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贸放下手机,视线一寸寸移动,将宋易权从头打量到脚。
尺寸完美合身,繁复的料子反射着不太明亮的灯光,整体和细节均像黑曜石一般耀眼。
西装本身就是一件艺术品,更何况此刻它被穿在宋易权的身上,宋易权双肩压着的可是新生代一哥的头衔,所以,身材也是不容他人置喙地绝美。
闪耀的光在他身上流转,久久叫人无法移开视线。
封贸只看一眼,脑海中的场景自动转到他穿这套西装上台的画面,表情一如既往冷酷,步伐之间带着微风。
“好看。”
最为简单也是最为准确的评价。
宋易权慢悠悠转了半圈,作为一个敬职敬业的模特,向他展示衣服上的种种细节,譬如肩头精致的刺绣设计。
“就这么站着别动,我看看哪里需要修改。”
封贸说完,上手丈量。
隔着衣料宋易权也感觉到了他指尖的温度,像当初在医院一样烫人。
宋易权人没动,但是眼神是灵活的,余光里满满是冷峻气质降到最低的人。
过去了两分钟,肩胛骨都被摸了两遍,宋易权忍不住出声:“封总看出什么名堂没有,借机揩油?”
封贸手扣住了宋易权的后脑勺,揉揉扎手的黑发,说:“要想揩油我也没必要铺这么多流程。暂时看不出哪里不合适,你有想法也可以和我说。”
“没想法,都挺好的。”
宋易权说着,跨步走到床边,优雅落座,摸到被子上的手机。
他眼神轻松,隐隐能看出笑意,说明并没有在敷衍封贸。
“刚才我姐打电话其实是为了试探,我相信封总也听出来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手机已经放回去了,自从上次吃火锅回信息被嫌弃,宋易权就有意留出时间,和封贸说正事的时候不看手机。
“那你觉得她试探出什么来了?”封贸坐到他身边。
“部分有偏差,其他都挺正确的,她一直以为你是个姑娘来着……”
封贸脸色未变,但没打招呼捏了宋易权的肩膀。
宋易权吃痛,瞪他一眼:“惯性思维,不能怪谁,其实我想我姐这几天在家也没事,什么时候封总有时间见见大姑子呢?”
“这张嘴真是有便宜就想占,”封贸大拇指的指腹按在宋易权柔软的唇上,“倒也不着急,先把年过完,万一兜不住,鸡犬不宁的还怎么跨年。”
宋家一心都在事业上的少爷,以前不找对象,如今处上的对象却是个男人,无论怎么去想,波澜终究会有。
宋易权明白他又是在替人着想,抿抿唇后说:“总得先找一个突破口,市报圣女的名号听过吗,她见过的风浪可不比别人少。”
倒也是这个道理。
只要有机会,宋易权就会悄无声息地完善封贸在宋新涵那边的形象。
或许不用顾虑那么多,可是发展到今天,宋易权真的接受了宋家的存在,把他们当真正的亲人。
亲人之间,真情实意是第一位,得到宋家的承认,一切也会不一样。
既然两人都没有异议,先和宋新涵见面这事也就写在日程上了。
……
早上被生物钟叫醒,宋易权醒来闻到了浓浓的奶香味,于是在这边洗漱好,吃完早餐就各自去工作。
接近年关,半行也紧张起来,宋易权刚跨进大门,感冒才好的宋晓灿急吼吼把人抓去了会议室。
在场的九成是公司员工,宋易权一个旗下签约的倒成了异样的风景。
他途中和往常一样,闷声去听内容,他状态回到以前,赵欢看着心里也欣喜。
然而在例行往事询问的那关,宋易权语出惊人了。
以前,无论半行作出怎样的决定,宋易权的回答基本上是笑着说没问题。
但今天当赵欢以为万事在握,又问他的看法时,宋易权明确告诉她。
“我觉得不行。”
十几号人顿时震惊,一言不发,就想听他反驳的理由。
赵欢刚才还在老总面前侃侃而谈,下一刻面子当场被削掉一层,她笑容全失,找了许久方稳住神态。
“易权,能和大家说说你的看法吗?”
宋易权徐徐站起身,嗓音清列,但无攻击力:“就拿最近来说,半行的人员流动很大,先有魏钧休假,后有赵云辞解约,公司填进来的都是新面孔。公众和品牌方最先认的是模特还是他身后的公司,其实一直都很明显,不是吗?”
他就事论事,也不管那两个人的离开都和他有关。
“而这个时候,半行如果想举办全是自家模特的一场秀,也许挺像和别人亮底牌的。”而且还是一把不好的牌。
宋易权之所以会说出这番话,还是想给半行做一个提醒,频繁动作,动摇的只会是半行的根基。
现在半行几乎把宋易权推在最高位,不然也不会明晃晃破例让他参加内部会议。
他这一说完,大部分人眼神也在动摇。
自从宋易权回到半行,实际上,公司的实权在逐步转向赵欢的手里,半行需要一个听话有能力的继承人。
刚好赵欢能力不错,也听话,可惜,一个领导者需要的是从善如水,而不是习惯被颐气指使。
她头上的那几位圈里基本规则都没摸清楚,就有各种想法,这且不是拿着半行当试验品?
成功与否,已经看见端倪了。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看法,我会配合半行作出的决定。”
分析出在座的人除了有疑心之外,再无别的反应,宋易权暗自坐了回去,该提醒的他说过了。
“关于易权说的这个问题,我们会想其他办法解决……”
会议全程由赵欢主持,最尊贵那把椅子上的人从头到尾一言不发,他半途看了看宋易权的表情。
奈何,宋易权的微笑很会掩饰自己内心真正的情绪。
会议结束,宋易权随着人流出去,他不想和多余的人有交集,尤其在话题还热乎的情况下。
宋晓灿在门口等了他很久,喝下两杯热可可,眨了眨有神的大眼睛,希望宋易权和她说点有用的信息。
然而宋易权并没有,只是叫她备车出门赶拍摄。
紧紧跟上宋易权的步伐,宋晓灿拢了拢身上的大衣,脖子蜷缩起来:“哥,那可是高级会议啊,要是魏钧还在,啧,能气上好几天。”
人都彻底离开半行了,宋晓灿还隔空和魏钧看不对眼,算是服了。
“也没说多少重要的事,你想知道?”宋易权说。
“机密的事千万别告诉我,我也可以蹲群里的消息,”晓灿嘻嘻两声,“话说不是来了一个新助理吗,大家这几天都在议论他,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关注早上的会。不过,有一点就很奇怪。”
新助理也就林起一个了。
宋易权顺口接上问:“哪里奇怪?”
宋晓灿走近几步,放低声音,眼神认真无比地说:“他明明很难相处,这可是在半行,大家居然还能被外貌迷惑,所以多奇怪啊。”
第64章 俩月
这也不用宋晓灿多说,见林起的第一面,宋易权能隐隐约约感觉出来,他性子凉淡,至少会是与所有人笑脸相迎的性格。
听了吐槽和疑惑,宋易权没表达自己的看法。
宋晓灿最近不满的事堆成山,细细叨叨说了半天,到车上还不消停。
于是,几度走神的宋易权察觉到一点,她连保洁阿姨都能找出一些问题,但是唯独有个人,晓灿半句不好的言辞也不曾有。
那人就是庄涛。
那个时候在节目里,宋晓灿极其抗拒庄涛的靠近,表面还是私底下,拒人千里的态度从一而终。
宋易权打理袖口细小褶皱,心想,这次庄涛进入半行,不再莽撞,俨然是一个端水大师,谁也不得罪。
没想到半年多的训练,他还真学了不少。
车停下,宋易权也叹声气:“到了。”
宋晓灿立即把嘴闭上,下车绕到前面打开车门,在这场秀开始之前每一件事都细致入微。
今日的行程十分顺利,避开了各种高峰期,所以回到半行才只是两点多钟。
很巧的是,封贸也在半行。
宋易权有时候就无比好奇,他是怎么把时间安排出来的。原先,受了陈益生表面评价的影响,宋易权认为封贸是实打实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目的是想气死荣唐董事长。
直到宋易权的腿大有好转,方才知晓,表面的东西并不值得相信。
两位姓宋的一路闭着眼睛也能准确摸到三楼,途中,宋晓灿用尽所有赞美之词,夸赞宋易权从头到脚的镜头。
“看哥拍摄真的是视觉上的一种享受,我刚做助理那会儿,好累呀,然后到拍摄的时间,就觉得啥累都值得了。”
年轻秀美的姑娘踮起脚尖,眼睛里都是喜色。
宋易权坚决不被蛊惑,反问:“也没那么夸张,晓灿,你今天话这么多,到底有什么目的?”
宋晓灿直接讶异道:“哥,你怎么可以这么想我,这是表达对你的感激之情,而且最近看你喜事连连,我也高兴嘛。”
她相当于追星的小粉条了。
高兴地转了半圈,宋晓灿差点跟不上宋易权两步当做一步的速度。
在原地找了找方向,宋晓灿也因为这半圈看见了一个画面。
见着那两个人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急急叫停宋易权。
“哥,等一下呀!”
宋易权应声停下脚步,修长的躯体侧过半步,俊美无铸的身材融进午后的阳光里。
宋晓灿赧然笑笑,偏头指引宋易权去看另外一边走廊尽头的两个人。
视线一路毫无遮挡,宋易权简单一抬眼皮从肩膀那里开始就认出那是谁。
以十几岁起步养出来的淡漠表情直接冲击到眼球的感官,封贸眼神冷然,轻轻地,一直飘到楼道十字路口,直到和宋易权对上视线为止。
他们中间隔着林起,此时此刻,封贸刚好与他握手。
宋易权嘴角顺势往上,眼睛自然盈满笑意。
而宋晓灿分辨了许久那个背影,嘟囔说:“咦……那不是林起吗?”
她惊讶的声音还在耳边,宋易权脚下变了方向,走向封贸的位置。
封贸从容将手抽回,低语了几个字,距离太远宋易权没听到也没看清。
林起也收起手,或许是听见宋易权平缓的脚步声,便转头看向身后。
他转头的那一瞬间,嘴上的笑容还未消退。
想起宋晓灿今早对他的评价,宋易权眼底的笑意竟是淡下去几分。
“易权师兄。”除了尊敬的称呼,再无其他问候。
宋易权一星半点的异状也没有,微笑颔首,算是问候过。
把关注转到封贸的身上,又让封贸眸里的温和暖上指尖,宋易权悠悠开口:“封总巡查工作真是一丝不苟,这么早就过来了。”
开玩笑一般的语气足够说明他和封贸并不生疏。
封贸走向宋易权,语调暧昧:“这不是因为宋先生下班早,不然我也不会这么早过来。”
“受宠若惊。来都来了,要不上去坐坐?”
“到了有一会儿了,没事就先回去。”
“也行。”
面对这二人的交谈,宋晓灿选择在一旁偷笑,嘴都咧到了耳朵根,反观另一个人,林起的笑容就像没有出现过,目光再次疏离。
“哎呀,我快赶不上公交车了,哥,要是没事的话,请允许我先溜。”
宋晓灿一瞧时间还早,立马想把宋易权赶出半行,免得他上楼后又是一番琐事缠绕。
和封贸做了一个眼神交流,宋易权提议:“等会我送你回去。”
上次的教训宋晓灿始终记在心底,哪敢再坐他们俩的车,当下猛烈摇头,拉拉肩上的包说跑就跑。
和林起又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二人一同下楼。
来来往往的人不少,除了在看半行的“脊骨”,也在看从天而降的金主。
等车启动完成,宋易权半口气泄出去,忽然老气横秋地说:“很像,对吧?”
一点铺垫都没有,封贸不仅要手上把握方向盘,还得脑海里分析这又是说的什么。
车出了地下停车场,视野忽地开阔,刺目的光线你争我抢地涌进车内。
外面是冰冷刺骨的寒意,车窗上也有一层似有似无的霜花,封贸怕宋易权冷着,把空调调高了一点。
“在说林起?”封贸摸到他说的话题,声音无异,“第一眼见到还真觉得像,就像你说的,封祷长大后的模样。”
“仔细一看,又有许多地方不像。”
宋易权无意识地接话:“人长大也总会变得,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了。”
封贸抽空手背拍在宋易权的额头上,清脆悦耳的声音灌满狭小空间。
捂着额头,宋易权满眼的不可置信。
封贸镇静自若:“你这个表情和语气是想表达什么,当初我是亲眼看到封祷被送进火化室,不会因为相貌像就产生别的幻想。”
他说到点子上了,宋易权就是担忧他混淆。
毕竟走廊那里林起一闪而逝的笑容,让宋易权直接联想到封贸和封祷的合照。淡蓝色的天空的一望无际的海洋混在一块儿,海天一色之下,封祷的笑脸格外灿烂。
宋易权当时萌发出一个疑问:为什么林起会出现在半行,又偏偏对封贸另眼相待。
真叫人不舒服不是吗?
尤其还看见封贸和他握了手,然后,心里就更不舒服了。
就算今天的人是赵欢,封贸也不用把手伸出去,他身居高位,姿态本就高贵。
纡尊降贵不是经商之道,涉及利益的时候只会伤及和气。
宋易权安静地剥开手中的糖纸,扔进嘴里咬碎,被一股脑冲上来的甜味呛到了喉咙。
他轻咳,封贸却趁机掐了他的腮帮子。
一阵痛疼过后,宋易权咂嘴,顺手抓到即将抽离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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