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瑾一把掏出怀中的药渣,捡出几小块,丢在大巫医眼前:“这是什么?!别告诉我你不认识!”
大巫医看也不看,摇头耍赖:“我就是不认识。”
“好,你不认识,那我就讲给你听!”尉瑾怒视大巫医,道:
“这世间有一奇花,名为梦仙昙。这花对生长环境的要求极为严苛,只在最纯净的雪山山坳中才能生长。天底下,只有我师傅,神医云不归手中才有数株。我问你,你是怎么得来的?”
大巫医听到云不归三个字时,眼皮一跳,现出几分愤恨,却转瞬即逝。
“不承认?”尉瑾继续道:
“那我继续讲给你听。这梦仙昙药性奇怪地很,若是用纯净的雪水浇灌,便可发挥从阎罗王手心里勾魂的奇效。但若以处子之血浇灌,就变成了摄人心魄的毒草,入药,可令人产生飘然若仙的幻觉,彷若病痛全消,但一旦尝试,便会成瘾,日积月累,油尽灯枯!”
向瑜闻言大惊,看了看尉瑾,又看了看大巫医,突然明白过来,原来大巫医从富商手中得到的童男童女,竟是这个用途!
尉瑾一把揭下大巫医的狼面具,盯着他绿幽幽的眼睛:
“我师父说过,这梦仙昙是故人所赠,他从不施与他人,你又是如何得来?又为何要害人?”尉瑾顿了顿,脑海里突然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脱口而出:“你把我师父怎么了!”
“原来云不归……竟然是你的师父?”大巫医喃喃道,嘴角扬起一抹笑:“好吧,那就看在你师父的面子上,我告诉你。”
大巫医张了张嘴,还未出声,就剧烈地咳嗽起来,他咳嗽地那样厉害,几乎喘不过气来,脸色通红,两眼直翻。
尉瑾一愣。
哮喘!?
他有哮喘!
尉瑾毕竟是医者出身,下意识地就扑过去帮大巫医松绑。向瑜连忙拦住他,不解道:“你要做什么?”
尉瑾的手碰到大巫医身后的绳结,犹豫了一下,道:“再不松绑,他就被自己憋死了。先救人再说!”
说着就咬着牙,用力把绳结解开,大巫医如释重负地躺在地上,果然咳嗽轻了些,脸色渐渐恢复了。
不一会儿,大巫医缓缓睁开眼,扫视了充满警惕的两人一眼,气若游丝地说:
“谢谢你。”
尉瑾冷哼一声,道:“你可别以为我会心慈手软,要是不老实交代这梦仙昙的来历,信不信我怎么让你活过来,就怎么让你死过去?!”
大巫医摇摇头:“你跟你师父一样,一样的——”后半句声音更微弱了,只看见嘴唇的蠕动,尉瑾忍不住凑上前:“你说什么?”
“一样的愚不可及!哈哈哈哈!”
大巫医眼中绿光一闪,突然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他的身形极快,“嗖”地一下就向帐外逃去,向瑜立刻拔腿去追,然而指尖刚触到他的衣角,就见大巫医突然怪叫一声,宛如夜枭长啸,五指一挥,一大把药粉从袖口铺撒出来,药粉落地即燃,毡帐瞬间被熊熊燃烧起来的浓烟和大火吞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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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长清听尉瑾讲完,凝视着大巫医落下的狼面具,沉默了。
“你的意思是说,秦川百姓所服圣药,虽能暂时缓解时疫带来的病痛,但实际是使人上瘾的毒药?”
尉瑾点点头:“没错。可是这梦仙昙的毒性是我师父教给我的,除了我,师父从未告诉他人,这大巫医如何得知,我真的不清楚。”
“那这梦仙昙花之毒,如何可解?”赫连戎川插话道。
尉瑾的眉头稍稍纾解了些:“万物相生相克。我师父说了,梦仙昙毒虽然害人不浅,但若要解毒也容易,只需把那梦仙昙的根掘出来,泡水服下即可。”
梦仙昙,梦仙昙。
晏长清反复思量着这个名字。刚才小太医怎么说来着?这个奇花,只在纯净的雪山中才能生长。那么在秦川城附近,唯一的雪山就只有……
晏长清抬头向远方望去。
月亮已经出来了,柔和的银光静静地照着天际的雪山。即使离得那样远,几乎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但是那山体巍峨的线条,堆琼积玉的雪峰,仍然让人望之生畏。
秦川人将这在云天瀚海中伫立的险峻雪山,称为云苍山。传说山中孕育着被封为神祗的白狼。而滋养着秦川无数圣灵的白狼河水,也自此发源。
白狼河水究竟与秦川城的时疫有什么关系?梦仙昙是否真的藏于云苍山中?大巫医究竟为何要不择手段地侵害秦川百姓?那些被劫掠的童男童女又在哪里?
这一切的答案,也许只有远方这静默的云苍雪山可以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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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的晨间,带着潮湿气息的风,将草原吹起一阵又一阵绿油油的草浪。翻滚的绿浪中,一支队伍正以极快的速度,向着云苍山的方向,前行。
这是一支沉默的队伍,呼啸的风中,只能听见马蹄阵阵。然而当毒辣的太阳升入正空时,逐渐燥热起来的夏风里,又加入了侍卫们粗重的呼息,和马儿越来越费力的喘气鼻音。
赫连戎川一夹马肚,单手持缰绳,追到了队伍最前锋。
“长清。”赫连戎川道:“停下来。”
晏长清恍若未闻,轻叱一声,想让身下的白马霜骓跑的更快。赫连戎川无奈地笑了笑,将拇指和食指放在齿间,吹了一个急促的马哨。
疾驰中的霜骓一声长嘶,扬起前蹄,高高地半立而起,又稳稳落下,停住了前行的脚步。
晏长清翻身下马,一眼不发,面色冰冷地朝赫连戎川看过去。
赫连戎川纵马上前,弯下腰,贴着晏长清的耳朵,轻声道:“我家大宝贝儿不眠不休跑了一夜,我有点心疼了呢。”
晏长清耳夹一红,立刻没好气地反问:“谁是你家大宝……”
赫连戎川的用词太肉麻,晏长清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但仍冷冰冰,面带怒气地瞪他。
赫连戎川坏笑着一抬下巴:“就是你的霜骓啊!”说着又吹了一声马哨,霜骓马闻声,立刻啪嗒啪嗒扬着蹄子,欢快地跑了过来。
赫连戎川从褡裢中掏出一根胡萝卜,霜骓马两只眼睛瞪得溜圆,巴巴地盯着。赫连戎川将胡萝卜抬过头顶,霜骓就抬起头,流着口水朝上看,赫连戎川将胡萝卜移到身后,霜骓就绕着弯,有些急躁地跑到他背后,伸着脖子去够。
晏长清:……
幼稚!
赫连戎川故意逗了霜骓几下,才把胡萝卜丢出,霜骓立刻张嘴接住,卡嘣咔嘣大嚼起来。
晏长清铁青着脸,使出全身力气,但无论怎么拉怎么拽,这马儿都不肯走了,只眼巴巴地望着赫连戎川,期待着下一根胡萝卜。
赫连戎川转过身,有些得意的,笑咪咪地看着束手无策的晏长清。
好啊,原来他的坐骑叛变了!
晏长清一甩缰绳,扭头就走。
“哎哎哎!”赫连戎川赶紧纵马几步追上,道:“你跟一匹马争什么醋吃啊?我错了,我就只有你一个大宝贝儿,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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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山之后,将有大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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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昙花一梦 一
晏长清听得眉心直跳, 转身抬脚就要踹人。
赫连戎川早有防备, 灵巧地侧身一躲,绕到晏长清身后, 嘴里欠欠地道:“打是亲, 骂是爱,感情不够拿脚踹——哎呀!”
赫连戎川单腿抱着右脚尖疼得直跳,扑通一声失去平衡摔在地上。
晏长清收脚,看了疼得眼中泛泪的赫连戎川一眼, 觉得解气了些。
该!
转身就要跨上霜骓继续前行,可赫连戎川却如破罐破摔一般, 索性张开长腿长臂, 四仰八叉躺在草丛里挡住晏长清的路,不肯动弹了。
晏长清只觉得自己的耐心快被眼前这人磨完了。赫连戎川却好死不死道:“好嘛, 打也打了, 骂也骂了,晏大人现在可否听我一句?”
“你要说什么?”
“我要你休息。”赫连戎川支起头,看向晏长清双手虎口处。
晏长清注意到他的视线,立刻把手背了过去。
“望山跑死马。”赫连戎川的视线识趣地从晏长清手上移开,朝远处的雪山望了望,一夜的快速奔袭, 那云苍山似乎仍和昨天在秦川城中看到的一样遥远。
“我知道你心急如焚地想去山里救那些孩子。但是, 咱们已经跑了一整夜, 再不修整, 恐怕还没到雪山地下, 就已经先累倒了”。
晏长清微微颦眉,朝身后的队伍看去。为了防止北嵘人不死心再次袭城,他将玄甲军都留在了秦川城外驻扎防守。这次奔赴雪山,除了向瑜和尉瑾,他带的大多都是秦川城的府兵,一夜的奔波,这些府兵无一不面带疲惫之色,虽然不敢发牢骚,却都眼巴巴地望着他。
是啊,这些府兵,无论是体力还是速度,都无法和玄甲军相比。
晏长清想了想,终于开口:“传令,下马休息!”
不少府兵情不自禁地发出欢呼,纷纷下马,围坐成三三两两的圈子,或坐或躺,咕嘟嘟地仰头喝水喝茶,不少人还拿出了干粮,兴高采烈地分食。不眠不休的一晚,他们着实累坏了。
尉瑾如蒙大赦,颤颤巍巍从马上爬下来。他马术不好,是个半吊子,骑了一夜马,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快被颠出来了。更让他苦恼和难以启齿的是,他那大腿内侧比较嫩的皮肤,经过一夜颠簸,被磨得红肿,再加上汗水的浸透,又蛰又疼,这让他下马的动作变得很是笨拙。
几个好事的府兵,看到尉瑾长得斯文白净,好像一个秀气的女孩,就忍不住想戏弄他,嘲笑道:“哟,快看看,这有个大姑娘下花轿呢!”
尉瑾正疼得龇牙咧嘴地下马,忍不住回嘴:“说谁呢!看我不药死……啊呀!”尉瑾一脚蹬空,直直摔了下去,好在身下草儿正肥,摔得倒不疼。
“哈哈哈哈!”身后果然爆发出一阵得意的大笑和拍手声:“大姑娘摔跤咯,摔跤咯!”
尉瑾肝火直冒,爬起来抓起一块石头,看也不看就朝那嘲笑他的人群用力扔去。
“啊!”向瑜正巧路过,极倒霉地被砸了个正着,他吃痛地叫了一声,捂住了额头。
尉瑾大惊,连忙几步奔过去,道:“你怎么在这里?砸出血了吗?”
向瑜摇摇头,露出一口大白牙笑了笑,想要安慰尉瑾。可惜他这一笑又牵动了伤处,变得有些龇牙咧嘴了。尉瑾的心一揪,慌忙拨开向瑜想要捂住伤处的手。
只见向瑜额头被石块砸出一个青紫的大包,却未出血。
尉瑾松了一口气,连忙掏出小药箱,拿出活血祛瘀的药膏,用手指尖沾了一点,小心翼翼往向瑜额头抹开去。
他挨向瑜那样近,柔柔的呼吸轻轻扫到向瑜的脸上。向瑜看着尉瑾尖尖的小下巴,和黑亮的,认真的眼睛,心中暗暗奇怪,他之前怎么没发现,原来这个小太医长得是很好看的。
“他们为什么笑话你?”向瑜突然道:“我去问问他们,看他们下次还敢不敢!”
尉瑾生怕向瑜知道自己不会骑马的丢人事,立刻摇头。然而他有些别扭的走路姿势却出卖了他。
向瑜恍然大悟,一拍大腿,有些心疼道:“哎呀,原来你不会骑马!怎么不早说,是不是把裆磨烂了?”
尉瑾脸涨的通红,慌忙捂住向瑜的嘴,低声怒道:“你再大声点,所有人都知道啦!”
向瑜自知失言,连忙闭嘴,可是他看着尉瑾别扭的姿势,实在替他有点心疼。低头想了想,向瑜决定做一回好人,便一把将尉瑾扛了起来。
尉瑾大惊:“你干嘛?”
“你走路这么别扭,干脆我扛着你走吧!别跟我客气啊!”向瑜憨厚一笑,回道。
“谁跟你客气!放我下来!!”尉瑾大怒,眼见着向瑜快步翻过一个小小的山坡,那里的草长得又高又盛。连忙问道:“你扛我去哪?”
“找个没人的地方,脱裤子看一看啊。”向瑜一心想着好人做到底,老老实实回道:“要是真磨烂了,我就帮你抹药。”
尉瑾只觉得要背过气去。这向瑜,平常看着老实,原来跟他家二王子一样是个大流氓啊!
于是抬脚又踢又踹,终于从向瑜身上跳了下来。
向瑜有些委屈和不解地看着尉瑾。
这人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啊?
“谁磨烂了!谁要你抹药!哼!”
尉瑾狠狠瞪了向瑜一眼,微微叉着腿,笨拙地爬下山坡,寻地方给自己抹药去了。
向瑜满身都是被尉瑾踹的灰,可怜兮兮地站了半天,挠了挠后脑勺,不解极了。
啧啧啧,朽木不可雕也,不可雕也!
赫连戎川盘腿坐在不远处的草甸上,嘴角随意叼了跟草叶,将向瑜和尉瑾刚才的那一幕尽收眼底。他一边叹气,一边摇头。
晏长清端端正正地坐在一旁,奇怪地看着他:“你叹气做什么?”
“唉,什么样的将军带出什么样的兵。”赫连戎川继续摇头:“这将军是个不懂情爱的冰坨子,他手下的兵啊,也只能是个不开窍的笨木头疙瘩。”
晏长清知道赫连戎川又是话里有话,懒得理他,别过头去。
赫连戎川又叹了口气,看向晏长清,道:“手,给我。”
晏长清一愣,想把手藏到身后,赫连戎川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他的手腕。
赫连戎川摊开晏长清的手心,只见他的虎口至掌心,皆是大大小小一片被粗糙的马缰绳震出的血口子。
赫连戎川知道,常年在马背上征战的人,手上都会被缰绳磨出一层粗糙的茧,这其实也起着对手的保护作用,让掌心不那么容易被磨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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