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诚沉默。
商羽说:“如果你愿意等一等我,我会继续朝着那个目标努力的。我不能再唱歌了,但公司构架还在,我也算是有一定人脉、号召力,可以转去其他方面运营。从去年冬天到现在,账上已经有一亿,给我一点时间,关哥,等等我吧……”
他像是被神抛弃的信徒,日日夜夜祷告,想要一个好的结果。又在神明亲身降临的时候浑身僵硬,不知如何求得垂幸,只好把自己所有珍宝都拿出来,捧到对方面前,又不知对方是否能够欢心。
因为说了太多话,商羽的嗓子又有点发哑,声音并不好听,像是一个破旧的鼓风机。
关诚安静片刻,直切要害:“你对我没有感觉。”
千言万语,都抵不过最真实的感受。
他已经披上衬衫,在扣扣子。因为此前的动作,衬衫有一些褶皱,这会儿挂在关诚身上,显得关诚不像是那个身价千亿的掌舵者,走入红尘情网之中。
商羽先反驳:“怎么可能没有感觉!”
又在不容辩驳的事实中,小声说:“我可能,有点紧张。”
关诚无言以对。
这是他听过的最好笑的话。
但商羽说:“我真的——关哥,我今天进门的时候还想,一定不要再出错,少说话多做事,做完早餐就走。
“你应该不想看到我,只是因为我救了你,所以心软,想要给我一点谢礼。这就够了,你那么好,我不能再强求什么。
“但现在,关哥,我想亲你,想抱着你,想和你讲话,想给你做晚餐,想和你一起洗澡,给你唱我新写的歌。”
前面一半还算像话,到中间,却让关诚的眼角微微抽了抽。
好在到最后,又落回气氛。
商羽认真、诚恳地说:“关哥,我可能,是需要你‘答应’我。”
用这来确保他不会再一次犯错。
商羽的嗓音很温柔,没有了过去的所有鲁莽、冲动。
可这样温柔的嗓音里带着原本不会有的哑意,像是在光洁透亮的玻璃上用石头刻下痕迹。
关诚扣扣子的动作慢了下来,而商羽问:“我可以解开你的扣子吗?”
关诚的手臂发僵。
他起先想,商羽这样子,算不算是某种ptsd。但往后,他开始觉得,商羽完全是有意折腾自己。
自己本应在更早之前就察觉到的。
在沙发那边,商羽已经在不停问他,可不可以这样、可不可以那样。到如今,变本加厉。
十来分钟后,关诚:“……我不是说过吗,‘都可以’。”
但这似乎只能让商羽放心地吻他,到更多事情上,商羽还是要事无巨细地询问。
关诚简直要被磨到崩溃。
又过了一些时候,商羽的手肘撑在关诚旁边的床铺上。在他此前的一句句询问、一次次动作之中,关诚已经完全做好了接纳另一个人的准备。
可哪怕是此刻,商羽都要再问一句,“关哥,可不可以?”
关诚咬牙切齿,脱口而出:“不、可、以。”
商羽一顿,看着他。
两个人挨得很近,太近了,总能感受到另一个人的呼吸。
这种场合、气氛,商羽竟然真的慢慢地坐起身子,看起来懊恼不已,在反思自己哪里做的不好。
他先对关诚说:“对不起。”
让你不舒服,让你又厌烦我。
关诚听着,身体的准备落了空,难熬又折磨。
他不知道自己该气还是该笑,干脆沉下面色,说:“你是该道歉。”
商羽瞳孔一缩,又有了之前那种手足无措的神情。
关诚瞥他一眼,视线往下挪动,“别光在嘴上说说,要有所行动。”一顿,半嘲半笑,“哦,是不是还差一句,‘你可以,我允许了’——否则你连‘道歉’都不会。”
商羽起先没有听懂。
关诚:“当然,如果你不愿意用这种方式的话,我也不勉强。商羽,你可以拒绝,你从来都可以拒……唔。”
商羽蓦然扑了上来,将关诚压着、亲住。
“我不拒绝,”商羽亲他,说,“我爱你,关哥,你想要我,我求之不得。”
关诚听着,喟叹,当初对商羽那么难的一个“爱”字,现在倒是能轻易说出口。
他抓着商羽的头发,问他到底是如何想的。
商羽不假思索地回答:“想讨关哥喜欢。”
讲话的时候,眼睛里又有一点亮晶晶神色。
关诚点头,再把商羽的脸推到一边。
商羽委屈地叫“关哥”,然后身体力行地“道歉”。
关诚很快没有精力去想其他。
他像是成了一汪蜜水,被反复地、翻来覆去地搅弄。
临近十点,关诚重新打了个电话给林修,说自己还是下午再去公司吧。
等挂断电话,他坐在床沿,看着床上可怜巴巴、被用领带将双手捆在身后,不敢挣扎的商羽。
商羽方才不敢出声,如今又很积极地看他。
他看起来太快乐了,以至于关诚忍不住强调:“之前说了啊,我没有‘原谅’你。”
商羽的神色一点点黯淡,低低“哦”了声,说:“我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商小羽:笃笃笃,送早餐。
结果把自己送到了关哥床上→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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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选择
有关诚这样一句话在前, 商羽把那句“你现在想明白了吗”咽下去,又尽量露出一点笑,说:“你下午才去公司的话, 午饭怎么办?”
商羽这样态度,让关诚有些自己在欺负人的感觉。
他捏捏商羽的脸, 看商羽满脸纠结, 便忍俊不禁,说:“还是你做给我吃?”
商羽惊喜。
关诚叹气:“有点出息吧,真要给我当家政啊?”
商羽琢磨不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只觉得关诚的手指在自己脸颊上摩挲,大约也很喜欢这张面孔。商羽回想着自己从前拍杂志的时候,摄影师说过的、最适合他的角度。他不动声色地偏头调整, 而关诚并未察觉这点小小的心机。
到碰到下巴上那个小小的烧伤疤时,关诚手指停一停, 问:“疼吗?”
商羽低声回答:“不疼,很早就不疼了。”
关诚叹口气, 心中有些发酸, 又低下头亲他。
商羽的手不能动作,但这仿佛反倒让关诚更加放松。
等这个吻结束,关诚情绪稳下许多。他端详商羽, 视线转了一圈,说:“我去洗澡, 你自己解决一下。”
商羽愁眉苦脸。
关诚又被他逗笑,“精力这么旺盛啊?”
语气都是轻快的。
他们这样讲话,像是又回到了去年此时, 还没有分手过,还没有往后经历的种种。
这甚至比从前还要好。那个时候,商羽满腹怨怼, 不能真正享受。到现在,兜兜转转,他不再是关诚的“男友”,反倒开始因为关诚的一个微笑、一点触碰而激动。
商羽想要得到更多,却又不敢要求更多。
他看着关诚的神情,嘴巴动了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关诚无奈,“嗯?这会儿倒是不问我。”
商羽眨眼,听出一点暗示意味。他踟蹰,担心自己贪得无厌,关诚因此恼怒。可更担心自己畏缩不前,最终让关诚失望。
他花了一些时候下定决心,想要对两人的关系多一点期许。
商羽求道:“关哥,帮帮我?”
话音落下,又屏息等关诚的反应。
看起来战战兢兢,连因方才那个吻而起的欲望都淡下很多。
关诚看他一会儿,说:“你这样子,我有点没兴趣了。”
商羽:“……哦。”
他正失望,又听到关诚笑。那只抚摸着他面颊的手滑下去,每一点细微的触碰,都像是在商羽身上点起一串火。最后烈火燎原,喷薄着爆发。商羽浑身战栗,觉得关诚再来吻自己。他沉浸在其中,身体不自觉地挣动。手腕上的领带不知道何时开了,关诚尚无所觉。
一直到被商羽小心翼翼地抱住。
关诚身体一震,听商羽问:“关哥,我帮你洗澡好不好?”
他讲话的时候,手是规规矩矩的。
商羽暗暗警醒:一旦关诚情绪变化,自己就松手。
可关诚没有说什么。
他有点意外于商羽竟然挣脱了领带,但似乎并不生气,沉吟片刻,可以想到这么一来,接下来的“洗澡”之中会发生什么。
关诚自问:这是不是有点过了?
他想确认一些事,如今已经算是有结果。再往后,只会让商羽得寸进尺。
但他又能感受到商羽的忐忑、紧张。他把商羽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为了过去的错,付出很多代价,完全被磋磨成另一个人,却依然……
依然爱他。
关诚说:“这种事情,不用问我了。”
商羽眨眼。
关诚说:“你还能抱我起来吗?”
商羽惊喜。
住院那会儿,他的膝盖上也有辅助器械。医生看这片子,说商羽的膝盖软骨都快要被磨没了。关诚并不知道这些细节,但他能感受到,这一次,商羽谨慎地扶着他的腰、托着他的臀,一直到将人放进浴缸里,终于松了口气。而他侧头去看,见商羽的腿微微发抖。
因为这个画面,在商羽缠上来,问关诚需不需要帮忙深入地洗一洗身体里的东西时,关诚没有摇头。
再从浴室出去,已经又过了一个小时。
商羽没有带多余的衣服来,关诚的西装又大多是定制,穿在他自己身上合身,给商羽穿了,就总有些别扭。
商羽只好从关诚衣帽间的边边角角找了一身运动穿搭。他自己迅速收拾好,回身看关诚,见关诚低头,手上在扣领带夹。
因低着头,商羽可以看到关诚颈后衬衫领下隐约露出的半个吻痕,这让商羽心情雀跃很多。虽然关哥总说他还没有原谅自己,但他们有了很亲近的接触,关哥似乎……在心疼他。
抱着这样的念头,打开冰箱、端详里面有什么东西的时候,商羽不自觉地小声哼歌。
关诚靠在门边看他,这好像又回到了当初在另一间屋子的时候。
一切都没有变,可一切又都变化了。
商羽笑着说:“吃米饭吧,炒两个菜?”
关诚随意地答应:“好啊。”
商羽又有点踟蹰,不知道要怎么处理早上多做出来的东西:喝了一半的粥,处理好的紫薯泥,还有很多。
关诚看他纠结,反倒惊讶,说:“冰箱不是很空吗?”
商羽:“也是,下次阿姨来的时候可以直接加工一下,能用来做别的。粥的话,关哥你喜欢喝,晚上就能热一热。七八月应该不太加班吧?干脆放在电饭煲里捂着?”
他说到一半,恍然记起,虽然这个早晨热烈又美好,到现在脊背上都有一点细微的刺痛,是关诚不小心用指甲划破。
但一切总该有尽头。
关诚这个屋主要离开了,那他作为“客人”,脚下还踩着新到发硬的拖鞋,自然没有道理留下。
商羽的心情沉下一些,但脸上还是轻松的。
他心里想听到关诚的辩驳,譬如“何必麻烦阿姨,你来就行”,可关诚没有开口。
商羽不敢再试探了。
他洗菜、切菜。这个过程中,关诚看了会儿手机,就从厨房门口离开。过了会儿,拿着电脑出来,在沙发那边处理文件。
商羽有种微妙地自己被“用完”、而后就失去作用的感觉。
他打起精神炒菜,分出精力,思索自己以后的事。虽然此前状态糟糕,但再好的心理医生、再多建议,也比不上关诚对他笑一笑。
商羽暗暗觉得,写到一半的个人陈述可以被束之高阁,再不打开。
他又有了动力,可以继续留在海城、留在关诚身边。
等到端盘上桌时,商羽叫了一声:“关哥。”
他看关诚应了声,却并未起身,而是仍然在看屏幕。
同样的场面,商羽从小到大,在父母身上看过很多。他因为这个念头而恍惚,暗暗想,自己和关诚仿佛有了“一家人”的样子。
关诚走来的时候,察觉商羽面色不同。
他问了句;“想什么呢。”
商羽自然不能实话实说。
他岔开话题,“我看冷冻室里还有排骨,不过没有找到剁骨刀。”
关诚笑了下,说:“不想说的话可以直接不说的。”
商羽哑然。
他沉默,可关诚又不像是生气的样子。他拉开椅子坐下,有心情评判一句,说:“你炒年糕的时候盐放得有点多,算了,毕竟是配米饭,味道还不错。”
商羽说:“好久没做,有点手生。”
关诚看他一眼,有意无意,问:“打算申什么学校?”
商羽呼吸一滞,没想到关诚会和自己说起这个。
他说:“皇家音乐学院。不过关哥,我不一定要出国的。”
关诚说:“你可以去。”
商羽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就是关诚的态度了吗?他确认过了,最终并不愿意和他多有一些什么。
他短暂地、岌岌可危的美梦,就这么碎了。
关诚:“商羽,你现在只有二十五岁。我不知道你在专业上算是什么程度,但如果你觉得有需要的话,多一些学习,总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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