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贾母院子,走在回园子的廊上,黛玉气呼呼的将宝钗按在廊下长凳上坐下。
见黛玉拉着自己一声不吭,宝钗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怎么了?还委屈着?”
黛玉将脸扭到一边不答话,宝钗笑着逗她:“实在委屈待会儿去宝玉院里闹他一通可好?”
黛玉嗔怒的看着面前的的宝钗,她依想平日一样一双杏眸笑得温柔,仿佛这事儿同她无关、仿佛莫名被母亲指了人家、被姨妈当算计的人不是她。
“我不委屈,我替你委屈。”黛玉眼圈瞬间红了。
“我有什么好委屈的?”宝钗从怀里掏出帕子替黛玉拭泪,“女儿家总是要嫁人的,嫁给宝玉和嫁给旁人又差多少?”
黛玉的泪珠子一颗一颗的往下掉,宝钗却依旧笑的温柔:“我不如你,你有为官做宰的父亲、疼爱你的母亲、两个有出息的哥哥,纵是嫁给郡王、亲王于你而言都不算什么。”
说着,宝钗眼神黯淡几分:“我则不同。选秀一过,落选的那一刻我便明白,我这辈子只能这样了。”
“胡说!”黛玉自己擦干净了脸上的泪,拉着宝钗道:“哪里就这样了?我哥哥常同我说,女儿家并不是天生就该待在闺帷的,你还可以……”
“我难不成还能自己给自己找男人吗?”黛玉话没说完,宝钗连忙打断道。
黛玉愣愣的看着她,她想说什么,却始终找不到话来反驳。
她是饱读诗书的,宝姐姐读的书与她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说起讲道理她从来都是讲不过宝姐姐的。
能怎么办呢?女儿家还能自己给自己找男人吗?规矩、名声,她们丢不得。
只是为什么不可以呢?为什么非得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什么要同她们过一辈子的人不是她们自己定的?
为什么?凭什么?
黛玉被自己脑子里的这些想法吓了一跳!
这些有悖人伦、大逆不道的想法……又何错之有?
廊下槐树郁郁葱葱,在日光的照耀下碧油油的树叶泛着琉璃般的光泽。
两个如谪仙般的姑娘拉着手,一个哭得伤心、一个笑得黯然。
作者有话要说: 悄悄咪咪更个新
第六十章
这事儿终究是在老太太“大事化了”之下解决了, 老太太下令日后贾府上下一律不得再提林姑娘与宝玉的事儿。
红绸茶叶依旧一批一批的朝贾府送,是准备给宝钗下定礼用的,但众人皆是蹙眉垂眼苦着一张脸, 若不是送进来的东西皆是喜物,旁人估计还以为贾家要办的是丧事。
这事儿,林如海虽说知道的晚, 却终究是晓得了。
贾政、贾赦怕他心里芥蒂, 斥了王夫人一通,又送了好些东西去陪不是。
林如海面上依旧是笑盈盈的说着无碍, 东西却都没要,第二日早朝时贾政、贾赦二人便被人参了一本“妇口多言”之罪。
有臣公将昨日之事尽数抖了出来, 认定王夫人“口多言”犯七出, 当休之。
圣上闻之震怒,吓得贾政、贾赦连忙解释,不过是误会一场, 方才作罢。
话说回来, 那臣公素日里与贾家无甚冤仇, 至于为何突然参了他一本,那就未可知了。
那日, 齐国公夫人在虞国公夫人处吃完酒回府上后, 眉梢都带着喜气。
匡正见母亲回来了, 也顾不得温书不温书, 匆匆迎了出来:“母、母亲……”
“瞧你这出息!”齐国公夫人看着面前的匡正觉得好笑, 她这儿子从来都是老成持重的, 没想到也有急了的时候。
“好了!回去温你的书!”齐国公夫人道,“母亲吃了一天的酒也累了,我先回去歇歇。”
“可、母亲……”匡志欲言又止。
齐国公夫人笑着斥道:“明儿便是春围, 你不回去好好温书,改明儿若是落了榜,你娘我如何好意思登人林家的门,给你提亲?”
闻言,匡志长舒了一口气,常年板着的脸上破天荒的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如春风化雨般温润。
“儿子这就回去温书!”他向齐国公夫人行了个礼,接着兴冲冲的离开了。
“哎……”见匡志眨眼便跑得没影儿了,齐国公夫人嗔怪道,“这孩子!我为他奔波了一天,他也不问问我累不累!这还没媳妇儿呢!就把我这个做娘的撇一边儿了。”
一旁的大丫头见此,笑着劝道:“我倒是觉得,咱们爷如今总算是有点少年人的模样了!从前真是比老爷还老爷!”
回到屋里,丫头端了茶来,齐国公夫人呷了一口又想道今日儿子的模样,不由得觉得好笑:“人家林姑娘虽说没定人家,却也不一定瞧得上他,瞧把他美的!像是人已经定给他了似的。”
“林大人不过是个二品官,任凭那林姑娘是天仙下凡,嫁到咱们公爵府上来也是高攀!”大丫头一边儿打着手上的络子,一边儿说道。
闻言,齐国公夫人放下手中的茶盏,看着窗外的斜阳叹了口气:“贾家何尝又不是国公府呢?今时不同往日了……”
是夜,三军驻在城外,准备连夜赶往西北。
皇城内,贤枢一身戎装拜别圣上和太后。
“当真要去吗?”太后噙着泪,拉着小儿子的手分外不舍。
她这儿子,打小养在深宫,边关苦寒哪里受得住?
贤枢拍了拍太后的手,冲她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母亲放心,儿子不会有事儿的。您就好好呆在皇城,等儿子将那帮蛮子打得屁滚尿流再回来!”
太后叹了口气,终是没再说什么。
圣上故作严肃的问道:“不等林家那两个哥儿会试结束,给你敬杯送行酒再走?”
贤枢长睫微颤,摇了摇头:“不了。”
见了还是要走,到时候见了小玉儿伤心的模样,他就该走不了。
皇后递了一个平安福给他,祝福道:“沙场无眼……你没上过战场,在后方听老将军们调度便是了,别一个撑着一股劲儿冲在前锋。”
“对对对!”太后连忙说道,“你就在大军后方安排安排粮草……”
“母亲。”贤枢无奈打断道,“哪里有只在后方安排粮草的将军?”
“什么将军不将军的!”太后心疼道了,“母亲只要你好好的、全须全尾的活着回来!”
“知道了。”贤枢很是无奈。
贤枢朝窗外看了一眼,清夜无尘、皓月当空,整座皇城格外静谧,只能听见不知从哪处草丛中传来的春蝉声。
“我该走了。”贤枢脸色严肃起来,他朝着面前的母亲、兄长、嫂子抱拳道,“你们在京中要多保重!”
说着,他弯下膝像个臣子一样跪在宫砖上,向他的皇兄行了个礼。
三人见状连忙将他从地上扶起来,太后又噎着泪说了许多保平安的话,实在到了非走不可的地步,才依依不舍的松开了他的手。
贤枢策马出了成,平日里热闹喧嚣的街道上不见一人,只能闻得几声被他的马蹄声惊扰的犬吠,
他眼里的长安,一直是闹翻了天的,夏卖冰、冬舀锅子,这样安静的长安他还是第一次见。
月光撒在青砖上,倒映出他策马而过的影子。
至城门,守城的守卫见他,问道:“可是忠顺王爷?”
“正是本王。”
守卫忙命人开城门,冲着外头喊道:“王爷来了!”
将士们正要高呼,贤枢连忙冲出城门:“噤声!莫要惊扰百姓。”
将士们连忙闭上了嘴,一旁的许老将军见状赞许的点了点头。
贤枢冲老将军抱拳道:“将军,咱们赶路吧。”
“好,出征。”
许老将军身边儿的副将手中军旗一挥:“出征——”
大军得令,百万大军浩浩荡荡的朝西部去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月偏西,晨光熹微,贤枢调转马头朝长安的方向望去。
长安的影子早已看不见了,只剩下不知那个草丛中传来的与宫中无异蝉声。
待天亮后便是会试,琅玉若是知道自己连夜走了应该会生气,会怪自己吧……
想到林琅玉有可能气急败坏的样子,贤枢嘴角勾起了一个温柔的弧度。
罢了!至少等他回来,他们之间便在无阻隔。
他们定能相伴一生,白头到老。
太阳伴着大军远去的马蹄声,缓缓生了起来,今日天气不错!
第六十一章
天还没亮, 贾敏便匆匆起身梳洗,去厨房看林琅玉和文曲星的早饭。今日是他俩进贡院的日子,一饮一食都马虎不得, 她必须亲自去看看。
她刚一出门,就见林如海着一身官府站在院内,对着一株海棠长吁短叹。
“还说这么早起身怎么也不见你人。今日又不上朝, 你穿朝服作甚?”贾敏笑盈盈的说道, “怎么?今日两个孩子上考场,林大人准备穿着这身去给他俩镇场子?”
林如海却一脸严肃的看着妻子, 欲语还休。
见他这模样,贾敏敛了笑意:“怎么了?可是朝中出了什么事儿?”
“昨夜大军出城了。”
“去西北?要打仗了?”贾敏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心猛的一提, 他两步上前,拉住林如海的手,“难不成圣上让你去给大军当军师?”
“不是。”林如海拍了拍贾敏的手安慰道, “我没那运筹帷幄的本事。”
贾敏不安的打量着林如海身上绣锦鸡补子的官服:“那你这是……”
林如海长叹了口气:“西北之乱, 圣上早就想动手了, 大军出征也是早就定下之事,连夜出城只因不想惊扰百姓。只是……此次副将定的是忠顺王爷。”
“王爷?”贾敏大惊, 声音拔高了些许, “王爷还那么年轻, 这……圣上、太后怎么舍得将他送上战场, 万一出了点什么事儿, 那可如何是好?”
贾敏瞬间握紧了林如海的手:“王爷与咱们家素来交好, 如今圣上将他调离京,难不成……”
“不会……我倒宁愿是圣上猜忌咱们家。”林如海眉头拧得紧紧的,“圣上派密探召我进宫, 说是……为了琅玉的事儿。”
“琅玉?咱们琅玉这几日门都没出过,圣上怎么突然关心起他来了?”这时,一个荒诞的念头盘踞在贾敏心里,她不可置信的瞪向林如海。
林如海知道她想到了什么,艰难的点了点头。
“不可能!”贾敏猛的松开林如海的手,“可是圣上听说了什么?王爷从小便与咱们琅玉交好,那些无稽之谈都是那起子纨绔嫉妒咱们琅玉与王爷交好编出来的胡话,岂可当真!”
林如海牵着贾敏的手回到屋里,一进屋便将她揽进怀里,安慰道:“两个哥儿今日上考场,什么事儿都待他们考完再说,我先进宫一趟,圣上既然是派密探召我,也是不想声张的意思,或许事情没你想的那般严重。”
贾敏替他理了理领子,叹了口气道:“你去吧,早些回来。”
“好。”
晨光熹微,林琅玉和文曲星两个起身收拾东西,澜沁苑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忙得不可开交。
“两位爷要带的东西你们可仔细些,可别掉了什么、漏了什么,待会儿太太还要来亲自看一遍的。”巧荷一边儿收拾东西,一边儿嘱咐屋里的丫头们。
小丫头们连连称是。
林琅玉和文曲星梳洗完,坐在花厅准备吃早饭,林琅玉一脸生无可恋,他昨晚没睡好,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后半夜梦又多。
见此,文曲星将一晚燕窝粥推到了他面前,问道:“没睡好?菖梨说,昨晚半夜还听到你叹气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睡不着。”林琅玉漫不经心的舀着粥,却始终没往嘴里送。
“紧张?不至于吧,高考都过来了。”文曲星问道。
“高考考场门口也没放那么大几只鹰啊!”林琅玉抱怨道,“也不会将咱们关上三天不让出来。”
闻言,文曲星不由得笑出了声儿。
前几日,听人说礼部已经派了人用荆棘在贡院外头扎了个一人高的栅栏,还养了好几只大.黑.鹰在栅栏外头,为的事用来抓鸽子,免得某些考生玩儿个飞鸽传书什么。
林琅玉听了还不信,非要拉着他一块儿去看,接过差点儿没被那鹰当兔子抓了,虽说没伤到却吓得够呛,贤枢知道后差点儿没让人将那只鹰给炖了!
文曲星估摸着,应该是林琅玉胸前的那块儿玉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那鹰看了喜欢,想衔回巢中去。
“你今日进去的时候,记得将你那块儿玉藏衣服里头。若不然真被鹰给抓了去,你可就名垂青史了——史上第一个上天的考生!”文曲星笑道。
林琅玉一筷子塞了个燕饺在文曲星嘴里:“吃饭还堵不上你的嘴!”
被文曲星这么一闹,林琅玉心情好了不少,两人打打闹闹的一顿饭吃了半天都没吃完。
这时,贾敏摇摇摆摆的走了进来,她笑盈盈的说道:“不错,心态好最要紧。”
“娘!”林琅玉和文曲星同时唤道。
“您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用过早饭了吗?”文曲星连忙让人上茶。
贾敏接过茶,看着文曲星满心欢喜:“用过了,过来看看你俩。你的文章娘是不但心的。”
接着,她转头看向林琅玉,虽说也是笑盈盈的吗,但林琅玉说不上来为何背心有点儿发凉:“琅玉也好好考,娘相信我的两个儿子是最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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