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也只是百年前。
大约也就是那个时候,噬情草太过泛滥竟自行变异,可这变异的结果,却是场灾难。一种名为髓的东西寄生在噬情草身上,传染速度快到不可思议,等药修们感觉不对劲的时候,噬情草已几近灭绝。
陈旭升提出要求后,这找了快一年也没结果,直到北问城比试开始,这练武场的彩头,正是那一株噬情草。
所以俞童两人才会都参加比赛,不过两人参加的比赛不同。
俞童开始也是想和周朝慎一起参加武道,但在两人都不用灵力过招后,俞童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他要去参加,估计连一半都走不到。
于是他参加幻境的比试。
每个分赛程的时间都是阶梯式,就像今天,幻境区这边的赛程还不到一半,武力区的已经是总决赛。
不巧的是,今天正好有俞童的比赛。
他走在独木桥上,两边是万丈深渊,对岸两只魔兽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他脚下的桥突然出现裂痕,碎裂声噼啪作响。
俞童低头看了一眼,也不着急,体内已经感受不到灵力,可他没有放弃,已经在运转。
噗嗤
桥断了。
正常人即使知道这是幻境,下意识也会心头一跳,可俞童没有。
他甚至都没有分神低头去看,或许正是如此,他没有掉下去,反而是漂浮在空中。
他动了,在空中仿佛有座透明的桥在支撑着他,他一步步走了过去,那两只魔兽冲他嘶吼,张着血盆大口口水直流。
见俞童走过来,直扑而上。
令人惊讶的是,眼见魔兽扑来,俞童没有闪躲,而魔兽径直穿过俞童身体,他们就像是在两个不同的时空般错位。
“怎么会这样。”疑问声从天空中传来。
俞童嘴角上扬,伸手在空中一抓,直接从哪个裂缝中揪出一个人,被俞童摔在地上。
那人脸上还带着诧异的表情,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他抬眼望去,迎接他的便是一把剑,那冒着寒光的剑刃向着他直戳而来。
若他冷静下来自然知道他们所处一切皆幻境,正如那独木桥与魔兽般,他们是存在于不同时空的东西,根本不会对他造成伤害。
可他从开始便小瞧了俞童,被俞童拉出来时整个人都慌了。
所以此时那迎面而来的剑刃让他退缩了,让他不自觉得后退了一步。
刹那间,他就反应过来,自己不该撤退的。
可为时已晚,整个空间内发出噼啪作响的碎裂声,幻境被破,他输了。
而且是惨败。
当比赛开始,场地就被层灰色雾气包裹,直到这会幻境被破,众人才看清场面清醒。
一人站在台上,淡青色长袍,阵法被破的风气带起他的衣角,他便是俞童。
另一人跌落在地,满脸颓败。
高下立分。
俞童没再停留,直接跳下来拿了自己的牌号,转身离去。
这会武力场的比赛已到尾声,整个场子围满了人,俞童试着往里探头张望,却也只能看到远处台子上的两个黑点。
热烈的欢呼声热浪般传到后面,只是等到后面也不知道前面究竟在激动什么。
俞童在外面转了转,最终还是放弃。
他在赛场外桥上等待,路上来往行人都在讨论今天这场决赛,不出意外他听到了周朝慎的名字。
大多都是夸奖,犹如黑马般势如劈竹。
俞童扬起嘴角,六月的北问城正是凉爽,风吹过来带着些湖中水汽,直让他眯眼昏昏欲睡。
上午刚下过雨,空气中都是泥土的香气。
俞童背靠在桥上,昂首去看太阳,光线一点都不刺眼,倒是照得他懒洋洋的。
竟让他心头生出几丝懈怠,不用管修炼,不用去思考那些复杂的事,只侧躺在树下,斑驳的阳光照在脸上,惹得人睡不踏实,却又平静地让人安心,一睁眼就能看到自己想见的人。
“俞童。”
旁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但这会太阳晒得他生出困意,便也没第一时间睁开眼睛,直到那人走到他身旁,俞童才抬眼看过去。
一年时间虽不算长,可俞童总是觉得周朝慎和一年前有些不同。
因下场比赛,他今天穿了身黑色劲装,更显得他犹如藏锋的宝剑,长发带卷被统一扎起来,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双眼如黑曜石般专注,嘴角微抿,面无表情的样子,可眼中始终带着两分愉悦。
俞童站直身子,手写道,“赢了?”
“你觉得呢?”周朝慎走过来,和俞童一起靠在桥上。
“我觉得,你肯定会赢。”
俞童的话取悦到周朝慎,他从怀中掏出个储物袋扔过去。
俞童接过来打开,是噬情草。
“走吧。”周朝慎说道,“有了他陈旭升肯定会治好你。”
俞童心下却一片清明,并不对陈旭升抱有期望,却依旧笑着跟上周朝慎的步伐。
☆、他的道友
“怎么样。”
自从陈旭升探过俞童灵力后,便愁眉不展,嘴里还碎碎念着什么。
“他这伤,能治吗。”周朝慎又问了一遍。
陈旭升摸了摸自己的长胡,抬头看着俞童,又盯着周朝慎。
最终还是长叹一声,“到了这把年纪,竟还有我看不好的病,也不知是我的不幸,还是你们的。”
“您也治不好吗。”周朝慎惊讶,事实上陈旭升已经是目前已知,修为最高的医修,竟然连他也治不好。
“看来小友应该是心中有数了吧。”陈旭升看着俞童问道。
俞童点头,手写道,“猜到了。”
陈旭升又探了遍他的灵力,依旧摇头,“修仙者,本就是逆天而行。若修出神识这□□不过是个容器,自然能随意修补。但你不同,容器可以修补,但灵魂不能。你这失言之症是灵魂的缺失,所以你也无法使用传音。”
俞童点头。
修士在修出道后,便初步具神识,可用神识传音,意识凝练后可为传音加密。
但俞童在七年前修了自在道后,依旧无法传音,那时他才明白那团黑雾所说,他失去的不仅仅是□□上的声音,而是以各种方式都无法发声。
他抬头去看周朝慎,对方满脸失望,眉头紧皱掺杂着怒火与疼惜。
俞童便去拉他的手腕,果然和自己想象中的一样,很温暖。
周朝慎低头去看他,青年眉眼低垂,眼中是化不去的柔情,他不为自己治不好的伤而担忧,只为自己皱起的眉头困扰。
他长叹一口气,想说定会找到治好俞童的办法,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他知道俞童根本不在意那伤,只是因为自己想帮他治,他才会由着自己。
陈旭升收下了噬情草,却没治好俞童,他实在舍不得这难得一见的草药,便答应俞童百年内,不论他们带来谁,他都会为其医治。
双方暂达成协定,俞童便拉着周朝慎离开药炉。
二人也没急着离开北问城,一是因俞童的比赛才到一半,俞童主幻境,平时大多都是自己修炼,这么碰见个切磋的机会,他自然就想继续比下去。
二是因为十天前王秦毅传来的书信。
他在北问城向西发现了个小秘境,据他推算,秘境中会有很多他需要的草药,便邀请他们同往。
当时周朝慎算了算时间,感觉来得急,也就应下。
如今王秦毅还没到,他们也就先在北问城等着。
这天,又是一场比赛,结束后俞童独自从赛场回来。
周朝慎今天没和他一起,他去接王秦毅了。
一年前,他们在城东买了座院子。
等俞童回来时,发现门口站着个人,一身衣裳月牙白色,长发及腰,只拿根发带松散挽住,个头比俞童略高些,身材挺拔。
俞童站在他身后,看不到正脸,可他一出现,俞童就已经知道那是谁,说起来还算是个熟人,看到他俞童心上却是生出片片雾霾。
这人便是宴桦。
俞童顿住脚步。
宴桦也感到背后有人,转过身来,果然是他。
即使发生过这么多事,俞童也不得不称赞他的确长了副好相貌,修真者洗经练燧,修炼后本就少有相貌丑鄙之人。
他有一双桃花眼,眼角平直更显真挚,光洁白晳的脸庞,嘴角习惯性上扬总自带三分笑意,明眸皓齿,让人见了便心生好感。
“你,就是俞童吧。我和王秦毅走散了,便先寻着地方来了。”青年声音清脆,尾音带转。
然俞童却总觉此人就像条毒蛇般,盘踞在那里,总有一天会被咬上口。
算了算时间,还有半年周朝慎和宴桦才会恢复他们所谓上辈子的记忆,这会宴桦还什么都不知道,可俞童却依旧从心底里涌出无限的厌恶。
只能勉强忍耐,点头应下。
“你。”宴桦也看出俞童对自己的不喜,可在脑海中过遍后,发现他以前应该是没有见过俞童,俞童这名字还是前几天王秦毅告诉他,这人接下来会和他们一起去秘境。
俞童嘴唇微抿,他无法解释自己的不对劲,在宴桦向他走来时,他不自觉得向后退了一步。
在远处旁人眼中,宴桦便带有逼迫姿态。
“俞童。”又有声音从远处传来,是周朝慎。
他走过来,站在俞童身侧,“没事吧。”他轻声问道,一手已是按在剑上。
俞童摇头,手写道,“无事。”
可周朝慎怎么会看不出俞童的不对劲,他又细细打量一番,才抬头看向宴桦,他曾和此人有过一面之缘,知道他就是王秦毅带来的人。
宴桦向后连退两步,摊手道,“我是宴桦,王秦毅邀请我和你们同去秘境。路上我和他走散了,联系不上他,只能先照着地址找到你们这。我绝无半分恶意。”
他说着侧头看向俞童,“看来还是我太过激进,冒犯到道友。抱歉。”
宴桦赔笑道。
俞童尽力收起敌意,嘴角上扬,手写道:“你无须道歉,刚才是我认错人了。”
正在这会,王秦毅来了。
人未到声先到,“我说周朝慎,你等下我能死啊。我好歹千里迢迢来找你,你就这么招待我。”
他话音落下,人才走出来,衣裳松散不修边幅,满头乌发拿跟草绳随意扎起,看起来风尘仆仆。
他个子算是四个人中最低的,一路小跑过来,有些粗喘,样貌倒是较一年前成熟些,更加接近俞童记忆中的样子。
“诶,宴桦你还真找到这里了,我正想着和周朝慎出去找你呢。”王秦毅说着走都三人面前,笑嘻嘻说道,并未发现在他来前,这里的气氛有些焦灼。
宴桦笑着点头,并未多说。
周朝慎也没说话,只跟着往屋里走。
就这样过了两天,王秦毅也终于发现他们有些不对劲。
“你们这是以前认识吗。”
王秦毅没办法,只能先私下找周朝慎问。
“我以前知道宴桦还是从你那听说的,你忘了?”周朝慎头也不抬继续看手中的书。
“谁说不是呢,所以你和俞童这是为什么对他有这么大敌意。”王秦毅凑上前问道。
周朝慎不得已抬起头,“你搞错了吧,我们之间好好的,哪有什么敌意。”
“你这是拿我当傻子哄呢,内天我一见到你们,就觉得气氛不对,可我当时想着你们之前也不认识啊,就以为是错觉,现在想来,你们之间果然发生过什么。”
周朝慎咬死没问题,却见王秦毅眼神越来越凉嗖嗖,叹了口气,“你这是想到哪里了。”
“你和俞童现在处得咋样。”王秦毅问道。
“什么处得怎样?”
王秦毅顺着坐在周朝慎旁边,“别骗我了,就你俩见面那黏糊劲,说你俩上辈子就是道侣,我也一点都不意外。”
他说着还拿手比划,来表示对这个一点的度量。
“所以宴桦不会是你的旧情人吧。”王秦毅暗搓搓说道。
周朝慎这下真是哭笑不得,“你真是越说越没边了。明天就出发了,快去准备东西。我要去找俞童了。”
他说着就起身,再没理会身后的王秦毅。
看着周朝慎离去的背影,王秦毅还是嘟囔着,“我这也不是毫无根据啊,你讨厌宴桦明显是因为俞童,可俞童讨厌宴桦的原因,我总觉得和你有关啊。”
说完王秦毅也笑出声来,觉得自己也是有点不着调。毕竟宴桦的确也没与周朝慎和俞童打过交道,或许真的是天生不对头吧。他觉得相处久了,或许这情况就好转了。
很快就到了出发的时候。
王秦毅要去的地方叫禾苒谷,这地方离北问城不远,是个这两年新开的小秘境,但至今无人找到进去的方法。
这次王秦毅之所以邀他们同去,主要是因为他机缘巧合下,得到了这个秘境的钥匙。
四人御剑飞行,不到半天时间便到了。
此时他和宴桦走在前面,周朝慎和俞童跟在后面。
再看这个局面,王秦毅觉得之前妄想情况会变好的自己,好像有点想多了。
他后来也去问过宴桦,但看样子他也是一头雾水。
再说周朝慎这俩人,人家也没做什么害宴桦的事,他们就只是单纯的不理人。
此时宴桦还什么都不知道,他也是有气性的人,自己什么都没做,便如此招人嫌弃,自然也不会主动与那两人交谈。
看着这局面,王秦毅长叹一口气,只能祈祷秘境中别出什么事就好。
四人此时已经走到禾苒谷面前,山谷被迷雾包裹,周围被设下结界无法靠近。
王秦毅走在最前面,从怀中掏出枚金色令牌,动用灵气将令牌抛出去。
令牌贴在结界上,慢慢融化,留下来的液体将结界烧出个门的形状。
王秦毅冲着周朝慎点头,都跟着进去。
门内的世界比想象中要大,更像是进入到另一个空间。
一眼望不到边,外面的世界正是清晨,太阳才从东方升起,而这里却已是烈日当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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