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皇突然抬高的声线一下子压过向君华没多少力量的语气, 他捂住耳朵,疲惫的看过去。
“很奇怪吗?”
疯皇嘴角抽搐,像是一个想笑又强忍住的扭曲的表情。
“真、真有勇气啊!”
向君华:“……”勇气你大爷!
疯皇吞了口唾沫, 强压下笑意,兴致勃勃的凑过去。
“不是,你是怎么想的?会想和温池舟那家伙交朋友?”
“不可以吗?”
疯皇搓搓下巴,盯着目无表情的年轻小伙。
“大多人,我是说大多数人,看见温池舟那副皮相首先想到的就不会是‘朋友’吧?”
呃……
不得不承认,疯皇说的很对。
向君华捂住脑袋,撇开头,决然的表示自己不是一般人!
然而疯皇还没有满足,愉快的拉近了彼此距离,向君华只感觉身子一轻,人就瞬移到了疯皇手边,两人之间随时可以搂住肩膀的距离。
向君华:“……”
疯皇:“你是怎么想的?”
我是直的,又不是gay……当然不能这么回答,毕竟温池舟那张脸好看的能攻城略地,男女不分,说出来这位明显较真了的大佬也是不会信的。
“我说呐……”向君华歪过头,论长相,他也不熟疯皇的邪气俊美,而是另有一种正气的凛然端庄,“龌龊的心思是无法打动一个正直的灵魂的。”
疯皇似懂非懂:“所以?”
向君华平声道:“在我知道他和我是一个性别后,我就没啥旖旎心思了。”
后面又有点邪念了那是另外一回事。
疯皇:“胡说,我才不信呢!”
你看,我就知道你不信!
向君华扶额叹气:“我说前辈啊,有种人叫直男,人家只喜欢妹子。”
“可是文客又不是不能变成妹子?”
“真的!不是……你在逗我?不是幻术或者喝药塑形的那种!”
“我知道啊,”疯皇扫扫下巴,看起来比向君华表现出来的还纳闷,“你都和他那么熟了还不清楚他们一族的特性吗?”
“啥?”
“详说起来太麻烦了,简单来说……”疯皇一脸看好戏的样子盯住向君华的每一个反应,“温池舟小时候以女性的身份,和男性的身份各自生活过一段时间直到成年。这个意思你懂吧?”
“……”
说实在的,我不懂。
在发现两人之间一臂就能丧失私人空间时,向君华就知道自己逃不过毒手了,果然疯皇见他不开窍的样子,立马就动手了。
咚咚——
指骨狠狠敲到脑袋上,看看是不是发出空空的声音。
疯皇恨铁不成钢的怒道:“怎么这么笨啊?不是所谓的女装,也不是假扮成男人,而是他们那一族在成年之前,各自有一段时期是作为女性和男性分别生活过的,那也确实是他们自己。你看到的温池舟是因为成年后他决定用男人的身体过活,用他的话说,就是方便,但要是喜欢你,乐意为你使用女身就要另说,所以你放心,如果温池舟变成女人出现,那就是纯正的女修士,非常少有的美人!”
“……”
向君华迟迟没有回应,脑子看样子已经木了。
疯皇忍俊不禁,乐的直捂肚子。
“哈哈哈——吓到了吗?小鬼!”
向君华晕乎乎了好久,才视线颤抖的看向让自己瞳孔地震的罪魁祸首。
“不是,他到底是什么种族啊?”
“哈哈哈哈哈——这就不能告诉你了,那一族在第一纪元还不算什么秘密,但在大劫过后就绝种只剩他一只,现在连族名都不为人所知,然后我们就如他所愿,将这一族的存在彻底变成了秘密。你要是非常想知道,回头磨磨他,让他自己告诉你,反正我不说!”
可恶!
向君华咬牙瞪着他,说话说一半然后告诉你我不说了的人最可恶了!
“你故意的!”
他磨着牙道。
疯皇好笑的瞥他一眼。
“别冲我撒娇,我可不是你家那位。”
我TM……!
波动了!
真的要波动了!
一个本性纯良的人快要露出凶相,怎么想都是搞事情的人不对吧?
哪怕不从社会常理上考虑,我能给他一拳吗?
就一拳!
无力的在心里头碎碎念,瞥眼随时可以展开的系统,向君华嘀咕自己是不是真的应该自强一点儿。
话说回来,好吧。
他其实也有一个疑问。
“姑且想问你一件事,回不回答都可以,但我觉得,像你这样的人应该能给我一个合理的答案。”
疯皇一愣,然后意外的看了过去,向君华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真意外啊,先前这么看人的可一直是自己,疯皇兴致盎然的想道。
“嗯,说说看,你想问什么?”
向君华斟酌一下,才在对方期待的眼神中开口描述起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
“力量难道不是够用就好了吗?站在高处的人不见得比在中央的人要来的自在,这世上大多数人都平平无奇,没有值得一提的奇遇,更遑论万众瞩目的未来。所以阶级即使存在,也只是对一部分人感触深刻。比方说金字塔顶端的少数人,再比方说梯字形中端拔尖的那几个,再之后就是作为底端的平民百姓。”
“就我看来,这世上许多人都在碌碌无为,精彩也只是属于很少一部分人的奢侈品,绝大部分的人生老病死,四季轮回就够他们用尽自己短暂的一生。”
疯皇略作思考,以他的智慧不难从中得出自己的结论。
“你的意思是,修士就是梯字形中部的那一部分,你觉得他们混在芸芸众生当中全无存在感?”
“我想说的是,那些修士活的自在吗?”
如果以常理考虑,任何一个人处于疯皇这个角度都恐怕会给出否以外的答案,但疯皇不是,他站的角度恰恰是能纵观全局的金字塔顶。
故而他眼含笑意,还想看看向君华还会说些什么。
那几分的意味深长,向君华没有察觉到,准确说他一直都很困惑,或许是因为他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并不觉得拥有更多的东西就能更快乐,所以他才会生出种种奇怪的念头。
像是此时,他就人类最基本的需求提出了一系列的思考。
向君华手指捻着海风中吹来的尘埃,一点一点儿搓小成海盐一样的颗粒,在这个过程中,他的目光明明灭灭,隐约有心魔在恍惚倒映。
“我来自一个平和安逸的世界,生活在一个过的很好的阶层,当然,我不是没办法向更高的层次奋进,努努力的话,变成少数精英分子并不是难事,但我从那时起就隐约有一种思考,人努力是为了什么?衣食住行,更名贵的衣物穿在身上收获的是他人的瞩目,居住的地方再高端洋气,花费巨大,可事实证明,人睡觉就需要一张柔软点儿的床,吃的再好,很多时候都比不上记忆当中的一种味道,而我恰恰属于那种对他人目光不敏感,对居住环境没有要求,吃的东西只要美味,那就足够了。”
“但是大多数人不是这样考虑的,他们好像天生就有一种上进心,总觉得河对岸的风景更美,所以不择手段的也要度过眼前的河。”向君华笑笑,有点儿苦恼的意味,“为什么他们看不见,那些少数人的生活是不是有你现在生活的更好呢?拼尽辛苦,结果食不知味,只能追求他人眼中的放纵,所谓的快乐,渐渐变成群体性的追求,这样仿佛傀儡的人生就是努力的终点吗?”
太可笑了吧?
太无趣了吧?
不知所谓,无聊至极!
直至此时,向君华才暴露出一点儿骨子里的东西,那是和现代社会格格不入,隐藏在圆滑平和表象下的桀骜不驯。
疯皇对此大吃一惊,隐约察觉到这家伙好像没有他们以为的“乖巧”,他不由再次试探。
“你没有到达过那个层次,光凭道听途说就认为自己才是正确的吗?不觉得太傲慢了吗?上等人也有下等人所不自知的乐趣……”
“寻求群体认同吗?”向君华用了然的眼神静静的看着他,好像没看见他被噎住的表情,自顾自说下去,“人是群体性动物,一个人无法存活下去,不光是生活的缘故,真正重要的是精神上的需求。”
“人,很怕孤独。”
“如果将人类这个大群体比作人体,那么孤独就是绝症,这点儿不论阶级在每个人身上起作用。”
“……”疯皇犹豫的动动手指,看起来想搔搔下巴但忍住了!“那你是什么意思?”
向君华叹气:“努力就能让生活变得更好,我在怀疑这句话的准确性。我觉得我现在已经够好了,为什么要为了这么一碗不知真假的鸡汤,让自己花费力气开始努力呢?”
疯皇:“……说白了,还是没有上进心?”
向君华:“然后问题来了,人类的上进心归根究底是为了在群体之中占据高位,以求获得更多的话语权,这毋庸置疑是寻求群体的认同感,然后因为文明的缘故这种认同感有了种种代称,荣誉,征服,追求,信赖……等等统统可以归类到个体对群体的认同感上。努力就能让生活变得更好,无疑是体现在这方面,可我对此并无需求,他人怎样看待我是他们的事,与我无关,所以我为什么要上进呢?”
疯皇:“可你是人类,你也有精神上的需求。”
向君华:“不,我没有,孤独是绝症,我没有患病。”
“……”
疯皇:这小子真的好麻烦!
向君华摊手,无视疯皇扭曲的表情,慢吞吞的道:“温池舟的意图很明确,他想把我打造成某种明星人物,所以借口把我丢到各种奇怪的地方磨砺自己,打响名声,于情于理,我吃他的用他和被包养的小白脸似的没法反对,于私我其实不喜欢这么被操纵着去体会什么。”
向君华:“孤独是绝症,我没有患病,所以我不需求群体给予个人的荣誉。”
疯皇打个响指:“这样简单,把你变成妖了,你就能乖巧一点儿了吧?”
“……”向君华:“???”
不是,这难道是不做人了就能解决的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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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
其实这算是三观层面上的冲突, 普通人跟向君华理论只会被他拉到熟悉的领域然后疯狂惨败。
但是疯皇是个不走寻常路的人才。
他直接提出做人这么费事不如作妖吧,这样你不就可以解决全部烦恼了吗?
向君华对此十分感动,然后坚定拒绝!
“根本不是一码事!你不要故意捣乱!”
“哎, 人家才没有, 因为你看, 你不是讨厌做人, 觉得做人麻烦吗?那就做妖啊,再不济还能做魔, 做精灵什么的,别担心,现在的修真界没有种族歧视, 一般神兽种,灵兽种还蛮受重视的, 只要小心别被人结了血契套牢了,那就前途可期。”
向君华无语的睨着笑嘻嘻的疯皇,总觉得自己要被对方拉入熟悉的领域的打败了!
“说回来, 你小子就是不想承担责任,然后安逸享乐。”咂咂嘴,不和他闹了, 疯皇随口说了一句,向君华想了想, 觉得没毛病,遂理直气壮道:“有哪里不对吗?”
疯皇笑笑,今天也不知怎么, 他觉得这人贼有意思,要不是温池舟看的紧儿,他都想带回自家境界玩玩了。
“你说的没错, 贪图安逸这点儿都是修士还有凡人的大敌,但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修行之路一往无前,从没什么轻松方便的法子。也许文客和你说过,也许没说过,但是我可以负责的告诉你,这一条路,便地白骨,你不进,就会被甩在身后,最后黄土一杯。”
向君华拧眉,伸出手指算给疯皇看。
“凡人最多五十年寿命,可修士哪怕是练气都能轻轻松松活过百岁,这么多年对一个普通人已经足够了!”
疯皇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对,你说的很对,在已经满足的前提下,继续试图获取什么,这可以被称作上进,也可以被视作不甘,但我不一样,我觉得这其实是野心,欲/望的体现。”说到这里,他指指向君华,“你的心态不对,就算是那群佛修过来也不能说你的心态很对,与世无争是不错,但那是在保障了自身安逸的前提下你才能无争的起来,然而现在的修真界是一群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难办的不管是自己身边就有野兽,笼子外面同样有一群怪物虎视眈眈,这种情况下,谁能无争,谁能安逸?”
向君华一怔,神情迟迟没反应过来。
疯皇见状一笑,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一壶酒,对嘴吸了一口,空气中满是灵酒的芳香。
“不是我小看你,你既然被文客选为棋子,想必有相当大的前景,可前景再好也没用,心态不行,人就走不了多远。更何况你现在的安逸,全是因为温池舟把风波拦在你身外,一旦他不在了,你打算向谁哭诉这世道的残忍不公?”
疯皇看着向君华逐渐难看的表情,哈哈大笑。
“认识到自身的浅薄了吗?”
向君华:“我……”额头一痛,未出口的反驳变成了痛呼,只见一根修长白皙的手指点住他的眉心,制止他的反抗,目光淡而凉薄,化作海面之下的巨大阴影,隐晦的不祥令人见之难忘,隐隐颤栗,伸出手来的疯皇意外的什么都没做,仅仅是将告诫说给年轻的后辈听。
“你说孤独是种绝症,自己没有患病,可是小家伙,你是人,是修士,是整个大群体的一员的事实是不会变的。在目之所及的所有人都重病缠身的情况下,谁能独善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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