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想了想:“这能赚几个钱?”
裴苍玉严肃地拍着白石的肩,仿佛把拍肩从皮狗那里继承下来给白石:“赚几个钱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零用钱,和你们少爷不一样,我们穷民生活很丰富的。”
等打了上课铃,裴苍玉这边才清净下来,很久不上的音乐课,今天也要上一场,下周期末考。
裴苍玉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听老师放一首交响乐,瞥了眼白石,白石正在纸上不知道画什么。他踢了踢白石的凳子,因为托着脸,嘴巴嘟起来,说话不清不楚:“哎,你喜欢这个吗?”
白石被他一踢吓一跳,迅速把纸揉成一团,裴苍玉笑了:“不是老师。”
白石嘟嘟囔囔:“是老师我才不怕。”然后转向裴苍玉,“干什么?”
裴苍玉翻了个白眼,坐正:“算了。”
台前老师挑班长起来回答问题,一个关于某片段音乐表达了什么情绪的问题。班长站起来说得头头是道,回答得老师一边眯眼笑一边连连点头。
白石扭头看了眼裴苍玉,裴苍玉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班长,脸色发红。
在白石看来,裴苍玉看好学生其实眼神都差不多,对班长可能更多一点,类比起来就像是“看牛排”和看“某种自己偏好口味的牛排”那种感觉。
白石踢了踢裴苍玉的凳子,裴苍玉转过头:“啊?”
白石趴在桌上,招了招手,裴苍玉也趴下来:“干什么?”
“你跟班长表白吧。”
裴苍玉蹭地坐直:“我为什么……我不喜欢……”
白石把他拽下来:“你听我说完。”
裴苍玉闷闷地嗯了一声,脸红红的。
“都快毕业了,以后都没有机会了,成功了你们还有机会见面,失败了你们就再也见不到了,你怕什么?”
裴苍玉犹豫起来:“……”
白石再接再厉:“机会转瞬即逝,错过的事不会再来……”
裴苍玉诡异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了?”
白石认真地看着他:“现在不是我的问题,是你的问题。你想想,以后大家就会分别。不只是班长,还有你的朋友们,大家早晚会分别。你们聊过报考高中吗?以后很难见面了,裴苍玉。你有没有想过,有些人会散开的。”
裴苍玉显然没有想过,而且他从来没有从别人那里听过,他愣住了,“别离”这个概念突如其来地闯过来,让他有点懵。
“所以,珍惜现在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白石的声音最近发生了很多变化,好像也长了点个子,整个人以前那种幼稚小鬼的感觉变了很多,比如现在,他的讲话方式变得温和了。裴苍玉沉默起来,他竟然真的考虑起白石的建议,倒不是真的告白到了不得不说的时刻,是因为白石的那句“人会散的”,大家都会散的。
裴苍玉舔了舔嘴唇:“那……怎么做?”
白石仿佛等了很久,笑了一下:“你上次跟我讲过一部电影,爱情电影……”
裴苍玉脸一红:“我随便看的……”
“好好好。总之里面的男主角不是把自己的日记给了女主角吗?”
“……日记?”裴苍玉愣了下,“我有日记?”
白石翻出裴苍玉的中二小本本:“这个。”
裴苍玉犹豫了一下:“送这个给女生?”
白石点头:“这是真正的你,真正的心意,相当于把自己呈现给她,还有什么比这个更真诚呢?”
裴苍玉一听有道理啊,盯着自己的本,拿过来翻了翻:“可我的字写的太丑了……”
白石接过来合上:“重要的是心意。而且如果你写信,绝对会被飞机他们发现的吧。这个本子放过去,谁会想到是表白呢?”
裴苍玉一听笑起来:“有道理啊。”
然后他愣了一下:“那班长知道是表白吗?”
白石顿了顿,又接上:“所以你在第一页写上去。”
“写上什么?”
“献给她。”
裴苍玉被这三个字吓得脸红了,扭捏起来:“不好吧这样?”
白石已经翻开了:“我来写,我写字好。”
裴苍玉连忙同意:“你写你写,你写字好看。”
白石换了钢笔,凝气秉声,把裴苍玉都看紧张了,才大笔一挥,写的花体。
“献给您。
如果你看向我,我会温柔地消融,像火山中的雪。”
然后白石递给裴苍玉,看着裴苍玉的脸色。
裴苍玉盯着这句话看了半天,看得自己都有点脸红:“这……写得挺好的。”
白石愣了一下:“你喜欢吗?”
裴苍玉有点不好意思地承认:“嗯……如果我收到应该会觉得挺好的吧。”他笑了笑,“成了成了,就这个吧。”
白石一把夺过来:“我再看看。”
他钢笔上的水啪嗒一声滴了上去,裴苍玉急忙去拿:“喂,弄脏了。”
白石抓着本子没给他:“脏了就算了,反正写得也不好,我换一句。”
裴苍玉的手顿了顿:“不好吗?”
白石摇头:“不好。”
他撕掉这一页,贴了另一张纸,重新写。
“我会爱你,不因为任何理由,只因为你存在。”
他写完,给裴苍玉看了一眼,从裴苍玉亮晶晶的眼睛里得到了答案,一把拽回来,手脚利落地撕掉:“这个也不好。”
裴苍玉都无语了,搞得好像白石要去告白一样,但看在白石忙了半天的份上,他没什么意见。
白石又写。
“献给你。我痴情的、自杀性的、既能灼伤人、又是被灼伤的,情人。”
他写完递给裴苍玉,看见裴苍玉的脸色变得纠结起来,便合上了钢笔帽。
“就……这个吗?”裴苍玉又把本本还给他,“你要不要再想一个?”
白石严肃地看着他:“这个好,符合你本里其他东西的风格,而且简单易懂。”
“可是……我总觉得……”
白石又说:“这个好,这是杜拉斯写的,题名就叫‘情人’,杜拉斯你知道吗?她在文青里很火,班长上次在读书会上不也说她喜欢这个作家吗?不会错的。米亚科托太冷门了,不够浪漫。”
裴苍玉没听懂,只好问:“……是吗?”
白石严肃地点头:“嗯。”
裴苍玉用食指挠了挠自己的脸颊:“那好吧。怎么给她?”
“你觉得呢?”
裴苍玉抬头看了看皮狗他们,又坐了回来,最后充满希望地把眼神放在了白石身上。
“我吗?”白石明知故问。
裴苍玉连连点头。
“既然你这么说了。”白石把本本拿过来,“那就下午放学的时候给她吧,这样她不会在学校里看。”
裴苍玉脸一红:“好吧。”
直到白石真的交出去,裴苍玉一直坐立不安,尤其是体育课上,天阴沉沉地本来就闷,大家都在体育场里跑,听着外面的雷声都要想起来。
裴苍玉看看班长,看看白石,凑到白石身边:“你给她了吗?”
“没啊,不是说放学?”
“哦,对。”裴苍玉转过头,又转回来,看了看白石,站直,用手比了比两人的额头,“你是不是长个儿了?”
白石仰头看了看裴苍玉,确实不怎么需要仰头了:“好像是。”
裴苍玉撇了撇嘴:“反正也不会超过我。”
白石笑了笑。
费左华从后面跑过来:“裴苍玉,要不要一起打球?”
白石因为昨天看见了费左华给裴苍玉打电话,倒不是太惊讶,惊讶的是苹果。聪明人苹果早就发现了费左华想加入他们小团体的心思,但费左华放不下脸,不像白石那么不要脸可以直接求,又总是很矜持,等着他们叫他。苹果虽然发现了,但他懒得管,而且对费左华也没什么偏好,来不来无所谓,只是没想到费左华现在居然这么胆大了。
裴苍玉太紧张了,他满心都在等告白,无精打采地摇头:“算了。”
白石却拍了拍裴苍玉的肩:“走吧,网球而已,打一场吧。”
裴苍玉摇头:“不想动。”
白石蹲在他旁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今天你不太一样啊。”
这他妈的是不是明知故问??裴苍玉盯着白石,白石一脸无辜,周围的人看着裴苍玉:“说起来也是,你今天怎……”
裴苍玉站起来,接过费左华手里的球拍:“打球是吧,好好好,走走走。”
其他人也跟了过去。
飞机一边走一边环视体育场,问猴子:“哎,今天为什么这么多人?”
猴子告诉他:“三个班一起上,还有五班和九班。”
裴苍玉一行人的到来,给网球场添了不少人气,毕竟皮狗他们的声音太大了,最后搞起了混双,说是在打网球,最后直接上手扔,玩起了躲避球,裴苍玉更是一人砸下对面七个人,引得围观群众一片叫好。
等一边砸完了,皮狗让两边都上人,数了数人头,哪个班的都有,聚在一起开始扔球,网球砸身上很疼的,女生玩几轮就不玩了,女生不玩,男生也越走越多,最后返璞归真,他们居然又开始打网球。
但是裴苍玉捋起袖子,看着自己青青紫紫的胳膊:“现在想想,有点疼啊。”
白石笑了下,戳了戳裴苍玉的腹部,裴苍玉疼得往后缩,白石收回手:“你该看看你小腹。”
裴苍玉掀开衣服一看:“哎靠,你怎么知道,这里也砸紫了。”
白石伸手摸了一下,裴苍玉吓得蹭地站起来,话都说不利索了:“……干什么?”
白石理直气壮:“我没看清。”
下课铃响起来。那就意味着,要放学了。
裴苍玉和白石对视了一眼。
白石站起来,裴苍玉跟在他身后。
同学们陆陆续续地往外走。
白石突然停下来:“等我下。”
“哦。”
他跑到体育收发室,那里鲁鸣般正在和费左华他们讲话,鲁鸣般用蚊子一样的声音说想请大家留下来收拾网球,把扔远的捡回来,但是费左华他们都不太想做,毕竟不是体育委员,而且已经放学了。
看着白石跑过来,鲁鸣般按照上午约定好的问:“裴苍玉什么时候过来?”
白石点了下头,把自己的书包放下来:“等下,他去上个厕所,我也去。”说着就跑走了。
其他人一听有人会来帮忙就要告别:“不缺人那我们走了啊……”
鲁鸣般点头:“好。”
人群慢慢散去,费左华动了动脚步又停了,走过来放下自己的书包:“那我也留下来吧。”
鲁鸣般看了一眼他:“好。”
体育场外终于下雨了。
他们在体育场里满场捡球,捡了半个小时,费左华终于明白,裴苍玉他们是不会来了。他指了指白石的书包问了句:“他不回来拿没关系吗?”
鲁鸣般无所谓地摇摇头:“他们去玩了吧,反正他们去哪儿也不会跟别人说。怎么了?你找他?”
费左华愣了下,没说话。
鲁鸣般站起来,他猜想费左华可能要走了。
但费左华没有,他继续捡球,一直到全部捡完。
然后等鲁鸣般收拾好,关上体育室的灯,才一起朝体育场外走去。
费左华撑开伞,迈了一步,才发现鲁鸣般没有走出来,他回头问:“怎么了?”
鲁鸣般坐到了地上,溅起的水打湿了他的刘海,他把头发撩上去,那张脸已经透了点成熟的意味,长得很不错的脸。
“我没带伞。”
费左华顿了下,看了看大雨,想了想,把伞收了递给他。
鲁鸣般愣住了,看着伞没有接:“给我?”
费左华点点头:“我爸应该来接我了,我跑到校门口就行。”
鲁鸣般撑着地站了起来:“那我跟你一起走过去……”
“不了。”费左华把伞往他手里一塞,“我不想跟他解释那么多。”
说完蹭地跑走了,跑进大雨里。
鲁鸣般看了看手里的伞,笑了一声:“雏鸟。”
然后撑开伞,信步走回教室,他在教室里有把伞。
在楼上的走廊里,他从窗户往下看,淋成落汤鸡的费左华躲开他爸爸的伞,钻进了车里。
走廊上有学生们在打闹,从鲁鸣般身边经过,推他一把,跳起来把他的帽子扣到头上,再拍一下。
鲁鸣般毫无反应。
他看见楼下裴苍玉在人群中走出来,白石躲在他的伞下,好像从来不带伞,周围的男生们在玩闹,但和发生在他身边的全然不一样,那是不带恶意的玩闹,走过路过的人都会和裴苍玉打个招呼,随意聊两句,裴苍玉和所有人都说得上几句话。
鲁鸣般远远地望着裴苍玉,觉得裴苍玉太显眼了,一定是个很难触碰的人。
仿佛感受到了他的眼神,裴苍玉突然停下来,转过身,抬了抬雨伞,看见了走廊窗户边的鲁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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