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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晏看着他那单薄的小身板，有些想笑。但这个时候笑出声，恐怕会严重伤害孙彻脆弱的自尊心。他想了想，还是决定顺着孙彻的意愿，装出一副不堪一击的样子，布布后退，直到靠在墙壁上，再无路可退。
孙彻狞笑。一张白净的小脸扭曲起来，看上去滑稽得很。汤晏掐住了自己的大腿，才不至于在这个严肃的氛围下笑出声。
“姓汤的，你好大的胆子！”孙彻贴近汤晏，身量不够，不足以他蔑视汤晏，他还不动声色地踮起了脚尖。示威性地挥舞了两下小板砖，“你敢上老子？！”
汤晏别过脑袋，嘴角一抽一抽的：“那是……不可抗力……”
“我去你大爷的不可抗力！”孙彻怒了，放屁不打草稿，以为他孙彻真的是好欺负的吗？
“你听好，我喜欢的不是你这种类型！”孙彻跺了跺脚，拎着板砖原地转了两圈，觉得一只手拎着有些累了，换了一只手继续拎，“本大爷喜欢的是小巧可人的，任人欺负的那种！你看看你，人高马大，跟我想象中的完美情人完全不一样！”
汤晏抿了抿唇，一点不给孙彻台阶下：“你放我鸽子的那天，出去和别人约会，那个男人也不见得是什么小巧可人的小可爱。”
“还敢顶嘴你！”孙彻张牙舞爪地扑上来。
汤晏顿了顿，不说话了。
孙彻训斥了汤晏大半天，连词儿都不带重复的。从小到大一直是容瑾训他，那厮嘴巴毒得要死，脑袋又特别灵活，真骂起来，孙彻还真骂不过他。这下好了，逮住了一个任由他训的，总算能出口气了。
汤晏知道孙彻心底并不排斥他，如果是真心讨厌他，那天从床上爬起来估计就会去报警了。于是他抵着头，一声不吭地由着孙彻训。
孙彻训了半天，也不见汤晏反驳，心情顿时大好，连板砖也懒得拿了，一把丢到旁边。
这里静悄悄的，一旦有声音传出来，会发出一连串响亮的回音。孙彻把板砖一丢，砸在地上“嘭”的一声，紧接着，整条楼道里就响起了相同的落地声。孙彻一时不查，被吓了一跳，一下子就跳到汤晏身上去了，双手双脚都扒拉着他，像个树袋熊一样。
“怎怎怎怎……怎么了？”
汤晏细细地听了听回音，一手搂着孙彻的腿，一手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没事，只是回音。”
一旦受到惊吓，孙彻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王霸之气全都漏了，这会儿正哆嗦个不停，扒在汤晏身上不肯下来，全然忘了几秒钟之前他还在怎么训他眼前的这个人。
汤晏无奈，扣着他的腰就要往楼下走。突然，他听到楼道里传来一丝微不可查的脚步声，整个人动作一滞，习惯性的靠在墙壁上，侧着头仔细观察来人的动静。
“怎……”孙彻刚想问他怎么了，汤晏就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孙彻见汤晏的表情严肃，也不敢吭声了，乖乖地扒拉在汤晏身上。
方铭尽力放轻脚步声，顺着那几个脚印上了三楼。看着脚印从三楼的走廊里延伸过去，他一把摸出腰间的枪，“咔嚓”一声上了镗，轻轻将门推出一条缝隙，飞快地冲进去，枪口直勾勾地指向走廊里的两个人。
汤晏和孙彻目瞪口呆地看着方铭，看到那黑洞洞的枪口后，孙彻尖叫一声，把脑袋埋在了汤晏颈窝里，抖得跟个鹌鹑一样。
方铭惊讶地打量着这两人的姿势，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他尴尬地收起手枪，慢慢地退了几步，脸上浮起一层红晕：“对、对不起……非礼勿视……打扰了……打扰了……”
“不是，你误会了！”汤晏连忙拉住他。顺手把孙彻从身上撕下来，摸了摸他的头，以示安慰。
再一看，两个人的衣服都整整齐齐的，也不像是在做那档子事。方铭的脸色这才变得正常了些。他出示了一下自己的证件：“我是警察，接到附近居民的举报，说这件工厂总有奇怪的声音传出来，请问两位知道什么内情吗？”
见没有危险了，孙彻这才安心了。他迷茫地摇摇头：“我和这家伙今天只是随便逛进来的，之前都没来过这里。”
“是这样啊。”方铭点点头，又道，“这里很快就要拆迁了，有很多危险建筑，两位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还是赶快离开吧。”
“请问……有奇怪的声音，是指什么声音？”汤晏问。
“这个不清楚，不过居民说听上去像是尖叫声，但又不是普通的尖叫声，总之听起来毛骨悚然的。如果只是普通的建筑动静，也就不用我们过来查案咯。”方铭耸了耸肩。
一听说有奇怪的动静，孙彻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从小到大他的运气总是最差的那个，不知为何，总是能跟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打照面，还被莫名其妙地缠上。
比如，汤晏。
“我们快走吧。”孙彻扯了扯汤晏的袖子。满脸祈求。
汤晏捂住半张脸。这小孩儿，刚才还一脸凶相，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好好好，我们走。以后不来这种危险的地方好吗？”
孙彻连连点头。
要来的是他，要急着走的也是他。
正当两人要离开时，离这里大约十多米的地下突然传来一连串莫名其妙的响动。汤晏身子一僵，下意识地望了方铭一眼，对方也是一脸凝重的样子，显然这个声音两人都听到了。
第五十五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孙彻汗毛都竖起来了。
方铭掏出手枪就要往下走。汤晏连忙拉住他：“先生，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行，你一介普通市民，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方铭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我以前是特种兵出生。”汤晏撒谎时眼睛都不眨一下。
方铭考虑了一下，勉强同意了：“待会儿如果有危险，你别管我，自己跑。”
汤晏点点头。
孙彻快被汤晏吓死了，整个人扒拉在他身上，像一个大型吊坠。汤晏两手插在他腋下，把人从工厂一路抱出来，放到街道旁，摸了摸他的头：“我去看一看，很快就回来。”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回到工厂里去了。
孙彻快被他气死了，但又不放心他一个人。这货是个吸血鬼，又是个拳手，出了危险自保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他担心的是这个老妈子性格的家伙会因为多管闲事而被人发现真实身份。他查过资料，被人类发现身份的吸血鬼大多没有什么好下场。
孙彻来回踱步，最后索性坐在街边等着汤晏。
万一这蠢不兮兮的家伙被人戳穿了，他还能抢救一下。
汤晏之所以要跟着方铭过去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他嗅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吸血鬼的五感远超人类，方铭只是听到一声模糊的声响，而汤晏听得很真切，大抵是人类的呻吟声。
两人绕着工厂走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最后汤晏在一楼的楼梯口发现了一间通往地下室的铁门，可惜门被上锁了。
刚才的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方铭和汤晏对视一眼，汤晏后退两步。方铭将枪口对准门锁，“嘭”的一声，铁锁掉落在地。门缓缓地打开，发出一声悠长的回音。
面前是一串窄窄的台阶，里面没有灯，接着外面的光，只能隐约看清楼梯的大致形状。方铭咽了口唾沫，率先踏步出去。汤晏紧跟其后，一边走一边观察周围的情况。
墙壁上有些细小的划痕，汤晏伸出手比划一下，恰好是五根手指的宽度。划痕一直顺着入口处蔓延到台阶的转弯处，突然戛然而止，随之取代的是一大片血渍。时隔已久，血渍都变成了黑色，摸上去会扑簌簌地往下掉落细小的灰尘。汤晏嗅了嗅手上的血痕。这些血迹的主人大概已经死去多时了。
万幸的是，这里除了他和方铭，应该没有第三个活物。他变成吸血鬼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慢慢地也能隔着距离分辨附近是否有吸血鬼存在。
方铭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探索着往下走。
人类的夜视能力不行，自然也就没有看到扶手上厚厚的一层黑色污渍。汤晏微不可查地皱起眉。这里的血腥味已经远超过他之前在楼上闻到的。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些黑色的污渍应该都是已经干涸的血迹。
突然，汤晏看到前方的扶手上有一小片黄色的布料，他连忙轻声唤了方铭一声。
那块布料夹在扶手和墙壁之间，上面有一片模糊的黑色污渍，看形状，像是写了两个字。
方铭把布料收起来，拍了拍汤晏的肩膀：“兄弟，谢谢你，帮大忙了。”
汤晏摇摇头，总觉得这下面可能更危险，方铭一个人类打头阵，有些太危险了。他打开自个儿的手电筒，说道：“我打头阵吧，你跟在我后面。”
方铭想了想，同意了。
台阶一共三层，绕过第三个拐角，就是一片平地。这里大概是之前工厂还在运作的时候专门用来处理影响大的物件的。整个地下室无比宽敞，里面陈设着各种工业机器。许久没有来人，上面已经布满了蜘蛛网。到处都是灰尘，随便走路都能激起一片灰雾。方铭用袖子捂住口鼻，强忍住想咳嗽的欲望，在四周视察了一圈。
汤晏走到一架机器面前，仰头望着蜘蛛网。
上面有一个硕大的蜘蛛，在光照下，蜘蛛网晶莹剔透，上面布满了昆虫的尸体。
奇怪了，刚才看门口，这个地下室呈现出来的样子似乎是很久都没有人踏足过。但是看这些昆虫尸体，显然不是过去的储备粮。
汤晏绕着机器走了两圈，在一个阴暗面，他看到机器一角上的灰被扫掉了些许，上面只浮着一层薄薄的灰尘。不像是有人故意清扫了这里，倒像是不小心碰上之后扫掉了那里的灰尘。
不管怎么说，这个地下室在近期绝对有人来过。
方铭转了一圈，走到一间封锁的门前。这里到处都是苍蝇，周围明明满是灰尘，偏偏这扇门却像是专门空余出来一样。上面的锈迹依稀可见。
“汤兄弟！”方铭叫了汤晏一声。
“你看。”方铭指着眼前的一扇门。
一过来，汤晏就闻到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再一看周围的苍蝇，他心里大抵有了个猜想。
“这扇门上的灰显然比其他地方的薄。”方铭试探着伸出手去。汤晏一惊，一把拉住他的手：“先等等！”
方铭被他吓了一跳，不明所以地看着汤晏小心翼翼地凑近铁门，侧着头细细地听了一会儿，这才沉声道：“可以了。”
门一推开，眼前的一幕足以让方铭震惊。他连退几步，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
一股恶臭扑面而来，苍蝇到处嗡嗡地飞，汤晏捂住口鼻，皱着眉看着里面的情形。
这是一件小型休息室，里面还设有衣柜长板凳等一系列物件。以前工人累了，就可以到休息室里稍事休息一阵子。但现在，里面塞满了各种各样的尸体。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有小孩。人像堆积木一样堆在一起。最下面的尸体已经变成了黑色，越往上靠，尸体就越新。地面上全是黄澄澄的液体，湿哒哒的。
最新的一具尸体是个女人，面朝门口，瞪着一双眼睛。她脖子上的伤口还在汩汩的往外流血。汤晏能感受到她微弱的体温，刚才在楼上听到的声音应该就是她发出来的，不过他们还是来晚了一步，她已经死了。
“这、这、这……难道是……”方铭的嘴唇哆嗦着，差点腿软摔倒在地。汤晏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两人退开数步。
“这难道是……连环杀人案里……没有被发现的尸体部分吗？”方铭深吸一口气，勉强定了定心神，脸色苍白的问。
汤晏摇摇头。
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连环杀人案的犯人已经被首领就地正法了，在此之前，他们加强巡逻，一连两周都没有再出现过牺牲者。那只吸血鬼实在忍不住饥饿了，才跑出来，容瑾当时就成了他的第一个袭击目标。但看在这里的尸体，有不少都是两周内死亡的。甚至最新的一具，就是在刚刚死亡的。
他们脖子上的伤口，无一不在诉说着凶手就是吸血鬼。
方铭哆哆嗦嗦地打电话，一边打一边自言自语：“不行……这是重大事件……要请求……支援……”
汤晏的脑子飞快地运转着。眼前这一批尸体应该也是潜伏在A市的其他氏族的吸血鬼做的。如果这一批吸血鬼和那天被杀的那只吸血鬼是同一个氏族的话，那么他们白天就都不能出现在阳光下。既然不能出现，那就说明他们一定有藏身之处。如果汤晏就是这群吸血鬼中的一员的话，那他藏身的地点一定不会距离进食的地方太远。一来方便进食，二来如果尸体被发现了，他能以最快的速度逃跑。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这群杀人灭口的吸血鬼很有可能就在附近。
“不行！”汤晏一把捏住方铭的手，暗灭了他的屏幕。跑过去把铁门关上，又把外套拖下来，在地上胡乱扫了几下，把两人的脚印全部弄得模糊不清。方铭看着他这一系列的动作有些摸不着头脑。汤晏一把把方铭拎上台阶，一边推着他往外走一边销毁痕迹。
“汤兄弟，你这是……”方铭一头雾水，“为什么不让我请求支援？我们必须把这些尸体回收了。前一阵子有好多人过来报案说家人失踪了，他们失踪的家人很有可能就在那里。”
“今天不行，天很快就要黑了。”汤晏下意识地解释，话音刚落，他就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天就要黑了？什么意思？”
汤晏把方铭推出地下室，把最后一点脚步痕迹销毁，一把关上门。把断成两截的门锁想办法粘合在一起，装模作样地挂在门上。乍一看，这里没有任何异样。
眼看着太阳就要西下了。汤晏顾不上解释，拿出打火机烧了自己的外套，把最后一丝痕迹销毁掉，拉着方铭出了工厂，这才解释说：“你刚刚也听到了，那堆尸体里有求救声，说明至少有一个人是刚刚死亡的。如果是刚刚死亡，那么犯人……”
“犯人就在附近！”方铭惊呼，说完又意识到这里不是方便说话的地方，连忙噤了声，凑到汤晏面前小声问道，“汤兄弟，你是怎么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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