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梁忍不住叹了口气,惊呆了:
“我天,你朋友住在这儿?”
第19章 陆焚
老梁用的是难以置信的语气, 却看见娜塔利很肯定地点头。“就是这里。”
“不会吧,真的让我们住这里?”老梁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左看又看,除了眼前的豪宅, 并没看见其他偏房。
通常他在城里都是住廉租房,十几个大汉挤一间屋子, 睡上下铺的木板单人床。没办法, 节约房租就是节约生命。
娜塔利歪了歪脑袋,随口感叹说:“我也觉得他脑子有病——啊不是, 我是说, 我这个朋友他就喜欢热闹, 他那里空房间很多,干脆就租出去给别人住。”
老梁赞许地点头:“这是做好事啊。”
—
五分钟后,他们在客厅里见到了娜塔利口中的那个朋友。
见到那人的瞬间, 谢行吟着实是眼前一亮。
——这栋房子的主人竟然就是傍晚时他在塔下见过的那个年轻男人。
他靠在沙发旁边,正在和什么人说话,眼梢含着点戏谑的笑意, 随意搭着的两条腿笔直修长得不像话。
谢行吟虽然认得出他,却没想着他能认得自己。只是一个擦肩而过的路人罢了。
很快那人也看见了他们。他果然是不记得谢行吟了, 只是礼貌地对谢行吟伸出了手。“陆焚。”
伸手的同时, 谢行吟瞥见对方右手食指指腹和虎口处有薄薄的一层的茧,像是长期拿枪的结果。
谢行吟和他轻轻握了手, 几乎是一触即放,感觉对方指尖有点凉。
陆焚已经是成人的身量, 但样貌看上去非常年轻, 估摸着只有二十岁左右。谢行吟一问,果然如此。
“谢哥比我大四岁,那我该叫你哥哥了。”陆焚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酒杯。
谢行吟连忙摆手:“不用。”
娜塔利是白昼公会的医师, 既然是她的朋友。光凭这有限的两面之缘,谢行吟还无法断定眼前人的身份,不过这个年轻人肯定也不简单。
让他管自己一个新人叫哥哥,真占人便宜的感觉。
随意的攀谈了几句,陆焚就带他们上楼去安排房间。
老梁和小岩被安顿在二楼,听说还有些别的客人在,二楼只剩下这两个空房间了。
“老谢,要不我们挤挤?”老梁提议说,“房间这么大,床也够宽敞,咱们睡一张床也没事。”
谢行吟正要答应,忽然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一扭头,就看见陆焚站在他身后,偏头盯着他的眼睛看:
“不合适,楼上还有很多空房间。哥哥你跟我来。”
谢行吟隐约在陆焚的语气里听出了点不爽,有些摸不着头脑。两个人住一个房间哪里有什么大不了,毕竟一个银币住一周已经是绝对友情价了。
但陆焚却坚持:“朋友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哥哥愿意住在我这里,我肯定不能怠慢。”
陆焚带着谢行吟上楼,走在他前面两三级台阶的位置。谢行吟视线正好落在了他腰上。
被黑色丝绸衬衣包裹着的身材漂亮匀称,走起来隐隐牵动着。
从他悄无声息的走路姿态就能看得出来,陆焚身手很好,一定是练过的。
上了三楼,果真还有不少空房间,而且因为数量少,相对比二楼的格局还要宽敞些。
陆焚带着谢行吟径直进了最内侧的一个房间。谢行吟什么东西也没带,用不着收拾。
不过陆焚倒是很体贴,看他连换洗的衣物都没有,就说:“不嫌弃的话可以先穿我的。”
于是谢行吟跟着陆焚进了他的房间,陆焚拉开了柜门,谢行吟就站在不远处的书桌边。
不便在别人房间里乱走,谢行吟就站着没动。低头就看见书桌上一个黑色魔方,旁边还躺着一把黑色的刀。
这不是……
谢行吟眼中顿时流露出点疑惑,抬眼看向陆焚的身影。
这魔方和刀不是小陆吗。
谢行吟这时才想起来,怪不得他看陆焚有种微微的熟悉感。不是因为他见过陆焚,而是因为他的眉眼和小陆有些相似。
再加上他们同姓陆,谢行吟在心里琢磨着:难不成小陆就是陆焚的弟弟吗?
那边,陆焚从衣柜里找出了几件只穿过一两次的衣物,递给了谢行吟:“哥哥试试看,可能有点大了。”
陆焚年纪比他小,但比他还高了近十公分。
谢行吟比划了一下,尺码确实有大了一点,但也还勉强能穿得了。
出门的时候,谢行吟看着陆焚随手合上房门,然后问他:“你是有个弟弟吗?”
没想到陆焚对他一笑:“小陆跟我说过你。”
果然。谢行吟点点头,询问了几句,知道小陆并没有被留在塔里面,终于放下了心。
陆焚也就顺着他话说下去,捏造出了一个自闭儿童的形象,冲谢行吟眨了眨眼睛:“我这个弟弟,胆子小还黏人,多谢哥哥照顾了。”
—
在来到这里之前,谢行吟根本没想到一银币一周的房租竟然还能包衣食住行。
偌大的餐桌上摆满了盛着饭菜的碗碟,每个人面前放着一套银质餐具,中间还摆了个瓷瓶插花,看起来极为正式。
老梁捧着碗拿着筷子已经乐得要上天了。在忘川公寓里啃了这么久的压缩饼干和泡面,终于吃到正常的食物了。
谢行吟悄悄观察了一下,没有诸如魔鬼藤炒肉之类的黑暗料理,放下心来,也拿起了筷子。
他至今怀疑那个魔鬼藤炒肉只是白昼公会的特产,毕竟谁有那么彪悍能随便弄到那种东西。
小岩会做饭,刚才一直在厨房里给他们帮忙,这会儿戴着手套把最后一盆汤也端了上来,也在空座上坐下了。
“教会过两天又要提高赋税了。”老梁对谢行吟说,“你要不要早点兑换金币?”
谢行吟不明白他的意思,反倒另一边的陆焚听到了这话,不动声色地放下手里把玩的酒杯,冷淡地骂了一句:“那帮蝗虫。”
见有人起头,梁兴也跟着大骂教会。“就是,同样是神棍,怎么我老挨人白眼,外国神棍就高贵了!”
谢行吟初来乍到对主城里的事知之甚少,陆焚便给他解释。原来教会掌握着银行和兑换机构,任何人要把生存时间兑换成金币,他们都要收取赋税提成。
谢行吟也觉得这不合理,皱眉道:“不可以绕过他们交易吗?”
“私下黑市里也能交易,不过不安全,经常听说闹出人命。”陆焚说。
谢行吟点头。在这里时间就是生命,私下交易确实很危险。但他有一点不明白:“可是教会为什么能管理银行和兑换机构?”
原来,在审判日之初,于是主教利用教会之名摄取权利,人们在恐慌之余都盲目相信了这是神的旨意,代神来传达旨意的教会也享有了无上的权利。
直到后来城市的建设步入正轨,各种各样玩家公会和管理机构的诞生,教会的权威逐渐被削弱,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教会仍然有相当一部分追随者,也依然保留着税收的特权。
“收手续费都算好的了,”陆焚笑得有点冷,“前些年教会权利只手遮天的时候,他们还敢打着所谓神的旨意,要求所有人上供纳税购买‘赎罪券’。”
“真的有人愿意交钱啊?”
老梁嘀咕着说:“总有那么些蠢蛋,喜欢上赶着送钱送死……”
冷静地看来,这些教众似乎很愚蠢,相信了教会的规划。但是仔细想想,谢行吟又觉得可以理解。
人们忽然陷入了未知的恐惧,总是需要用信仰来安抚自己,试着给自己一些希望。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他们漫山遍野起别墅,我们穷得连饭都吃不起。”老梁愤愤地用刀叉切着一块肉,随后反应过来陆焚在看他,“啊,陆兄我不是说你啊。”
陆焚点点头表示不介意,老梁也就放心下来,问他:“不过我挺好奇的,陆兄看你年纪也不大,这房子……”
“是从我父亲那里继承的。”陆焚倒也爽快,“他是主城里的最早一批玩家,前些年去世了。”
“最早一批玩家……”老梁眼里难得露出一点钦佩,毕竟最早的那些人都只存在于口口相传之中,谁也没见过资历那么老的玩家。
“哎,谢老弟,你不是说你父亲也是十年前就在审判日里失踪了吗,那他应该也是最早那批玩家之一。那时候人少,没准你爹就和他爹认识呢。”
谢行吟也看向陆焚:“我父亲叫谢昇,十年前失踪了。最近我才知道,原来他是来到了这里。”
陆焚点头,微微垂眸。他的情绪控制控制得很好,很少会流露出不该有的表情。
“抱歉,当年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
其实也难怪,谢行吟的父亲十年前失踪,七年前就去世了,现在主城里的大部分人都不可能认识他们。如果想要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只能问在这里七年以上的老玩家里。
可是真的有这样的人吗?
“十年前的老玩家啊,我倒是听人说过几个……”老梁别的不会,八卦知道的不少。
“听说白昼公会的会长就在这里待了很多年。不过没多少人见过他,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也不知道他真名叫什么。
谢行吟听了也有点诧异。那个在禁林里救过他的人竟然在这个世界里待了这么久,可他的潜意识里总觉得那是个年轻男人。
“会长怎么可能是年轻人,起码得是四五十岁饱经风霜的老男人了吧。”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
陆焚已经撂下刀叉,坐在旁边喝茶,眼底一片波澜不惊,对他们的议论半点反应也没有。
第20章 星空
谢行吟临睡前洗了个澡, 把换下来的衣服丢进了衣篓。
他身上穿着件长款衬衫。这件衣服对他而言大了点,不过当睡衣正好。
从浴室里出来,谢行吟走到窗边正打算拉上窗帘去睡, 忽然发现有几颗流星划过夜空。
房间外侧有一个小露台,是和隔壁房间共用的。谢行吟就这么走出去看的时候, 没想到陆焚也在。
身上的长衬衣也只能勉强遮到膝盖上方一截, 谢行吟暗自有点后悔。早知道外面有人,他肯定不会穿成这样就走出来了。
不过陆焚好像也不在意。他像是刚洗过澡, 穿着深灰色的丝质薄睡袍, 发梢底部微湿打着卷, 领口敞着,锁骨和线条流利的脖颈一览无余,隐约可以窥见胸口光洁的肌肤。
他以那样姿态随意地坐在露台的藤椅上, 面前的茶几上放着玻璃杯和一瓶白葡萄酒。
看到谢行吟出来,陆焚朝他一笑。“睡不着?”
谢行吟正好想和他聊聊,就走过去, 拉开他对面的另一把藤椅:“我出来看星星。”
从露台往外看,正对着绵延的城墙, 远处森林的景致也尽收眼底。
两人站在阳台上, 陆焚替他倒了杯酒。酒杯轻碰发出清脆醉人的声响。“祝贺哥哥,第一次登塔顺利。”
谢行吟就着玻璃杯边缘抿了一口, 笑笑:“说起来,我傍晚的时候还在塔下见过你, 只是你应该不记得了。”
“就一面之缘, 哥哥竟然还能记得我?”陆焚微挑眉梢,“我也是刚做完任务从塔里出来。”
夜色浓郁,深蓝的夜空中, 高悬的星星不断地化作流星滑落,数不清到底陨落了多少,又剩下多少。
“听说过那种传闻吗,流星的陨落就代表有人死去了。”陆焚忽然开口了,他明亮的眼眸里盛着星河,“在这里,那些故事成真了。每颗星星都代表着一个人,流星的陨落就代表着有人登塔失败了。”
谢行吟不由自主地站起来,正好看见头顶的一颗星星坠落了。
它在天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光痕,在将要落地之前破碎成了无数冰晶碎片,被风吹散。
美丽又无声的告别。
谢行吟抬头看着滑落的流星群,这是主城里每晚都会上演的绚丽悲剧。
他不知道代表着贾鸣的星星是哪一颗,代表着彪哥、阿雅和小艾又是哪一颗,甚至也不知道代表着他自己的是哪一颗。
每当夜幕降临,天空中高悬着的星星都会提醒主城里的人们,达摩克利斯之剑正悬挂在每一个人的头上。
这剑随时有可能落下来,把他们砍成碎片。
谢行吟鼻尖又嗅到了那种冷淡性感的香味,但是这一次混合着酒香温暖了不少,仿佛和这无边月色夜空融为一体。
一偏头,陆焚已经站在了他身侧。只见他指向了西南方向的一颗星星。
“哥哥是那一颗。”
谢行吟有点惊讶:“为什么?”
“它是新出现的,也是最亮的一颗。”陆焚的眼睛很漂亮,毫不逊色于这满天星光、星河灿烂。
谢行吟唇角终于忍不住扬起了一个弧度。这小朋友还真是有意思。
他比陆焚大了四岁,这点见识还是有的。年轻漂亮、有闲有钱的风流少爷谢行吟见得多了,没事就喜欢找人撩闲,什么话都能说得勾人又浪漫。
陆焚一定想不到,自己竟然凭借着几句骚话,就被谢行吟划进了那一栏里。
谢行吟的目光落在他的唇上,蔷薇色的唇刚被酒液浸润过,泛着漂亮的光泽。
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因为眼前的年轻人目光挚诚,谢行吟恍然间竟然又感觉陆焚是认真的。
谢行吟捉摸不透,干脆岔开话题,问他:“陆小少爷,你在这里待了很久吗?”
“是啊,很久了。”陆焚偏了偏脑袋,看起来竟然有点可爱,“久到我也不知道到底有多久。”
谢行吟点头:“那平时会很无聊吗?”
他才待了十多天,就想回家了。
“是啊,挺无聊的,不过现在不无聊了。”陆焚垂着眼眸,意味不明地笑笑,用自己手中的酒杯碰了碰谢行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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