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闻易笑笑不说话。
罗南又问:“老郭,这里要动迁了,你是预备拿房子还是钱?”
“钱啦,房子太远,怎么住,不如拿钱在市区里租吧。”老郭的烟瘾很大,嘴里又叼了一根。
“也对,你和郭嫂也该过过退休的闲适生活了,在市区里租个不大不小的房子,最好靠近公园,可以去散步打拳。”罗南说。
在旁算账的郭嫂不轻不重地哼了声,继续按着计算器。
“怎么了,郭嫂,我说的不对?”罗南问。
“太好的事我可不敢想哟。”郭嫂这话阴阳怪气。
“死婆娘,整日里胡说八道的,快滚进去。”老郭不客气,恶言说。
“整日都在抽烟,弄得一屋子烟味,我才不进去!”郭嫂继续算账,压根不理他。
“老夫老妻的还拌嘴,也是有意思。”
罗南这话是带着调侃的语气,但是任燃发现他全程冷着一张脸,甚至又打开了本子写着什么。
他们又再坐了会儿,就起身走了。
“谢闻易,这里的人真心让人觉得不舒服。”任燃回头看着,只觉得这些破旧的楼房,逼仄肮脏的小道无时无刻让人反胃,但是隐隐中又觉得并不是那么讨厌的矛盾感。
“环境有时候并不会造就一个人,他会变成什么样的人是取决于自己所选择的路。”谢闻易说。
他走在任燃边上,两人的步调几乎一致,他的声音从幽静的四周蔓延而开,让人有种安心的定力。
“也是,乱世还出英雄呢。” 任燃说。
“人的未来都是自己的选择,别人左右不了,只有你不想去做的事,没有做不到的事。”谢闻易左手摆弄着刚买的烟,淡淡地说:“这些人,是他们自己把自己困在了这里。”
“话说晚上我们真的一起行动?”任燃相信谢闻易也不会这么想。
“不。”
他们的步调越发的一致了。
晚上九点的时候,他们在门口集合,所有的女玩家留在了住所,黎清向谢闻易点点头,转身和孟静走进去了。
他们几个又往东走了一会儿。
他们在地图上标上了之前尸体被发现的地方,以此类推算出了东边大致的方位,那里鲜少有居民,路灯坏了一大半,看上去昏沉沉的,的确是个下手的好地方。
共九位男性玩家,两两组队,顾从苏一个人走向最远的拐角处。
任燃发现郝学手里拿着一个弹弓,心里就明白了估计是副本里得来的道具。
郝学倒是问了声:“怎么,你们都没有在副本里拿到过武器?”
秦树第一个说:“没有,没这运气,能活着出来就不错啦,你这弹弓看上去好像不错的样子。”
郝学摇摇头:“很一般,没什么杀伤力的,反正带着总比不带强。”
巷子里安静得很,偶尔有几声无力的虫鸣,再别无其他响声,他们等了约莫一个多小时,已经十一点了,四周依旧一片安静。
谢闻易和任燃站在一座已无人居中的旧楼大门后,一直紧紧盯着门外的情形。
任燃压低嗓音,用很认真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打赌不会来了。”
谢闻易说:“是肯定不会来。”
他们的想法始终保持着高度的一致。
另一边郝学和秦树站在一块,他有些拿捏不准了,便说:“会不会凶手今天不来了,快十二点了,看来是我们推理得太过简单了,这条路似乎不会有人走过的样子,我们还是回去吧。”
“我们的推理肯定没错,再等等吧,反正都等了这么久了,要是我们前脚一走,后面才出事那就错失良机了。”秦树说。
离十二点还有五分钟,四周的环境没有丝毫的变化。
任燃取出了手机,发现在十五分钟前,顾从苏曾发过一条消息,一切安好,四个大字。
三十秒,二十,十,三,二,一。
“臭不要脸”准时而至。
然而与此同时,一声尖叫划破了老城区诡异的死寂,这声尖叫比之前任何一次听到的更为惨烈和颤栗。
他们几乎同时往声音的源头跑去,任燃的心往下一沉,声音来自他们的住所。
任燃和谢闻易跑在最前面,在楼下遇上了大汗淋漓的顾从苏,他手臂擦伤了,脚也有些崴。
“老大,我尽力了!你能相信么,前一分钟都还好好的,都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就突然出现了,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顾从苏这次是真的急红了眼,他看上去有些狼狈,却是倔强得不肯服输。
谢闻易伸手止住了他的话头,他们往二楼跑去。
才走到楼梯口,就闻到强烈的血腥味,不仅如此,脚底也踩到了一片粘稠的物体,隔间里昏暗的灯光渐渐清晰地显示了眼前的场景。
整个二楼走廊的地板似乎被鲜血浸透了,蜿蜒成一条小溪绵延至二楼各个角落,墙壁上到处都是鲜血喷溅的点点血迹。
整个二楼被染得通红。
他们走到了第四个隔间,一个女玩家躺在地上,脖颈处是一条长而细的痕迹,还在向外汩汩地冒着鲜血。
第五个隔间里,两个玩家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她们一看到任燃,还本能地往后躲了下,紧紧地捂着嘴,生怕下一秒就大喊出来。
整个二楼,有三具玩家尸体。
“滴答滴答”的声音从三楼传来,鲜血如流淌的小溪顺着楼梯一路下淌。
徐琴躺在地上,她的眼睛还睁得老大,似乎看见了什么让她非常恐惧的景象,孟静和邱露跪在她边上,捂脸哭泣着。
第四天,总共丧生了五名玩家,都是女性。
任燃这才想起“臭不要脸”的短信还没看,他木讷地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才发现自己的手早已冰冻得僵硬了,指节处还泛起了冻疮似的红色。
【亲爱的玩家小伙伴,你们今天过得好吗?作为恪尽职守的播报员,要认真地向你们播报每一条最新进展,第七百二十一号通缉令,参与玩家人数20人,目前存活人数15人,悄悄地告诉你们,暴风雨前的宁静就是为了一锅端儿,哈哈,请记住,红色是世界最漂亮最鲜艳夺目的色彩。】
孟静的脸上还残留着斑驳的血迹,她揉了下,却散得更开了,她的声音有些嘶哑:“被一种锋利的铁丝直接抹了脖子,甚至都来不及说出一句话。”
“怎么会这样?一下子五名玩家?”任燃说。
的确如他们所猜想的一样,第四起谋杀案会发生在东边,但是不会在巷子中,也许是一种历经副本而出的本能直觉,他和谢闻易想到了他们的住所。
所以为了确保这一切,谢闻易让落单的顾从苏悄悄回了住所,但是他没有想到会瞬间死亡五个玩家。
“当时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任燃说。
“我和她们说了最好几个人呆在一间房里,有几个玩家你懂的,只有几个人这么做了,我和徐琴邱露呆在了三楼,顾从苏一直在暗中观察四周和注意楼道里的动静,但是突然二楼传来了声音,我当时就有不好的预感,走到门口喊了顾从苏,却没有听到他回答我。然后徐琴说她下去看看马上就上来,结果才到门口,她就回头了,我就看着她目光呆滞,不过几秒中,脖颈处裂开了好长的一道口子,紧接着。。。”孟静说不下去了,邱露向她跑来,紧紧地抱住了她。
“你们什么都没有见到?”任燃问。
“没有,这里的门都这么窄,徐琴走到门口,我们差不多就看不见外面的场景了。”孟静说。
“那个人的身手快狠准,极利极细的铁丝,直接毙命。”谢闻易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愁容。
顾从苏一拐一拐走了上来,他心情很差,这事给他造成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我一直蹲在楼梯口,听到声音跑到二楼的时候,三个玩家已经死了,我看到一个影子从窗口跳了下去,但是速度太快,一点看不清。这里的楼层的高度很低,我也从窗口跳了下去,追了一段路压根就看不到人了。”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速度,凶手从二楼跳了下去,他应该一直躲在一边,看到顾从苏为了追他也跳下了窗口后,他又回到了三楼继续杀人。”任燃明白每个副本的凶手不能用正常的普通人的标准去衡量,但是这一次的副本感觉太过奇怪了。
前几日的宁静就为了此时彻底的爆发。
其他的玩家也赶到了处所,见状也是纷纷面色大变。
“这。。。怎么会这样!”郝学恐怕是所有人里面愧疚心最大的一个,毕竟是他提议的守株待兔。
“简直可怕!”孙余舟也说不出话来了,愣在一边,一动不动。
“这。。。”秦树默默地回了自己的房间,再也没有出来过。
几位男性玩家的房间没有遭殃,他们两人挤一间,腾出空房给女生睡觉。即便掩盖着房门,那血腥之气依旧在空气里流淌。
“睡不着?”谢闻易微沉的嗓音悄悄开启,在深夜里特别的好听,也有种让人心定的感觉。
窄小的床睡两个人非常勉强,他们几乎是紧紧挨着的地步,相触的皮肤微烫,一小簇火苗咻地一声烧到了任燃的心里。
“嗯,在想案子。”任燃几乎能感受到谢闻易正在跳动的脉搏。
“不如现在理一下思路?”谢闻易说。
“好。”任燃很高兴他这样说,起码让他神游的思路和肢体的触感稍稍平静了下来。
“第一起案子在东边,死者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性,根据酒吧老板娘何秀的说辞,看到一个修长纤细的背影,酒吧楼上住着画家夏生。第二起在南边,死者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性,住在二楼的寡妇沈姐说看到一个壮硕的背影,那晚一向喝酒晚睡的医生老江早早地睡下了,沈姐和高中生小智似乎有着不寻常的关系。第三起在西边,饭馆老板娘郭婶说看到一个高瘦男人的背影,还隐隐传来烟味,那里还住着小智母子两。第四起在北边,玩家的住宿楼,死了五名女性玩家,顾从苏说没有看清人影。这是目前为止的记录。”谢闻易描述得很好。
“第一起,修长纤细的背影,假设嫌疑人是何秀,沈姐。第二起,壮硕的背影,假设是郭婶。第三起,高瘦的男人背影,先不说烟味的问题,嫌疑人可以是小智,夏生,罗南,甚至是老郭。第一个奇怪点,不管是目击者还是嫌疑人,似乎都围绕着这几个人在转,而口供互相有出入。
第二点,动机,凶手的动机是什么?这里的每个人背后似乎都连着不为人知的隐情。第三点,死者都为女性,凶手是否因为某些原因才导致只对女性下手,到底具备什么样特质的女性会成为他们的下手目标?第四点,不同年龄层的女性,这个又说明了什么?”任燃列出了目前所有的疑问和疑点。
“第一点,我们可以大胆推测出凶手就在这群人之中。第二点,动机暂时没头绪。第三点,女性,气味,装扮,颜色,这几样是惯用的推理小说里出现过凶手以此作为目标的可能性。
第四点,年龄往上递增,感觉凶手是否在做某种测试,所以才会找不同年龄层的女性。”任燃的脑子越发的清醒了,凭借他多年看推理小说的经验,将每一个疑问和推测结果条分缕析。
“这些人的口供都互相有些出入,正常情况口供的出入是为了隐瞒对自己不利的事,但是副本里的NPC有一个强制的规则,不能说谎,也就是说他们不可能说出完全不符合事实的口供。”
谢闻易这话说到了关键之处,如果这些人里面有人在撒谎,但是作为NPC,他是做不到撒谎这个动作的,也就是他们的口供不存在造假的问题。
“那如果本身就在真假边缘的可能呢?”任燃内心有一种触电般的感觉,他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某个最重要的地方。
腾地坐起了身,他侧头看向了谢闻易,黑暗中无法看清他的脸,但是他明白此刻谢闻易也在看着他。
“我有个想法,这些地方我们明天再去一次,一定可以找到破绽!”任燃说。
“还有一个地方。”谢闻易轻声说。
“嗯?”
“忘了?画画。”
“哦,对哦,夏生要帮我们画一幅素描,这事。。。”
任燃话没说完,门外突然传来一种轻微的乒乓声,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地上拖来拖去碰到墙壁发出的声音,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他心猛地一跳,一个没坐稳,直接趴在了谢闻易的身上。
“……”
任燃还没说什么,谢闻易的双手直接圈住了他。
肌肤微热的触感和血管里奔腾流过的血液,任燃再一次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胸口中最特别的悸动。
门口传来了徐大妈的碎碎念:“现在的住客也太不讲究干净了,搞得到处这么脏,真是的。”
两人同时一笑,任燃的额头抵在谢闻易的锁骨上,他伏着好一会儿了,这才慢慢地挪到了一边。
一种轻松又愉悦的气氛蔓延而开,将这一小块地装得满扑扑的。
他们谁也没有再说话,直至第一缕阳光奋力地挤进这块脏脏的玻璃,他们起床打开了房门。
走廊里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了,连一点血迹都没有留下,昨晚的那一场血腥似乎完全不存在。
徐大妈哼着曲子在厨房里熬粥,大声地喊他们赶紧起床吃早饭。
厨房里,大家都没什么胃口,眼睛下乌黑一片。邱露显然还没缓过来,整个人呆呆地坐着。
“我说你们今天有什么打算吗?”郝学精神非常不好。
“反正事情都这样了,我们剩下的人还是要通关的,今天就继续找线索吧。”秦树说道,他已经喝光了粥了。
“我在想今晚会不会我们中间还会有人死?”郝学犹豫了下。
“这都怪你们!”一个女玩家憋不住了,她精神非常地差,昨天她就住在三楼徐琴的房间隔壁,就只差一点,死的人就会是她了。
“说什么让我们呆在这里最安全,你们该不会知道这里会出事所以都先走了吧。”另外一个女玩家也接口了,“我看就是你们不怀好意,把我们都当替罪羊了,我也是真的傻,竟然会相信你们,现在开始各走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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