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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叔叔(近代现代)——郁华

时间:2020-11-04 10:21:47  作者:郁华
 
 
第8章 
  七月流火,秋凉渐至,很快,就到了周宏远开学的日子。
  程毓第一次做家长,心中紧张得很,又是买书包,又是买新衣服,唯恐自己一个不周到,跌了小宏远的股。
  叔侄俩站在超市的货架前,颜色图案各异的书包、文具看得人眼花,程毓让周宏远随意挑选,小宏远上看看、下看看,却只挑了个最便宜的。
  程毓挠挠头,一时不知该喜该忧。恍惚间,才觉这一幕似曾相识。当初程曼红也是如此这般将自己领到货柜前,而自己,一如现在的小宏远一般,在一众花花绿绿的书包里,选了最便宜的那个,灰不溜秋的颜色,软趴趴地躺在货架上。
  当初程曼红是什么样的反应,程毓已经记不清了,没有借鉴,他只能凭着本能,揉了揉小宏远的头发,说,“真乖,我们宏远真乖。”
  小宏远的衣服不多,程毓又带他去服装店挑衣服,无论拿什么衣服比划在小宏远面前,小宏远都只会说一句“好”。程毓没辙,只得自己挑,等到买得差不多了,叔侄俩提着大包小包一起回家。
  小宏远开学那天,J城下着雨,地上泥泞一片,空气里,满是草本的气息。一路上,叔侄俩虽撑了伞,却无奈风大,不顶什么用。快到学校时,一辆小轿车飞驰而过,溅了他俩一身的泥点子,瞬间都成了落汤鸡。
  程毓心中气恼,可无奈开车的人扬长而去,叔侄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只有一声叹息。
  程毓没有带纸巾的习惯,没办法,只得用手为小宏远擦脸,结果那泥点子却越抹越花,到最后,小宏远的整个脸上,都是乌黑一片。
  程毓没忍住,苦中作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周宏远皱了皱眉头,转过头去,就着橱窗里的玻璃,看到了自己的这副惨样。他抿抿嘴,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大步朝学校的方向走去,任凭程毓在身后叫他,他也不睬程毓。
  程毓觉得好笑,跟在周宏远后面紧赶慢赶,还不停地问,“宏远,生气了?叔叔不是故意的,叔叔给你赔不是。”
  周宏远自顾自地走着,听到了叔叔的声音,也不搭腔,闷着头走到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的档口,才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
  寄人篱下,哪有使性子的资格。想到这里,周宏远的气才算消,继而化作凄凉,垂着头,看着地上的一汪水,整颗心都乱糟糟的。
  程毓哪里知道侄子的这番心思,快步走过去,才发现小宏远竟是在“顾影自怜”,不禁又笑出声来,“没事儿,别担心了,等到了学校,叔叔带你去洗洗脸。下雨天的,大家都一个样儿,别担心。”
  周宏远心里乱极了,一来是第一天上学,初来乍到,难免紧张,二来是路上出了差池,一身狼狈。可叔叔的话不能不答,他皱起眉头,含糊地“嗯”了一声。
  到了学校,程毓和周宏远在众学生众家长的注视下,灰溜溜地溜进厕所,一番整顿后,才敢出来。
  把孩子送到教室门口,家长就该止步了,分别前,程毓紧紧握着周宏远的手,没由来得紧张起来,口中还念念叨叨,“到了教室,好好跟同学相处,听老师的话,别搞小动作……”
  周边,送孩子上学的爸爸和妈妈们无不向他们这对诡异的组合投来好奇的眼光,那眼光让周宏远一阵不适,他抿了抿嘴,轻轻拍了拍叔叔的手背,说,“嗯,我知道了,我先进去了。”
  程毓这才“大梦方醒”般地松开周宏远的手,而周宏远,则两步跨进教室里,再也没有回头。
  程毓透过窗子,往教室里看,看到他的侄子寻了个前排的位置,安安稳稳的坐下。程毓放心不下,在窗外一连看了许久,直到老师走上讲台,才讪讪地离开。
  周宏远所在的十四中,说白了就是个打工子弟学校,但凡是这里的学生,父母都忙,因而,学校特地开了食堂,给学生和家长送个便利,不必中午回家吃饭。因此,程毓一整天都变得极为清闲。
  大学生本就课少,程毓又是大四生。如果说考研的和找工作的大四生,是猪狗不如地活着,那么像程毓这样保研生,就是猪一样的活着了。他要做的,只不过是在一个月后填报意向表,提交完,就可以轻轻松松地度过一整年,等着第二年开学进B大就行了。
  因此,程毓回到家里,无非是搞课题研究、做饭、再搞课题研究,有时学累了,无意识地四处瞅瞅,才猛地发觉,自己的小侄子不在家。他不禁苦笑,人还真是善于习惯的动物。
  周宏远的日子与程毓截然相反,开学第一天的功课就很是磨人。十四中的师资和生源虽然都差,但怎么说都是省城的学校,比起村镇的教育质量,自然好得不是一星半点。更何况,城里的家长,无论贫困还是富有,都颇有“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的觉悟,假期里卯足了劲儿地给孩子补课,家长补不了课的,就请人补课,总之,一个班儿70个同学,算下来,对新知识一无所知的,怕是不超过三个。
  语文尚且能学得懂,无非是读书写字,再难也难不到哪里去,可数学和英语就不一样了,没学过就是没学过,不会就是不会。
  数学老师是个胖且矮的女人,染了一头黄毛,声音粗犷洪亮,人称“金毛狮王”。金毛狮王是十四中里的老教师了,资历颇丰,风格泼辣,简单的讲解后,刷刷刷,将黑板三下擦干净。
  紧接着,一双手变魔术似的迅速写出一黑板的题,高声喊道,“爬黑板。”
  所谓爬黑板,是金毛狮王独创的育人法宝:讲完一个知识点,立马将练习题写在黑板上,由同学们拿出本子来现场做,同时,随机叫一排同学上黑板去做。做完后,立马评分、讲解。起到随讲随练的作用。
  金毛狮王说完这三个字,黑板下面的同学皆是身躯一颤,一个个低下头去,唯恐灾难降临。
  金毛狮王大手一挥,指着周宏远那排说,“就这一排。”
  周宏远咽了口唾沫,看着黑板上的题目,他一个都不会。可金毛狮王就站在那儿,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
  被叫上黑板的一共七个人,满满地站了一讲台,大家拿着粉笔,“唰唰唰”地写出答案,而周宏远呢?左看看、右看看,将题目看穿,都没看出个豆来。
  做完题的同学,接二连三的坐回位置上,而周宏远则立在空空如也的答题区域前,羞得满脸通红。
  金毛狮王没耐心等他,“下去吧。第一点,人家都会的东西,就你不会,回到家要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第二点,你是来上学的,穿得这是什么衣服?一身泥点子脏兮兮地就来了,对老师也是一种不尊重。”
  周宏远低着头,周身都冒着热气,他几乎要在金毛狮王的训话中羞愧得蒸发掉了,仅是一分钟,整个人都飘飘然,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他狠狠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将粉笔放回笔槽,快速走下讲台,正当他马上就要回到自己座位的时侯,脚下一绊,“啪”地一声,扑倒在了瓷砖上。
  倒下前,周宏远看到的,是一双黄色的运动鞋,紧接着,是同桌孔德诤幸灾乐祸的脸。
  下一秒,整间教室,回旋着此起彼伏的笑声,声声扎在周宏远的心里。
  明明不疼的,明明他根本不怕疼的,明明比这更疼的伤他都受过,可这一次,眼泪却如何都忍不住了,挂在眼眶中,下一秒就要掉落了。
  不能哭,绝不能哭,绝对不能哭给这些人看……
  “行了!笑什么笑,当这里是菜市场?”
  只是一瞬间,整间教室的人便噤若寒蝉,“啪”地一声,周宏远听到自己眼泪掉落的声音。
  周宏远深深地吸了吸鼻子,抹了把脸,仰了仰头,看到孔德诤正在朝自己翻白眼。
  周宏远迅速垂下头去,从地上爬了起来,只是顷刻,孔德诤爆发出了更胜之前的笑声,周宏远循着孔德诤的目光往下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裤子上,明晃晃地破了个洞。
  他的脸,更烧了,一言不发地绕过孔德诤,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随后,将头整个埋进书本里。
  直到下课,金毛狮王说的话,周宏远一句都没听清。铃声响起的那刻,心中的想法唯有解放般的‘终于熬过来了’。
 
 
第9章 
  雨下了一整天,一直到周宏远放学,还未见停。
  旁人都是三五成群,唯有周宏远形单影只地撑着伞,朝校门口慢悠悠地走去,他的步伐太过沉重,仿佛不是个孩子,倒是个满面愁容的大人。
  有那么几个瞬间,周宏远一点儿都不想回家。
  正是长身体的时间,周宏远中午又没吃下什么饭菜,明明已是饥肠辘辘,明明知道回到家就会有可口的饭菜,还有那个对自己嘘寒问暖的小叔叔,可他就是不愿回家,只盼望着这段路能长点、再长点。
  周宏远心里好乱,他甚至有些害怕要面对程毓了。他无法解释裤子上的洞,也不知该怎样面对程毓好心的关怀。这一刻,他只想当个鸵鸟,把自己深深地埋在地下。
  程毓却没让周宏远如意,他恐周宏远找不到回家的路,一早就等在学校门口了,看到周宏远瘦小的身躯后,朝他摇着手,“宏远!这里!”
  周宏远脸色微变,脚下还是加快了速度,等到程毓将他往身边儿揽时,才稍稍与叔叔隔了距离。
  程毓有些不自然的摸摸鼻子,自己的侄子有些轻微洁癖,不喜欢太多肢体接触,这点他总是记不得。程毓一边埋怨自己的榆木脑袋,一边问,“第一天上课,跟同学相处的怎么样啊?”
  周宏远的呼吸滞了一瞬,紧接着,说,“还行。”这当然不是周宏远第一次对程毓撒谎,这话说得自然无比,达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
  程毓又问,“课难不难,上课都听得懂么?”
  周宏远这下没了声音。如果说跟同学的相处尚能假装,那么作业不会,就装不出来了。瞧周宏远这幅样子,程毓心里有了谱,他又摸了摸鼻子,思忖着安慰的话,“没事没事,回家叔叔教你。叔叔以前刚来城里念书时,也什么都不会,老师和同学都看不起我,不过没关系,时间会告诉他们答案。”
  周宏远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抬起头来看了看自己的叔叔。这个戴着厚厚眼镜的名牌大学生,也会有听不懂课的时候么?
  程毓讲起话来絮絮叨叨,“真的,你别不信,以前我还考过三十二分呢……”
  程毓说得有鼻子有眼,周宏远不得不信,等到了家门口,自己的尴尬几乎是忘了一半儿,开门的空档,程毓突然来了句,“宏远啊,你的腿怎么回事?”
  周宏远的身体又是一滞。他皱了皱眉头,说,“没什么。在教室摔了一跤。”
  程毓还想说什么,周宏远却率先进门,把书包往椅子上一放,说,“我先去洗澡了。”
  程毓看着卫生间紧锁的门,心中若有所思,这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周宏远每天都洗澡,所以花不了多少时间,等他出来的时候,程毓才刚把饭菜重新热好端上餐桌来。
  两个人默不作声的吃到一半儿,程毓才把心底的话翻出来,“你不想说的,叔叔就不逼你说,不过你要记住,无论发生了什么,叔叔都会保护你……”那晚,逼迫周宏远露出一身伤疤,程毓已经足够后悔了,他不想再用关怀做借口,对这个敏感而骄傲的孩子造成二次伤害。
  周宏远心头一热,几乎要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可这种情绪稍纵即逝,片刻之后,化作一声“嗯”。
  程毓皱了皱眉头,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紧接着,化作缠缠绵绵地怜惜。
  两个人吃好了饭,一个坐在餐桌前写作业,一个则刷锅洗碗,等程毓忙完了,才发现周宏远的作业本,竟还是空空如也。
  程毓无声地叹息,说,“来,叔叔教你,好么?”
  周宏远羞愧难当,小小的头几乎要埋进本子里去,却被程毓温暖的大手阻隔,程毓抚摸着周宏远的额头,娓娓道来,“正数负数呀,其实是这么回事儿……”
  程毓本身就是数学系出身,为了赚钱,更是做过无数次兼职数学老师,由他来教初一数学,深入浅出、谆谆善诱,再合适不过。更何况,还是一对一教学现场,周宏远稍有不懂或模糊的地方,立马能被程毓发现。
  程毓对待周宏远,拿出了百分之百的耐心,不同于金毛狮王的咄咄逼人,程毓更像是个温柔的师长,用轻快的语调讲着一个又一个关于数字的故事。不足半小时的工夫,周宏远便对整个单元的内容全部搞懂了。
  明白了原理,再去做题,简直是再简单不过,几十道练习题,周宏远做得又快又好,大大超出了程毓的想象,就连稍难一点的附加题,在程毓的提醒下,周宏远也完美的解答出来了。
  经过一番辅导,周宏远对程毓简直是佩服到五体投地。如果说,金毛狮王是个没有感情的复读机,程毓就是他学习上的引路人。以前,周宏远虽知道程毓学业优秀,看着程毓每天学习、搞研究,心里很是向往,却没有直观的感受,经过此番,他才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叔叔在学业上到底有多卓越。他不禁想,若是十四中有程毓这样的老师,升学率铁定第二年就能升到全区第一。不过,自己的叔叔以后是要搞学术的,才不要教那些生性拙劣的坏孩子。
  雨一直没停,还有几分加大的趋势。
  折腾了一整天,做完作业后,周宏远已是困倦不堪。程毓忙着自己的课题,周宏远便不愿一个人回屋,强撑着坐在餐桌前,对着课本打瞌睡。
  突然间,电闪雷鸣,周宏远从瞌睡中猛地醒来,几乎是瞬间,慌乱地叫出声来。程毓这才抬起头,向周宏远投去问询的目光,“怎么了?是不是睡着了?没事没事,别怕,只是打雷,困了就去睡觉吧。”说着,程毓又低下了头,只忙着自己的写写画画。
  在程毓心里,周宏远不是个胆小的孩子。他也曾半夜出门,也曾把小宏远一个人留在家里,更有无数次沉浸科研,让小宏远一个人睡……可这次,小宏远却格外缠人,支支吾吾半天,只说了句,“我不困,我想跟叔叔一块儿睡。”
  程毓笑了笑,忍痛割爱,将手中的纸张收起来,揉了揉周宏远的软发,说,“跟叔叔撒娇啊?成吧,叔叔跟你一起睡。”
  叔侄俩一同躺在了床上,周宏远难得没跟程毓划出楚河汉界,肩并着肩,脚靠着脚,听着窗外雨声刷刷,不过多久,都各自与周公相会去了。
  雨还在下着,到了深夜,竟是闪电阵阵,雷声轰轰,小宏远突然像是中了魔怔,每一声雷鸣都让他战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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