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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曜单膝跪地，天知道他保持这个动作到底有多难，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一块骨头可以听他的，他连动动手指这么简单的事情竟然都做不到。每一块骨头都像是在上面拴上了无形的丝线，自己只是煤油灯的提线木偶。
他尽量绷着一张脸，表情要帅，要酷，不能露馅，假装自己像是个不出世的高人。
他连自己的都控制不了，何况是那几个树精？这也是赵曜第一次认清煤油灯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盏灯不仅仅只会上课的时候通报答案，他更拥有赵曜无可想象的力量，自己是请了个什么样的祖宗回家。
而且这煤油灯性格十分残暴，赵曜眼睁睁的看着叶连召被十几个树精围攻，边打边退，最后无路可退如同困兽犹斗。
“够了吧？”赵曜皱了皱眉。
叶连召一人难敌四手，树精的根部像是利爪一样死死掐住他的喉咙，藤蔓在他身上越捆越紧，法器早就被甩在一边，叶连召双手被捆甚至无法结印。
再这么下去，叶连召非死了不可。
“住手！”赵曜又喊了一声。
煤油灯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一副要给赵曜报仇的嘴脸。
赵曜皱了皱眉，他可以被人保护，但不能被人操纵，他闭上眼，企图找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他胳膊上的青筋暴起，肌肉在微微颤动，双方似乎以赵曜的身体为舞台展开追逐战。
“你信不信我把你扔了？”赵曜咬牙切齿，他正在夺回自己身体的边缘，“放手！”
这一嗓子吼下去，煤油灯突然停止较劲，乖乖收回自己所有的力量。
这东西这么怕被遗弃吗？
远处，树精的树根在空中顿了下，叶连召得以将自己的身体滚出魔爪之下。叶连召刚逃脱出去，树根突然砸向地面，假如叶连召刚才在树根下只会变成一张肉饼。
所有树木都一时间停在原地，然后树根涌动，快速的钻进土地，恢复到了树木的本来面目。
“你没事吧？”叶连召一抬头看到了赵曜站在他身旁，对他伸出一只手。
叶连召看着赵曜，他依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看样子也没有拼尽全力，这就是天才？叶连召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溃败感，他知道自己会输，没想到这么快，“你赢了。”
饶是赵曜这么不要脸的人现在都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你也挺厉害。”赵曜说的很真诚，毕竟他是作弊，叶连召是实打实的本事。
“能起来吗？”
叶连召握住赵曜的手站起来，说：“遵守约定，我不会把旧校区的事告诉别人。”
行吧……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现在怎么办？”赵曜环顾四周，这片原本适合情侣约会的小树林此时面目全非，断裂的树木，莫名其妙出现的深坑，像是有两个迷你哥斯拉在这边大战了一场。
叶连召说：“交给我吧。”话音刚落，他结了一个赵曜看不懂的咒印。
林宝在外面等了好久，从他们的视角看只能看到赵曜和叶连召一直在说话，进去这么久愣是没传出什么大动静，大多数时候身影都被树林挡住了，他跟几个体育生等得花都谢了，一直嚷嚷着：“到底打不打？八点要闭校了。”
等到后面，那几个体育生都走了，要不是林宝念着跟赵曜的革命友情，也想直接走了算了。
突然，赵曜扶着叶连召出来，林宝都傻眼了，赵曜身上白白净净的，而叶连召脖子上有个骇人的黑青爪印，后背像是被用鞭子抽了一样皮开肉绽。
林宝喃喃自语，“我是错过了什么吗？”他刚才明明什么都没看见，树林静悄悄的，赵曜跟叶连召真的打成这个样式，他怎么完全不知道？他刚才睡着了？
“你们这是……S/M？”林宝有点愣，他知道赵曜勇猛，没想到这么猛。
赵曜搀扶着叶连召，不知道怎么解释，此时有点底气不足，说：“没见过打架啊？”
“见过，”林宝很诚恳，说：“没见过这个样式的，你真牛。”
赵曜有点心虚，他是作弊，他要是今天没带煤油灯出门，现在死在树林里的就是他，突然，他眼前一黑，什么东西兜头甩他头上，赵曜一拉，看到是件外套，是他来之前放在林宝那的一件衣服，问：“你干嘛？”
“你是不是傻啊？”林宝觉得无语，说：“你敢这样扶着他大摇大摆路过保安室？你等着明天晨会上通报批评吧。”
赵曜一愣，确实如此，徐天明的案子刚发生，学校管得严，要是出了这种事确实不好。
赵曜从善如流的把外套给叶连召穿，说：“谢了啊。”
“你可长点心吧。”林宝犹如一个操心老母亲，满脸写着：离开我你可怎么活？
“草，我先走了啊。”林宝看了看手机，他爸让他八点之前必须回家，“你们俩病号慢慢磨着吧。”
等林宝走后，叶连召问：“他是你朋友啊？”
“是啊。”赵曜说：“认识好几年了。”赵曜跟林宝小时候就认识，出国回来之后又在一个学校读书还能再续前缘，堪称铁打的友情。这俩人什么混账事都做过，主要是林宝比较混账，他浑身散发着一股伪文青的气质，动不动就找赵曜缅怀他即将过去的青春，企图干点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让自己老了之后回想起高中生涯，能够不枉此生。
而赵曜对他的评价就简单直白多了，这就是个纯傻逼。
“真好。”叶连召说，此时赵曜没有扶他了，他们并肩走着，像是一对普通的高中好友。
赵曜回头看了他一眼，看他低垂着脑袋，一副很孤独的样子，他想叶连召应该是没有朋友的，巫师是人中的异类，见识过妖怪的世界很难再跟普通人推心置腹。
赵曜原本正想安慰他，给他灌点心灵鸡汤，叶连召又说：“不愧是天才，连交朋友都这么厉害。”
……
算了，叶连召这中二病明显不需要他安慰。
“对了，我一直想问你，”赵曜沉吟片刻，说：“你怎么知道旧校区的妖怪是我弄死的？”
赵曜有很多问题想问叶连召，他对于世界的认知一直比较零散，叶连召应该能用他的专业知识补充完这一块空白。
“因为那本来是我的猎物。”叶连召说。
赵曜皱了皱眉，他不是很喜欢猎物这个词，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叶连召丝毫没有感觉到赵曜的语气有什么不对，说：“大概比你早一周吧。”
叶连召说完之后发现赵曜没有跟上来，一扭头，看到他停在原地，紧紧地捏着拳，“比我早一周，为什么不杀了他？”
叶连召愣了，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他依然如实回答：“因为没到时候。”
“没到时候，”赵曜咬着这几个字，亏他对叶连召产生了恻隐之心，原来生命在叶连召眼里如此轻贱，他说：“你知不知道徐天明死了？”
“我知道啊。”除妖像是游戏里打怪，如果你打的怪物等级不够，根本没有什么意义。正确做法应该是等怪物慢慢长大，残害了足够的人命，然后再一举拿下。
“你知不知道杨素素有多伤心？”
杨素素？叶连召绞尽脑汁的回想这个人，才想起来她应该是那次的目击证人，说：“只是受了点惊吓，她过段时间就好了。”
草了……只是受了点惊吓，他真特么好意思说出口。
赵曜暗骂一声，他之前一个人孤零零的去执行“乱码”的任务时，很渴望能够遇到一个巫师，他们年龄相仿，说不定可以纾解心中的郁结，但他没想到巫师是这么冷血的一个群体，除妖在他们眼里像是游戏。
赵曜按耐住想让煤油灯一巴掌把叶连召拍死的冲动，问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美术教室的鸡蛋是你的吗？”
叶连召一脸茫然：“什么鸡蛋？”
叶连召的表情不像是说谎，看来当时扔鸡蛋的另有其人，赵曜得到了自己的答案，看都不想看叶连召，拿着书包快步走了。
而叶连召停在原地，他感觉赵曜好像生气了，突然脸色冷下来，但完全不明白赵曜到底在气什么。
赵曜的胸口像是堵着什么，生闷气一样踢着石子，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才看到停在前面的捷豹。
谢玥倚着车门，他腿很长，穿着一件黑色西裤，一件燕麦色的衬衫，长发束在脑后，瞳孔隐隐有些发绿，再加上他深邃的五官，靠在那里像是个车模，引得路过的人纷纷驻足观看。
谢玥目光冰冷，好像能把人冻成冰渣，他的目光落在赵曜的书包上，一字一顿的说：“你干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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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老年痴呆
谢玥怎么来了？赵曜皱了皱眉，一看表，原来已经七点四十了。他今天跟谢玥相约的也是七点半，按照谢玥那个准时到令人发指的个性来说，来学校找他也说得过去？
只不过……他从未在谢玥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谢玥平时就像是一个笑面虎，大多数时间都是笑着的，现在……他好像生气了？
不过他生气管我什么事？赵曜说服自己，他俩也就几顿饭的交情。
想到这里，他心里有底气多了，打算对家教贯彻冷脸政策到底，开玩笑，之前的十六个家教他都没在怕。
他刚做好心理建设，正准备迈着酷帅的步伐朝谢玥走过去。然后……他就发现自己迈不开脚。
不仅迈不开脚，自己的右脚不听使唤的往右迈了一步，因为动作十分突兀，像是扎了一个蹩脚的马步。谢玥一挑眉，估计是在看他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赵曜的右脚迈出去，然后整个人陡然旋转一百八十度，硬生生把自己掉了个。
左脚向前踏了一步，右脚紧跟其上，只不过动作实在僵硬，再配上赵曜那张耍酷的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跳机械舞。
赵曜心想着煤油灯这小祖宗真的逮着机会就发疯，上次看到谢玥是死活赖在人家车里不走，现在是看到鬼一样疯跑。
“干什么呢？”谢玥的手按住了赵曜的书包，手刚碰到书包的时候，里面的煤油灯突然老实了，正常的如同一个鹌鹑。
“我……”这实在是丢脸丢大发了，赵曜绞尽脑汁，这辈子就没这么丢脸过，“锻炼呢？”
赵曜听到身后的人笑了一声，这借口太蹩脚了些，说：“锻炼够了吗？”
“够了……”
“我看你是作业太少。”谢玥说：“今天多做一张卷子。”
？
谢玥逗他逗得好玩，这时突然看到迎面走来的叶连召，叶连召被赵曜抛在原地，这时候才拖着一张病腿走出校门，刚一出现就跟谢玥和赵曜打了个照面。谢玥对这人有点印象，是叶家的继承人，不过最后能不能当家主两说。谢玥只记得他资质平庸，再多的事情也不清楚，毕竟他不关心这些小辈，不止叶连召，整个叶家他都不放在眼里。
叶连召动作有些不便，一瘸一拐的，穿着一件外套拉链一直拉到底，只不过这外套看着挺眼熟，他见赵曜穿过。谢玥眼睛一眯，莫名觉得那件衣服有点扎眼，拍了拍赵曜的书包说：“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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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谢玥的车开走，叶连召才从双腿发抖的状态中脱离出来，他整个后背都湿了，他看到谁了？青鸾为什么在赵曜身边？
传说中青鸾是瑞兽，他的出现往往是祥瑞之兆，但青鸾身上的事情能说的太多了，千百年前人妖对立时，谢玥就已经是第一个残杀同类的妖怪，他遇人杀人遇妖杀妖，简而言之就是个杀胚。
他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他唯一爱过一个人类是巫师谢无悔，自从爱人死去之后，他自剖心脏，封□□灯不问七情六欲。就此青鸾神隐，所有人都知道他还活在世上，但能看到他的人很少。
这样的人怎么突然出现？像谢玥这种等级的妖物神隐状态最好，因为他不论加入哪一方，都会造成现在已有格局的变动。
这时一辆奔驰停在他面前，家里人来接自己了。
叶连召心事重重的回到家，他刚到家，想要钻进自己房间时就被家里的管家拦住：“老爷请您过去一趟。”
叶连召皱了皱眉，他低头审视自己，知道有些事是瞒不住的，还是想掩耳盗铃一般让自己看着没有那么落魄。
叶家是个纯古式建筑，家宅有上千年的历史，多次国家动荡都能逃过一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依然屹立不倒，他家是逸城的国家级重点保护文物之一，跟旁边的香积寺一个级别的。虽然旁人都说他家多么阔绰，但他总觉得这栋宅子阴森森的没有丝毫人气。
叶连召绕过长廊，背着书包走向父亲的书房。
父亲叶德胜似乎已经等自己很久了，巫师的寿命都比较长，父亲已经一百多岁了，从民国一直活到现在，前几年生的几个儿子都没能活下来，几乎都是死于战乱和动荡。千禧年之后又生了叶连召，叶连召资质平平，无奈的是，确实是他叶德胜唯一的儿子。
叶德胜看着好像只有四十多岁，完全看不出已经过了百年大寿，他穿着一件熨帖的西装，跟叶连召一样扣子扣在最上面。他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镜，因为见过太多大事，目光沉着，不苟言笑，一笑就准没好事，像是个老狐狸。
叶连召走进去时他正在看一份资料，他一眼就看到了赵曜的照片。叶德胜为什么要看赵曜的资料？因为看中了他身上的伏妖血？
叶连召恭敬道：“父亲。”
“嗯。”叶德胜应了一声，他双手交握，似乎在思考些什么，没有再继续说话，接着两人就陷入到了长久的沉默中。
父亲不开口叶连召就没有开口的权利，叶连召熟练的为父亲斟茶，他们沉默了半响，才听到叶德胜说：“你今天碰到赵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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