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燕云开来去匆忙, 在金阳湖边见过赵霁之后,第二天上午又骑上快马,踏上了回京的旅程。
原本燕云开是想带着赵霁同行的, 可惜给赵老爹修坟祭拜的事情还没办完, 赵霁还要在徽州府停留一段时间。
燕云开想着, 回京之后跟董家人还有一场恶斗, 虽然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但是让赵霁留在徽州府也好, 免得董家人狗急跳墙,不小心伤到了他。
这次范廉想要抓赵霁保命,就是燕云开事先无法预料的情况。
临行之前,燕云开对赵霁说,“你陪我走走吧。”
赵霁当然不会拒绝。
两人避开人群, 并肩走在波光粼粼的金阳湖边,赵霁感觉有点像约会的情调。
清风拂面, 湖水微微荡漾,清晨的阳光暖融融的洒下来,一点儿也不晒人,他们都没有说话, 但是气氛很融洽, 赵霁觉得如果有燕云开陪着,他可以沿着湖边的道路,一直走下去。
但这不可能,前路被一蓬芦苇挡住了。
赵霁望着燕云开的侧影, 他比以前瘦了些, 更显得身姿挺拔。身上穿的衣服远不如以往的华贵,但是燕云开的身上自然的散发出贵气, 却不是区区一件衣服可以比拟的。
好看,看了这么久,这张脸还是像有魔力一样的吸引人。
“保儿”燕云开转过身笑着叫了赵霁一声,接着说,“我好看吗。”
说起来,正是因为赵霁总是用这种不加掩饰的欣喜目光盯着他看,燕云开才开始注意到赵霁这个人。
燕云开很想知道,在赵霁的心中,自己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燕云开突然发问,赵霁对上他那双黑亮的眸子,咧嘴笑了一下,“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依然是不加掩饰的赞叹。
赵霁也没有面对恋人的经验,唯一能做到的,便只能是坦诚面对自己的内心。
心慌意乱的等了很久,时间仿佛停滞了,终于听到燕云开说,“你也是。”
心花怒放,不外如是。
赵霁愣了几秒,差点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心里的甜蜜已经先开始泛滥了。两个人的表达都有些生涩,却蕴含着最真切的感情。
赵霁的脸上的笑容再也无法收敛,桃花眼角沾染了桃红色,整个人都变成了一朵盛放的绚丽花朵,燕云开这样想着的时候,便有些情不自禁,他俯下身亲吻了赵霁眼角的红晕。
燕云开的嘴唇离开了,这短短一瞬间的接触,赵霁却感觉自己的脸上有余温。
燕云开的头还没有抬起来,就被赵霁的手勾住了脖子,一张艳色的嘴唇撞了上来。
赵霁主动亲上了燕云开,作为一个现代人,他看过许多看有关爱情影视剧里亲吻的桥段,是个思想上上的巨人,但这不能拯救他糟糕的吻技。
赵霁的嘴唇撞上燕云开嘴唇的时候,带着一股子狠厉的味道,把他自己都撞得生疼,他就那样停下来了,心里的情绪翻涌,但是接下来该怎么办了,此时赵霁的脑子完全混沌了。
他果然是个行动上的矮子。
赵霁柔软的嘴唇撞上来的时候,燕云开的脑子里轰隆隆一片炸响,一时间忘了动作。不过燕云开恍神,也只是刚开始的一瞬,回过神来马上就反客为主,开始品尝赵霁柔软的嘴唇。
一个缠绵的吻持续了十多分钟,直吻的赵霁舌头和嘴唇都发麻了,年少的身体早就有了反应,到最后更加是手脚发软,全靠倚在燕云开身上,才没有瘫软下去。
就在赵霁以为自己要窒息的时候,燕云开终于松开了他。急切的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赵霁还是有些气息不匀,最主要的问题是,身体里的燥热还没有平息。
赵霁看了燕云开一眼,发觉两个人现在的情况都差不多。但是他们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再继续荒唐下去。
“我要走了”
燕云开率先往回走去,虽然他一直牵着赵霁,却没有再回头看他,燕云开害怕再多看一眼,他就会走不动道了。
赵霁现在的样子多好看啊,艳色的嘴唇有些肿,脸颊绯红,眼角眉梢掩不住的春情。燕云开觉得再多看一眼,他都会忍不住直接把赵霁给扑倒。
燕云开离开了,只留下了一册他描写这段时间见闻的日记。
虽然他故意避开了许多艰难的部分,赵霁还是能从他的只言片语中感觉到,跟魏王斗智斗勇的过程中,一些惊心动魄的影子。
比如魏王被打回泽西城的时候,燕云开也被围困其中,虽然他的目的,是为了从内部打开城门,但是当时燕云开的行踪已经暴露,被魏王收下最精锐的泽西营追杀。
被三百人围杀,他只轻描淡写道,“今夜云低无月,明天就要下雨了。我讨厌下雨的时候作战,还是趁夜色解决掉跟在身后的尾巴算了……。今天抓到了几只鸽子,魏王妃在跟董家传递消息,我把鸽子烤来吃,火太大,烧焦了,不好吃。另外两只被他们炖了,我尝了一口,太柴了,也不好吃,不知道保儿能不能吃到可口的饭菜。”
接下来又是另一场同等级别的战斗在等着燕云开,这种国家层面的争斗,不同于对付几个范廉手下的打手,赵霁知道就算有金手指,他也帮不上忙。只能让燕云开注意安全,在心里祈祷燕云开能够平安。
至少这一次燕云开的赢面更大,他的手里有董家贪污盐税和扶持魏王的证据,除了保皇派,许多希望维护正义法度的人,都会站在燕云开这一边。
送走了燕云开,赵霁也离开了金阳湖,直接回了三江县。
除了修坟的事情,还要归置一下县城的宅子。
先前这个宅子被钱师爷家占据了,如今钱师爷等着秋后问斩,听说他娘子带着儿子回老家去了。
赵霁扯下封条走进赵家老宅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进了一间城外的破庙,连屋顶上的瓦都被别人揭去了不少,更别提屋里的家伙什了。
这些东西不可能全是钱家人拿走的,那个钱师爷好歹有个秀才功名,老家还有祖田,家里并不是精穷,大概做不出上房揭瓦这样的事情。
李天看到赵霁满脸的惊骇,哑然道,“可能是街坊四邻看到钱家犯了事儿,有家里不宽裕的人家,就偷偷**进了拿能用的东西,一家拿一点,就变成了这幅样子。”
得了,这房子也得重新修缮一下,要不然那天夏老太或者肖娘子心血来潮,要回老家祭祀祖先,还找不到地方住。
这样一来,反而是赵玄金的坟先修好。说起来正是因为曲家被抓,曲熊原本预定用来修地基的青石运到三江县,却面临无人接手的困境。
卖青石的商人知道是县老爷家的买卖,连定金都没有收。青石本身不值钱,可是采石运输都需要大量的人工成本,卖石头的商人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钱打水漂,就想在三江县重新找买主。
正巧赵珲也在找牙行的人打听那里有卖上好的青石,赵珲就捡了一个现成的便宜,最后价格谈下来,比原本预计的低了一成。
这下子不管是赵珲,还是那个卖石头的商人都很高兴,赵霁也很高兴,因为等他回到三江县的当天,赵老爹的新坟就已经修好了。
接下来就只剩下法会了,赵霁请了九个道士在赵老爹坟前念经超度,开流水席请赵家村和县城里原本跟赵家有交情的人吃饭。
法会持续了三天,在此期间赵霁正式披麻戴孝,烧了衙门判决文书的抄写稿祭拜赵老爹,算是重新给含冤而死的赵老爹办了丧事。
这件事情在三江县被人津津乐道,赵霁成了替父申冤的传奇人物,听到的人都对他交口称赞,最后这个故事还被写成了戏文。
做到这个地步,赵霁觉得他也算对这具被占用的身体有所交代了。
当天夜里,赵珲拿了字迹潦草的账本来找赵霁算账,看得赵霁头昏脑胀。但他还是认真的核算了帐务,心里想着应该尽快在家里推行阿拉伯数字和表格记账的方法。
但是赵霁在面对赵珲的时候,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
因为除了这次修坟办丧事,赵霁还打算让赵珲帮忙看着老家的宅子,顺便年节忌日的时候帮忙祭拜扫墓。人心易变,要是在赵珲心里种下了他好糊弄的根子,就怕将来赵珲做事不认真。
最初他给了赵珲一千两银子,除去修坟的石料工匠,刻碑的费用,请道士超度,包括后来办流水席,其实都是赵珲和他婆娘张大姑儿在操持。
买青石的优惠,油盐柴米,一斤小葱账面上都写的很清楚,结完帐一共只用了六百三十一两二钱银子。
赵珲把银子还给赵霁,赵霁点好数,只把散碎银子收了,有把三百两大银锭推给赵珲,“我本来答应了婶子,要给杏儿妹妹置办头面嫁妆,再给一百两压箱底的钱。可是我这次在府城里被诸多事情绊住了手脚,也没时间去给妹子挑首饰,就直接给她二百两银子吧。喜欢什么样的首饰,让她自己看了再买。还有另外一百两,就当是叔叔这段时间忙上忙下的辛苦钱,拿来给你们家赵江读书用吧,将来有了出息,叔叔婶子将来也好跟着享福。”
赵珲当然想要银子,但又有点不好意思,赵霁不想跟他拉扯,接着道,“这钱叔叔就收下吧,婶子天天上街做点小生意,辛苦不说,也赚不到几个钱,以后就别做了。我还有一件事情求你,就是我们家的宅子需要有人照看打扫,这事儿就拜托给叔叔婶子吧,还有祭祀扫墓的事情,还要请叔叔代劳。”
有了赵霁的这番表示,赵珲也觉得有了台阶下,终于千恩万谢的收下了三百两银子。
第四十七章
两个月之后, 生活在建安城的人们似乎已经忘记了震动整个大晋的谋逆大案,这样的权利更迭总是免不了血腥的洗礼,但是在之后的安稳生活中, 这一页很快就翻篇了。
虽然茶余饭后, 人们也会有些议论。是打败魏王的宁长远将军更厉害, 还是拿着皇帝旨意入京畿营抓捕董衡的曾明德将军更厉害。
如今无论是魏王府, 还是承恩公董家都不复存在了,百姓们议论起来也不会有太大的顾虑。
不过魏王在江南就番, 对建安城的百姓们来说,终究过于遥远,他们谈论的重点还是集中在董家身上。
董家当初多么嚣张,多么显赫,董太后的女儿敢当街打姑姑, 所以百姓们大多认为帮助皇帝铲除董家障碍的曾明德更厉害。
可惜曾明德被封为镇北大将军,接替他父亲之前的职位, 戍边守疆去了。反而是之前在江南富庶之地镇守的宁长远调回京城接管了京畿营,百姓们纷纷议论曾明德没有享福的命。
以至于曾明德之妻胡娘子,送走相聚了两个月不到的丈夫后,也在暗叹曾明德没有享福的命。
但是深处漩涡中心的左相徐坚却不会这么想, 他知道在普通百姓的层面上, 燕云开隐匿了自己所起到的关键作用,完全不在意权柄和名望。这一点让徐坚这个保皇党和许多打算当中间派的朝臣们放了心,只要燕云开愿意退出,先前那种权利争斗, 流血事件, 今后就不必再发生了。
为了表明自己的立场,燕云开态度非常决绝, 让亲近的曾明德带着驻守在京城西郊的北军回去戍边,提拔陌生的宁长远驻守京畿。
虽然在攻打魏王叛军的时候宁长远跟燕云开有些交情,但武举出身的宁长远出名的不爱结党营私,徐坚认为他更忠心于朝廷。
只是那些闻腥而动的投机分子,只怕要失望了。燕云开无意竞争,一直刻意跟最高权力保持距离,他们也就没有了跟着上位的机会。
说起来魏王就是脑子不清醒,被身边的人裹挟了,不管他自己愿不愿意,实力是否足够,都有人逼着他去争夺。
就比如逼反魏王的盐税案,真正获益的其实是苏州和赣州两地的官员,其次是魏王妃背后的董家,最后才是被他们当作靠山的魏王。
事后查抄罪人,单是苏州一府就抄出三千六百万两白银,相当于全国半年的赋税。可是清算魏王府的财物后,只能折算成八百万两,这当然有魏王需要养兵的缘故,但魏王比苏州知府还穷,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还有一点非常值得注意,虽然宁长远和曾明德的官位都升为了一品武官,但是都没有封爵。
老奸巨猾的徐坚已经猜到了燕云开的心思,他磨刀霍霍,正指向了勋贵。只可惜勋贵中在朝廷里任职的人并不多,现在都还没有看出燕云开的居心。
因为魏王谋反最后牵涉董家参与其中的案子,除了成年男丁和涉案的女眷,其余女眷和小孩都流放岭南,这件事似乎没有牵连太广,连一向以董家马首是瞻的申屠喜都还好好的在右相的位置上呆着。
在没有明确证据的情况下,这场变革并没有杀戮太多的人。很多人因此松懈下来,以为危险已经轻松的渡过了,岂不知另一场危机正在酝酿中。
申屠喜的儿媳妇,也就是董太后的女儿安乐长公主也还活着,只是因为鞭打寿阳大长公主的事情,被宗人府判仗二十,关押三年。
宗人府之前都是拥护董太后这一边儿的,如今董家落败,就想悄悄弄死安乐长公主表明立场,但是燕云开派人阻止了。
因为北军入城将董家人尽数逮捕之后,皇帝下旨请董太后从慈宁宫移驾凝香居,毕竟是太后,小皇帝燕云景没有权利杀死名义上的母亲,太后只能幽禁。
给董太后幽禁的地方还不错,凝香居有一片梅园,专门用来赏景的房子修得也很齐整。
可惜董太后并不愿意被幽禁,她是一个极为骄傲的人,拔下金簪抵住自己的喉咙,侍卫太监们都不敢上前。她说,“让燕云开来见哀家。”
她直接无视了燕云景和郑太后,也根本不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对手。
燕云开到了慈宁宫之后,董太后穿着大礼服,苍白手握着金簪低着自己的喉咙,她笑着对燕云开说,“燕云开,你一向是重诺言的人,先帝托付你照顾燕云景,你就把他照顾的很好。今天哀家也托付你照顾安乐,想必你也不会让哀家失望。”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呢。安乐长公主三十多岁的人了,还不能照顾好自己吗。”
燕云开冷峻的脸上看不出太多的悲喜,他本来就不喜欢这些权利争斗,这不像战场上,输赢痛快。权力斗争就算赢了,也不能让人感到高兴。
董太后把金簪移到自己脸上,“我要是死前毁去自己的面容,你能不能堵上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燕云开可有可无道,“我可以保住安乐长公主不死,但不知太后娘娘如何报答我呢。”
董太后丢掉手里的簪子,“拿鸩酒来。”
看来董太后一心求死,在场所有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松了一口气。
董太后一死,这件宫廷政变就已经尘埃落定了。但是燕云开需要处理的事情,却远远没有结束,首先是清理盐务,查抄在谋反中涉案的官员富商,从六部中抽调官员去管理江南的各个州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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