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 平常赫连戎川在心底里反复描摹了无数次,暗爽了无数次。现在被晏长清也见到,赫连戎川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甚至有点不怀好意地期待看看晏长清的反应。
赫连戎川用眼角瞟去,只见晏长清的表情早已不忍卒睹,一开始他就窘迫地不知朝哪里看才好,只得努力地深呼吸, 闭着眼睛想要忽略眼前的画面。
但一切的忍耐都在“自己”即将说出“相公”二字时彻底瓦解。
晏长清眉心巨颤, 面庞似乎比草地里的“晏长清”更红, 终于忍无可忍地捂住耳朵, 转身就走。
赫连戎川连忙跟了过去。但走了几步, 晏长清突然猛地刹住了脚步,转过身,严厉地看着赫连戎川。
他想起来了,刚才的那些景象,不正是赫连戎川送他的那副红漆雕金的棺材里刻的春宫图!
那春宫图边上刻的几个大字,晏长清还记得很清楚。
“你的梦想!”晏长清道:“你搞什么鬼!”
赫连戎川摊摊手,坦然道:“这的确是我心中最日思夜想之事,可为何会突然在此处出现,我也不知道啊。”
晏长清看赫连戎川的确不像撒谎的样子,不由微微颦眉:“难道是……”
“花香!”赫连戎川道:“一定是咱们刚才闻到的花香有问题。”
两人立刻闭气,以为如此便可回到现实,可是憋了半天,周围景色依旧如故。
赫连戎川想了想,道:“来!你打我一巴掌!”
晏长清知道赫连戎川的用意。要打破幻境,就得从幻境缘起之人下手。于是抬起手,打了赫连戎川一掌。
“啪!”
很轻很轻的一声。
赫连戎川哭笑不得:“你这太轻了,一点感觉都没有啊!”
话虽这么说,赫连戎川心底却很甜蜜。
他的大宝贝,果然不舍得伤他。
见这一巴掌不奏效,晏长清咬咬牙,加重了力道。
“啪!”
一声脆响,眼前的景色突然变换了。
高高的城楼上,一位身着玄甲的年轻男人背手而立。他的背影劲瘦而挺拔,远远看去,简直就像一把刚刚入鞘的黑色利剑,可是他简单束成一把的长发却又那样柔软,迎风飞舞,在阳光下现出柔亮的,如绸缎一样蓝靛色的光。
这是……?
赫连戎川一眼就认出的那个熟悉的背影,笑道:“诶,这人不就是你吗?现在到你的梦想里来啦?”
晏长清微微一怔,点了点头:“现在换你抽我。”
赫连戎川犹豫了一下,虽然他很想看看晏长清的梦想是什么。但是他明白这个时候,还是尽快离开幻境,救人要紧。
于是。
“啪。”
细不可闻的一声响,简直像是温柔地轻抚面庞。
晏长清神情严肃,道:“再来!”
“啪。”
“再来!”
“啪。”
“再来!”
赫连戎川闭上眼睛,逼着自己下了狠心。
“啪!”
两人睁眼,望着草原里正在热烈亲吻的一双人,同时呆住了。
活见鬼,他们怎么又回到赫连戎川的梦想里来了!
“宝贝,怎么样,相公现在是慢了,还是快了?”“赫连戎川”邪笑着,声音低沉而磁性。
“嗯……相——”
不等他身下的人说完,晏长清猛地站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地抽了赫连戎川一个响亮的耳光。
果然又回到了城楼上。
“好吧。”
赫连戎川捂着脸颊,语气幽怨。
看来这幻境一时半会是解不开了。只好先看看情况再说。
不过,能够窥见到晏长清心底深藏的梦想,也不赖。
微风中,城楼上的“晏长清”微微侧头,朝远方看去。
目之所及,只见万里苍穹,碧空如洗,鹰翔于空,鱼游在海。在壮阔无垠的山河之间,如璀璨的宝石般星罗棋布的,是燕国大小城镇和村庄。繁华的盛安城内,花花绿绿的大小商幡迎风飘扬,叫卖声嬉闹声不绝于耳。人群熙熙攘攘,其中既有少妇抱着孩儿,孝子牵着老妇,又有丈夫陪着妻子,更有不少衣着别国服饰的商旅穿行其间。无论是谁,皆是笑容满面,一看便知,这是太平盛世才有的街景。
而无边无际的田野上,满是金汪汪的麦子,沉甸甸的,饱满的麦穗弯垂在地,面带红光的农民们正举镰刀收割。累了,便坐在整齐的田垄上休息,身穿粗布的村妇们捧来了食物和水,人们吃着,笑着,唱起了欢快的,洋溢着幸福安逸的村间小调。
赫连戎川含笑看了身边的晏长清一眼,见他眼中情不自禁地现出向往之色,赫连戎川的目光也随之温柔很多。
原来四海升平,国泰民安,就是晏长清最心心念念之事。
他的长清,真的是当之无愧的国之栋梁。
赫连戎川感叹着,心中某个角落里,却悄悄浮起一阵淡淡的怅惘
欢乐的村间小调渐渐飘远,寂静的林间青石小道上,哒哒响起的马蹄声将赫连戎川的思绪拉了回来。
只见“晏长清”不再身着玄甲,而是一身平常的束腰窄袖的玄色武服,正骑在白马之上,朝山间疾驰而去。
赫连戎川有些好奇地用指头捅了捅晏长清:“你这是要去哪?怎么看上去如此着急?”
晏长清有些不自然地抿了抿唇,想拉赫连戎川走开:“你别看了!”
赫连戎川微微扬眉,看着晏长清有些窘迫,故意想要岔开话题的样子,更加好奇地看过去。
霜骓马终于在山林中的一块平地上停住了脚步。此处清溪涧涧,苍松翠竹相拥而立,淡淡的山雾缭绕之中,现出一个小小的,朴拙而干净的院落。院内的洁白的绣球、火红的凤仙开的正盛,几只毛茸茸的兔子打着滚而从花下穿过,美丽的花瓣便簌簌而落。
远远地,赫连戎川甚至还能听到公鸡打鸣,乳牛哞哞之声。
晏长清似乎更加紧张了些,又想拉赫连戎川走。
赫连戎川不怀好意地盯着晏长清坏笑:“你紧张什么?难道你的梦想里,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诶,奇怪,我为什么要说‘也’?”
“笃笃”的敲门声打断了赫连戎川的话。木门“吱呀”一开,“赫连戎川”走了出来,一身粗布,腰间系着一条蓝底碎花的围裙,手里拿着锅铲。
赫连戎川忍不住捂着肚子大笑起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哈哈哈哈哈——原来你这样着急地赶来,是为了吃我给你做的饭啊!这算哪门子梦想,来来来,等出了这鬼地方,我天天给你做,变着花样做!”
晏长清尴尬极了,张了张口想要解释,却又不知说些什么好。
这边,“赫连戎川”已经把饭菜端上了桌,一碟油亮脆爽的藕尖腊肉炒油豆腐,一盘嫩嫩的小葱拌豆腐,一大碗奶白鲜香的野鱼豆腐汤,并两碗热腾腾的,粒粒油亮分明的稻米饭。
赫连戎川笑眯眯地看着晏长清:“原来晏大人喜欢吃豆腐,真巧,我也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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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昙花一梦 六
跟赫连戎川相处久了, 晏长清瞬间就明白了他的双关语, 只得无语地别过视线。
就在此时,赫连戎川和晏长清突然觉得口鼻之间一阵极清爽冰凉之气袭来, 神明不觉清明些许。只见原本静谧的小院平地刮起一阵迅猛的强风,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扭曲,紧接着碎裂成无数碎片,随风消散。
“大人!”
“殿下!”
熟悉的声音响起,晏长清在眩晕中缓缓睁眼, 向瑜和尉瑾正有些焦急地在一旁看着他。一旁的赫连戎川也睁开了眼睛,支起了身子。
只见在他们四周, 开满了大朵大朵的昙花, 每一朵都有碗口大小,层层叠叠的花瓣如同仙子身披的薄纱, 洁白如雪, 随着微风娇怯地颤抖,而花蕊却是刺目的猩红,仿若凝固的血珠。
梦仙昙!
他们是什么时候,陷入了这样一片诡异的花海中而不自知?
尉瑾手里拿着几个小小的瓷瓶,散发着浓烈的清爽之气。他摇了摇,得意道:“你们是不是中了梦仙昙的幻境?幸好我早有准备!”
晏长清见二人安然无恙, 只是尉瑾小腿处缠了一圈绷带, 不禁松了一口气, 道:“你们怎么脱险, 找到这里来的?”
“孩子没娘, 说来话长。”尉瑾笑眯眯地瞥了向瑜一眼。向瑜憨厚一笑,挠了挠后脑勺,露出一口大白牙。
“诶,殿下,你脸怎么了?”尉瑾突然道。
不是说梦仙昙的花香会让人陷入极真实的幻境,幻境所见,皆是心中最期待之事。可是他家二王子,怎么好像在梦中被人揍了一顿?
“没,没什么。”赫连戎川心有余悸地揉了揉脸,从花丛中站起来。有了尉瑾清心静气的清风散,梦仙昙花浓烈香气的影响已经大大减小,只是偶尔还有眩晕之感。
四人一人一瓶清风散,小心地从花丛便中走过。四人越走,越觉得花香越浓烈,浓郁的香气中,甚至还若隐若现地掺杂着腥甜之气。
一滴。
两滴。
三滴。
似乎有水滴从地宫顶上落下,赫连戎川随手抹了一把脸,突然停住了。
尉瑾指着赫连戎川的脸,大惊:“你……你的脸……”
晏长清也正无意地抹了一把脸,他张开掌心。
一片黏腻的猩红。
四人震惊地朝头顶望去。
淡淡的血腥之气中,只见从地宫上空,数十个衣衫破烂,面色惨白的孩童正被大红绸带高高吊起,每个人的四肢皆被捆得结结实实,头向下无力地耷拉着。
每个孩童的身上,都有数十个或大或小的伤口,鲜血正是从这些伤口中落下,滴入泥土,滋养着每一朵梦仙昙。
浓烈而血腥的花香中,每一个孩童都紧闭着双眼,神情却是无比陶醉。毫无血色的小脸上,无一不面带幸福的微笑。显然,他们还沉醉在梦仙昙花的幻境中。
怪不得他们四人听不见孩童的求救声。
一道银光闪过,赫连戎川的弯刀打着旋一个个割开了束缚孩童们的红绸,晏长清和向瑜将孩童们一个个救下,在清风散的效用下,这些孩子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恐惧地望了望四周,有气无力,瑟瑟发抖地哭泣起来。
晏长清一个一个检查过去,还好,虽然这些孩子失了不少血,很是虚弱,却并不伤及要害。
四人皆喘了口气。清风散的效用有限,只能抵抗梦仙昙一时的效用。还是尽快离开这个诡异的地宫微妙。
谁知就在此时,地宫四处的黑暗中,竟神不知鬼不觉地亮出数十双绿莹莹的眼睛,正冲他们幽幽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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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忙着跟导师开会听讲座,只能先更这么多,不好意思,鞠躬~
第58章 昙花一梦 七
又是白狼!
说时迟那时快, 只见一道雪白的影子腾空而起, 如风一般直冲四人而来。
“快伏下!”
晏长清一声厉喝,本能地张开双臂, 一把将身前的几个小孩紧紧揽在怀中, 赫连戎川闪身护在他们身前,嗖地一声抽出弯刀,仰面弯腰闪避之间,只觉眼前一道雪白的影子擦着他的头皮急掠而过。
琥珀色的瞳仁中寒光乍现, 赫连戎川想也不想,举刀一挥!
嗷的一声惨叫, 一匹白狼摔倒在地, 被开膛破肚,血流了满地, 仍扑腾着狼爪在血泊中不甘心地挣扎着。随即只听得黑暗中一声急促的哨令, 更多的白狼冲了过来,森白的牙齿,无畏的眼神,似乎下定决心要将所有人撕成碎片。
四人纷纷抽刀,左劈右砍,陷入厮杀。
这白狼与人不同, 攻击不讲章法, 亦不吝惜自身性命。同伴倒下了, 它们甚至不曾有一瞬的迟疑, 直接踩踏着同伴带血的皮毛, 以齿为刃,以爪为刀,凶狠毒辣地扑过来。
晏长清屏气凝神,手握长剑,在重重狼群包围中也丝毫不曾乱了心神。更堪有赫连戎川与他脊背相贴,招招相护,一时之间,二人竟将身边凶猛的狼群生生击退几分。
然而向瑜那边的处境就不太好了。尉瑾到底是个书生,拳脚功夫只能吓唬个不懂行的外人,再加之他腿上有伤,遇到群狼攻击,顿时就露了怯,虽是咬牙硬抗,仍旧力不从心。这些白狼又是何等聪明,一旦发现这一处软肋,立刻汹涌而上。向瑜眼见尉瑾危险,连忙上前,左手护着向瑜,右手持剑奋力劈杀攻上来的狼群,额头已然现出冷汗。
晏长清见他们形势不利,低声喝道:“你们先带着孩子们后撤,我们断后!”
“将军!”向瑜一愣,就要拒绝。
以他们两个人,对抗这么多狼,岂不是送死?!
晏长清发起攻势,一剑划开一匹白狼的喉咙,刺目的鲜血顿时喷溅在他白皙的侧脸和颈侧。
“军令如山,你敢违抗?”
晏长清头也不回,一边说着,一边握住剑鞘一挡,格开另一匹白狼的利爪。
好险,再晚一步,这锋利的爪子,就会让赫连戎川皮开肉绽。
赫连戎川眼疾手快,一刀砍向试图从晏长清身后攻击的白狼,没好气地冲向瑜道:“还不快把小太医带走?秦川的百姓还等着他的药呢!”
向瑜咬咬牙,他的目光落在尉瑾小腿的伤处,终于下定决心,一把揽住尉瑾,带着数十个奄奄一息的孩童,向后撤退。
浓烈的花香味阵阵袭来,晏长清和赫连戎川在奋力厮杀中,早已无暇再去嗅凝神静气的清风散,此时又觉一阵头脑发蒙,眼前似乎又要出现幻觉。晏长清狠狠咬住舌尖,一阵裹挟着腥甜的痛楚袭来,他定定神,沉道:“放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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