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黎东气极反笑,原来还是知道自己这样是不对的。
苏岁安抬眼看着温黎东,眼里写满了担忧,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一定很痛吧。”
只是说了几个字,眼眶就瞬间红了。
苏岁安想说谢谢,但他知道温黎东一定会很生气,于是想说对不起,那温黎东一定会更生气。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眼泪才是他最真实情绪的体现。
苏岁安被吓坏了。
在温黎东离开急救室之前,苏岁安的情绪都还处于一种真空的状态,直到再次见到一个完整的温黎东,如同幼鸟归巢,将最柔软的部分毫无防备的展现出来。
温黎东还是对哭着的苏岁安毫无办法,他抽过一张纸帮苏岁安擦眼泪,动作算不得温柔,语气也算不得很好,“苏岁安,我这还一句话都没说,你就哭成这样。”他顿了顿,并不打算放过哭泣的苏岁安,“当然,你今天就算哭晕也得把事情给我解释清楚了。”
过了一会儿,苏岁安才慢慢止住眼泪,他说:“没有什么可以解释的,你又不是没有看出来。”
这话可就有意思了,温黎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小东西果真一早就恢复了,还把他耍的团团转。
温黎东今日的目的并非兴师问罪,他其实……并没有觉得多愤怒,更多的是如释重负,苏岁安终于恢复了正常,这是他在心底一直期盼的事情。
当然,一码事归一码事。苏岁安今天敢瞒着他那么重要的事情,指不定明天就能给他捅出个天大的篓子,必须得好好教训才能让他好好长记性。
于是温黎东的表情冷了下来,他盯着苏岁安笑道:“苏岁安,你可真挺能的,装傻子还装得挺像,不过谁家的小傻子能够在车祸后把两个成年男人从车里拽出来,又能思维清晰的叫救护车呢?”
苏岁安闭上了嘴,随便温黎东如何说。
“我也真够蠢的,居然被你瞒了那么多天,”温黎东抬手捏了一把苏岁安的脸蛋,表情有些危险,“岁岁,是什么时候恢复正常的,总该说句实话吧。”
温黎东很有耐心,他等待着苏岁安的答案。
过了许久,苏岁安终于开口,“坠海之后。”他抬眼望着温黎东,黝黑的双眸如同水洗过一般清澈,里面却含着一点委屈以及一点恐惧,“抱歉。”
坠海那件事是横在苏岁安与温黎东心中的一根刺,温黎东始终是自责的,也从未放弃过将背后的真凶找出来,而苏岁安却记得一个苏喻。
他们都记得深海中冰凉的滋味儿。
温黎东本有一堆话想要说,却又突然之间变得哑口无言。
若苏岁安真的是在那之后就恢复了正常,有许多事情的意味便不同的。有很多事情在小傻子眼里不算事,但在一个智力正常的成年人眼中却是截然不同的意味。
温黎东敷衍地哄过苏岁安,还编造过拙劣的谎言,在苏喻那件事上更没有给出及时的解释。
因为他觉得苏岁安是小傻子,而小傻子是不需要知道那么多的。
温黎东的嗓音陡然变得有些干涩,他缓缓开口:“困惑我的始终只有一个问题。”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汇集在一处。
“为什么瞒着我?”温黎东一字一句地说,这些话好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划开苏岁安这具皮囊直接抵达他的灵魂,“岁岁,你在害怕什么?”
苏岁安张了张口,眼底有些酸涩。
害怕什么呢?害怕的东西可太多了,但今天下午的温黎东有让他觉得对方仍旧是可以信任的,苏岁安不知道该不该跟对方说实话。
时间在静静地流淌,温黎东格外有耐心。
“你会丢掉我吗?”这是苏岁安沉默了很久之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他的瞳仁映着两簇温暖的光,里面倒映着温黎东的身影。
苏岁安在不安,问出这个问题的那一刻,他的手指紧紧拽住了怀里的那件西装。
这就是苏岁安最害怕的事情,他害怕温黎东丢掉他。
他已经不是温黎东的男朋友,弟弟这个身份也极其名不正言不顺。
就连苏岁安自己都想象不出温黎东留下他的理由,按照对方的性子或许会继续养着他,给予他最好的医疗条件,但唯独不会允许苏岁安再出现在他眼前。
因为温黎东已经不喜欢苏岁安了。
“丢掉?”温黎东的眼神是罕见的迷茫,又藏着许多震惊,“为什么会丢掉?”
温黎东从来没有想过丢掉苏岁安,也不可能丢掉苏岁安,是他的苏岁安,为什么要丢掉?又凭什么要丢掉?
苏岁安的神情仍旧天真,他好像在说一件很正式的事情,“我已经不是你男朋友了,你没有义务照顾我,而且你讨厌我,最讨厌我叫你哥哥,你真的不会丢掉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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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0章
“苏岁安, 你为什么还是那么蠢?”温黎东语气着实不算好,“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蠢,我为什么要丢掉你?我养了小半辈子的人, 我为什么要丢掉?”
温黎东已过而立之年,在他过去的三十年人生中有将近二十年的人生中有苏岁安的存在,苏岁安是被他一点点养大的,从病弱的瘦猴变成俊美的青年。
他没有理由抛下苏岁安。
温黎东仍旧记得那段难熬的时间,不长, 只有二十四小时。那个长在他心尖上的少年在南半球生死未卜,直到飞机落在那片广袤的大地上,直到他看见那个活生生的人, 那颗将死的心才堪堪活过来。
温黎东对苏岁安从来就没有什么要求, 不要求他当一个乖孩子, 只希望他能够平平安安身体健康。
“真的吗?”苏岁安的语气带着试探, 大概是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回答,这对于他而言完全就是意外之喜, 他的眼睛微微睁圆, 显得那张脸越发幼齿,眼里逐渐浮现出那些深埋的依赖。
温黎东朝他伸出大手, 说:“只要你以后不再骗我。”
另一只稍微小些的手犹豫片刻放在了那只大手上。
苏岁安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他看着温黎东,说:“那你以后也不能骗我。”跟温黎东谈条件还是十分有压力的,“还有苏喻, 你不能再跟她有接触!”
说到最后一句时, 苏岁安的语气有些急,像是气鼓鼓的小兔子。
按照两人现在这关系来说,这番对话其实已经越界, 但两人都没有察觉不对,这大概就是从前的默契。
温黎东爽快答应,“好。”
温黎东的伤口主要在后脑,加上一点轻微的脑震荡,他想要出院,但苏岁安不肯,一副你要出院就从我身体上踏过的势头。
温黎东谁都不怕,就怕一个苏岁安,于是只能老老实实在医院呆了一星期。
刹车失灵这桩事是什么性质再明显不过了,温黎东明面上选择了报案,但背后找了另一股人调查这桩事。
温黎东接手温家以来得罪了不少人,一时间难以确定目标,他曾想过是苏喻,但又觉得苏喻不像是这般莽撞之人。
出院那天,王姨做了一大桌子饭,在饭桌上便止不住的念叨要请个大师来做法,这都接二连三出了不知道多少事儿,实在让人难以心安。
苏岁安与温黎东都没有反驳王姨,因为这大半年是真的极其不顺,先不说小事儿,光说这进医院的大事儿,说句不好听的,苏岁安都能在医院安家了。
饭后,苏岁安把温黎东拽到主卧,神神秘秘地拿出一个东西塞到温黎东手中。
温黎东挑挑眉看手中的大红包,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他笑了笑揶揄道:“还有私房钱?”
苏岁安脸倏地红了,他结结巴巴说:“我赚的。”
温黎东闻言有些错愕,“这还在我眼皮子底下赚起钱来了?”他打量着苏岁安,“从哪儿赚的?”
苏岁安不是很乐意,但还是说了,因为答应了不能再骗人。他哼哼道:“给人写了两首曲子,赚了一点钱。”
苏岁安肯定是匿名接活,可想而知赚得肯定就是那么一点儿。温黎东摸索着这红包的重量,恐怕那些钱都在这里装着了,他心里突然就有些不是滋味儿。
“小土豪,”温黎东的手指紧了紧,心也紧了紧,“还真是舍得。”
苏岁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又觉得没气势,于是瞪了温黎东一眼,说:“我才不舍得,我是小气鬼!”
说罢,苏岁安便跟只兔子似的离开了主卧。
既然已经被温黎东知道了自己智力恢复正常的事儿,苏岁安便不再藏着掖着,做什么事情不装,但他性子本就带着一点儿少年气,有时看上去还是那个小傻子。
七八月的天气正热,Polly只能待在室内,苏岁安这只怕热的兔子也只能待在室内,离开房子简直就是要他的命。
这边苏岁安已经坦白,但该少的检查还是一样没少。
苏岁安是真的害怕进医院,下午两点的检查,让他拖到三点才开始,到了医院也扒拉着车门不愿意下来。
苏岁安眼巴巴地看着温黎东跟他谈条件,“我们不去好不好?我都跟你坦白了,以后也不瞒着你了。”
温黎东还真没想到这招居然不是他装出来的,而是真的怕进医院。
温黎东气极反笑,他问:“苏岁安,你几岁了还怕医生?害不害臊。”
苏岁安就知道小傻子的待遇与聪明蛋的待遇截然相反,之前好歹还哄两句,哪里有像现在那么凶的。
苏岁安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八岁。”
温黎东:“你在做什么梦?再说了,管你八岁还是几岁,今天都必须去看医生。”
苏岁安努力争取,“你看我智力都恢复了,不看医生也一样。”
温黎东不客气的把人直接抱下了车,苏岁安惊得直接抱住了他的肩膀,惊惧道:“你放开我!我都十八了。”
“知道就好,”温黎东把他放了下来,改牵他的手,“还有,你不是十八,你都二十七了。”
苏岁安当然知道自己几岁,但记忆停在那儿,他还是无法对二十七这个年龄形成一种认同感。
检查比较简单,主要是看苏岁安脑子里地血块是否有消散的迹象。血块比上一次检查时要小一些,但还是压在那儿,苏岁安暂时无法恢复记忆。
温黎东轻叹了口气,被苏岁安听了个正着。
等上了车,苏岁安拧着两条眉毛问:“你不会是觉得我还在骗你吧?”
被说中了心思的温黎东没觉得这样有任何不对,说:“毕竟你有前科。”
苏岁安抬腿愤愤踩了温黎东一脚,“那你还有前科呢,我是不是也不要相信你了?”
这事儿算是温黎东的一个死穴,他愣了愣,瞬间无话可说了。
为了哄苏岁安,晚上温黎东特地定了苏岁安格外喜欢地一家店,苏岁安偏爱中餐,又爱吃辣,又嗜甜,能够找到一家完全符合他口味的店着实不容易。
苏岁安吃饭时总是格外认真,就是吃得不多。
苏岁安夹起一块香芋,正低下头要吃它,没有拿着筷子那只手就被人圈住了。
温黎东的视线落在那截手腕上,心中的话脱口而出,“怎么就不胖呢?”
苏岁安太瘦了,温黎东也很头疼。
“啊?”苏岁安收回自己的手专心啃香芋,“以后会胖的。”
简直不要太敷衍。
这是一家会员制的私房菜馆,每日只接待五桌客,若不是温黎东与店主是好友,也不会那么快就订得到位置。
苏岁安望着不远处的李仲周,觉得这大概就是冤家路窄。
苏岁安并不想跟李仲周打交道,于是拽了拽温黎东的手腕,“走了,我想回家。”
温黎东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到了李仲周,看苏岁安这么躲着他,心中有些怪异的感觉,他凑到苏岁安的耳边,说:“别怕李仲周,他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小少爷。”
不学无术的李仲周不请自来,朝着苏岁安吹了吹口哨,又很亲近地凑到苏岁安旁边,迅速地捏了捏他的脸蛋,“岁岁,好久不见啊。”
温黎东的视线瞬间就冷了下来,“李少,请自重。”
李仲周耸耸肩,“岁岁又不是你什么,这么着急做什么?”说罢,他还朝苏岁安眨了眨眼。
回到景苑时已经将近九点,苏岁安晚上喝了一点点酒,精神有些亢奋,非得拉着温黎东听他弹琴。
Polly十分认主,苏岁安一回来它便跟在了苏岁安身后,最后还跟着进了琴房。
温黎东一把将它抱起,点了点Polly湿漉漉的鼻头,“你也是好玩儿,都四五年没见着他了也还认识。”
苏岁安拉开琴房的窗帘,抬头就能看见天上的星子。
听到温黎东的话,苏岁安转过头,“真的是很奇怪,为什么我会留下Polly呢?”
苏岁安很珍惜温黎东送给他的一切,没道理会只带着一只星黛露离开,当然他还没去过他在维也纳的住处,一切都很难说。
当年的两个当事人有一个失去记忆就是这点好,只要温黎东不刻意提起,那就不会太尴尬,甚至还能用比较轻快的语气谈起某些事情。
温黎东被苏岁安问得愣了愣,道:“谁知道呢?或许那时候你不喜欢它了。”
猫咪通人性,苏岁安怕Polly真能听得懂温黎东说的话,他赶紧说:“不可能,我明明那么喜欢Polly!而且、而且我连星黛露都带上了,怎么会不带Polly走。”
温黎东一手撑在钢琴上,一手抱着Polly。
受伤之后,他索性剃了个寸头,这让他本就英俊凌厉的眉眼攻击性越发强,他看着苏岁安,扯出一个笑,道:“小朋友,搞清楚了,十八岁的你和那时候的温黎东处于热恋期,后来……我们都分开了,你觉得你会喜欢前男友送给你的礼物?”
这套逻辑着实强大,苏岁安一时之间无法反驳,他隐约觉得哪里不对,片刻后,他重复着之前的话,“可是我都把星黛露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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