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距离地面的距离已经非常近了。
他们非常轻松的落在了地上,然后,向着东方而去。
一直向东,来到了白细的沙滩。
清蓝的海水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着海岸,在沙滩上一次次留下濡湿的水痕。
他们在这里,看到了那个少年的身影。
他穿着一身迦勒底基础制服,白衣黑裤,被光朦胧了一层的线条极其干净。
背对他们,静静的坐在海滩上。
开阔寂静的沙滩上只有立夏独自一人,以至于少年的背影显得失魂落魄。
近在咫尺的距离,似乎隔了一世的疏离,他的世界好像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察觉到来人熟悉的气息后,少年开口,沉声道:
“……你们来了。”
干涩的嗓音,就像是刚把所有苦楚咽进肚子里,嘴中还余留着之前的痛苦一样。
连开口的语气,都带着苦意。
立夏始终没有回头。
他看天空,看夕阳,看大海。
看还没有亮起来的星星。
唯独不看向来者。
少年骑士向着立夏的身影走了两步,听到沙滩上窸窣响起的脚步声后,立夏开口制止:“别过来。”
“我现在的表情一定非常失态,所以……不太想被看到现在的样子。”逐渐趋向平稳的语气,温缓又悲伤,隐隐带着泪意。
加拉哈德踌躇着停下。
他向着立夏的背影伸过手去,结果显而易见——距离太远。
清风嘲弄着无法拉进的距离。
太宰的神色很静,全部的目光都投往立夏,眼睛里满满全是他的身影。
但是,太宰始终没有上前一步。
最起码,现在是这样的。
“他……迪诺先生那个时候说得,是对的。”少年手里握着一只瓶中船,叹息着说道。
他没有介绍‘迪诺先生’究竟是谁,只是自顾自说了下去。
“如果能有‘任性’这个选项就好了,如果我能像富江那样,变成一个任性的讨厌鬼……”他眼睛里倒影着的海波粼粼,像泪水一样温柔。
下一刻,少年眼睫微垂,敛起眼眸。
“如果能够那样,就好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啊!”医生有些崩溃的念道,说出了加拉哈德的心声。
罗曼医生很想对立夏说出‘振作起来!’这样的话,但是看到少年现在的样子,无论如何都无法开口。
或许只要他开口了,立夏就会做到他说的东西。
但是,正因为这样,所以才不能说。
心理方面的很多东西需要的是疏导,而不是强硬性质的要求。
无论时间再如何紧迫,医生想要留给这两位身为御主的少年少女的,永远都是,想要他们能有忙里偷闲的时间。
迦勒底的浪漫医生,是个温柔的笨蛋。
“没关系的,立夏。”他引导少年去忽略‘延续人理’这一计划带来的紧迫倒计时,用温吞绵软的声线耐心的去抚平少年的情绪,“不想说的话,不说出来也没有关系。”
“想要任性也没有关系。”虽然出现在这里的,只是灵子的投影,医生也向那个把下巴搭在膝盖上的孩子伸出手。
罗曼医生向着少年做出了‘摸摸头’的举动。
“立夏。”他的语气温和又认真,“你可以做一个任性的孩子。”
立夏的目光依旧有些恍惚。
他好像听到了医生的话,又好像没有听到。
但是,他的眼神重新清明了起来,情绪开始稳定。
他需要时间。
沉默的最后,立夏怅然开口:“有人离开了。”
“那个人,是川上富江。”这是汇合后,太宰说出的第一句话。
脚印在沙滩上印了一行,将路途串联到少年的身旁。
太宰治在立夏身边坐下,与他并肩。
落日的余晖为细沙染上璀璨的金黄,淌过指缝时,还带着阳光特有的温热。
立夏收拢指节,试图去攥住流逝的沙。
只不过,总有一些东西是越想握紧就越会流逝的……譬如沙子,还有生命。
他没有抗拒太宰的靠近,而是以此为接点,重新融入了外界。
疏离感被一点点瓦解。
“……嗯。”立夏回应了太宰,情绪里还残留着浅浅的恍惚:“他离开了。”
听到太宰治的声音后,少年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将一切的一切全部都说了出来。
语无伦次的,句子颠倒的……全部,说了出来。。
关于记忆,关于过去,关于现在——
关于,遗忘。
一周目的记忆。
他以死亡迎来终点。
但是,那是属于他的一周目‘终点’,却并不是川上富江的终点。
新周目的记忆。
以与过去重逢作为开场。
以活在过去的少年人那句‘打算去把自己杀死’作为结束。
他就这么浑身僵硬的躺在神代的船上,眼睁睁的看着分体的富江们把身为‘本体’的自己杀死。
走上那条一去不回的路。
嗯……说起来,立夏他一直认为化身为龙后的富江,会被利维坦的意志取而代之。
但是直到那一刻,才发现似乎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现实永远是多变的。
很多事情不到发生的那一瞬,你永远不会想到――‘原来还会发生这种事’。
那个傲慢到不可一世的,高高在上的川上富江……
“他撒谎了。”少年就这么紧咬着牙关,面色苍白。
仿佛又有一座大山一样沉重的重量,垒在了少年略显单薄的肩膀上。
这突如其来的重压,令他呼吸愈发沉重起来。
可他没有低头,也没有绝望。就这么缓缓的呼吸着,熟悉着新增的重量。
又是一阵沉默后,立夏将想要诉说出的话语,一字一句的从喉咙里挤出:
“川上富江是个骗人鬼。”
说来可笑,竟是将不久之前富江对他作的评价……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
但是――
“你不是原谅了他吗?”太宰放远了目光,声音很轻的叫了声少年的名字:“……立夏。”
不管富江到底是骗人鬼,还是麻烦精。
立夏最终还是原谅了他。甚至可以说,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走到‘憎恶’的那个地步。
太宰摸了摸猫咪漆黑的皮毛,将目光转向立夏。
海水很清澈,夕光很暖。
友人的目光,极致柔和。
太宰治看着坐在他身侧的少年,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渐渐趋于安静。
那种没有压力的,温暖的静。
立夏终于有了关于‘这个特异点已经结束了’的真实感。
他紧绷的肩膀,一点点放松了下来。
“那么……”
少年的鼻音听起来让人觉得他在难过,但是脸上的笑容却满是释怀。
太宰却极其敏锐的察觉到了,那份释怀下被压抑着的,甜苦甜苦的悲伤。
“让我们来说一说,川上富江的故事吧――”
说说那个人的故事吧?
讲完,就应该说‘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梅林:让我们来说一说王的故事吧。
咕哒:让我们来说一说富江的故事吧。
其实本来是一个超级大长章直接结束富江这一卷的……但是真的太长了orz
所以扬子就把这一章找地方劈成了两节,先发上半部分,明天发下半部分qaqqqq
第51章 为了你
6月1日
追寻伊甸曾向往的东方。
―
[来说说川上富江的故事吧。]
西洋的酒水,东洋的花。所谓‘浪漫’的戏法,在他眼前不断的落下。
他是全高校最受欢迎的人,身边永远不会缺少众人口中的朋友。
富江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没有人不认识他,鞋柜中的情书永远都处于爆满的状态。
想要告白的人更是一打又一打。
自立夏认识他的那天起就发现了。
富江身边永远充斥着形形色色的人,来了又走,但是永远都不会缺少环绕着他的人。
永远被爱着,任性到无法无天。
这是一场围绕着富江展开的‘爱’,是思慕着富江的人单方面的给予与恶欲。
虚荣,傲慢,喜新厌旧。
令人感到讨厌的这几个词汇里,却又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意气风发。
“富江的性格和行事作风从来没有改变过。”少年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愣愣的看向远方,“毕竟他就是这种过分的性格,所以无论再出格的事情,放在他那里反倒不会让人觉得意外。”
“改变的人……是我。”立夏的声音带了些流转不畅的滞涩,“与现在的我相比,那个时候的我,并不是一个容易相处的人。”
眼眸低垂的少年,错过了太宰治此时的目光。
那种浮于表层的温和下,深思着什么,极其晦涩难懂的情绪。
近乎于温柔的阴沉。
别误会,这份阴沉并不是针对藤丸立夏的,而是一些其他的什么东西。
譬如……瑰丽与怪诞所交织出的命运,以及触摸不到的过去和前路。
立夏几乎都快要忘记了。
其实,他也是有过那么一些年少轻狂,倔强到,明明只是很小的事也半步不让的岁月。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性格,说话的语气,行事方式变得更加平缓而没有棱角的呢?
比起无意义的宣泄愤怒,变得温和忍耐。
改变的过程并不是迅速的,而是有一段作为过渡的时间。
但是,要追究改变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话……却连少年自己都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
那个时候,曾与川上富江针锋相对的自己。
两个人言辞锋利,互相戳着对方的痛点,却又维持着触及底线前的默契。
在对方被刺痛到鲜血淋漓之前停下,接着是互相怒视,再升级成冷战。
富江嘲笑过立夏的穷酸和无趣。
立夏也讥讽过他的任性傲慢。
这是一种极其微妙的平衡,两个人像是在钢丝上行走,随时可能掉下去。
谁也无法真心实意的称赞他们关系好,但是也无法坚定的说出两个人关系差。
毕竟,这是围绕着富江的人都知道的一件事――流水的‘朋友’,铁打的藤丸立夏。
富江会因为一时兴起,厌倦等等原因,毫不留情面的口吐恶言,开始驱逐围着他转的某个人。
无论他们之前究竟有多么相熟与要好。
但是,只有藤丸立夏是不一样的。
他们会争吵,冷战。两个人之间明明只有一步的距离,气氛却降到冰点。
抛开这些不怎么愉快的记忆,游离于整个周目之外去回想过去全部的细节。
富江从头到尾,都没有开口对立夏进行过‘驱逐’。
所以,把所有的偏见、固执,两个人性格上的不合以及相处时产生的负面情绪通通抛在脑后。
这时就会发现,实际上他们之间的关系或许并不是那么坏的。
某种意义上而言,甚至可以称之为‘坚固’。
“为什么,那个时候没有发现呢?”少年喃喃着,陷入悔恨,“如果能够更早发现的话,说不定,不会是现在这样的结果。”
不久的之前,差一点要溺死在海水里,正当少年以为自己会迎来死亡的时候。
他想了很多不着边际的东西,却唯独没有想过杀死那些富江,甚至是下意识的去逃避了这一点。
明明那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即便海下的行动不那么灵活。
他拥有打开宝物库的权限,里面泛人类史的宝具原典全部都能过投掷而出。
甚至,处于解放状态的大神宣言仍然高悬于天。
这一切的前提下,解决掉那些分体富江的生命再容易不过。
所以……究竟是为什么呢?
当终于有时间去思考这些东西的时候,立夏才发现,因为他潜意识里其实是明白的――
“我和富江,其实,算得上是朋友。”
是的,就是这样。
一个简单的答案,却过了这么久才能够说出口。
正因为这样,他们相互讥讽,毫不留情的戳开那些陈年的疤痕,满身敌意。
在内心深处的鲜血流淌里谈笑风生。
非常俗套的相思相杀,却唯独不会想要将对方置于死地。
只不过,有一个人从一开始就明白这一点,目标明确到毫无迷茫。
而另一个人,则是在一切都结束了才后知后觉。
“我……从来没有想过,让富江死掉。”迷梦一样模糊不清的声音里,泪水滑下了少年人的脸颊。
他们之间除了争吵与不合拍,相互讥讽的日常以外,也有着平和的一面。
曾有过的,能一起笑着谈论的事情。
那天,是川上富江的生日。
他们的计划行程是这个样子的:电影院,卡拉OK,蛋糕。
富江的生日向来热闹,上一年的今天,有很多立夏从来都没有见过的面孔。
想来,现在也不例外。
原本,迪诺先生说,会开车送富江去电影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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