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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科皮侧过头看了一眼出席了新闻发布会的本·福斯特，皱着眉像是思考了一会，严谨地回答道：“要我评价的话…还行吧。”
“从0分到10分的话你给他几分？”
记者满脸无奈地强调了一遍。
“还行。”
斯科皮正襟危坐。
穆里尼奥坐在旁边抬起手遮住了嘴，他都快要笑出声来了。
天知道他废了多大力气才让唇角不要那么抽搐。
《太阳报》的记者只能沮丧地坐下。
友军，走好！
根本没有办法，连这种要他明确给出分值的问题他都会用还行来回答。
记者们叹了口气，终于放弃了询问斯科皮问题，而是询问起穆里尼奥。
“穆里尼奥先生，如果这斯科皮的这一球没有进怎么办？”
面对葡萄牙人，记者们根本没有那种面对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乖孩子贴心，一上来他们就抛出了刁钻的问题。
“well，没有如果，切尔西这一球已经进了，这就是结果。我们赢了，就是这样。”
穆里尼奥双手交握，手肘支在桌子上。
穆里尼奥的态度向来都是别人怎样对他，他就怎样对别人。他对待英国媒体从来没有给过好脸色，回复当然也不会温和。
“狂人”的态度一如既往地张扬。
记者们兴致缺缺，他们在心中不停地幻想如果这一球没进就好了。
他们太想嘲笑穆里尼奥并且打击他莫名其妙的自信了，如果只带走平局，那样的结果一定非常好笑。
但现在穆里尼奥说的没错。
他们已经进球了。
何况进球的还是在坐的记者们、切尔西球迷们最希望进球的一个。
于是记者们又将问题抛给了沃特福德的主帅博斯罗伊德：“你们感到惋惜吗？现在沃特福德已经在降级的悬崖上了，你们需要一个奇迹才能保级成功。”
但沃特福德主帅看起来很骄傲：“不，虽然惋惜，但我们并不就此投降。上一次与切尔西交手我们充满了敬畏，就差冲上去要签名了，但这次我们挺直了腰杆。”
他说的话很好听，一些记者不由地露出了笑容，这样的竞技精神值得敬佩。
一名后排记者举起了手，但就在大家以为他会接着问博斯罗伊德问题的时候，他转向了斯科皮。
“斯科皮，或许这是一个与本场比赛无关的问题。但我们还是想问，为什么你进球之后从来都不笑呢？”
这是个老问题了。
几年前这个问题就被问了好几次，几乎是斯科皮每进一个球，就会有记者问一遍这个问题。
一些富有经验的记者们暗自摇了摇头，问出这个问题的恐怕又是一个初出茅庐也不知道事先做一下准备的菜鸟同行。
果然，斯科皮又甩出了和之前一模一样的回答：“因为没什么可笑的。”
他的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平静地注视着镜头。
按理来说，凭借着斯科皮在国内媒体心目中备受宠爱的地位，这个问题就应该到此为止了。这名记者应该立即坐下并且在自己的小本本上划掉这个问题。
“但是…”那名记者直直地看着他，脸上是志在必得的神情：“正常球员在通常情况下都会为进球而感到欣喜吧？”
这话说的有些挑刺的意思了。
什么叫做“正常球员”都会？
意思是斯科皮“不正常”吗？
穆里尼奥反射性地皱起了眉。
大多数的记者却眼前一亮，飞快拿出了录音笔。
鬣狗一样灵敏的嗅觉迅速闻到了血腥味，直接告诉他们，这句话会引出的一定是一个大新闻。
果然。
那名不知名的小报记者脸上已经浮现出了得意的神色：“多年来大众都把你想的太完美了，斯科皮。但从很久以前开始你就是这样了吧？无法感受到喜悦。”
斯科皮皱起眉。
事情的发展一瞬间有些超出他的掌控：“并不是…”他想要辩驳，但那名记者却径直打断了他的话。
“我向你表达深切的同情，斯科皮。”
那名记者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几页纸，满脸沉痛地说道：“这是从为威斯汀家服务了十几年的家庭医生手上拿到的诊断证明…”斯科皮脸上一瞬间浮现出诧异，但也只是一瞬间，很快他的表情又回归于平静。
他几乎是马上就明白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脑海中几乎也是瞬间就响起了那个他熟悉无比的冰冷声音：【不否认，失败抹杀。】
他垂下眼眸。
穆里尼奥猛地站起身，他扯起斯科皮的胳膊就往他往外拉。
他一边搂着他用身体遮掩斯科皮脸上的表情，一边沉着脸训斥媒体：“你们无权打探球员的**，在这里你们本该只询问有关球队、有关比赛的事情。威斯汀有权利不回答这个问题…”但并不只有他一个人嗅到了不对劲，这可是能上国际新闻的大消息！
闪光灯连成了一片，爆炸般的快门声接连不断地响起。
已经晚了。
那名记者神情悲戚地继续说了下去：“这几份诊断书证明你已经有几年的病史，斯科皮，你患有抑郁症。这里还有一份你几个月前刚刚做了重复经颅磁刺激治疗的报告。”
这可是大新闻！
所有记者都爆了，想一想这则消息和那个绝杀球一起出现在报纸上全国人民轰动的样子吧！
“斯科皮，请问他说的是真的吗？”
“斯科皮，请问这种现象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斯科皮，媒体关注你进球不庆祝是从你十三岁左右开始的，那段时间你刚离开好莱坞不久。是好莱坞诱发了你的病情吗？请问你当初究竟会放弃电影选择足球？”
“斯科皮…”穆里尼奥强硬地扯着他离开。
安保人员和早已经做好准备的防爆警察将不停向前探出的话筒拦住。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哪来的力气，居然突破人墙拎着斯科皮一路躲过媒体回到了球员通道。
被他一把扔在地上的小将眨了眨那双奇异的眼睛，看起来竟然奇怪地有些呆萌：“boss？”
斯科皮并没有流露出穆里尼奥想象中的沮丧或是悲伤痛苦的神情。
他只是平静地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说道：“我欠您两个人情，boss。不过现在下班时间到了，我要回家了。”
第14章 妈妈的电话
穆里尼奥确实是不怎么喜欢这个小球员。
他实在哪里都显得特别奇怪。
这样的事情…恐怕是放在任何人身上，无论他是不是真的病患都不会这样平静吧？
眼看着小甜菜准备返回试衣间拿东西走人，穆里尼奥都快要气笑了。
“站住！”
斯科皮顿住脚步，疑惑地回过头：“boss，还有什么事吗？”
“你难道就一点想要解释的想法都没有？或者仅仅只是表达一下你的看法？你不生气或者伤心吗？”
“…有用吗？”
斯科皮神情平静地反问道：“如果表达情绪的话，会很浪费好不容易争取到的这些时间。”
他好不容易才为自己抢下了多活着那么一两天的时间。
每一分钟都极其珍贵。
哪怕他是真的不敢相信…
紫眸一暗，斯科皮握紧了双拳。
“什么时间？”
穆里尼奥皱着眉看他：“斯科皮，你要知道，如果你真的有心理问题，俱乐部不会让你上场的。”
“但是我的身体状态良好，boss。”
斯科皮抬起头，毫不畏惧地直视他的眼睛：“轻度抑郁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我比任何人都更有能力为您带来胜利。”
“所以你是真的…”
穆里尼奥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听着，斯科皮，作为你的主教练，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会保护你。但是这次不行，你得在家里休息直到病情好转痊愈。”
斯科皮垂下眼眸。
他想要反驳一切都不会好转的。
everything will be ok.这句话从来都是一句谎言。
没用，他十多年来祈祷了成千上万次。
但那个冰冷的声音却从未离他远去。
咬紧了下唇，斯科皮看着脚下的地面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想明天再和你说这些，boss，现在我想回家了…”
他的话被脑袋上温热的触感打断了——穆里尼奥温和地摸了摸他的头，毛寸的手感非常好：“我相信，几年前你选择了足球是因为它能够带给你快乐吧？会不会，现在你又一次选择了它还是在心中存在着期待？期待它能够再次带给你你第一次在球场上进球感受到的情感。”
“哪怕你现在已经忘了。斯科皮，我希望总有一天足球能让你再次感受到这些真实存在的东西。足球是非常神奇的。总有一天你会由衷地感受到欢喜。”
穆里尼奥叹了口气：“如果你真的想踢，那就踢吧。没人有资格束缚另一个人追逐任何事情。”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
斯科皮忍不住想起那时…他才十岁左右、他第一次了解足球的规则在野球场踢球的时候。
那个该死的声音从头到尾都没有响起来。
他记得他怎样意外地进了一个球、记得他那时有多么开心。
那真是一个意外，门将把其它球员踢进的球扑出来时球撞在他的腿上，弹进了球网。
哪怕他现在可以靠着计算将这样的画面重演，但那时他是由衷地感到开心。
他背着父母在洛杉矶的街头踢了一段时间野球。
在美国街头踢球的人很少，或许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孩子们的技术都差劲极了。
斯科皮偷偷找了不少录像带学习踢球的技巧，他从小就很聪明，也一直都学的很快。
后来在洛杉矶街头的野球场，他自己一个队，七八个孩子另一只队伍。
可能是真的很有天赋，他能一个人过掉对面整只队伍，一个人半个小时能踢进四五个球。
真的很开心。
胜利的满足感。
不再被强迫着做事的舒心。
但是后来，连足球都变质了…
眼眶和鼻子都传来一种怪异的酸涩感。
斯科皮垂着头，声音在他自己听起来莫名其妙的有些沙哑：“我明白了，boss。我会加油的。”
“这种事情加不加油都无所谓的…”
穆里尼奥一脸无奈，哪怕性格再怎么不好，他到底都还是一个乖巧的、又不太会和人交往的小孩子。
恐怕还是一个压力过大，甚至强求自己不断获得胜利因此怎么也开心不起来的小孩子。
穆里尼奥觉得他得给队内的心理医生打个招呼每天观察斯科皮的心理状态了。
“不如我放你半天假吧，明天你躲在家里不出来是最好的选择。媒体都很烦人，但你可以躲着，偷偷叫两个朋友到你家里去，玩一玩游戏，聊一聊天，想想就觉得心情会变得很好，不是吗？这些事情你忘记就好了，俱乐部会处理的。”
穆里尼奥劝到，一时间，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面前的小将了。
他明明还只是个小孩。
未来有着无限的可能。
“对不起boss，非常谢谢您。”
斯科皮抬起头，紫眸中闪烁着犹豫和感激。
“我会好好待在家里，找朋友来放松一下心情的。”
他握紧了手，拇指不由自主地轻轻压了压食指的指节。
小球员的表现异常乖巧。
穆里尼奥欣慰地点了点头。
抑郁症像是身体上的病一样，都是可以治愈的。
但态度不行。
小球员纵然有缺点，却犯的不是大错。
穆里尼奥相信自己能够学会怎样使用小球员来获得胜利，也相信他的病情能够治愈：“好了，你回家吧。”
*
迎着还未离去的队友稍有异常的目光，斯科皮平静地走出更衣室。
手中的手机上有五个未接电话，十多条短信。
四个未接电话和全部的短信来自贝克汉姆。
斯科皮刚打算随便翻一下，更衣室门前的金发男人就一把拍了拍他的肩：“斯科皮…刚才新闻发布会上说的那些是真的吗？”
眼前的男人正是贝克汉姆。
看到那些事情之后，他已经无暇顾及究竟那一粒圆月弯刀是不是给卡佩罗看的了。
万人迷小贝紧紧蹙起了浓眉，焦急地看向面前的斯科皮。
他期望斯科皮给他一个否定的回答。
坦白说，除了斯科皮确实不怎么爱笑、不怎么爱和别人交流以外，贝克汉姆自认为他是一个性格不太讨喜的小鬼。
无论如何，他是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在他身上的。
斯科皮垂下眼眸没有回答。
医生确实是那样诊断的，虽然他认为自己只比正常人多了一个令人厌烦又令人恐惧的系统。
他一言不发，却让贝克汉姆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潜台词。
他不想说，但这是真的。
“听我说，斯科皮…”
贝克汉姆深吸了一口气，刚要说些什么，却被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
斯科皮举起手机，光屏上清晰地显示出来电联系人：“母亲”。
斯科皮垂眸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抵在了耳边：“…妈妈。”
电话响起了清晰又柔和的温柔女声：“宝贝，我看到你的比赛了，进球很精彩…”
“谢谢妈妈。”
斯科皮看向地面，纤长的睫羽轻轻颤动，拇指轻轻按压着食指的指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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