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钧:“找地形复杂的地方,先试着甩开。”
被灵钧沉稳的态度所感染,崔小酒心脏剧烈跳动着,她深吸一口气,冷静找回些许,遵从灵钧的提议,往一处山脉聚集的地方飞驰而去。
“真没想到。和圣山众分开的计划还没实施,就遇到这种事。”她低低道。
在山脉之中,崔小酒操纵飞剑时高时低,时入林时升空,没有时间往后看,但身后的危机感如影随形,告诉她这次的敌人并不容易甩掉。
正思索着到什么地方才能甩开这些“追兵”,眼前突然有黑影闪过。。
崔小酒心中一突,转向已来不及,忙驭起灵力抵挡。
狡猾的妖兽,居然不知什么时候绕到她的前面!
而且不止一个,而是……一群!
妖兽接连不断的朝灵力盾撞来,崔小酒她前进的速度受阻,后面追兵也一致。两面夹击,灵力盾剧烈的震颤,从四周不断传来细碎的裂响。
无法脱困,离不开这里!
也不过是瞬息的事,经脉里再也挤不出一丝灵力,灵力盾碎裂成片,剑亦脱手。
她眼前一黑,脑子里忽然漫无边际的闪过一个想法:如果能死在一起,是不是也不算孤单?
随后她便失去了意识。
因而也没见到那惊天的一剑。
时间仿佛都为之陷入泥沼,扑来的
妖兽成了一帧一帧画片。无边剑意成型,组成幽闭的一方空间。
——那是“域”。
灵钧把崔小酒揽在怀里,接住脱手的剑——这是她久违拿右手握剑的时候。
握剑的时候,她很神奇的什么都没有想。
忘记筋脉被生生刺断的痛苦,忘记曾经的遭遇。
忘记了自身是否负有灵力,忘记了曾经所学的那些反复剑招。
本能让她护住怀里的小姑娘,挥出一剑。
一剑而已。
灵钧黑色衣袖被风鼓起,发出猎猎声响,领口绣着的寒梅比血还要艳。
天地变色。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仅有瞬息。
聚拢的妖兽嘭的四散开,像炸开的糖果,血雨纷纷落下,两人周身再无一只妖兽。
在达到“宗师”境之后,还有一个笼统的境界叫“宗师之上”,达到此境界者,必定参透了部分天地至理,超脱于俗世。
灵钧前世位及剑阁阁主、名列宗师之位时,甚至已经摸到一点边。
可惜还未来得及往更深处参悟,她便被诬为奸细,堕入黑水。
受黑水影响,她的神智其实并不是一直那么清晰,有时会被杀念所控制,有时会更加暴躁酷戾——她的力量空前暴涨,她的时间与境界却仿佛停留在了跳下罪渊的那一刹。
直至现在。
剑已成。
失去崔小酒灵力支撑的飞剑变回原来大小,灵钧把崔小酒护在怀里,后背朝下,一同坠落下去,坠入墨绿的松林。
边界处残存的妖兽们在松林外盘桓几圈,然后像是忌惮着什么一样,振翅飞走了。
“唔……”
崔小酒头痛欲裂,沉重的疲惫感浸满了四肢百骸。
她睁开眼皮,映入眼帘的是墨绿的针叶,以及松针之上覆着的白雪,些许晨光从枝杈旁探进来。
“这里是……”昏迷之前的记忆在脑海闪过,她蓦地清醒过来,艰难坐起身,“灵钧?”
灵钧就躺在她身侧,闭着双眼,胸口微弱的起伏。
还活着。
崔小酒心神微松,身子一软险些又要倒下去。她甩甩头,稳住身体,小心翼翼的探出神识,扫视灵钧身体的状况。
……骨头碎了好多,内脏也有一些破损,身上还有许多树叶刮出的血口。
反观自己,除却灵力耗尽,就没有其它的伤了。
崔小酒怎么可能猜不出,灵钧是拿身体做了垫子,护住了她?
她咬紧下唇,运转心法,榨出点可怜巴巴的灵力,直到经脉疼痛不堪才停止,并将这些灵力送到灵钧身躯,修复滋养受损的脏器,然后找出修复伤势的丹药,给灵钧喂下去。
这个过程并不容易,因为灵钧在昏迷中把牙关咬得死紧,她不得不尝试了许多法子,比如托着灵钧的下巴,拿拇指按压苍白的唇瓣,叩开紧闭的牙齿。
等把几种丹药不要钱一般喂下去,灵钧的情况稳定下来,她这才松下一口气,看了看自己的拇指,后知后觉的,耳尖不知为何有些发热。
她甩甩头,把这些热意甩开,专注看回自己的情况。
此时经脉已经干涸的发痛,再不处理就真的会有问题了。她吞下几颗回灵的丹药,随后目光掠过笔挺的松柏,触及植株掩映之下的山洞。
太冷了。
没有灵力护体的她,都能感觉到寒意顺着骨头缝往里钻。
那灵钧呢?灵钧的伤比她还重……
崔小酒伸手触了一下灵钧的皮肤,冰的骇人,她拧起眉。
必须要找一个足够暖和的地方。
灵力此时已经恢复些许,她为灵钧撑上防护罩,独自一
人提剑去了山洞。
冰蓝色的小气剑盘旋在身侧警戒,她小心翼翼探进去。
山洞里没有其它妖兽居住过的痕迹,里侧的山壁上刻了些看不懂的符号,崔小酒猜测可能是先人留下来的,许是一种文字。山洞深处有扇紧闭的不知通往哪里的门,因经年没有人到来,石块快把它掩住了。
没有什么危险,可以暂居。
崔小酒把山洞收拾好,生上火,回到雪地把灵钧抱起。
身躯入怀的重量比想象中要轻,在圣山的遭遇到底是坏了灵钧的根基,哪怕崔小酒这些时日用心调养,也没能让她长上几两肉。
刚刚在山洞的时候,崔小酒削石做了石床,又在石床上铺了柔软的垫子。走进山洞,她直接把灵钧安置在石床上,为其覆上兽皮做的毛毯。
她的动作很轻,很小心,生怕会加重灵钧身体的负担。
“应该就会很暖和了。”
洞口处的防御结界早已做好,那是一个幻阵,就算修为不高的修真者或妖兽靠近,也发现不了山洞的存在。
崔小酒坐在石床旁的那块地上,这样一趟忙碌下来,她疲惫极了,猫一样的蜷缩在石床旁,寻一个舒服的姿势,右手撑着脸颊,左手的食指和中指搭上灵钧的手腕,灵力如同涓涓细流,和缓轻柔的输入进灵钧的经脉。
灵钧丹田已毁,经脉阻塞,这些输入的灵力虽不能在其体内待长久,却能让灵钧舒服些许。
那便是值得的。
她看着灵钧安谧的睡颜,心神飘忽去了别处,杂七杂八的想些东西。
曾经在圣山的时候,她也曾这么看着灵钧,如今数月过去,心境已是不同。
最开始她初临异世,四面楚歌,没有来处亦没有归处,唯一熟悉的、崇拜喜欢的人敌视于她。
现在虽然也是被追杀,在圣山的天罗地网下藏匿生存,但有灵钧陪伴,漂泊无依的心就像是有了归处。
或许她当初能从心魔幻境里很快出来,也有灵钧的缘故。
人一旦有了牵挂,便不再是随处飘荡的蓬草了。
她吐出口气:“如今当务之急,还是为灵钧恢复修为。”
刚刚在妖兽潮中,如果是灵钧,一定不会像她这么狼狈——而在那种险情中两人能够活下来,怕是灵钧做了些什么。
她还是成长的太慢了。
倒不是她不努力,而是修真一事本就是靠时间堆砌,她要成长为能和圣山对抗的人,还要经历很长很长的时间。
反应能力和战斗经验要在一次次险象环生中累积,完全适应并达到宗师的心境,也要世事练达,于红尘中磨砺。
但是,现在敌人哪会给她一步一步成长的时间?
所以目前两人最终的破局点,便是灵钧的修为上。要活下去,要向圣山复仇,便要加紧时间修复灵钧的灵脉。
“只是第一味主材料,还完全没有头绪啊……”
为灵钧重塑灵脉所需的辅料这些时日已经找齐,还差两味主材料,其中之一便在这个秘境里,叫无相玄冰。
无相玄冰是炼药的顶级材料,亦可用作锻材。原著中提过一嘴,男主曾用无相玄冰锻制出他的爱刀。可惜这无相玄冰具体怎么来的语焉不详,只说是男主打碎秘境,获得秘境之基后的副产物。
而崔小酒又不会为此打碎秘境,波及旁人。
思绪漫无目的的放飞,这时,她忽然听到灵钧口中低吟:“嗯……”
指尖微颤,她收回输入灵力的手,看灵钧鸦羽般的长睫轻颤,缓缓睁开了眼。
“灵钧你醒啦!”她惊喜道。
“嗯,这里是……”
见灵钧想要坐起来,崔小酒忙将其按住:“再躺会儿。
这里是处山洞,我已经清理过了,很安全。”
灵钧没再坚持,略微偏了偏头看她,黑漆漆的眼瞳聚焦,瞧上去格外专注,认真。
崔小酒不知怎的,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垂下了头。
火焰舔舐着柴火,发出劈啪声响。
无边的静谧蔓延开来,而这静谧之中,像是夹杂了什么东西,让崔小酒的手脚都有些不知道怎么摆放了。
她捏了捏耳廓,低着头说:“以后,不许你那样了。”
灵钧:“嗯?”
“我说……不许让你这么护着我。你不知道你现在……”崔小酒顿了顿,“总之我现在有修为在身,不会怎么样的!”
她声音低下去:“我希望在刚刚那种情况下,你能首先保全自己。”
灵钧伸出手,穿过崔小酒散落在肩头的发:“好。”
她眼中染上浅浅笑意:“我们芃芃不喜欢的,我都不会去做。”
崔小酒别过头去,从灵钧的角度,在乌发的掩映下,可以看到其右颊上一颗若隐若现的小梨涡。
这时山洞深处忽然传来异响,轰隆隆如惊雷。
崔小酒身体倏然绷紧,弹起来。
灵钧也撑起身子:“怎么?”
崔小酒神情凝重:“山洞深处,那地方有一座石门,兴许是出了问题。我以为不会有异动的……”
灵钧说“无妨”。
两人等了一会儿,没有其他变故发生。崔小酒说:“要不,我去探看一番?”
“我也一同。”灵钧下了石床,“放心,伤势好些了。”
崔小酒犹疑片刻,点点头。
迈过乱石,只见那道石门竟然已打开,之前掩住石门的乱石落了满地,之前轰隆隆的声音,想必便是来源于这些乱石。
石门之中,一道幽蓝的光静静淌在那里。
似乎是无害的。
崔小酒喃喃:“那是什么?”
蓝光瑰丽又神秘,似乎引诱着二人上前。
但在这修真界沉浮数月的崔小酒已经知道,越是无害、越是美丽的东西,就越是潜藏着无尽的危险。
她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继续前进,转头看向灵钧。
却见灵钧有些失神的看着这蓝光,崔小酒心中一紧,试探道:“灵钧?”
灵钧眸光颤动了一下,视线有了聚焦,回神道:“无事,我只是觉得这道蓝光……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熟悉?”
“嗯。”她神情有些古怪,“不是曾经见过,而是那种……源于血脉,源于灵魂,甚至追溯到更深处的东西。”
崔小酒迷惑的眨了眨眼,心中忽然想起一种可能。
原著中曾对灵钧的身世一主玉轩子外出云游时,意外捡回来收养的,生父生母不详。
那么有没有可能,这个山洞里的东西,是她的父母留下的?
她这么想着,也这么问了。
灵钧摇摇头。
她看上去对于这个答案并没有十分执着,触及崔小酒不解的目光,她说:“我自幼跟随师父长大,也算顺遂,虽偶尔会想起未曾谋面的父母,但对他们的念想并不深。”
其实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念想。
幼时师父虽宠她,却也赏罚分明。有一次她犯错挨了戒尺,手心缩进袖子里,又热又疼。
师弟师妹们闲聊的声音飘进耳朵,她听她们说起父母,说起父母对她们如何疼宠,给她们带镇子上的点心,做竹蜻蜓给她们玩。
灵钧心中便陡然升起一种好奇与渴望。
她的父母是什么样的呢?
手指蜷缩,不小心碰到伤处,麻和痒席卷上来,如同蚂蚁啃噬
着手心。她想:会是像师弟师妹们的父母一样,把她放到蜜罐子里宠吗?还是像师父一样严厉,督促着她成龙成凤?
于是她晚上辗转半天睡不着,便偷偷的叩响师父房门,师父让她进屋,问她怎么了,她支吾了一会儿,小声说:“师父,您知道……我的父母吗?”
师父那一瞬间的神情是什么样的呢?应当是很复杂,复杂到当时的她看不懂。
那晚她终究没有得到答案。等到长大后她才从师叔师伯的口中得知,师父是从荒野里找到的她,这也就意味着,是她的父母不要她了。
他们不会宠她,也不会严厉待她,因为他们大概从一开始,就没有渴望她的降临。
修真者本就讲究断亲缘,得知这事的时候,她已经过了十几岁的年纪,没了孩子心性,幼时对父母的渴望早已淡了。在意识到自己被抛弃时,也只是怔愣片刻,便回到日复一日的对自己的锤炼中去。
崔小酒窥着她的神色,小声问:“那……我们要去看看吗?”
要去吗?
灵钧也说不上是渴望还是抵触,还是如白开水一般的寡淡。在答案抵在舌尖时,她惊异又茫然的发现,竟然很难吐露出来。
崔小酒见她久久不语,大着胆子替她做了决定:“那便去看看!在意也好不在意也好,就当做个了断。我以前错过什么事,就老会去想,越想越难放下,你想呀,这个秘境再开启便不知在以后何时了,总不能等以后想看了再后悔,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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