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和逸点点头,脸上无动于衷。
“哦。”
温修远胸口一闷,像是憋了口气出不来。
他师尊到底有没有认真听啊!
不太甘心,继续说道,“听说他实力一绝,美色无人可相比,尽管如此,专心于剑道,洁身自好。传说中他刚出生便筑基,是难得的天才,武力高强,还不恃强凌弱,待修士也友善……”
这就夸张了些吧。
安和逸眼神复杂,也不知道徒弟在哪里看的,完全是一些同事实不相符的介绍。
“徒弟,你不要忘了,他到底是被一百多个徒弟追杀的修士。”所以怎么会脾气好呢?
夸耀的声音顿住。
温修远背过身去,不再开口。
走过繁华的街道,尽头通向数条小巷。不同于之前的张灯结彩,这边的景象看起来分外破败。可尽管如此,来去的魔修们却比刚才多了一倍。
“这是哪里?”安和逸向四周望去,不少巷子里都只寥寥开了一两家店,可生意却是分外火爆。
“那几边是寻春馆,是魔修们寻欢作乐的地方。咱们去这边。”温修远指向唯一一家门前不挂灯的店。
刷了白漆的建筑,在周围一片红色中尤其突兀。门口白色的窗花,带着一种死气。老旧的牌匾,只狂乱地刻着一个字,看起来隐约像个“奠”字。
安和逸沉默地站在门口,抬头看向牌匾上的字。
温修远顺着望过去,待看清牌匾,抽抽嘴角,靠近安和逸耳边,小声道,“师尊你不要看它像个阴间店铺,但它其实是个卖消息的店。”
点了点头收敛心思,心中感叹着魔界着实比书中描写的更加奇怪。
门内飘着淡淡花香,屋内的装潢不似屋外那般丧气,竟与平常房间差不多。约摸是店主人爱花,墙上画满了花,走近一看。
原来不是画,而是封印的阵法。店主人将花封在了墙里。
门内桌台后守着的小侍见他们进来只看了一眼,抬手向里一指,也不带路,见他们向里走后便扭回了头,张望着往门外看去。
安和逸同温修远对视一眼,转过身看向门外。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小侍眼一亮,立即迎了上去。
安和逸向温修远点点头,悄然跟了上去,不近不远地看着。
门外站着一位身材高大的修士,眉头紧皱,似是藏着无边的烦恼。
修士拿出灵戒往小侍手中一放,无奈道,“怎么你们家最近天天要缇苜花,多难长啊,明明以前都是一天换一种的。”
小侍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灵戒递了过去,讨好道,“没办法,最近宫主爱上了缇苜,可他又不能养花,我天天打扫完花瓣秃枝还要重新再换,也很无奈啊。”
小侍接过灵戒,熟练地拿出花苗,走到墙边拔出一株花,扫过地上散落的花瓣。
就地将手中的花苗插了下去。
安和逸站在身后,向着小侍的花苗看去,心中隐约生出一种熟悉感。
第78章
内室昏暗,不似其他魔界店铺那般,恨不得每隔一张桌子便挂上一盏灯。走廊两旁只隐隐挂着昏黄光晕的烛火,微微晃动,投下浅淡的影子。
走到尽头,房门缓缓打开,眼前倏地一变,璀璨的火树银花映入眼底,枝上点点莹光落下,飘飘摇地浮在了地面,停了一瞬,便飞向墨色墙壁,点亮昏暗星图。
光点由微弱转亮,顺着轨迹攀爬,直至到达整个星图。
后方的墙缓缓打开,莹光从星图中再次掉落,散在地面,掉在地上时弹起来,跳跃着挪动位置。
莹光缓缓的聚在一起。
“年龄大者进。”
安和逸抬脚。
地面莹光猛然抖了一抖,中间的字体缓缓散开,两边的撇捺向外拉长脱开,一横转了转变成了一竖。
“年龄小者进。”
视线转向徒弟,安和逸表情严肃。
温修远安抚地向师尊点点头,不急不缓地向门内走去。
内部轮子碾压在地面的声音嘎吱响动,安和逸向内望去,只隐隐见着一个侧脸。
单这一看,凌霄剑一颤,险些飞出来。
那一张熟悉的娃娃脸,不久前他才刚见过。
逍遥宗副宗主。
逍遥宗竟还同魔道有关联。
按捺住想要直接进去的想法,手藏在袖中紧握,眉头紧皱地在原地等待,心中忧虑徒弟的安全,却也担心暴露之后再无回旋余地,害得徒弟当场丧命。
可为何逍遥宗的人会在这里?
脑中飞快闪过无数画面,安和逸茫然地站在通道之外。
屋外的莹光随着温修远滑进通道,像是指引一般,牵引着温修远向前走。
坐在轮子的傀儡人摆动僵直的双臂,划着咯吱响的轮椅跟在温修远身后,不紧不慢地走着。若说是来迎接的吧,这般不声不响跟在身后也着实是多余。
说到底,也不过是个长着主人脸的木头人罢了。
声响渐渐远去。
拐过墙角,直到能确定外面再也看不见人影也听不见里面的声音,温修远冷笑一声,抬脚向着身后狠狠一踹。
木头人带着轮椅“啪”地一声摔在地上。
顷刻间,四分五裂。
掉落的眼珠子滚落至温修远脚下,低头一看,分明是两颗光滑润泽的乌玉。
千年难遇的乌玉,若是一般修士必定对此珍爱有加,唯有温修远,看了一眼,毫不怜惜地抬脚踩了上去。
一声脆响后,乌玉只余下了残渣。
挥动袖子,倒落在地上用珍稀木头制成的傀儡便燃烧起来。
黑色的烟雾升腾起,却被困在一方天地里,未有丝毫向外飘。
脚尖点地,温修远毫无怜惜地向前奔去。
莹光随着他的步伐飞快在墙上划动,即便如此,也跟不上他的速度,渐渐被甩在了身后。
“砰”地一声,尽头的石门被击个粉碎。
门内的修士一惊,慌然转过身来,见到温修远,腿一弯便是跪下。
若是认真地看着那张脸,竟也发现如此熟悉。
与逍遥宗副宗主完全相同。
魔修在温修远庞大的威压下额头冒出了冷汗,身体颤抖,险些跪不住。
“尊主息怒,林乐有罪。”
温修远冰冷的眼睛看过去,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抬手便是狠狠的一掌。
“啪”地一声,跪在地上的修士摔飞出去,袖袍在空中无序翻滚,林乐掉落在地咳出一口血来。
本是显得年轻的娃娃脸此刻满是苍白的神色,唇角挂着一道鲜红,看起来更是可怜。
门口的温修远冷眼看着,无动于衷。
“你倒是聪慧,算计到本尊头上来了。”
都是在魔界中待了几百年的修士了,哪能不明白林乐打得什么主意。
故意引他来,又故意派出送花人引起他师尊猜忌,最后再放出傀儡将猜忌坐实。
好一道连环计。
就是不知贾岩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身份。
魔道中实力最为强大的魔尊发起怒来,磅礴的气势全向着跪在地上的林乐而去。
林乐只感觉胸中空气越来越稀薄,腥味又涌上了喉咙。惊慌之下,只能抬起头来求饶。
“尊主饶命,林乐实在有要事禀报。是副宗主贾岩要叛宗,杀了尊主取而代之。”
林乐跪在地上,捂住嘴,奋力喘息。
身上的压力稍稍放轻了,赶紧开口为自己解释,“副宗主他一直监视着属下,属下也不敢动用玉牌联系尊主,只能想办法逼尊主回宗。但派去追杀的弟子,确实不是林乐做的,他们被注入了术法,修改了记忆,都将尊主视做了敌人。”
温修远手上的动作一顿,将林乐的话听了进去,捞了个椅子坐下,收起威压听他细说。
林乐松了口气,心中涌动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林乐猜想,贾岩很早之前便想篡位了,尊主的脾气再坏,也不至于被一百多个徒弟一同追杀,丝毫不顾及旧恩。故而实在是他贾岩狼子野心,借用尊主弟子之手想趁尊主没防备杀了尊主取而代之。”
林乐叹了口气,“属下也不想违背尊主的意思,被尊主厌烦。实在是魔宗将乱,属下不忍心魔宗被奸人得手,才不得不想办法断绝尊主停留缘生宗的机会,回到魔宗好重整我魔界。”
喘了口气,紧紧捏住衣角。
说完这些,林乐跪在地上,不再开口。藏在胸口里的心脏砰砰直跳,生怕温修远不开心抬手便将他灭了。
坐在椅子上的温修远默默消化着林乐的话,就在林乐猜测温修远想了什么解决办法的时候。
温修远开口了。
只是开口的提问好似同林乐以为的不大一样。
椅子上的魔修轻哼一声。
“我脾气很坏?”
带着十足威胁的语气,让林乐的身体一僵。
待反应过来林乐便苦着脸,“不,尊主的脾气是最好的,谈玉道长定然会心悦尊主的。”
“嗯”,平静地点了点头,温修远肯定了属下的说法。待问完这个问题才开口提解决贾岩的事。
“那你想怎么解决?”
林乐眼中闪过欣喜,“贾岩后天将来我这里占卜,届时,我自有办法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地下屋室内,尊主可杀了他而不打扰其他魔修。”
温修远听着,没什么反应。
林乐脸色变得纠结,温修远看透了他的把戏,顺着问了下去。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就是有一点尊主需注意,贾岩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一个功法,只要摸到了对方便可以吸收对方的功力。”林乐苦笑。
修真界无奇不有,诡异残酷的功法多得是,温修远也没有太奇怪,平静地点头表示知晓了。
林乐头话已说完,向地上重重一磕,“林乐向尊主恕罪。”
温修远眼睑微垂,轻飘飘地扫过去,“事情结束之后本尊自会处置你。”
浓烈的杀气袭来,林乐大气也不敢出,头磕在地上闭着眼睛,心剧烈跳动着。
脚步声响起,林乐稍稍松了口气。
声音倏地消失。
尊主应该是走了吧。
林乐缓缓抬起头来。
“还有个问题”,前方传来懒懒的一道声音。
林乐赶忙重新低下头,脊背卑微地弯成僵硬的弧。
“尊主还有何吩咐?”
声音顿了下,带着些莫名的怪异,“你那门口的牌匾是怎么回事?”
像个阴曹地府的入口似的。
林乐跪在地上,恭敬地回道,“是‘尊’字,为了欢迎尊主归来。白色,是因为魔界多用红,白色醒目,并暗含警惕。”
温修远:“……”
对面停了半晌,就在林乐猜想尊主是不是彻底走了的时候,声音又响了起来。
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奈。
“……换了吧。”
“是!”
作者有话说:
①乔旭:我悄悄告诉你,你快暴露了。
温修远:咋搞?
乔旭:你买我药丸,我帮你瞒!
安和逸:我已经知道了。
温修远、乔旭:……
②林乐:我努力了,辛辛苦苦做的牌匾,尊主你喜欢吗?
温修远:……你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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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林乐给温修远两人安排了住所,防止两人进了店不出,被贾岩安排过来监视的魔修怀疑。
温修远随着魔修的一贯作风,出来后带着师尊去小巷酒馆中买了几桶酒,边喝边扑向身旁的修士。
安和逸微微避开带着酒气的唇,靠在身旁的人温热的鼻息打在脖子上,酥酥 痒痒,着实让他有些别扭。
叹了口气,只得加快回去的脚步。
一路上沉默着任凭温修远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哪怕是调戏,也只是避开。
温修远心脏剧烈跳动着,远不如面上表现那般的平静。
否则也无需借酒撒泼,试探师尊的态度。
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自家师尊,见一路上对方也不回话,心悬在半中央,生怕一不留神便会跌下来,摔个粉碎。
挂着红灯笼的客栈就在眼前,鲜红招子用黄颜料写了一个“宿”。字体龙飞凤舞,着实是魔界一贯的作风。
温修远眯起眼睛看着,师尊的答案也即将揭晓,白白地他生出一种转头逃离的冲动。
只可惜安和逸牢牢扣着他的腰,断了他的后路。
有些年岁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又合上。
温修远听见自己难以平复的心跳声,一直传到脑子里,分外吵闹。
安和逸仍像平时那般,面无表情,冷冷清清。
抱住师尊的手紧了紧,温修远埋头深吸一口气,胆上心来。
他闭上眼,勾起安和逸的腰转身将师尊压在了身下,身体向下一倒,头向下一靠覆在身下师尊的胸膛上。
安和逸皱了皱眉。
“师尊……”,靠在胸口的头扭了扭,头的主人压着嗓音,声音里似乎带着钩子,撒着娇地蹭着他。
安和逸伸出手将头向外推了推。
抱着他的手更紧。
垂眼静静看了眼上方的头顶,语气平淡地回道,“没醉就不要闹了”。
压在上方的徒弟不依不饶,粘腻着缠了上去,唇凑到安和逸的耳旁,呼吸打在耳垂,热气从口中飘到了耳朵上。
安和逸额头青筋跳了跳。
耳旁低哑的声线,“师尊不要气嘛,徒儿知错了。”
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可惜笑容却并未进入眼中,“谁知错了?扶舟,缘何,温暻还是温修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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