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步目睹两人的互动,他仔细聆听房内的动静,好半晌一无所获。
名侦探的直觉告诉他,这太奇怪了。
按照真壁诚张扬的个性,不可能得了奖还这么低调。
不详的预感浮上心头,他沉声道:
“去把备用钥匙拿来,现在,马上!”
五分钟后,工作人员气喘吁吁地跑回来,眼看就要把钥匙递给最前头的主持人。
“等等,把钥匙给我!”
乱步拨开人群,几乎蛮横地从那人手中夺过钥匙。
他在众人狐疑的注视中迈着沉重的步伐上前。
如果他的嗅觉没错,门缝中透出的气味是……
咔哒—
反锁的门开了,穿堂风裹挟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哎呀!”
女主持失声尖叫,要不是旁边的乱步随手扶一把,她绝不可能凭借自己颤抖的双腿站稳。
扑通。
后方仍传出一声闷响。
“啊,您没事吧?快醒醒!”
倒地的是络腮胡子,乱步记得这位老先生一小时前还信誓旦旦说能破案呢。
结果却……
但名侦探现在完全没有嘲笑他的闲情逸致,因为……
就在几步开外,躺着一具毫无生气的,缺了头颅的尸体。
“报警。”
他冷静地把耳机塞回耳内:
“关掉直播,然后不许一个人离开,麻烦你了,百合……月彦制作人。”
话音刚落,他的身后传来让人毛骨悚然的轻笑。
乱步猛地转头,看见摄影师眼中迸发兴味,薄唇绽放出欣喜的弧度。
*
片刻后
松冈和同事匆匆赶来,出现在门口的还有山下和林原。
“你们怎么来了?”
蹲在地上搜查线索的乱步问。
“我请他们来辨认一下尸体。”
山下还没进房就迫不及待地嚷嚷起来:
“今天阿诚穿的就是这件衣服,我见过!”
江户川乱步点了点头又问:
“真壁诚身上还有什么明显的特征吗?”
“这……”
山下和林原面面相觑。
“我们和他平时也不是很亲近……”
乱步看了眼进入现场的松冈:
“大叔,你那里有什么收获吗?”
松冈难得面有难色,支支吾吾地说:
“我们刚刚用过稚产灵,周围居然没收集到任何思想粒子。我的意思是检测不到杀意。”
江户川乱步一听这话也愣住了。
他下意识脱口而出:
“不可能,凶手只有怀恨在心,才可能对尸体进行破坏。”
乱步再度看向受害人头和颈的连结处,即便目睹过无数猎奇事件,还是不禁皱了皱眉。
犹如被水泥车压过般坑坑洼洼的横截面,别说是短时间内判断出凶器,就连看一眼都会产生很大的心理负担。
就这还说检测不到杀意?
“先看看你们调查组能不能找到指纹吧,然后给尸体做进一步解剖。”
他脱下塑胶手套,瞥了眼墙上的钟。
好家伙,深夜11点。
他这个早睡份子是造了什么孽每次都能正好卷入杀人事件!
毫无疑问,都是鬼舞辻无惨的错。
乱步气鼓鼓地走出场外,在走廊和制作人狭路相逢。
他指向对方鼻子的手颤抖着,喉结几经滚动。
“拜你所赐,我今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睡!”
月彦不以为意地冷哼:
“首先,杀人事件不是我做的,谁都不愿意看到。其次,我说过不要捣乱,你违反了约定。我不计较,已经是我大度的体现。最后……”
月彦扯住乱步的衣领轻轻一拽,缩短两人的距离。
他的指腹摩挲着那滩早就凝固的咖啡渍,似笑非笑:
“希望你没有忘记,我有洁癖。所以这套西装,麻烦你江户川乱步照价赔偿给我,大概20万日元。”
“什么?20万?你怎么不去抢?”
乱步没好气地挥开无惨的手,视线定格在他身后的摄影师上,顾左右耳言他:
“警方怎么会允许你们到处拍摄?”
无惨揉了揉泛红的手背,神情淡漠。
“这个不用你操心。我们只是帮明天早间新闻的同事收集材料。毕竟死的是知名人士,观众也有知道真相的权利。你还是多思考思考案情,顺便想想怎么还债吧。”
“你……!”
名侦探一碰到特定的人就笨嘴拙舌起来。
更不用说,深夜十一点根本不是他大脑高速运作的时间。
无惨趾高气昂地走开。
乱步气恼地错开视线,意外关注到那名有一面之缘的摄影师。
男人的眼眸是一谭死寂的黑水,唇角却不合时宜地翘起。
这副极不和谐的场景让乱步的心跳一顿。
擦身而过之际,他冷不丁发难。
“难道有人死去,你很开心吗?”
男人转身,眼神懵懂。
走廊尽头的窗户里吹进一缕冷风,掀翻了他的鸭舌帽,露出额上一个深不见底的洞……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一起来推理吧!hhh
第9章 作家和哈巴狗 (4)
我叫江户川乱步,人称“五十年一遇名侦探”。
当看清贯穿男人头部的黑洞,我的嘴唇像缺氧的鱼又张又合。
“你……”
男人淡漠的瞳孔倒映出我震惊的表情。
“啊,抱歉吓到你了?”
他弯腰拾起帽子,以一种事不关己的口吻说。
“我想可能是因为这个洞,我的感情才异于常人。简而言之,我没有对别人的死亡感到开心。”
他扛着摄影机走了。
无惨站在不远处欣赏这一出闹剧,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我惊恐的模样极大程度愉悦了他。
“最终面试官是你吗?”我遥遥相问。
“是的,我可是非常中意他呢。”他理了理领子,倨傲地抬头展示流畅的下颚线,走了。
“……真是恶趣味。”
我的内心有个声音隐隐说:
或许鬼舞辻无惨对“异常”有着近乎偏执的爱。
这也理所当然,毕竟他是只披着人皮的“鬼”。
*
回到家是凌晨2点。
我是不能喝咖啡的,因为每次都会口没遮拦,极度亢奋,兼告别睡眠。
我以手枕头,呆望着天花板思考案情。
目前的线索少得可怜。
墙壁上呈喷射状的血迹,缺了头颅的尸体,以及……案发现场略显怪异的格局。
具体哪儿奇怪,我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来。
随便他去。
灵感总是在不经意间乍现的,我安慰自己。
*
早晨,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到达侦探社。
我一出现就成为同僚们嘘寒问暖的对象。
“天哪,乱步先生,昨晚一定够呛吧!您居然没有被记者缠住吗?”
直美一边问一边为我端来热茶。
八卦是女人的天性。
我慵懒地抬起眼皮反问:
“为什么我会被记者缠住?”
她愣住了,不可置信地打量我:
“难道您没看新闻吗?”
正在这时,穿小马甲的国木田缓缓靠近。
他把一台手机放在我的桌上,语气沉稳。
“今天的早间新闻,乱步先生你看看吧。”
我将信将疑伸出了头。
[昨晚11点左右,在我台XX节目录制现场发现一具无头尸体……下面播放对该节目制作人的采访。]
不一会儿,鬼舞辻无惨的脸出现在画面上。
[……我是XX的节目制作人月彦……是的,我感到非常震惊且痛心疾首。]
无惨用面无表情的脸陈述着截然相反的话,这让我忍俊不禁。
“扑哧—”
我不合时宜地发出讥笑,一抬头对上国木田责备的目光。
“抱歉。”我说。
[……幸亏当时有乱步先生在现场,我相信这位五十年一遇的名侦探一定能顺利破解这宗迷案。]
“……”
我的笑容凝固在嘴角。
该死的家伙,他一定是故意这么说的。
国木田同情地看向我:
“总之,这两天让阿敦和你一起行动吧,乱步先生。”
“非常好的建议。”
一阵如铁尺摩擦砂皮纸的声音掠过我耳朵。
我循声望去。
“太宰,原来你在啊?”
躺在沙发上的太宰治慢吞吞取下遮脸的书,露出脖颈上一圈纱布。
毋庸置疑,我的这位同伴又自杀未遂了。
我礼貌性地对他的失败报以同情。
“是见到一棵歪脖子树,临时起意的吗?”
太宰治咳嗽着,琥珀色的瞳仁闪烁对我智慧的崇拜。
“您太了解我了,乱步先生。但,当裤带绕过脖子时,我突然想起吊死者会失禁。所以……”
我点了点头。
确实,死后形象也是很重要的。
“还好有个好心人路过救了他。”
中岛敦凑到我耳边轻声说。
嗡嗡。
我口袋中的手机欢快地震动起来。
“喂?我是江户川乱步。”
“乱步先生,我是百贵。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我讶异地抬眉。
难道尸检报告出了?按照我的预测,最快也该等到今天下午才对呀。
我注意到船太郎话语中暗藏的紧张,于是远离了人群。
“你说吧。”
听筒那头沉默许久,唯独逐渐加重的呼吸声敲打我的心房。
“我希望你能对接下来听到的一切保密。”
“噢。”
船太郎深吸口气:
“尸体消失了,还没来得及解剖。”
“什么!”我抑制不住地惊声尖叫。
在被同僚们探究的目光灼穿后背之前,我总算找回了镇定,装腔作势道:
“你中彩票了?”
众人默。
听筒里传出百贵吞咽唾沫的声音。
“……另外,我们在死者的手机里找到一则恐吓讯息,是这样写的—我会说出你的秘密。”
难道真壁诚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成了他的催命符?
我紧蹙眉头,暗自思索。
“太好了,你在这里。”
门口走进个穿和服的男子。
他的头发是少见的白橡色,顶端泼血般红艳,手中把玩一柄金扇。
随着男子摇曳的步伐,扇上绵延的莲华纹栩栩如生。
他经过我身旁,投来悲天悯人的一瞥,嘴角微翘。
清幽檀香瞬间弥漫我的鼻腔,不待我反应,他已径直走向沙发。
“太宰先生,听说你私自出了院。我十分担心你。”
他以清爽如少年般的音调娓娓道来。
一时间,所有的视线都聚焦到两人身上。
或遮遮掩掩,或明目张胆。
惊愕从太宰治的眼中一闪而逝。
他不情愿地放下那双搁在沙发沿的长腿,摸着颈间纱布清了清嗓子。
“童磨先生,你居然会找到这里。昨晚谢谢你了。”
童磨以扇掩唇,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不用客气,太宰先生。我只是觉得你很特别,想交个朋友。”
我看着太宰难得的懵懂,幸灾乐祸地撇了撇嘴。
“走了,超级新人。”
中岛敦恋恋不舍地踏出侦探社大门。
听说,强制扼杀别人的好奇心会遭遇不幸。
不过,本侦探向来运气好得很。
*
下午,我和超级新人前往东纱大学。
电车上,我俩并肩而坐。
不一会儿,阿敦悄悄对我说:
“没想到《消尸》以这种方式火了,真是令人唏嘘啊。就连我也……”
他说这话时,眼中流露出真切的悲伤。
我环顾四周,不算拥挤的车厢内,几乎每三人就有一个手捧《消失的尸体》,其余两人则可能正在讨论案情。
等一下,《消失的尸体》?
我呢喃着书名,脑内忽然降临一道闪电。
难道?
我猛地看向中岛敦。
“阿敦,你是不是也买了这本书?能让我看看吗?”
“啊?好,好的乱步先生。我正好带在身上。”
他从包里掏出一本崭新的《消尸》,未来得及拆去的腰封上赫然写着:
[“这本推理小说了不起”获奖者惊世遗作!]
“……呵。”
彻夜未眠的我有些头晕,甚至真情实感地同情起了真壁诚。
*
得益于旅途中的空闲时间,我对这本小说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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