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看到帝江从一只活蹦乱跳的小怪兽被他训成蔫头耷脑的小奶猫,浮黎心有不忍,只好咽下忿忿难平的一番话,狠狠瞪了帝江一眼。
浮黎目前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个父神的能力并不能与他抗衡,毕竟昆吾的性子他最清楚,说句好听的叫能屈能伸,说句难听的就是狗腿子!
若是类似鸿钧之流对昆吾用强,昆吾怕是稍稍反抗便佯装孙子了,宁为瓦全不为玉碎!等到浮黎来寻它再报仇也不迟。
如此看来,帝江的父神定是不够厉害,没法制服昆吾,才迫不得已让帝江看守的。
思及此处,浮黎对帝江父神的最后一丝忌惮也消散无踪了,好脾气地解释道:“我不知怎么说,虽然昆吾是我的法器,但我确实不是你的父神……我真正的儿子那日也在白玉门内,不知道你瞧见了没?”
说完,浮黎自己也愣住了。他怎么把帝江是个瞎子给忘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就在浮黎以为自己得不到答复的时候,帝江却开口了。
“孩,我……我看不见啊。但我能感知到,确实有几道陌生的气息闯入了洞府,不知道哪个是您儿子……不过,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出现了一道极为强大的威压!再后来,那些气息就都消失了,只剩下了您。”
若是细听,便足以发现这句话中叫人胆颤心惊的纰漏。
然而,浮黎满心满眼都被‘今天还是没找到傻宝呀’占据了,尚且来不及深思,门外就传来一阵敲击:“浮黎,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要走啦!”
没询问出傻宝的下落,浮黎整个人恹恹的,轻声道别后就要出门。
“等一下!”帝江急忙呼扇着翅膀飞到浮黎身边,肉色身躯漫上酡红,低声道:“我知道,你可能不会喜欢,但我只有这一个法子了……”
说着,嘴巴越张越大,越张越大,很快就张成了个黑魆魆的大洞,边沿利齿丛生。接着,小肉山的肚皮收缩几下,就跟变戏法似的,粗长的舌头卷出一道凌厉银光。
浮黎:“……”
操啊……昆吾怎么又又又被当成磨牙棒了!
帝江把嘴缩回正常大小,一屁股蹲坐回自行车上,晃了晃腿,语气听着有些羞赧:“这是我无意中琢磨出来的,给它取名‘肚里乾坤’!以前流浪的时候,我就把好吃的藏肚子里,饿了拿出来舔舔,然后就不饿啦。嘿嘿……”
嘿完停顿半晌,又忽地急促拍打起羽翅,支吾着开口:“您说自己不是父神,那如果,如果可以的话,您能不能帮我找一下真正的父神呢?告诉他帝江真的很想他!我会乖乖待在这里赎罪,如果找到父神的话,也千万别让他来看我,我想他不会愿意孩儿被关在这种地方的……”
“……好。”浮黎将吱哇儿乱叫的昆吾收入介子空间,半是怜惜地望向又开始踩轮子的帝江。
还是不告诉他了吧。
何必做个揭人伤疤的恶者,非要将旁人足以回甘余生的甜,变成一想起来,就恨不能将过往的残焰燃尽,再一口口地,生啖其肉,渴饮其血,饥噬其骨的恶心呢?
出幽川的路上,浮黎二人又路过逝水区。
途径箭标时,浮黎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问沐央:“掣电,逝水,有什么意义吗?”
沐央笑道:“就是明面上的意思啊。除了掣电,逝水,还有百草,云织,金烬,各区分工不同,比如掣电就是发电,百草就是种地,金烬就是挖矿!部长虽然有钱,但他抠啊,所以幽川里的妖兽们各司其职,才能保证部门的正常运作嘛!”
“???”浮黎彻底愣了。
取这些捉摸不透的名字,难道只是为了明面上的好听?
那,那顾佑财所说的灭顶之灾,该不会就是——断水断电断粮吧?!
浮黎深吸一口气。心说,他算是知道为什么没有妖兽能竖着从幽川出去了。
因为它们都死了。
嗯,绝对是累死的。
第33章 阴差求助
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的浮黎, 怀揣着复杂的心情回到部门大楼, 正打算问李瑾要一份总部人员花名册,眼熟一下未来小弟们。
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却突然听见里头传来一阵凄惨的哭号声。
身边的沐央脚步一顿, 显然也听到了。
沐央皱起眉头, 二话不说,直接上脚踹开门:“臭鱼,大白天的你在办公室里干……”
话音在看到门内的景象时戛然而止。
李瑾看见来人, 理了理因拉扯而变凌乱的衣襟,朝着抱住他大腿不放的黑影抬起下巴,没好气道:
“我都说了吧, 你找我没用!要找就找行动处啊!喏, 人特勤队的都来了,你跟他们说去。”
黑影抽噎着,瑟缩了一下,却没有撒开手,反而往李瑾屁股后面挪了挪。
“……”沐央看看李瑾,又看看黑影,一脸吃了死苍蝇的表情, “臭鱼……我说你搞郊区春溪河里的桂花鱼也就算了, 人至少也是条母鱼……你他妈现在跟我说, 跟个阴差搞到一起了?啊?”
“???”李瑾差点跳起来一鱼尾巴拍死这头蠢鹿,但由于被紧紧抱住了腿,只好一边原地蹦跶一边放狠话:
“你丫说什么呢?谁会看上这种乌漆嘛黑的鬼玩意儿?我堂堂南海莲花池的三色昭和锦鲤, 眼光有这么差?再说了,我跟桂花鱼之间只是纯洁的友谊,你丫能不能别老提这茬破坏我俩之间的感情!”
“我破坏?呵呵……”
“呵呵,谁不会呵啊,你就是嫉妒小爷我人气高!不管是人还是妖,无一不拜倒在小爷的鱼尾巴下!”
“呸,笑死鹿了!……”
两人积怨颇深,一见面就天雷勾动地火,吵得不可开交起来。
与此同时,没人注意到,浮黎早已默默蹲在了李瑾身后,正歪头猛盯着黑影瞧,眼里满是奇异的亮度。
盯了片刻,黑影开始发抖,试图把大头塞进李瑾的下衣摆里。
又过了会儿,黑影的颜色开始变淡,像一滩被稀释了的墨汁儿。
最后,黑影终于承受不住压力,松手站起身,弓着肩膀弱弱开口:“大,大人们别吵了……”
李瑾和沐央本来就吵累了,就等着有人来制止他们。现在黑影给了一个台阶下,他们立马就停下了争执。
但出于面子问题,双方都很不服气地送了彼此一个白眼。
浮黎也站了起来,他从进门开始,就感知到眼前的黑影和一般的死魂有些不一样,本想看个究竟,没想到黑影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表演了一个‘大变死鬼’!
哦豁,褪色了!
浮黎指着黑影,狭长的凤眼微睁:“鬼还能褪色?”
黑影作了个揖,由于身上的鬼气一直时强时弱,抬手间露出了底下惨白瘆人的皮肤。
“回大人,小人并非死魂,而是冥界缉魂司阴差。因为身子是白纸糊的,鬼气附着在上面,才可以随意操控。”
沐央憋着一肚子火,语气不善道:“哦——那阴差来我们燕京总部干嘛,又有事?”
修界和冥界,一者维护人间,一者执掌阴间,平时鲜少有交集。
但六界互通,二者之间难免会出现一些业务上的重叠。双方能力都不差,但也不是通天彻地的,久而久之,冥界做不来的事就让修界做,修界不好出手的事就让冥界帮忙,已经成为了一个默认的潜规则。
阴差抖了一下,没抬起脸,从浮黎的角度只能看到一片时隐时现的发顶:“大,大人,是这样的。小人今早按照生死簿去缉拿寿数已尽之人的魂魄,一开始都顺顺利利的。可谁能想到,在扣押魂魄经过七重门的时候,却突然被人打劫了……”
“打劫?”浮黎挑眉,不免回想起当初慈安观发生的事。
莫非……又是什么人企图用死魂做法,复活亡灵?
“是的,那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实力比小人强悍太多,直接夺了魂魄就跑!小人想拦住他,却被他一拳打飞了!纸糊的身子都差点烂掉。害得小人现在连团鬼气都控制不好,实在太过分了……”
才说完,好不容易聚起来的鬼气就像个皮球一样瞬间泄了,暴露出阴差那张委屈到不行的纸糊小脸。
“所以你来就是为了让我们帮你做主?”沐央随手搬过一张凳子让浮黎坐下,自己则大剌剌地坐到了李瑾的办公桌上,“那你为什么一开始要躲在臭鱼后面?难道不知道这事儿该找行动处吗?”
阴差更委屈了,几乎缩成一团,唯唯诺诺地开口:“小人……小人怕,怕碰上那位……”
那位?
这么一说,沐央就懂了,了然道:“哦——他啊,三天两头不回总部的,你碰上部长的概率都比碰上他大多了。再说,事儿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们冥界还惦记着他呐?”
“惦,惦记的!冥君在阎罗殿门口挂了牌匾,上边儿写着,那位和狗不得入内,还让我们家家户户都喝硫磺酒避邪呢……”阴差小声哔哔。
“噗哈哈哈哈,绝了,你们冥君……我操,臭鱼你打我干嘛?想打架啊?”沐央笑到一半,被李瑾一巴掌拍下了办公桌,摸着后腰咆哮。
李瑾抽出一张纸巾,细细地擦了擦桌面,没有理会沐央:“既然明白情况了,就麻溜儿的,早点帮着解决呗。”
沐央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李瑾,虽然心里不痛快,但还是明白解决当下任务为重:“哼,你们冥界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不就是一个抢魂魄的吗?我记得阴差可以根据生死簿上的姓名找出方位吧,你找一下,我们帮你把人抓起来就是了。”
阴差面露为难:“若是没有受伤,小人也想找啊,可是现在……小人被打了一顿,连维持鬼气都困难,实在没有力气再使用生死簿了。”
“我有办法。”一直沉默无言的浮黎突然开口。
浮黎刚才想了半天,实在没懂他们说的‘那位’到底是谁,但他到底还是想明白了一件事儿,那就是:这个阴差遇到困难了,需要帮助!
这可是他来到总部的第一份工,一定要抓住机会,好好刷一下未来小弟们的好感!
于是浮黎假装掏东西,右手插入口袋,实则是在介子空间里摸索起来。他记得里面还有不少没吃完的糖豆,刚好可以喂给阴差。
可浮黎摸了半晌,打开了所有瓶塞,却诡异地发现——见鬼,糖豆不见了!一颗,都,没有了!
啊!是谁偷了我的糖豆!
三人翘首以盼,却见浮黎的脸色突然变得很不好看,活像一只被人偷光存粮的大松鼠,眼睛里几乎能喷出火来。
摸个口袋摸急眼了还?
片刻后,浮黎从口袋里抽回手。面对众人疑惑的目光,他眨眨眼,矜持地微笑了一下:“哦,刚才腿痒,挠挠。”
说完,走上前,细白的食指点在阴差眉心,一缕精纯的灵气就顺着指尖没入阴差体内,令阴差散乱的鬼气瞬间得以充盈。
恢复过来后,阴差大喜,立马使用生死簿指引,帮助浮黎二人找到了亡者魂魄所在的位置。
这里地处燕京城里快要绝迹的贫民区,小路边散落着许多垃圾,散发出阵阵酸臭。低空中拉着密密麻麻的电线,将天幕切割成细碎的小块,连燕雀都不愿在这里多做停留。
一脚踏进这里,就像进入了一个与繁华彻底决裂的世界。
肮脏,贫穷,低贱,忙碌。
这里的人,没有希望。
鬼差引着浮黎二人,走到了一节货车厢后面。车厢喷着白色油漆,侧面的铁皮被切开,做成了单扇门的样式。
浮黎顺手在他们身边下了一个禁制,以免被里头的人发现。看着门上的红色贴纸,好奇道:“这是什么。”
沐央解释:“这是‘福’。人类会在过节的时候贴福字,倒着贴就表示‘福到了’,以此祈求新的一年和和顺顺,幸福美满。看这个福的鲜艳程度,大概刚换没多久吧。”
浮黎总是不能理解人类的一些行为。
为什么会觉得贴一副什么阵法都没有的福字就能得到保佑呢?世上哪还有福神啊。就算有,福神那种被惯着的骄矜神仙,又怎么可能愿意踏足这种地方?
这户人家挺新鲜,日子都过不下去了,还抱有虚无缥缈的妄想。
但浮黎没有把疑惑说出口,只是往铁皮上画了一个圆,透过澄澈的水幕,向内观望。
车厢内不出意料的简陋,一张窄小的木板床,一只矮方桌,零碎的家什杂乱无章地瘫满地面,整个住所十分逼仄。
占据大半面积的床上,正躺着一个面目灰败的男人。
而男人身边,背对着浮黎几人坐在地上的,是个背影颀长的少年。
只静静坐着,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石雕。
阴差一看到这个背影就激动地跳了起来:“就是他就是他!就是他打了我,还抢走了我刚勾的魂!”
“就他啊,看起来也没什么厉害的嘛,我这就去把他抓起来!”
沐央摩拳擦掌,刚准备破门而入,就被浮黎拦下了。
“先等等。”浮黎微眯起狭长的眼,眸光一闪,缓缓道,“这个人身上,有很重的丧气。”
“丧气?”沐央也将灵气聚集到眼瞳,这一看却把自己吓出一身鸡皮疙瘩,讶然喃喃,“我的天哪,这也太可怕了!他身上的丧气都快凝成实质了!这都能活下来?一般人早就穷困潦倒,家破人亡,死了好几百遍了!”
“他确实很穷,而且家里死人了啊……”阴差继续小声哔哔。
“嘘。”浮黎伸出食指放到唇上,示意他们噤声。
门内少年终于有了动作。
“阿青,我把你带回来了。”少年掖了掖残破的被角,温柔地抚过男人眉眼,“你睁开眼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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