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之下的惨呼,都被遏制在了这白色的布条之下。人杀活猪的时候,都没有霸道到不许猪惨叫,这个男生杀鬼,却是不许鬼惨叫来污染自己的耳朵的。
掌中眼珠滚动,唐缺仔细研究了一下,说:“不在这只眼睛里。”
另一个年纪看起来稍微更大一点的少年说:“那就是在另一只眼睛里了。”
“嗯。”
几句轻轻飘飘没有重量的话,就决定了受难者的受难方向。很快,何太哀的另一只眼睛也被挖了出来。
“奇怪,也不在这只眼睛里。”
“这有什么。你把他整个鬼切片了,总能找到东西的。”
云淡风轻的,就像是在商量要把水果削皮切成片。多么让人毛骨悚然。
何太哀血淋淋地失去了自己的眼睛,很痛,不过失却视觉的黑暗,却是营造出了一种熟悉的氛围。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除唐缺之外的另一个人很熟悉了。此刻不能视物不能动作不能开口的状态,不正是同温婪将他做成“抱枕”的经历十分相仿吗?
那段时间里,他躺在温婪的床上,像一个死物——除了温婪之外的其他人,也确实以为他是个死物。温婪出门在外的时间里,曾有一段时间由天师府门下的小弟子,替人收拾房间。那是两个年轻人,一个性格很跳脱,一个说话稍显冷淡。
现在眼前这个跟唐缺一块儿出现的人,正是那两个年轻人中说话稍显冷淡的那位。
在何太哀被当做死物的那段时间里,多亏这两位进来闲聊,这才让他有了身处人间的真实感。他没有想到,所有的一切居然会交汇到一处。曾经偶然接触以为不会再有机会碰面的人,到现在“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地出现,这一切,都是早有注定的吗?
他们在找什么“东西”?
对方当时出现在温婪的房间里,是否就是在找那件“东西”?
或许那个时候就是在他。
天师府太清殿前,唐缺出手攻击他,也是如此?
唐缺握住两颗滑腻的眼珠,叹了口气,说:“也只能如此了。”
最后,那件“东西”是在何太哀的右脚地被找到的。
关于那件东西,何太哀并没有看到到底是什么。在一开始,他的眼珠被挖了出去,所以丧失视力。后来中途死了几次,但那时布条重新捆缚,遮盖住了他的眼睛,他什么都看不到了,自然错失目睹那件“东西”被取出的机会。
唐缺找到了“东西”之后,就离开了这间屋子。他离去匆匆,只留下一句:“我先去研究,你在这里看着他。”
便旋风似地出了门。
许久,真的是过了许久,房间里留下的那名说话稍嫌冷淡的弟子,突然开口问何太哀:“你杀过多少人?”
对方没有等到何太哀的回答,过了好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地笑了一声:“对了,忘了你现在说不了话。”
然后他就这样靠上前,手指漫不经心地伸过来,隔着布条按在了何太哀的嘴唇上。
作者有话要说:boss们在上个单元解决,现在是最后收线
处理掉之前埋线的边角人物
再矛盾大爆发一下就能完结了
啊啊啊啊啊啊快完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写不动了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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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我见我执02
食指和中指揭开布条,从布条与布条之间的细缝里探伸进来。因为下手没有轻重,所以居然触碰到何太哀的嘴唇,甚至因为没有控度的摁压,直接分开了唇瓣摸到何太哀的牙齿,。
在这样的接触之下,对方显然有一丝愣怔,尤其摸到的还是一颗虎牙。齿尖微利,硌在指肚上是会产生压痕的,况且眼前的接触对象还不是人,是个鬼——鬼会吃人,就像大型食肉动物比如老虎狮子之类,也都会吃人。摸一个鬼的犬齿,跟摸一头老虎的牙齿,又有什么分别?
可是眼下这只鬼十分虚弱,因为唐缺布条的缠缚,再加上徘徊死亡边缘的凌迟折磨,这只鬼即使面对递送到嘴里的“美食”,恐怕也无气力品尝。
带着居高临下的轻慢恶意,苏宣都没有将自己的手指抽出,他反而更进一步地,将自己的手探入何太哀的口腔中,甚至还故意摸索了一圈。就像将新鲜的肉块,塞入病弱垂危的狮子口中——你能吃得下去吗?就算是送到嘴里,你也没那个可以下咽的力气。
果然,何太哀咬不了人。
苏宣不慌不忙地抽回地自己的手指,他将沾染到的唾液擦在了布条上,脸上有不是那么明显的嫌恶情绪,但更多的,应当类属于捕食者即将见到血沫腥味的亢奋。他等了那么多时日,找了那么久,费了那么多心血,做了许多自己不喜欢的事,不正是为了这一天吗?
他带上一点笑:“想吃吗?”
何太哀实在没有气力,过了许久,才攒足了回复一句话的微弱力量:“滚!”
他的声音又轻又弱,比刚出生的小动物幼崽叫声大不了多少,虚弱极了。
真奇妙。苏宣心想,穷凶极恶杀过很多人的鬼怪,此时由他掌生控死,这种凌驾于绝对生死之上的体验,确实让人愉悦。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苏宣。”
何太哀听到这话,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苏宣突然问:“你会记得那些被你杀死,被你吃掉的人吗?”
何太哀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心头浮上一股戾气很重的怒意。他无法很详细地描述自己此刻心里的情绪,只能很笼统地用一个“怒”字概括。苏宣问完这个问题,自己先笑了,很凉薄的笑,带着一种高高在上,好像看透了一切的神色,他说:“你肯定不会记得的。就像饭桌上的鱼类禽类,谁会记得自己今天吃过的鱼长什么样子,谁又会区分今天的鱼和其他往日吃过的鱼有什么分别?”
何太哀想说点什么,但现在确实没有多余力气。
苏宣说:“我的哥哥在‘超恐怖游戏’里被你杀了,他是个长得很高,又很瘦弱的男生,他很显眼的,总是很容易显得‘鹤立鸡群’,但你肯定没印象。不过也没什么关系,你只要知道,我是来找你报仇的就行。”
心中堆积起来的怒意,奇异得就像是被扎破的水球一样,顺着漏口无力淌了出去。那是迷茫、无可阻拦的泄气。
何太哀突然想起“器灵”的话来,对方留赠于他的永生诅咒,果然是最好的报复。不生不死不伤不灭,这真的是最恶毒的诅咒了。它给了他无止境的,看不到终点的生命旅途,逼迫他去面对一地的烂摊子。
有时候比起活着,死亡是最好的解脱办法,不管做了什么错事,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人一死,那就是得到了最高等级的惩罚,一切都一了百了。死去的人不必再想身后之时,一身轻松。活着的人也不好再苛责一个死人,人死万事空,就算死人做了再过分的事,最多也只能口头骂两句,但人都死了还能怎样?
可是当一个人无论如何都无法死掉的时候,这件事就会变得异常恐怖。
——你为什么不去死?!你害死了那么多人,你自己为什么不去死?
犯下的过错不可被原谅。就算是因为自身的无知,或是被他人险恶诱导着犯下的过错,都不能成为被原谅的理由。温婪那张面对他时,带着显而易见的厌恶情绪的面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连带着对方说过的话语也一同浮现。
是怎么说的来着?
改过自新就能被原谅了吗?不自知就能成为免罪金牌吗?不可能的。去死吧,一命偿一命难道不是最应该的吗?居然厚颜无耻地活了下来,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既然那么想活着,那就永远活在自责之中,用整个余生去赎罪啊。
——是这样说的吗?似乎,好像,是的。
他有些记不清楚了。这样的话语就像是用针刺入指甲盖里,扎得他潜意识地想要逃离不想去面对。那些话带着极沉的分量,沉入了他的记忆深处,然后在记忆深海里被晃荡的记忆腐蚀,生出锈迹斑斑的记忆铁锈。最后,许多其他似是而非的话语一并沉下来时,都在这一段话上生根了。越是不去看,等着时日发酵后果有一日不得不面对时,才让人发现,这些锈痕叠加膨胀,遮蔽了原本那句话的面貌,变成了一副越发狰狞的模样,叫人难以面对。
余生吗?余生。可是他的余生没有期限,无穷无尽地怎么都死不了。赎罪,赎罪,赎罪……到底怎样是个尽头?那些曾经死在他手上的人命,像是一段带刺的绳索,紧紧地锢住他的脖子。
更何况他不是人,只是个鬼怪。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本来就是会被敌视的存在。死不了的鬼物,而且这鬼物手上还沾着人命,所以,不管怎么去对待,都不会有问题的,都是对的,都是正义的,不是吗?
不知过去多久的时间,唐缺回来了。
他看了一眼吊在空中血肉模糊的鬼怪,皱了皱眉:“你这样,是不是有点……?”
苏宣斯斯文文地收回手,拿起一旁的湿巾擦了擦自己的手:“你觉得过分了?”
唐缺说:“这个画面让我看起来很不适,我觉得没有必要。”
苏宣转头:“可他死不了。对待一个不会死的鬼物,除了虐待虐杀他,你还有更好的惩罚办法吗?”
唐缺:“……”
“算了。”唐缺很快转移话题,“我来是跟你说正事,‘息玉’取不出来。”
苏宣稍微有些惊讶:“你之前不是取下来拿走了吗?什么叫做‘取不出来’?”
唐缺:“是,我的确是拿下来带走了它,但,它在外头存放一段时间后,会自行消失。”
苏宣:“哦?”
唐缺:“我猜,它很可能是跟这个鬼怪融合在了一起。我再怎么取走它,它可能最终都会重回到这个鬼怪的右脚处。”
苏宣:“我知道了,你现在过来,是打算验证这个观点。假如一切确实跟你猜测的一样,你打算接下去怎么办?”
唐缺顿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半空里血肉模糊的何太哀,像是感到反胃似的扭转了头去,而后十分含糊地说:“接下去怎么做,我还要再想想。”
息玉。
“息”是生长不息的息,“玉”则是指此物看起来的外观近似物。传说记载中,“息玉”通体为黑色,有聚灵之效,能使人修炼事半功倍,它是一种自然孕育出的灵玉,生长环境要求艰刻,人工难以复制,所以极其罕见,再加上它极难被寻找到,所以是为无价至宝。
为什么“息玉”极难寻找?不是因为它生长环境的路势崎岖,让人难以接近,而是因为,“息玉”生长之侧,往往有伴生玉种——一类红色的“玉”,能够隐匿与之接触之物的气息,能够完全隐匿掉“息玉”存在的,让人根本无从着手寻找“息玉”。
“息玉”长于其上,因此,人们也往往称之为,“息壤”。
是的,如今小怜口中衔着的秘宝“红泪”,就是用“息壤”炼制而成。
要找寻到“息玉”,人工探测的法子是没有的,因为“息壤”的存在,它屏蔽一切探知,如果想要“息玉”,那就只能靠运气。
红色“息壤”生“息玉”,两者相伴相生,极难分割。当年天师府前掌门印小苔机缘巧合得了一块,她那时瞒下亥清悠弟弟亥清然假死的消息,与这家子虽然不见面,但一直有消息往来。彼时虞幼堂在过于年幼的岁数觉醒了阴阳眼,为此很困扰,印小苔听说这件事后,就切取了一些“息壤”送给虞幼堂的父亲亥清然,用以打造眼镜来遮蔽鬼怪气息,以此解决了虞幼堂面临的问题。
结果,虞幼堂戴着眼镜这副上学读书那会儿,碰到了何太哀。而何太哀在打闹间,踩碎了虞幼堂的眼镜。
先前说了,“息玉”跟“息壤”相伴相生,很难分割,尤其是将之“桥归桥路归路”地分割得楚汉分明,所以虞幼堂那一副具备“隐匿”功效的眼镜,它的主要部分,其实是“息壤”多于“息玉”。何太哀踩碎了虞幼堂的眼镜,碎片飞溅,有一片掉进了他的鞋子里,他自己没注意,后来察觉,只当是进了小石子,回家脱鞋袜倒出那粒“石子”,还不小心光脚踩在上头刮伤了脚。
“息玉”就这样进入他的伤口,附着在了脚上。
而即便同样都是“息玉”,也是有区分的。就像一头牛身上存在极小一块最精华好吃的部分一样,“息玉”也是如此。它的“核心精魄”部分,居然就这样附着在了何太哀身上。
些许年岁之后,花长老为了自身的布局杀了虞幼堂的父母。虞幼堂那时感觉“凶手”似乎在翻找什么东西,这个认知也是没有错的,花长老确实是在找被印小苔赠出的“息玉”。她修幻术法阵其实并不怎么需要依靠“息玉”,但她不甘心师姐居然没将“核心精魄”送给自己。她翻箱倒柜,将现场破捣得一塌糊涂,但到底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唐缺重新从何太哀的脚底取出了“息玉”,脸上很自然地又露出那种研究小白鼠的表情:“果然在他脚上。看来‘息玉’在他身体里待的时间太久了,已经与他融为一体,他就是‘息玉’,‘息玉’就是他。再加上他又是不灭不死的,只要他死亡了又活过来,所有的碎肢都会重塑,这块‘息玉’也会回到他的身体里。”
苏宣听了这些话,也不是很在意,只说:“哦。”
唐缺:“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苏宣:“知道了。”
唐缺:“我觉得你没明白我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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