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准备了好久的考试也许无法赶上了,这是庄隅唯一遗憾的事情,白白浪费了半年的准备时间,不过以后或许还有其他机会,庄隅乐观地想,反正未来还很长。
“但这里真的好脏啊。”
傍晚,庄隅决定在旅店的床上休息,可就算努力忽视被被子上的油污和床缝处的头发,他也实在压不住翻腾的恶心感,装作瞎子躺在上面,他只好从箱子中翻出几件衣服,铺在床面上当做床单。
庄隅躺在衣服上,他很累但却没有睡意,欣喜、伤心、焦灼,这些情绪不知道哪个占了上风,促使他万分不安。
他只好刷着手机,茫然地继续寻找有用的信息,去往荆市的路线,以及独自出门在外需要准备的物品和注意事项,他看得很仔细很用心,努力不要再想起傅时戟。
傅时戟会不会找到他?
忽然,这个问题凭空出现在庄隅的脑海,万能的网络也无法为他解答这个疑惑。
虽然傅老夫人将自己放走,可是庄隅不确定老夫人能够将傅时戟拦下,因为庄隅见过傅时戟因为自己说出要离开,便要将他关在屋子中的可怕模样,他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放手的。
“要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庄隅神经质般自言自语道。
*
傅时戟在接到庄隅的电话后,便知道一定有人对别院里的庄隅动了手脚,庄隅绝对不可能自己离开别院的。
他眼神凝重,笃定那个人是自己的母亲。
可就算母亲要让庄隅离开,庄隅若是不愿,在刚刚的电话中他应是求救而不是道别,庄隅总是试图想要离开自己,傅时戟并不理解庄隅为何存在这样的想法。
他的孩子很乖,在很小的时候养在了自己的身边。庄隅对他很依赖,傅时戟也为庄隅提供了最好的环境,让任何人都无法伤到自己的宝贝。
傅时戟喜欢庄隅仗着他盛气凌人的骄傲模样,也喜欢庄隅依偎他对他撒娇讨爱的模样。
他可以为庄隅第一次的不听话找到合适理由,比如庄隅想见到自己的亲生父母,所以傅时戟忍着精神的困扰,将他放走了一段时间。
可这次,他已经清楚的告诉庄隅自己会立即取消婚约,但庄隅依旧固执地选择离开,傅时戟再也想不出任何理由。
“为什么?”
正在处理应急处理南岸事务的徐放被自家老板问地呆愣,敲打键盘的手指迟缓了片刻。
因为他受不了被您圈养。
徐放咬了一下舌尖,忍住了差点脱口的放肆之言,谨慎道:“可能因为庄小少爷还没有长大,想去外面看看吧。”
傅时戟并不认可徐放的言论。
漫长的行程中,他们乘坐的私人飞机在夜幕中缓缓降落。
此时夜深,庄隅被噩梦魇住,蜷缩着身体,紧紧皱着眉头,暂居的住所被不速之客悄无声息地打开。
第50章 路途
庄隅察觉到有人靠近,黑色的影子罩在自己的上方,那人伸出手指探向自己的脸颊,可庄隅被困在梦魇,眼皮好似千斤沉重,直到嗅到一股子呛人的浓烈劣质香水的味道,他被刺激地打了个喷嚏,豁地醒来,直接坐起身。
“哎呀,吓死老娘了。”
那人也被庄隅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拍着胸脯,倒退了两步。
“谁!”庄隅立即将床头灯打开。
室内瞬间明亮。
来者是一个穿着暴露的女人,约有三十多岁,长发弯曲,化着精致的妆容,嘴唇涂抹艳色的口红。
“操,这么嫩,毛都没长齐吧。”
那人上下打量一番庄隅,似乎有些不满,掐着腰,声音间细地说道。
她有恃无恐,丝毫没有自己闯入别人屋子被发现的慌张。
庄隅见她一身的风尘气,脸色十分难看,厌恶地直言道:“你是妓女。”庄隅知道有些地方会提供这种特殊服务。
被叫做妓女,红姐一听火气就上来了,声音尖厉刺耳道:“小孩年纪不大,说话真是难听,咱这一行都叫小姐,小姐懂么!”
红姐和这间旅馆的老板关系不足为道,算是搭伙做个生意,那种见不得光的皮肉生日。
旅店的老板见到出手大方的顾客,觉得有门路时,便会找红姐过来,这种事十次能成八次,黑灯瞎火里的男人才不会端起正人君子的架势,他也能赚得个分成。
庄隅出手阔绰,性子看着冷淡,旅店老板也知道可能不太好搞,可是他却贪了心,告诉红姐假话,只说庄隅很有钱。
其实红姐听老板描述,说他是个年纪不大的,动摇了下心思,转念又猜测说不定是个小痞子无赖,主要是她手头实在紧,还是应下了。
扮成知心姐姐的模样,红姐想着碰碰运气,多少衣冠楚楚的人见了她送上门来的服务,最后不都是谈成了买卖么。
再说她又不是故意破门而入的,敲了几次门,都没人来开,以为里面的人是在洗澡,这才拿了万能卡进门。
“怎么,姐姐是来照顾你的,一看你这模样就是没碰过女人,我也算是做了好事。”红姐故意逗弄庄隅,谁叫她说自己是妓女。
庄隅冷着脸,道:“滚出去,不然我报警了。”
红姐气极反笑,道:“呦,我今偏要和你杠上了,你叫警察来,我就脱光了衣服在你床上一躺,看他信你还是信我。”她的模样很是无赖。
庄隅本就没有休息好,此时头又痛又涨,起初他只想不用身份证件找个地方住,没有想到自己会遇见这样的事情。
红姐得意地笑了一声儿,刚想再刺激一下这小孩儿,手机铃声忽然大震,看了下手机号码,她没有避开庄隅气恼地接了电话。
“大半夜打电话催债,就知道催催催,明天就还给你,傻批。”
说罢红姐也无心搭理庄隅,踩着高跟鞋,飞扬着红色短裙离开了,一边走一边嘟囔道:“白白浪费老娘打车费。”
庄隅知道这个地方再不能住下去,既然能够被外人打开自己的房间,这次进来个妓女,下一次说不定进来的是小偷。
他将本就无几的衣服装在箱子中,下楼离开,老板在前台看见走出的庄隅,转过身避开他投来不善的视线,悠悠地吹了个口哨。
这年头,大家都是为了个“钱”字不择手段,怪就怪庄隅漏了财。
离开了旅馆,庄隅的手机就断了网,幸好将办理证件的地址保存了下来,他无处可去,索性打车到二手市场门口等待。
夜色浓重,没有星星,更没有月亮。
昏暗的路灯下,庄隅坐在长椅上,被风吹得清醒,他何曾时候受过这种委屈,或许往后遇见的麻烦事会更多。庄隅轻轻闭上眼睛,可这就是他自己的生活,与傅时戟无关,那就够了。
……
晨色照在庄隅的身上,他彻夜未眠,可眼神越发坚定,随意找了家小吃店,应付早饭后,便去寻找伪造身份证件的店铺。
庄隅到了位置才发现这老板的年纪不大,约莫只比庄隅大三四岁。
杂乱无章的小店,里面有几台过时的破旧电脑,伪造证件不是正经的营生,门口贴了几张白纸,写着维修电脑的服务。
“办啥?”年轻老板见庄隅进门,问道。
“身份证,手机卡。”
老板撩起眼皮瞟了一眼庄隅,道:“五万一张身份证,顺带送你电话卡。”
庄隅抿抿嘴巴:“可以便宜点吗?”
“看你面善,八折,四万,不能再讲了。”
庄隅不知道老板哪里看出他面善,可是他知道自己的钱所生无几,嗓音干涩道:“再便宜一点。”
“咱这担着风险呢,爱办不办。”老板还没说话,从里屋出来个女人,睡眼惺忪地吆喝道。
“呦,是你啊。”女人揉了下眼睛,同庄隅打了个照面,继续道:“嘴里没句好话的小孩,打什么折扣,就原价。”
商贩回头看了一眼红姐道:“姐,你认识他啊。”
红姐道:“哦,认识。昨晚在酒吧上班,这小孩叫我大姨,我看不上他,原来是个连个身份证都没有野小子。”
庄隅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说实话,也懒得计较,眼下他的确需要证件,赌气冷冷道:“那就原价办。”
钱没了可以再赚,他不想再去耗费时间。
“弟,那就给他办,一毛都不少收他的。”红姐依着门框,笑嘻嘻道。
被红姐称作弟弟的年轻老板看了庄隅一眼道:“行吧,想叫什么名字。”
庄隅停顿,思索了一下后,道:“庄隅,偏安一隅的隅。”他不想丢弃母亲为他取的名字。
“挺文艺,提前告诉你,咱们这证件过不了严格安检。”
“那能不能坐飞机。”
“不能,不过上网吧,住小宾馆,坐大巴车,租房子都没问题。”
庄隅皱了皱眉头,荆市那么远,难道要做大巴车过去,会浪费很长的时间吧,但没有证件连车都坐不了。
“办不办?”那年轻老板有点没耐心了。
庄隅点头道:“办。”
“跟我来。”老板推着轮椅朝侧屋走去,离开柜台后,庄隅才发现他竟是个残疾人,腿在根部就被截肢了,裤子在末端打了个结,只是刚才被遮挡的严实,庄隅才没有注意到。
庄隅没有露出太大的诧异,跟着他走进侧室,在蓝色幕布前拍摄一张照片。
“出去吧,等我一个小时。”他说完后便在电脑前忙碌起来。
庄隅出去,看见昨晚的妓女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她手里捏着一根烟,抽完之后随手扔在脚下,用鞋跟捻了捻。
待庄隅坐下后,红姐来了兴致,对这个半大的孩子说道:“我弟他不知道,我怕他嫌我脏。”
“赚钱的方法还有很多。”庄隅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为了钱去出卖身体。
“啧,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当然知道赚钱的法子多,但是他妈的不够啊,四百万,我下辈子也赚不到。”
红姐做过洗碗工,售卖员,在酒吧做啤酒推销的小妹,没日没夜地工作,什么正经的生意都做了,可是还不上钱。
他弟出车祸,司机逃逸,做了截止手术可是细菌感染严重,需要长期的治疗,这大笔的医疗费她怎么能拿得出,借了高利贷,债务越堆越多。
这些钱,过去的庄隅随便刷一张卡就能取到,庄隅没有做声,知道现在他并不能帮上什么忙。
“你姐我眼睛看得明白,知道你是个好人家的孩子,昨晚听了那老犊子的屁话去找你,但你放心,姐可没对你有啥心思,也就是逗逗你。”
“嗯。”庄隅对她没有那么厌恶了。
活在世上,诸多不易,谁乐意愿意做下作的营生。
“赶紧回家去吧,还偷摸办个身份证,离家出走,有意思吗?”
红姐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三教九流,有钱的没钱的,他们的经历和心思都藏在了眼睛里,就像她做皮肉生意时,多少个嘴里拒绝眼神下流的,最后还不都接了生意给了她钱。
庄隅这孩子眼神干净,明玉似的,她就没见过这个干净的小孩儿,像是被家里人高高地举着在云端,连鞋尖都没触碰到地面,谁都想过那样的日子,可庄隅偏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不是离家出走。”庄隅少有地表达出了倾诉的欲望,“我想过自己的生活,从前的并不属于我。”
“你姐我听不懂这些。”红姐摇摇头,道,“可是我知道,人生几十年,可别瞎折腾,过上了好日子,多享几天的福。”
“呵,可是我不想被人栓着绳子过一辈子,那不是一个人的日子,你们都不懂。”庄隅坚定道,“就算辛苦,我也想这样活着。”
红姐看见了庄隅说话时神色的怅然,知道这小孩儿的心思很多,并不像十八九岁孩子该有的模样。
或许是真的经历了什么旁人不了解的过往,痛苦到需要逃离。
“算了,姐不瞎说了,做人嘛,当然是开心最重要啦!”
红姐模仿着港台腔别扭地说道,庄隅扯出个浅笑。
两个人坐在店门口,心底都满含心事,没有继续交谈。
庄隅望着在自己面前走过的人群。
他们的每一步都踏在地面上,微微溅起尘土,庄隅忽然觉得自己被推搡着,融入了他们之间。被傅时戟用溺爱铸成的无形隔离层,此时终于被打碎了一丝缝隙。
庄隅沾染到了平凡生活中的几缕烟火气。
他耳边是人们来往嘈杂的声音,鼻尖是淡淡的污浊味。
“你觉得我奇怪吗?”庄隅忽然问道。
“嗯?啥意思,你说的话我怎么总听不明白,什么奇怪?”红姐掏出一根烟,递给了庄隅道,“要试试吗?”
“没什么,不奇怪就好。”
庄隅摇摇头,接过了红姐的香烟,点燃后,学着红姐的模样抽了一口,被呛得流泪,止不住的泪水从下巴滴落到庄隅的手背上。
庄隅轻笑着按灭香烟,擦掉眼泪,道,嗓音嘶哑道:“太呛了,比你身上的香水还要呛,还要难闻。”
“你这小崽子真是不讨喜。”红姐嘟囔道。
庄隅拿到了自己的身份证,一个假的,但是他却感到真实。
红姐死活都没收他的钱,告诉庄隅他弟刚才是见他脸嫩还挺有钱的模样,这才狠宰他一笔,其实没几个钱,将庄隅推出了门。
可吃过午饭时,红姐却在店里的桌子上发现了一个精装的礼物盒子。
里面摆放一瓶写着英文字母的香水,喷洒后,清淡又好闻,她从没有闻过这么高档的气味。
袋子底下中还放了了几叠钱,粗略一熟,居然有二十几万,没有留下署名,可红姐却知道是谁送的。
庄隅打车到客车站,这里没有直达J省的票,庄隅便订下了一张转程的长途汽车票。
大巴车司机简单看了一下庄隅的身份证,粗略对上他的模样后,便摆摆手叫他上车了。
庄隅提着行李,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将窗帘拉上,他高高抬起的手腕处空荡荡的,那款与傅时戟相同的手表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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