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回复他:没事,板子撤了,部长没看到。
不知名同学:可是俞绥看到了,那表情,山崩地裂见过没?
某文三同学:没事,绥儿是自己人。
底下的同学跟上了队形:没事,绥儿是自己人。
“自己人”此时此刻恨不得当场去世,他大脑麻木,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那个扎眼的红桃心,灵魂出窍地想:
这还能解释吗?
这不能解释吧?
“我......”
“你......”
两人同时闭嘴。
半响,晏休鸦羽般的睫毛微微抬起,薄凉的目光重新落回手机上,他低下头,拇指轻轻一摁,自嘲似的淡淡道:“现在恶作剧的方式已经进化到我看不懂的程度了。”
俞绥保持微微张口的模样看着他,他似乎愣了一下,黑漆的眼睛显得越发无辜。
“上一次我见到这样的涂鸦,”晏休说,“还是三年级的时候。”
“呃,”俞小少爷镇定地点了点头,一连说出一串话,“是啊,幼稚,可耻,无聊。”
和部长同桌的日子不像俞绥最初想象的那么难熬,只要不抱有开小差,迟到早退的念头,他只是多了一个好看的同桌,偶尔一回头被张俊美的脸吓一跳而已。
除此之外,课间时间晏休很少待在自己的座位上。纪检部在刚开学的时候特别忙碌,据说学生会那丢了一堆不在分内的事给他们,那位还有一年毕业的学生会会长有意把位置传给晏休。
而俞绥自打开学那天就非常自觉地卸载了贴吧,为了避免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影响他发展正常的同学关系。
“作业放在桌子上。”晏休离开前留下一句。
“哦。”小少爷困恹恹地应下,扫了眼时间,等分针爬到十,才慢吞吞地起来收作业。
他伸出了手,摸了摸晏休的桌子,眼尖地看到他桌肚里没带走的红色袖章。
说起来这个袖章还曾经在他的桌肚里出现过。
俞绥心虚地干咳一声,兜起作业送去办公室。
“等等等等,俞哥,绥哥,再等五秒钟!”门口几个学生急促地叫住他,伸出尔康手。
上学的年头,十个孩子里九个孩子为作业而练就过无影手,梁文还过分一点,一只手抓着三支笔。
他们班刚开头这个风气还行,拼死拼活也要把作业交上,这要是放在从前可都没有这种觉悟。
班长易田叼着橡皮筋,一手抓着马尾,匆匆落下最后一笔:“搞定!”
班长虽然长得小小一只,但是风风火火,像个小炮仗,今天还是她头一次补作业,写完抬眼一看,自己的腿正拦在俞绥面前。
她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腿,抬头对上男生那张精致得过分的脸,耳梢一赤,手脚麻利地缩回来:“崽......啊俞组长,不好意思。”
俞绥好脾气地杵在这,等他们把作业叠上来,没察觉哪里不对。
结果易田慌慌张张交错了,抓着活页本抬起来立马换回作业本,动作太激烈以至于活页本中间飞了本薄薄的册子出去。
少年人微微一顿,目光向下扫,单手拖着作业,蹲下去捡。
易田却慌里慌张的,伸手撑住桌子,不顾一切地翻出来夺走了那本子。
那一晃而过的粉红色封皮上清晰的印着几个字,俞绥一字不落地看了个清楚——《老鹰捉小鸡》
“哈哈,你快去送作业吧。”易田尴尬地说。
俞绥:“......”
小少爷端着一肚子的惊涛巨浪,杵在原地站了会儿,默默离开教室。
送完作业,俞绥就把杨飞文堵在了厕所门口,出声问他:“阿文——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忘了告诉我?”
作为跟俞绥一路同寝到现在关系铁到有点gay的好兄弟,杨飞文立马举手发誓:“靠,我本来想说的......那不是你说别拿这个事跟你说,影响你处理正常同学关系,我们才没讲的!”
说着杨飞文压低了声音,鬼鬼祟祟道:“哎呀你别紧张,其实那个同人册就做了一本而已,整个年级传呢......你要是想看我可以走后门提前借过来,但是不能霸占太久啊,好多人排队呢。”
“谁想看了。”俞绥摸了摸后颈,臊得慌。
但按捺不住好奇,他拧着眉纠结许久,跟着压低声说:“你在寝室给我。”
杨飞文捂着嘴,贼兮兮地笑:“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他们你也在看......这是我的私人情报,我要留着攒到高价再卖!”
“......”俞绥沉默了,用平缓又清晰的声音说,“滚。”
这个时间点在早大课间,各班不是在补作业就是在补觉,厕所这边没什么人。
所以隔间传来咳嗽声的时候把两个心里有鬼的人吓了一跳。
接着有个削瘦的男生从里面走出来了。
出来的男生俞绥和杨飞文都眼熟,是他们寝室对门的符翔,符翔平日里低调,独来独往,似乎很少跟人接触,俞少爷能记住这个人纯粹是因为他早上经常不吃早餐。
二十六中一个年级就有二十四个班,是个小社会,各种各样的组成都有。有成绩差被强塞进学校的,也有成绩好免学费入学的拔尖分子。
符翔就是那个免学费入学的拔尖分子,家境不比其他人富裕。
他向来跟寝室里另外三个人关系不合,一个人进出,有时候俞绥他们回来晚,甚至能看到符翔被恶意锁在门外。
俞少爷最初并不知道,他不过溜出去吃早餐,意外撞到低血糖晕倒被送进校医室喝葡萄糖的符翔。
校医一边斥责符翔不吃早餐,边给他买了两个包子。饥肠辘辘的俞绥路过,跟符翔讨了一个,后来捧了两玉米棒回来还给他。回去以后才知道这个人住在他们对面。
杨飞文明显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谁呢。”
俞绥慢吞吞地过去洗手,对着镜子跟符翔点头,算打过招呼。
杨飞文自来熟地问:“符翔——我记得你是不是被分到文六班了?”
符翔沉默起来,过了一会才回答:“嗯。”
声音怪怪的,引得俞绥扭头多看了他一眼。符翔皮肤算黑的,俞绥还是从他脸上看出了不太正常的红。
“你们寝室那楞头虾又画你课本了?”俞绥兀然开口,素来懒倦的眼梢微微勾起,泛着冷光。
那男生匆匆洗完手,仓促地摇了摇头。
俞绥和杨飞文对视一眼,正要过去堵人,符翔忽然抬眼走到俞绥面前。
他不常看人,乍然一对视就显得十分局促:“俞绥,听,听说你家很有钱......”
符翔一咬牙:“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
纪检部不太平,他们加上学生会,总共二十来个学生,离开会议室的没有一丝高兴的神色。
同桌的位置足足空了两堂课,俞少爷大发慈悲,难得做起笔记,随时准备外借。
然而晏休在他旁边坐下来那一刻,俞绥顷刻打消了所有不切实际的念头。
晏休俊美的侧脸上没有一丝人味,低气压辐射周围三个位置,半个教室战战兢兢无人吭声。
台上讲课那老师还以为是自己今天超常发挥,招得这帮插根扫把就能大闹天宫的猴子们安安静静,心里非常满意。
唐泊虎和梁文那帮人做不到认真听课,也不闹,趴下去睡觉。
俞绥首当其冲,偷偷看了好几次都是那张黑脸,不着痕迹地扯了扯嘴角。
他兴致缺缺地把笔记本甩到一边,托着腮听课。
俞绥其实不怕晏休,他是那种四海皆内皆朋友的性格,愿意在一定的条件下追求一段关系最好的平衡。
但是晏休不是那么好攻略的同学,这人阴晴不定,这一会儿的低气压程度已经超过了俞少爷能够处理的范围,他才不想热脸去贴人冷屁股。
就是可惜笔记白做了。
小少爷这么想着,那细白的手指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扣桌角。
晏休冷静下来,瞥了俞绥好几次,最终还是没忍住开口:“你在发什么脾气?”
“哈?”俞绥斜睨他一眼,心里莫名其妙地说是我在发脾气吗,不是你在发脾气吗?
俞绥笃定地说:“我没有。”
晏休眉梢轻轻一动,挪开视线。
他脸一撇开,余光里那手指头又不安分地往桌角上扣啊扣。
小少爷另一只手先是散漫地托着下巴,后来抓了支笔,换到另一只手上,食指与中指间夹着笔,继续扣桌角,后来又无意地摩挲右上角的薄皮笔记本。
良久,晏休的手覆上那只不断扒拉桌角的手,轻轻拉下来,眼也不抬,对俞绥说:“别扣了,一张桌子一百五。”
俞绥一僵,那只手麻木了似的顺着晏休的力道垂到一侧,老半天才默默抬起来,一点一点地放回桌面。
因为班上同学配合,老师讲课速度很快,没过一会就翻一页。
俞绥在课本上随意勾了一道重点,抬眼就看到晏休正看着他。
“又......”俞绥惊觉自己语气不对,堪堪拐回去,“怎么了?”
“笔记。”晏休捏着水笔,隔空点了下薄皮笔记本的位置。
同桌几天,晏休没见过这位懒少爷有做笔记的习惯。
他从来听懂就算了,没听懂就在书上画个圈。
晏休刚才看到那本子夹着的便签纸,本来想问俞绥为什么突然做笔记,是不是没听懂。
话到嘴边,忽然瞥到大少爷恼羞成怒的耳梢,他鬼使神差地一顿,若无其事地说:“你做了笔记吗?我缺课了,听不懂。”
第14章
整一天文三班都很安静,越靠近角落那一角越沉默。更直观地来说,非上课时间里待在教室里的人不多。
好不容易挨到综合课,教室里众同学做鸟兽散,溜得干干净净,生怕被纪检部逮一个过去充人头。
“现在江湖上传了ABC三个版本,你想先听哪个?”杨飞文抱着两本乐谱,将小纸片往页码里面塞了塞。
他们站在后门边上,俞绥倚在栏杆一侧,稍微侧目便能看到教室后排脊骨挺拔,气质冷冽的少年。
晏休的短袖边俨然已经别上红色袖章,他的袖章似乎比别人的更鲜艳,上头还多了两个严谨刻板的字——部长。
部长整个人向后靠上椅背,捏着只红色水笔,手里拿着俞绥的薄皮笔记本。
即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能感受到他略带低沉的情绪,晏休就着这种要严肃不严肃的氛围,红色水笔落在笔记本上。
他似乎犹豫了一下,后来伸手在桌面上抓了抓,换了一只铅笔,在笔记本上雷厉风行划了一笔。
俞绥没眼看下去,默默挪开视线。
笔记本借出去没过五分钟俞小少爷就意识到了不妥当,小少爷向来疏于学习,那几个横平竖直的方框字从来都是认识就算了,这么个懒鬼做出来的笔记,当然从头到尾透着一股懒鬼的神秘。
里头的晏休似有所感,淡薄的眼皮抬起,透过教室瞥了眼外头那位少爷。
也就这么一扫而过的功夫,晏休嘴角微抿,强迫症促使他在手上这本天书上再次划下一道横线,在旁边备注上正常人能看懂的话。
这是本英汉三明治双语的懒汉天书,大少爷所有的连接词都懒得写,三两潦草的英文字母一笔勾过。
那两节课上的数学和地理,数学倒还好,多是公式和数字,地理或许是因为字数多,俞少爷的懒癌发作到巅峰。
[......wind速的大小mainly取决于两地气压梯度的大小,也就是气压差的~……]
[冷暖O交汇,促使warm O被 cold O强迫↑......]
[热boom~冷xiu~,热低冷高......]
曾经在拿到这本笔记本之前,晏休还怀疑俞绥是不是专门替他写的笔记,现在估摸着,这没准是少爷闲来没事打的草稿。
错别字还特多。
杨飞文嚷嚷:“你好歹给个面子!”
俞绥回神,漆黑的眼底有些飘忽:“......嗯?”
“我说......”杨飞文踮起脚看见楼道冒出来的几个条子,立马拽着俞绥走:“纪检部出大事了,所以咱纪委今天才这么黑脸,跟要吃人似的。”
“啊。”俞绥张张口,把那句“其实还好吧,也没有很可怕”强行咽了下去。
他问:“出了什么事?”
杨飞文四处张望了眼:“第一个版本是说咱学校英语角那一块有人打架,情况应该还挺严重的。市领导最近不是照例来看我们学校开学什么情况吗,就巧,有个领导闹肚子,在咱八字楼转了半天没找到厕所,兜到英语角那里去了,差点儿跟打架的贴脸了。”
“......”学校有些地方的监控年久失修,违纪惯犯都知道哪几个地方违纪不会被抓到,那个英语角就是其中一块。
俞绥琢磨了一下这个版本,觉得逻辑还挺全面的,这事下去就是市领导暴怒,学校暴怒,影响应该还挺严重。
不过这么长时间没看到谁和谁的处分通报下来,这领导十有八九没认清那些学生的脸。这压力压到校领导头上,学校就会压到老师,老师再给学生会施压,学生会继续给纪检部施压。
“那第二个版本呢?”俞绥问。
“第二个啊。”杨飞文欲言又止地停了下,飞快道,“说是纪检部部长终于抱的美人归,一时春风得意,神清气爽,桃花满面,结果招惹纪检部群体众怒,最重要的还是扎了咱校花会长詹妮的心......哦对了大家都猜詹妮喜欢部长,这不由爱生恨,所以会长不断给纪检部找麻烦,然后就......”
俞绥一听开头就觉得这个版本不正经,他完全没法想象晏休桃花满面的样子,等脑子里那个弯子转过来,他打断杨飞文:“什么美人归,那个美人不会是我吧?”
“……”杨飞文话锋一转:“我来给你说说第三个版本。”
俞绥要笑不笑,猛地勒住杨飞文的肩膀向后拉,杨飞文一面喊着杀人了一面狂奔,俞绥撒开丫子在后面狂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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