见的松了口气，哪怕杨名榭有一丝的可能会喜欢他，但是在听到他这变相的拒绝之后，应该也会明白吧？
当然这人心里没那意思最好了，反正他这话也挺正常的，毕竟他心里可是已经有沈却大宝贝了！
别人想要挤进来，不行，没可能！
窗外的时间已经颇有些晚了。
“既然你没什么事，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杨名榭见时间差不多了，于是微笑着说道，向他提出了告辞。
柳拾光点点头，“嗯嗯，学长路上走好啊！”
杨名榭一边点头回应，一边打开了病房门。
正打算出门，却差点撞上了一个身高和他差不多，还一同穿着御河中学校服的人。杨名榭及时退了一步，才避免了两人相撞。
他看了看眼前的人，这人似乎才刚回神，看到他样貌的时候，饶是杨名榭也忍不住感叹这人的容貌之俊美，而且长得还有些眼熟。但杨名榭想了想，最后把这归咎于大家都是同校，平常可能不经意在哪遇到过。
杨名榭站在门口，上下稍微打量了一下眼前之人，发现这人手上还提着吃食。
猜测他这是特地来看拾光的，还给他带了晚餐？
杨名榭没有多想，只是对他友好地笑了笑，然后先一步离开了。
等人走之后，沈却微僵的身子才松懈了下来，他轻喘了一下，黑色碎发之下有些凛冽的凤眸，又变成了一如往常的波澜不惊。他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的状态不太对，明明只是见到一个普通的人而已，但他刚刚却像是见到什么侵略他领地的外来者一般不快而戒备。
这样不对。
沈却在心里对自己这样说，手却不由自主地攥紧。
他慢慢走进病房，白色的床上柳拾光正半靠着，手里拿着手机在摆弄。他姿态放松，抬头看见进来的人时，眼里的惊喜蹦涌而出，随即一个灿烂的笑容展现在他脸上。
但是沈却却忽然觉得那个笑容有些刺眼。
他沉默了一下，抿了抿唇，走到病床边的软凳旁。他本想把自己买来的粥放到床头的柜子上，但是却发现上面已经摆了一个精致的果篮，没有多余的地方了。
这个果篮，他昨天来的时候还没有，现在看来大概率就是刚刚那人送给柳拾光的。
沈却又沉默地垂下手。
柳拾光看见了他手里袋子的标志，正是粟记！没想到沈却居然真的给他买了。柳拾光眼里藏不住惊喜，他自然地从他手中接过袋子，然后搬起床上的小桌子，放在了上面。
“是给我带的吧！”柳拾光眼睛亮亮的，直勾勾地看着沈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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