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钰,”月仙阻止了他“他现在不能见你。”
“为什么?”秦煜茫然的问。
——
蛇帝的烙印被吞噬之后并没有完全消失,而是潜藏在秦煜的身体中、裴劫的印记当中。若要完全消解依然是需要秦煜的精力的。
但那时他已经筋疲力竭昏睡过去了。若任由潜伏,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像原先一样,他将那些东西吃了,用他自己的力量去消解。这当然比秦煜自己要轻松些。在那个过程中,他还陪戮十三去了南疆深山,将洛阳找了回来。
只是蛇帝的阶级在他之上,他吃不消。仙魔同体,他从未真正达到过。
封禁被打开了,有人走了进来。他走到对面,盘膝而坐,抚着地面新生的草芽儿,说:“我答应过会让人一直陪着他的。”
谁能想到,惑月峰原是由一个入魔的仙人所化。与裴劫异曲同工。所以,别人呆在这里承受不住,他却可以。
“阿钰已经醒了。”
会这样称呼他的人,只有一个。
“无论如何,谢谢你所做的。”他的声音有些低,若不专注几乎听不到。
“不必言谢,”十分突兀“这与你何干?”冰冷、坚硬,像是一柄利刃,无情的刺入谁的心口。
月仙抬头去看他。池水之上的裴劫清眸微启,在暗影中闪烁着阴霾。他蹙了蹙眉,靠近用浮尘扫了他一下。就像是没有防备一样,裴劫直接躺在了水面上。
他一动不动,急促的呼吸几口。片刻后才道:“这不是我的本意。”
月仙立在一侧,似在垂眸看他。灰染的长发曳了曳,静止不动了。“那什么是你的本意?”
裴劫沉默,就像是在思索这个问题。
月仙走到岸边:“你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可能吧。
“有件事情我想托你去做。”
“什么事。”他坐起身,端正的面对着月仙。
月仙说:“蛇帝的事情出来后,各界皆有部署。”这件事情牵扯甚广,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在谋划什么,但绝对是对六界都不利的事情。
被他释放出来的妖魔为祸苍生,如今仙界与天界都忙得不可开交。为了应对,各界互相传递信息,正在一同商量。
但这其中却怎么也联系不上人界之主。传讯的人要么失踪,要么丢掉记忆,或是莫名其妙自己返回来了。
“我们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第181章 前往人界
裴劫知道他的意思,他们之所以没有成功,是因为一开始就有人防着。可他是防不住的,他身在六界之外,一切的部署于他都不会有作用。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天界的意思?”
月仙抿唇:“你只当做是我的意思。”
“你觉得我会接受?”
“你会拒绝吗?”
他的父亲与母亲,像是正反两面的极端,一个心怀仁慈、敬畏生命;一个恣意妄为、无惧无畏。而他却像是这二人互相全部抵消了一样,什么属性都没有。
可其实,外界对他还是有潜移默化的影响的。魔尊与紫夜君不经意的伴随,告诉他的是无需负累加身,所以他不修功德;而玄晖,看似什么都没能教的了他,却不经意间传达了令他不要轻易插手六界的意思。
没有善念,也没有恶念。
全凭喜恶。可他本没有喜恶。所以从善如流,如何都可。
而现在,他似乎有了些想法。从弋染变回来开始。
裴劫移开视线:“好。”默了片刻“他没事吧?”
“嗯。”抬望明月“我以为,会是我。”关于那项能力最特殊的地方。
……
做完法事后,洛阳的遗体被火化了,与战死的流云宫弟子一起供在了新修的祠堂中。
裴劫找到他的时候,他依旧待在那里,不曾离去。
“十三。”
戮十三回过头来,一把抱住了他:“师哥。”
裴劫摸了摸他的头,无声的安慰着,像以前一样。
戮十三睡着了,安稳、沉静。这样的睡颜,像是小的时候,他还懵懂的时候。却又沾染了伤痛。
第一次产生了悔意。如果没有离开过,十三会不会还是曾经那样?赤子明媚。
他杀孽极重。没有必须的理由。而这些是他日后无论做多少无量功德都补救不回来的。如今前路,一片昏暗……
傍晚的时候,戮十三睡醒了。他揉了揉眼睛,发现裴劫一直这样陪着他,从未离开过。这么大的人了,还不让师哥省心,他略微有点不好意思了。略微。
“师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嗯,”裴劫还是摸了摸他的头,像是为了让他宽心,莫要胡思乱想“我有件事情要去做。你要跟我一起吗?”
戮十三还不想离开,他还想再跟洛阳多待会。但对于裴劫要离开他这件事却也真的心里不安。他踟蹰片刻:“那等你回来,带我去鬼界好不好?”
洛阳的魂魄早被鬼使带回了鬼界,是召不回阳界来的。他真的很想念他,但是之前既没有为他报仇,也没有寻到他的尸身,他不敢。
即便是现在,也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惶恐与紧张。
裴劫看着他,薄唇弯出一个没有一样的弧度:“好。”
“说定了。”戮十三确认道。
“嗯。”
裴劫答应了,他终于放心了。
九州皇帝谢君贤,人界之主,流云宫第三弟子。但是君贤是后世称颂的名讳,他本人似乎是没有名字的。玄晖与宋濂、黎煋,私底下称他为‘谢三’。
他在流云宫的时日非常短暂,走的时候玄晖还没收第四位弟子,连‘流云宫’这个名字也还没有改。
按照玄晖的意思,派他前去是仙神界心照不宣的意思。本来是由他来转达的,没想到月仙先来告诉他了。
说这话时,玄晖神色奇异、眼神不定。被察觉到后还躲开视线咳了一声掩饰。
裴劫不好问他什么,知道了应该知道的后,便离开了。
“九清啊!”忽然,玄晖唤住了他。
疑惑的回身,裴劫静静等待。
憋了半晌,他终于说:“你去的时候千万不要提到我。”我怕他把你赶出来。
后半句终于还是没说出口,太丢面子了。
是,他原本就没想过要来向裴劫传达这件事情。实在不知如何开口啊。
临出山门,却见秦煜等在那里。见到他来了,激动地招着手。
“裴九!”
他一直都没有去见他,还以为被月仙带回月宫了。“你特意在这里等我?”
“嗯!”秦煜重重的点了点头“师尊说我可以不用回去了。”
月仙的态度转变的太快了,却也并不诡异。总归还是因为秦煜那项特殊的能力吧。
“走吧。”卿月已经碎了。虽然却月在他手中,但他没有用习惯。
于是二人依旧乘坐着飞行法器。慢是慢了点,但是都没有关系。
而且这次只有他们两个,再没有别人。但他还是问了一句:“十三没来吗?”
“嗯。”
他努力藏着心中的欣喜,但眼神出卖了他。那双注视裴劫的眸子璀璨明亮。
裴劫问:“身体好些了吗?”
纵使痛苦煎熬、精疲力竭,但一想到他,秦煜便觉得所有的苦痛都不算什么了。他脸颊透红,轻轻道:“嗯。”
二人间静默片刻,秦煜翻出了上弦,抱着它靠的他近了些:“这个给你。”
这把琴他早就还回去了。裴劫疑惑。
秦煜又说:“你现在没有法器,这个先给你用。”
“那你呢?”
“我,”他红着脸颊,像是鼓足了勇气“你会保护我的吧?”深色的眸子十分干净,注视着他,满是期许。
像是受到触动,裴劫绽开唇角:“嗯。”
忽然想起黎煋曾嘱托给弋染的话。一丝迷茫闪过。
秦煜没有发现。而是小心翼翼的问他:“前陈,怎么办?”
笛子是在他手中弄丢的,他心中愧疚。若是当时裴九拿着,一定不会弄丢的。
很轻易便察觉了他的心思,裴劫摸着他的头:“你无须自责。我跟十三杀了他的部下,他只拿走我的法器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下意识拿出那只五色丝线。
破旧、褪色的五色丝线。
是女儿节时家中长辈于一早系于女孩儿身上的,用以辟邪。需在夏季第一场大雨或是洗澡时抛入河中。这样,便可以带走瘟疫与疾病。在湿热的南疆,据说佩戴者还可以避开蛇蝎毒虫之类的伤害。
这么旧的五色丝线,一定没有按照规定被丢进河中。
第182章 九州
长安城,九州之国的都城,位于整个天下的中央,汇聚天下之奇绝,是人界最繁盛的城池。
谢三统治九州国数百年,身受百姓拥戴。而且还是人界之主,天下何人不唯他是命呢?
听起来很厉害是不是?
但其实,九州国正在发生叛乱。
这听起来可能有些玄幻,一界之主、人皇统治的地方,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情?但不仅发生了,还时常发生。
谢三一直做着九州国的皇帝,最原始的九州国的皇帝。是从他父辈那边传承下来的国土。日后,也有兼并与分裂,但都与他的‘九州国’没有半分关系。
他这人十分怪。大臣说要扩充疆土,他说‘好’。藩王说要自立为王,他说‘好’。
一句话,你来我欢迎你,你走我不挽留你。
他不是昏君,国家大事该亲力亲为的便绝不假手他人。否则也不会得一个‘君贤’的称号。
只是牵扯太多,兼并与分裂往往都不是容易的。好在损失与伤害都尽量保持在最低的水平。他也确实是个合格的人皇。
虽然四处有妖魔霍乱,还有燃起的狼烟,但长安城,依旧繁华奢靡、井然有序。看不出人皇究竟有无危险。
皇宫位于整个长安城的中心,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足够气派。皇宫的正门前是一座耸入云巅的高楼,名唤榄风楼。这座塔楼存在了太久的岁月,经过无数次加固修缮才屹立不倒,揽风之名,便是第一次时谢三改的。
但是现在,楼顶上又加了新的项目,是朵巨大的黄金牡丹。听闻这黄金牡丹从天而降的时候,谢三正在顶层设宴,一众大臣亲眼见证了它如同陨石般的来势。
好在,有谢三。
他徒手接住,并将之化成了手掌便可容纳的形态。精致华美,十分好看,最配他这样身份尊贵的人。
大臣们经过一番讨论,觉得这是好事,便将之盖在了塔楼之上。
略微有些违和,却因为塔楼之气派高耸、牡丹之华贵盛大而完全可以被忽略。
谢三呢,他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他的臣民们高兴最重要。
还没入城的时候,裴劫就觉察了异样。不似之前,这个黄金牡丹可是盛大的绽放在了城池中心。
但是这样的大城池尤其还是人皇的地方,是绝对禁止一切隐患的。穹顶是防护,城中则四处摆着法阵。
秦煜不知道他怎么了,但还是默默跟着。直到榄风楼和黄金牡丹一起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裴九,是你的法器!”
也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裴劫觉得有些好笑:“看来,是被我这位师兄捡到了。”
看了一眼,便也没有别的了。
“走吧。”
“啊?那法器怎么办?”
“还是先想办法去见人皇吧。”
看到了榄风楼,也看到了宫防之严。想见到谢三,必须要想一个正经办法。
牡丹是他的,很轻易就可以收回来。但是它毕竟被谢三捡到了,若不声不响的拿走,并不好。
二人找了一处客栈落脚。辗转四处,打探着消息。一日,秦煜从外面回来。
“黄得明?”
“是,裴九你知道他?”
这位黄得明是九州国最年轻的侯爵,文武双全,军功累累、战绩斐然,深得谢三重用。
他是这一届文武百官之首,几乎包揽了谢三所有的事务。若要见到谢三,这位黄侯爷绝对是最佳之选。
裴劫放下茶杯:“嗯。”当然认识,他这一生的起点就是黄得明的府邸。“正好,我有些事情也要问他。”
黄得明比弋染大了半岁。二人可以说是自幼一同长大的。尤其是遇见老道士之后,这一家人越发心善,请人教少爷的时候顺便将他也教了,在他孤苦无依的时候,给了他几乎跟黄得明一样的待遇。
说起来,黄得明可以算的上他的亲人。
秦煜静默的看着他。眼眸中是对于此事的惊奇。其实,弋染跟他说过的。那时,他是弋染最亲近的人,关于这些往事也曾在卸下心防时娓娓道来。
而如今这件事情被裴劫说出来了,安在了他的身上。整个感觉都不一样了,充满了不真实。
忽然,裴劫的手掌遮挡了他的视线,温凉的触感,很轻的摸了摸他的面颊:“是不是累了?”
秦煜摇了摇头,附上他的手掌,一直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他特别喜欢这种感觉。他希望,他可以多摸摸他。
……
打探好了黄得明的行程,二人来到了他的府邸。他们到的时间还是不合适,彼时他正换了行装骑上快马,约了人外出。却见家丁来报。
“你说谁?”
“他说他叫弋染。侯爷,要请入府中吗?”
大喜:“你确定?是个仙风道骨的道长?叫弋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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