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纪愉不知不觉扶着墙壁蹲了下去。
额头贴在冰冷的墙上。
曾经的那些琐碎聊天仿佛吹向空中的泡泡,每一个都是绚烂的七彩色,迷人不已,如今她再伸手去碰,却再无法将那些美好握在手里。
司恬不让她去家里,是因为司恬的家庭严重重男轻女,尤其在进入娱乐圈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地从她的身上压榨金钱,她不堪其扰,与家里断绝了关系,结果家里人反手就将她的事情卖给对家,让对面持续买黑粉,在她事业的每个关键点,铺天盖地地带她节奏。
司恬不跟她说团里的事情,是因为团内当初那个第二名出道的一直对司恬的人气耿耿于怀,所以不仅在背后拼命给司恬造谣,找到司恬的父母给黑料增加真实度,将司恬塑造成一个不孝子形象,又抱了公司高层的大腿,抢了司恬的很多资源。
司恬不跟她说公司,是因为经纪人总是将她安排到那种声色酒会上去,总是将她介绍给那些大老板,而她一次又一次地拒绝,经纪人觉得她不识相,故而联合团内其他成员排挤她。
直到那一年下半年——
司恬在一次女团的答谢活动里表现失常,那是个大粉们才能参加的活动,所以没怎么对外公布,纪愉虽然从粉丝们那里打听了消息,却没看到活动的转播,也因为临时有事无法参加。
等她知道消息,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
热搜前二的内容分别是:
“司恬自杀”
“司恬舞台摔倒”
一直到现在,纪愉想起这件事,依然觉得呼吸不过来。
为什么呢?
为什么她发现不了?
为什么她什么也不知道?
……
“愉愉!”
系统察觉到纪愉的精神状态非常不稳定,急忙将先前的那些能平静人内心的卡片和增益buff往她身上丢,同时不断在她脑海中强调:“过去了!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了!”
“司恬还活着,不是吗?”
如果司恬的灵魂定位还在先前的世界,那么系统只会认定这人是转世了,但是在这个同纪愉的世界毫无交集的地方,司恬的灵魂若是在这里,只可能是另一种情况——
穿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司恬的灵魂也会被拉来这里,但是起码现在,这对于纪愉来说是个好消息,系统如此想着,又问了一遍:
“愉愉,你还要回去吗?”
纪愉抬手抵着墙壁,良久之后睁眼看着面前雪白的墙面,没顾上自己掌心沾的那些白灰,在脑海中低声道:
“回……”
“回哪儿呢?”
“我一开始就只是想留在有她的地方而已。”
既然司恬就在这个世界。
那么。
她当然是留下。
纪愉借着系统刚才贴在她身上的这些效果好好地冷静了一下,心中后知后觉地涌上激动来,近似失而复得的狂喜,她必须得很努力地控制,才能不让自己立即抛下这个节目,跑出去寻找司恬。
她花了太长的时间,以至于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都用耳麦开始联系她:
“纪愉?你还在洗手间吗?”
纪愉回过神,看了眼身上佩戴的设备,轻吐出一口气,哪怕眼底的情绪还未收敛好,声音却已经恢复了先前的温和:
“对,不好意思,我有点拉肚子,马上回来。”
“嗯,要不要我们这边让人送点纸巾过去?”耳麦里又问。
纪愉道了声谢,婉拒之后,起身往原先的方向走,几步之后,一个奇怪的猜测跃入她的脑海,纪愉蓦地止住脚步,鞋底和光滑的地面摩擦出声音,在这空荡的走廊里回响。
“系统。”
“嗯?”
“会、会是孟忍冬吗?”
想到这个可能性,纪愉不由感到脑海里一片混乱。
她又忍不住地开始回想自己这四年和孟忍冬的相处,但是对比司恬,她在孟忍冬身上花的心思实在太少,以至于听起来仿佛漫长的相伴,竟也只有零星的片段。
纪愉有一瞬间的空茫。
还是系统的答案及时送上:“不是。”
她轻轻地“啊”了一声,好像不知该对这个答案做出什么反应。
既非庆幸,也无遗憾。
因为她曾经试图从孟忍冬的身上找过司恬的影子,可能因为孟忍冬对她一开始也不太真诚的缘故,除了嗜甜,纪愉没发现其余的痕迹。
可就这一点,也让纪愉沉沦了四年,不愿清醒。
她垂下眼眸,看着脚下反射着天花板碎光的大理石瓷砖,一步步往原先的区域而去,只是这一次,她的心中不像完成任务那般毫无波澜。
反而生出一点点期待来。
对故人相逢的期待。
感应到她的心情,系统锦上添花般又补了一句:“愉愉,虽然没办法扩大定位范围,因为这样很影响世界秩序,但是!”
“只要司恬出现在你周围一公里以内,我就可以知道!”
“你们总会遇见的,别担心!”
听见系统的话,纪愉露出了长久以来,第一个真诚的笑容,唇角的弧度轻松许多,她温和地应道:
“好。”
……
纪愉回去的时候再一次经过了先前的洗手间。
女厕的大门是关着的,她只随意瞥了一眼,也没停下自己的节奏,就施施然往录制的区域而去,她已经离开得太久了,等下戚枫宣布主题曲考核时,人不齐不合适。
因为只是路过,纪愉便不知道洗手间里发生的一切。
孟忍冬一把将楚南星靠近的肩膀推开,整个人的脑子仿佛要炸裂一般,让她连近处的东西都看不清楚,靠在门边,她右手按着额头,左手扶着门把手,却不知是力气不够还是什么,门纹丝不动。
听见身侧的痛呼声,孟忍冬头疼的厉害,世界也在天旋地转,不得不闭着眼睛,低声道:
“抱歉,南星,我不是故意的。”
“我就是突然有些头疼。”
“你还在录节目吧?给薛涟打个电话,让她过来一趟就行,你快回去吧。”
孟忍冬从不知自己还有什么奇怪的隐疾,自打纪愉离开之后,楚南星过来时,她的头就隐约开始疼,本来她没怎么在意,听见楚南星说有事要同她说,便条件反射跟着走,结果现在疼痛愈演愈烈,她连楚南星说了什么都听不清,只觉得脑子像是要被什么东西搅碎一样。
心底涌上一种难言的暴躁。
所以刚才忍不住将一直说话的人推开。
孟忍冬闭着眼睛,所以根本看不清,她推开的人其实什么都没碰到,只是装出那么一声呼,甚至如今看着她的眸光里,还带着几分笑意。
唯有语气里的担忧惟妙惟肖:
“忍冬,你怎么了?”
“要不我跟节目组这边请个假,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她的声音靠近,带着一股浓烈的香水味,不是先前孟忍冬说过的玫瑰、也不是牛奶,而是木调的香,猛地涌入孟忍冬的鼻子里,让她头疼更加严重。
“别过来!”
孟忍冬的声音里是压不住的烦躁。
楚南星听见这三个字的时候,神色凝了凝,以为她是发现了什么,真在原地等了又等,却发现孟忍冬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她暗道自己过于敏感。
而后,她收起脸上的笑意,将孟忍冬的抗拒当做耳旁风,一步步朝着对方的方向而去,每走一步,就发觉孟忍冬的脸色更白一分,一直到她再次行至近前。
她居高临下地往下看去——
从来都盛气凌人的女人,如今半蹲在地上,额头毫无形象地抵着门板,仿佛想要从这个地方逃离,可是最终,只能留在原地。
孟忍冬的意识似乎已经有些模糊。
楚南星拉了拉自己刚从台上下来、下摆稍长的表演服衣角,格外讲究地慢慢蹲下来,平视着孟忍冬的脸庞,视线带着侵略,由上而下,从她的额角、眉毛、眼睛、鼻梁往下,一寸寸掠过她的五官。
她先是担忧地出声唤:“忍冬。”
“忍冬,你醒醒,我在叫救护车了。”
孟忍冬睫毛动了动,却最终没给她任何的反应。
楚南星便停下那惺惺作态的模样,单手托着腮,看到孟忍冬的头发有一缕落到脸侧,就轻轻用指尖将那缕挑到她的耳后,然后凑近一分,好整以暇地开口:
“真可怜。”
“为什么总要这样呢?”
“以前对楚见榆也是,现在对那个纪愉也是,总将目光放在她们的身上,傻乎乎地跟着她们跑——”
“明明你该是我的。”
说到这里,她自顾自地笑了一下,似是很满意这个结论,于是又用那种捎着恶劣的、还带着轻哄意味的声音,同眼前这个已经失去意识的人商量道:
“别逃了,就待在我身边,把你和你的整个世界都送给我,好不好呀?”
第20章 020
纪愉回到录制区域时, 还剩下三组女团没有表演完。
此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十分。
凌澜连稿子都废了三次,口袋里塞满了要丢弃的小纸团,侧过身给纪愉让位置进来的时候, 脖子还伸长去叼蒋连阙喂来的pocky棒。
而前后左右的女生们都在给她们俩打掩护,不让镜头拍到这边偷吃的画面。
纪愉看着这一幕, 不知为什么,半点不感到惊讶——
以蒋连阙这独特的人格魅力,能时刻照顾到周围所有人的小需求, 甚至还有这种不经意间轻松将旁人的兴趣爱好都记住的能力, 就算之后所有女孩儿都围着她要跟她玩,也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纪愉神态自然地坐下,仿佛真是去上了一次时间稍长的洗手间,谁也不知道,她曾经差一点与这里的所有故事直接道别。
闻到凌澜那pocky棒的淡淡香甜味, 纪愉发现自己也有些饿, 想到蒋连阙之前给她的苏打饼干,她撕开包装,拈出一片往嘴里慢慢送。
饼干才刚吃完, 余光就瞥见一张绿色包装的湿巾。
纪愉顺着那湿巾往上看,果不其然见到蒋连阙对她微笑的模样。
然后就听这位金发小姐姐声音非常温和地响起,像是有种不自觉安抚人内心的魔力:
“饼干比较油, 湿巾擦会干净一些, 来一片吗?”
纪愉:“……谢谢。”
想了想,她主动问道:“你比较喜欢什么口味?要是有空的话, 等录制结束了, 我请你吃饭吧, 我做饭还可以。”
蒋连阙也没有推辞, 点了点头,帮她把湿巾包装撕开,递过去的时候落落大方道:“行,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可记着你喜欢下厨,手艺肯定很不错!”
纪愉不知想到什么,唇角的笑容更大了一些:“手艺如何我不敢打包票,不过以前闲暇时间多,又有朋友喜欢吃,所以就养成了这个喜好。”
蒋连阙看着她眼中亮起的光,心下闪过一分惊艳。
纪愉的眼眸本就生的好看,但凡柔和稍许,便是弯弯的笑意,眼瞳又黑得纯粹,只要在灯光下与她对视稍久一点,便予人一种寂静的专注感,好像天地为之一静,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和她眼中的自己。
等她露出这纯粹笑意时,这天地就也跟着春暖花开了。
蒋连阙随着她的笑容生出暖融融的感觉来,半晌后若有所思地问:“刚才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吗?感觉你的心情好像变得很不错。”
纪愉笑意微敛,紧接着开始回忆自己先前的表现,不确定地反问一句:
“我……表现得很明显吗?”
蒋连阙点了点头,而后又道:“心情好就行,人在心情好的时候,运气总是不会差的。”
纪愉想到如今不知在何处的司恬,又想到这份早日找到对方的心情,垂眸时,唇边的弧度里带上了十分的柔和:
“借你吉言。”
……
又过了十来分钟。
最后一组终于也表演完毕,戚枫宣布全场休息半小时,节目组订了盒饭送过来,也给每个人发了水,机位关闭部分之后,连一直紧盯现场的工作人员都歇了一口气。
所有人都借着这半小时努力恢复精气神。
纪愉打开盒饭,看见里面的红烧狮子头搭一份豆芽和西红柿炒蛋,拿起筷子和着饭菜慢吞吞地往嘴里送,彼时旁边的凌澜对着这盒饭小声嘀咕,细碎的声音传过来,纪愉却没靠过去细究,她怕自己一靠近,就又想起来考试时被那些古典文化支配的日子。
目光在场上无意间扫过,她瞥见了从角落里走进来的楚南星。
纪愉本来对她的行踪没什么兴趣,然而视线扫向那边的时候,却正好让楚南星捕捉到,穿着宽松长衣服的女生与她对视两秒钟,随后一反常态地主动对她露出个笑容。
跟先前在梦岛见面时,先是对她不屑一顾、而后又故意刁难她的样子全然不同。
不知道是为了镜头前的形象。
还是别的什么。
纪愉神情平淡,也不去思索楚南星这笑容是什么含义,更懒得与她虚与委蛇,又将目光慢慢地挪开。
……
“南星,你在看哪边?有感兴趣的人?”
和楚南星临时组了组合的李杏抬手摸了摸耳下夸张的银圈耳环,顺着楚南星的方向往那边瞥,而后就见到那张扬的一金一银。
“是在看那个大学霸,还是那个唱戏的?”
如今休息时间,大家的麦都被关掉了,所以她们聊天就没顾忌太多。
楚南星摇了摇头,又看了看纪愉衣服上大大的“F”,意味深长地道:“都不是。”
“我在看她们俩中间那个F班的。”
李杏连纪愉的名字都没记住,听楚南星说是“F”,就兴致缺缺地挪开了目光,语气带了几分轻视:“那有什么好看的?唱跳都不行,又没有综艺感,过几期就会被淘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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