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她忽然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里,灵力撑开一方干燥空间,灵钧指尖划过她湿透的衣物,很快便蒸干了。
崔小酒猛地清醒过来:“我们这是出来了?”
灵钧点头。
崔小酒奇怪道:“怎么回事,我们没做什么啊?等等……封北!他去哪了?”
灵钧扫了一眼:“上边。”
“上边?”崔小酒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我们回到外边的话,圣山是不是也在上面?我们先在底下躲一会儿?就像当初逃出圣山的时候……”
灵钧抬起头,神情微肃:“恐怕不行了。”
崔小酒顺着灵钧的方向看去:“封北!?他没有走……他是来引路的!”
封北的后面,戴雨薇以及一众修士提着各式法宝而来,杀意凛然,看来是想把她们留在这了。
这些人无法杀死灵钧,却可以把灵钧击成重伤,无法反抗。届时只要从她的储物袋中搜出那把匕首,灵钧就会……
崔小酒打消想象。
绝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怎么办?现在唯一的好消息便是,圣山的那艘灵船无法入海。但是……雪灵所赠予的灵核,绝对无法支撑灵钧对抗这么多的人。
那一行人越来越迫近,崔小酒咬了咬下唇。
如果灵钧拥有原本的实力……
如果灵钧能够恢复修为……
她抬眸,对灵钧道:“为我争取些时间,我……尝试炼丹。”
灵钧与她对视一眼,明白了她想做什么:“你尽管去做。”
凝灵力于剑上,灵钧荡开万丈碧波。
崔小酒从储物袋中一一拿出材料,并将那颗存放着瀚海幽火的玄冰拿出来,融化掉,往火上打上神识烙印。
瀚海幽火很乖巧,几乎没怎么抗拒便为她所用,是师父帮她省去了收服的过程。
她一直都很疑惑,丹方上的鼎究竟是什么,到底是什么东西才能荟萃天地灵气,在和师父讨教后、在出三千境的时候,她忽然就明白了。
不一定是常规意义上的鼎。
她抽出随身的佩剑往腕上一抹,一串血珠涌了出来。
“我愿以此身为祭,以天地为鼎——”
瀚海幽火呼的燃起,映照着周围那万顷碧波,包裹住炼药材料。
灵钧亦听到她的话,顾不得面前的强敌,转头朝崔小酒那边游去。
这个笨蛋,她……
崔小酒能感觉到生机在从身体中流失,她扯了扯唇,竭力道:“……以这灵材为料,铸成这天地造化丹!!!”
天上突降惊雷,海中以崔小酒为中心展开一个漩涡,竟硬生生在海里隔开片无水的空间。
灵钧抓住崔小酒:“快!停下!!”
崔小酒从没有见到过灵钧这么惊慌的样子:“已经快完成了。”
她笑了笑,颊边冒出一个俏皮的小梨涡:“没有其他的办法啦……真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封北等人这时也到了近前。
他提刀劈砍过去,可中途却像是碰到了一层无形的膜,被阻住了。
戴雨薇眉头微蹙:“品阶达到一定高度的‘灵物’,其诞生时规则会予以保护,没用的。”
封北不甘的收回道:“可是……我能预感到,这个东西会是她们翻盘的关键,不阻止的话……”
他话未说完,便疼的捂住了头,再睁开眼时,眼瞳已经成了金色,瞳仁中没有任何情绪,冰冷的像一个死物。
戴雨薇见此,躬身行了一礼:“恭迎神降。”
“封北”没分给她半分眼神,对无形屏障中的崔小酒道:“用心至深,可悲可叹。”
崔小酒不理他,专心处理一味味辅料。
天上雷云越来越浓,可以想象等它蓄积完降下来的威势。
灵钧试图把手伸进瀚海幽火中阻止,半路却也被一层屏障给阻住了,她半怒半惧道:“芃芃!”
如果真要阻止,或许……便只有炼丹者主动放弃。
“封北”显然也知道这点,拿一种平板无波的声音蛊惑道:“你想救灵钧?想要让她回正途?哈,你有没有想过……你想救的人,真的是眼前这个吗?”
灵钧猛地回头,心沉下去。
她知道这个人想说什么了。
她的弱点,她的逆鳞,她唯一不敢对崔小酒吐露的事。
——她是重回过去的人。她是那个残虐无道的西洲魔尊。
崔小酒闻言眸光微动,却是问道:“你是系统?”
“封北”不答,顾自道:“这个世上有一时间溯行者,就是你身边的这位。你对她应该也清楚,你看的那本书中……”
一道含着杀机的灵力匹练刺来,“封北”自若的避开。
“看,我说中了。”
天上浓云更重,“封北”这话泄露出的东西似乎惊动了某种规则之上的存在。
崔小酒脑子蒙蒙的:时间溯行者?雪灵说过的那种?灵钧是?这系统的意思是……灵钧是书中的那个灵钧?
灵钧是重生的?
细想很多细节又对的上。
她茫茫然看向灵钧,灵钧此时正看着“封北”,眸中满含戾气与杀意——这是原著中那个“反派”才会有的。
灵钧一直在瞒着她吗?
灵钧察觉到她的注视,转过头来,眸子黑沉:“芃芃,我……”
这不太像是往常的灵钧,但崔小酒能看出来其中深处隐藏的几分无措。她对灵钧太熟悉了。
“封北”道:“你看,她骗你的。这样你还要帮她吗?用自己的命来换?傻姑娘,不值得的。”
这话本该很有人情味,可由这种平板冰冷的声音说出来,却多了几分古怪。
不值得么?
崔小酒垂下眼,感受着自己所剩无几的生命力:“我知道了。”
“姐姐,我脑子有点乱,不想再想那么多了。”她低低道。
“不论是哪个你,都值得的。”
灵钧怔立原地,几乎是茫然的看着崔小酒。
崔小酒轻声说:“丹成了。”
话音刚落,九霄神雷倾泻而下,灵钧顾不得思考,上前揽住崔小酒,提剑迎上惊雷。
此种灵物的诞生,劫雷十分恐怖。崔小酒倚在灵钧怀里,却感觉无比的安心。
她眼睛眨了眨,看到自己头发已经变成了白色。
反噬开始了。
灵钧似有所觉,低下头,崔小酒意识模糊,仍记得把头埋进灵钧肩膀,喃喃:“不要看……我都……变丑了……”
灵钧是一个剑者,可她执剑的手居然开始抖。
她已经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可她,她没有准备好。
明明早上时候还好好的,明明……她们还应该有更长的时间。
无论是人还是修士,寿命都会有尽头,她早知道这一点,可是……可是小姑娘的尽头怎么来的这么快?她还没有准备好……她不接受!
她把崔小酒扣的很紧,仿佛只要这样,小姑娘就不会离开她。
轰——
灵钧麻木抵挡,不知劈了多少下,大天劫的劫雷终于歇了。
天空放晴,海水回流。
天地造化丹彻底脱胎换骨,九层丹纹以雷的形状,铭刻于丹壁之上。
未等其他人来抢夺,灵钧抬起右手捏住丹药,放进嘴里。
这丹药入口即化,化为暖流聚拢在丹田,流往四肢百骸,重塑灵脉。
威势节节升高。
灵钧抱着崔小酒,感受到久违的充沛于丹田的灵力,在海水倾轧过来之前,升上半空。灵潇遗留下来的传承中,保护的锁链彻底解开,庞大的信息冲刷着她的识海。
“封北”金色的眼眸注视着她:“可惜。”
灵钧冷冷的看他一眼,无形的“域”铺展开来。
有人心知不好,已经在后撤,却被这层域给拦住,没法回到灵船。
一剑。
这一剑携着冰冷的愤怒,黑焰包裹着,像一只只巨兽扑向众人。
倾轧、撕扯。
一滴、两滴,血淋淋的东西直直坠入深海。
峰主也好,长老也好,在她的域中走不过几回合。哪怕是戴雨薇,也只是多负隅顽抗了一会儿。
灵钧踏在云朵上,朝“封北”一步步走去:“我想起来了。好久不见……天之书。”
时间溯行者会遗忘曾经的部分记忆,她便是忘了最最关键的一段——上一世她打上圣山,根本目的不是屠戮,而是……攻入圣山的主峰之内,彻底摧毁掉天之书。
一切悲剧的源头。
“封北”偏了偏头:“你要杀了我么?你杀不死我的。”
灵钧并不意外:“这只是你的一个□□。”
宗师们的尸首,几乎把这片海染成了血色。
“封北”却没有一丝感怀,淡淡说:“哪怕今日来的是本体,你也无法杀死我。”
“未必。”
剑出鞘又回鞘。
封北额头上多了一个大洞,双眼圆睁。
金色从他的眼瞳中消失,他作为“自己”甚至来不及发出一丝痛呼,便坠落进了海里。
他一辈子都想出人头地、做人上人,可到最后,连做自己都做不到了。……
灵钧拿最快的速度解决这些人,松开崔小酒,手中仍输送着灵力。
“芃芃、芃芃!”
没有人回应她。
她喜欢的那个人紧闭着双眼,肤色苍白的近乎透明,连头发都成了雪色的。
“怎么办……有什么办法……要留住,必须要……”她手足无措的尝试着,可种种方法,都没有延缓崔小酒消逝的速度。
她眼睁睁看着崔小酒从指尖化作飞灰,在她怀里,一点一点……
就像握不住的沙。
怀中什么都没有了,她心中只余空茫:天道,你把她带到我身边,仅仅是让她做这样的棋子吗?为什么?凭什么?
她木着一张脸,恨意与暴虐却悄然滋生,一点点侵蚀入心脏。刚刚修复好的灵脉有逆转的趋势,而一旦逆转,便也意味着……入了魔。
无所谓了。
她这么想着,眼角却忽然瞥到一抹血红。
“这是……”
血色的玉佩落入她手中,一滴血在里面游鱼一样的游荡着。
“这滴血……是芃芃的?”她仔细回忆,好像是小酒在划破手腕的时候,有一滴血落入了袖中的玉佩上。
心中微突,她抖着手,几乎是用喊的,念诵出聚魂收魂的咒语。
……
崔小酒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中有什么已经忘记了,只记得刚开始很难过很难过,后来这种难过便淡了,因为好像有一个人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游离的五感归位,她缓缓睁开眼。
入目是淡红色的纱帐,些许晨光从窗子外投射进来。
“我这是……”
第四十五章
“睡”前的记忆在脑海中闪过, 崔小酒倏然清醒过来,撑着身子坐起。
环顾四周,这是一个大得有些空旷的屋子, 绯色的纱幔层层叠叠, 床榻大而柔软。矗立的花瓶中, 九重火炽烈的盛放着, 花瓣上还带了些晶莹的水珠儿,一看就是有人细细打理过。
“这摆设, 非富即贵啊……”
她的第一反应是——自己会不会又穿越了?
在一张大床上醒来,周围很陌生, 怎么看都是穿越的必备桥段!
崔小酒忙翻身下床, 哒哒跑到梳妆镜前, 看了看自己的样貌。
“鹅蛋脸, 小酒窝,耳朵这边有颗小痣。呼,还是我的样子,那就是没有穿越……等等!”她察觉到有一丝不对,捏了捏自己的脸蛋, “这不是易容!?”
现在在这儿的, 是她的本貌。
镜中的面容多了几分惊骇, 种种猜测在她脑海中转了一圈。
她是回家了吗?回到了现世?可也不像……她家里不是这样子的。尝试运转修为,倒还在宗师, 曾经她那孱弱的身躯,是决计到不了这个层次的。
那就是还在书中世界?
这地板是似乎用寒玉做的, 赤脚站得久了,刺骨的冰凉。崔小酒脚趾略微蜷缩,片刻后, 她跑到床边,乖乖穿上鞋子。
低着头看了会儿地板,半晌,她有些低落的想:也不知道姐姐怎么样了……
当时发生的事太多,太猝不及防,她甚至没来得及和灵钧说一声像样的道别,也没来得及告诉灵钧,自己最初喜欢的就是那个说要“闹个天翻地覆”的西洲魔尊。
“以姐姐的性格一定会瞎想吧,都怪我当时脑子太乱了,钻了牛角尖,没有说清楚。”
这时,门吱呀一声打开。
崔小酒身体略微紧绷,转头看去,一个纤长的身影走了进来。
是个女人。
这人见到她醒来,似乎也吓了一跳,手中托盘啪嗒掉在地上,托盘上的花枝散了一地。
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想法,崔小酒没动,不动声色的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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