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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袍(古代架空)——百里桃酥

时间:2020-11-07 10:40:06  作者:百里桃酥
  那本记载着解蛊之术的邪书上,其实还记载着花蚕情蛊的第二种解法。
  阳刚男子之精可解蛊,血,亦可。
  只不过连著书者都认为,天底下绝不会有哪个傻小子,放着送上门的销魂乡不入,非得用自身的鲜血,解了那奇蛊。所以这种解法,只写了寥寥几笔,至于到底要喂多少血,到底解蛊者本人会不会有危险,一概不提。
  ————————————————
  晏长清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他仿佛掉进了波涛汹涌的大海里,海水似乎被煮沸了,分不清哪些是汗水,哪些是海水。浪头一个接一个打过来,晏长清拼命划动着胳膊和腿。奇怪,他明明会游泳,为什么却不断地往下沉?
  海水很烫,热烘烘的浸透了自己身体的每一寸,灼伤般地痛楚。可是渗透到骨骼里,又变得极其冷。
  呼……呼……呼!
  心里似乎有一个诱惑的声音说,算了吧,不要挣扎了,整个人沉浸在海水里,就可以解脱……
  解脱就不会疼了,很舒服……
  很舒服?
  不可以,他绝对不可以沉沦,绝对不可以!
  于是凭着身体里仅存一丝力气,晏长清挣扎起来。像是在黑色的海洋里游泳一般,他拼命地挣扎着,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不让自己沉下去。太烫了,他不得不张开嘴大口呼吸,胸膛随之剧烈起伏着。可是空气仍旧不够,仍旧很烫,吸进去的空气燃烧着他的胸膛。
  呼……呼……呼!
  耳边突然想起一个温柔的,磁性的男声低语。好熟悉,这是谁的声音?
  ……是谁?你是谁?
  …………
  没有回答。
  只听见那个声音说,别怕。
  “乖。”
  晏长清不禁对这种哄小孩般的语气感到恼怒,却来不及发作——
  一个吻。很柔,很轻,却带着很强烈的雄性的气息。
  晏长清睁大了眼睛,他生气极了,想反抗,却动弹不得。想要看清,可是眼前只是一片模糊的绯红。
  一股温润的细流,缓缓地流入了他的身体,一双手,一双厚实的,带着几分凉意的手,坚定而有力地从海水里拉起了他。
  呼……呼……呼!
  晏长清猛地从床榻上坐起来,胸膛剧烈起伏着。这是一个梦?
  环顾四周,他已经回到了原来的客栈里。
  达岩呢?那些中蛊的女子呢?还有——
  一旁的小侍卫阿靖正头一点一点地在打盹儿,一听见动静,忙不迭的迎过来:“大人啊,你可终于醒了。”
  晏长清翻身下床,对着光张开左手。从手掌到手肘处的伤口都被白色绷带裹缠着,已经不疼了。
  原来他已经被救回来,在这床上躺了整整三天三夜。而瑶城对面的百崖寨,大火也烧了三天三夜。
  侍卫阿靖道:“您要不去瞅瞅?至今山头还冒着没烧干净的黑烟哩。那么大的火,除了那被下蛊的姑娘,没见一个山匪跑出来,估计全都烧死啦!嗨,瑶城的百姓可是出了口恶气。大人您干的真是漂亮啊!”
  晏长清有点头晕。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可看见,是谁救我回来?”晏长清道。
  “当然是那东云的二殿下啊,他……”阿靖抬眼正要再说几句,突然想到了什么,不敢再说了。
  那一日的场面,可是惊呆了他们这几个侍卫。
  他在晏长清身边侍候那么久,还从没见过将军这么狼狈的样子,长发披散,双眸紧闭,昏迷不醒,似乎还流了不少血。最让他们惊讶地是,晏长清居然是被赫连戎川带回来的。他们晏将军是什么人?大名鼎鼎的银面阎罗!怎么还需要那个东云只会点三脚猫功夫的纨绔子弟来救?
  几个侍卫蹲在墙角里琢磨,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那日在青楼,这个东云的王子明明是被他家将军轻轻一掌就拍得吐了血,飞出去老远。后来待他们一起攻上百崖山火烧寨子救人,也没见到这东云人的影子。怎么可能是这人救了将军?
  不可能!几个侍卫脑补了半天,一致认为,一定是他家将军为了救了这个拖后腿的纨绔,才受了那么重的伤。不然你瞧那个东云人,呵,全身上下不见一点伤,不过就是把将军从山上背下来,就累得一脸煞白毫无血色,脚步都虚浮了,大草包一个!
  不过还有一个细节他们一直心照不宣谁都不敢吭声。就是那一日,他们家将军,竟然像新娘子一般,是被那东云人打横抱回来的。还有人不怕死地偷偷瞧了,认出他家将军身上披的,居然还是那东云人的衣服!
  几个侍卫心中不约而同地回味了一下不久前那顿军棍的滋味,一致认为他家将军脸皮太薄,所以还是不要告诉他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了。
  总之,我家将军天下最厉害就对了!
  晏长清却没注意到侍卫欲言又止的异样,喃喃自语道:果然是他。
  晏长清的记忆,只停留在昏迷前的那一刻,他记得那时,达岩中了刀,他隐隐约约见到一个人影。果然就是赫连戎川。
  所有一切,都是他做的?
  晏长清竭力回想着,右手揉了揉眉心,一闭眼,脑海里突然是一片迤逦的绯红色的画面。
  晏长清只觉得太阳穴忒忒跳动,心头火暴起。翻身提起剑就往外走。
  客栈后面的小院里,此时颇是热闹。粗壮的枣树上,一个瘦竹竿似的小侍卫正颤颤巍巍地趴在枣树枝丫上,抻着一根比他胳膊细不了多少的竹竿,一下一下打着那果实累累的枝头。只见那枣树枝丫上,正结着黄中带红的大春枣儿,挨了杆子,一个个扑簌簌往下掉。
  枣树下,一个胖的如移动水桶般的小侍卫忙不迭地抻着衣摆,仰着头接着落下来的果实。光的发亮的脑门上噼里啪啦挨了不少枣砸,小侍卫瘪瘪嘴,哀求的眼神朝房檐下看去——
  赫连戎川正优哉游哉地躺在竹编的摇椅上晒太阳,两条修长结实的腿随意一搭,脚尖一晃一晃颇为惬意。许是阳光太强烈了,照的他的脸色显出几分不带血色的苍白。
  “看什么看!继续——若是不愿意,你也上树给我忽悠枣儿去……”赫连戎川抬抬眉,一句话怼的小侍卫不敢再求饶。心满意足地合上眼,赫连戎川伸出两根指头,夹了颗盘子刚洗好春枣,咔擦咬了一口。
  嘶——好甜——
  甜中带酸的汁液蛰地赫连戎川舌头一阵刺痛,他赶紧吐了,不满地冲枣树上的“瘦竹竿”喊道:“喂,都说了给我打不熟不甜又不酸的枣下来,有那么难吗!”
  “瘦竹竿”颤颤巍巍吊在树上不敢多言。他这是碰上了什么活祖宗,枣不爱吃甜的,那个不熟不甜吃那个?!
  而且不熟不甜的同时还不能酸!
  忽然一道凉风扫过。
  “哎呦!”枣树上的小奴才一抬眼看到此幕,吓得一脚从树上掉了下来。
  赫连戎川抬起眼,阳光下,他的眸子显出如琥珀般晶莹剔透的光泽。他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别开脖颈冰冷的剑锋。
  “你们燕国人,都喜欢这样打招呼吗?”
  “是不是你做的?”晏长清咬着牙,竭力保持自己的风度。
 
 
第14章 花蚕情蛊 四
  我做的什么?”赫连戎川微笑着道。
  晏长清顿了一下,说出了从中蛊那一刻起,就盘旋在脑海中的可怕想法:
  “我们一路的行踪,保密甚严,为何会被百崖寨里的人提前知晓?”晏长清道:“王子殿下若是不想好好做这笔生意,直说便是。”
  “呵,原来你是怀疑我串通那南尧的虫串子?”赫连戎川面不改色:“那你倒是说说看,我如此做,目的何在?”
  晏长清冷冷看着他:“目的何在,殿下心里最清楚。”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一开始,晏长清并未对赫连戎川生疑,只当他是一个虽不太正经,却又颇有几分本事的纨绔。但是这次达岩对他们的身份和行踪了如指掌,早早设下陷阱,却让晏长清微微动摇了最初的想法。
  他们东云一向颇为吝啬出卖淬雪石的份额,再加上东云刚从燕国和北嵘之战中大捞了一笔横财,国库十分充盈。但是此次他们却如同儿戏般。一口答应燕国,低价大量卖出他们视若珍宝的东西。唯一的理由,只能是这个东云二王子在耍诈。串通南尧人阻拦他们达成贸易,勾起南尧和燕国的再一次战火。
  东云人因地缘优势远离战乱,却最喜欢看别国争战,借此发战争财。这种事,他们东云人这么多年,还干的少吗?
  赫连戎川却一脸天真无邪的表情:“本殿下心里只有晏将军,别的都不清楚——”
  晏长清:“……”
  赫连戎川见晏长清又气红了半张脸,不由心情大好,也不管自己脖子上还被架着银光闪闪的剑,伸手又捞了一个圆溜溜的一看就半生不熟的春枣,一边看着晏长清的脸,一边咔嚓咔嚓啃起来。
  晏长清深呼一口气。怎么他每次见到赫连戎川,都能气得不打一处来?
  赫连戎川轻轻一瞥,估摸着晏长清到了要发作的边缘,便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一卷锦帛文书,手指轻轻抖扬,不经意地露出一角,大红的玉玺印章。
  券书!
  赫连戎川道:“这一路你我颇为波折,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我特意派人快马加鞭,提前让我父皇签好了这次贸易的券书,省的耽搁日子,徒增波折。只是没想到——”赫连戎川叹了口气,神情中带了几分惆怅:“没想到还是让大人生疑。”
  券书展开,写的正是这次两国商定的淬雪石价格和份额,一丝一毫没有疏漏。底纹是东云皇室图腾,精致的雄鹰穿云图。图案正中间一分为二,一边已经盖好了东云皇帝的印押。
  赫连戎川满不在乎地把那带印押的那一半随意一卷,塞进晏长清手里,抬眸似笑非笑:“晏大人现在可是放了心?”
  见印如见王,是国与国之间信用的凭证。只要拿着这一半印押,任何人都无法对此次贸易置喙。
  晏长清微微颦眉。这次瑶城的波折,真的只是偶然?
  不——
  晏长清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可是又找不出来。
  因为事实摆在眼前。无论怎样,眼前这个人,的的确确帮了他很大的忙。的的确确在关键时刻救了他。而自己一醒过来,就把刀驾到别人脖子上,是不是有点……恩将仇报?于情于理,似乎都太过分了。
  真是奇怪,自从遇上这人,他怎么总是做出一些冲动的事?
  想到这,晏长清心中不禁有点惭愧懊悔,但是面子上仍死撑着冷漠的表情,“唰”一声撤了剑。
  赫连戎川没了桎梏,懒洋洋地又拾起一个枣,一边啃,一边不经意地说道:“我还以为你把刀架在我脖子上那么生气,是要问我如何救你的事。”
  这一句,不偏不倚,正中晏长清心底最隐秘,最害怕的一点。
  晏长清脸色通红,说不出一个字。
  幽暗冰冷的隧道,交叉的十指,还有小声的,隐忍的呜咽,还有那个吻……这些画面至今还印在他的脑海里。可是不管他怎么回想那人的模样,都只能看到一片朦胧的绯红。
  到底是他中蛊之后的幻觉,还是赫连他……
  不会!应该不会!?
  半晌,晏长清终于有些艰难地问道:“那你是如何……救?”
  赫连戎川随意地吐了一个枣核,两臂枕到头下,道:“不就是一刀把那达岩砍了,再把你扛出去呗。对了,我还顺手放了一把火,教训教训那些孙子儿。”
  “……没了?”
  他当时中了蛊毒,如浸欲海,痛苦不已。难道真的昏过去就解了?
  赫连戎川一脸不解地仰头看着晏长清,反问:“不然呢?你还想让我做什么?”
  晏长清:……
  这种事情,他怎么问的出口!
  难道……都是梦?
  中蛊之后,他不是没有产生过奇怪的幻觉。这一切,都太奇怪了……
  赫连戎川看着晏长清耳尖通红,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的样子,心中暗暗发笑,表面却一本正经:“晏大人不提还好,一提我倒是想起来了,那日在那密室隧道里,将军的举止可是很有意思——”
  坏心眼地故意拖长了尾音,赫连戎川准确无误地捕捉到晏长清眸子里一丝极难见到的慌张,他顿了一下,道:“很是——热情——”
  “胡说!”晏长清一声暴喝,心里却有点发虚,底气不足。
  赫连戎川面不改色道:“好在你碰见的是一个清心寡欲俏郎君,坐怀不乱柳下惠。”赫连戎川眯着眼,脸不红心不跳地指了指自己。
  ……
  无耻……
  即使要把全天下形容人的字眼都放在赫连戎川身上,清醒寡欲,坐怀不乱这几个字,也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晏长清知道这人又开始满口胡言了,心底却鬼使神差般松了口气。
  若是真发生了什么羞于启齿的事,他相信,赫连戎川绝不会如此放肆地乱开玩笑。
  晏长清冷冷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跟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侍卫阿靖挠挠后脑勺,有些好奇地问:“晏大人,您们刚才提到的柳下惠是谁啊?他也救了您?”
  “也”和“救”两个字眼轻轻刺痛了晏长清骄傲的神经,他停下来,垂眸看了一眼阿靖,修长的十指交叉,轻轻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
  “看来,你需要多读书。”
  阿靖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哆嗦。
  谁曾想前脚刚迈进屋,赫连戎川后脚就一阵风跟进来,身后的小胖侍卫腆着肚子抱了一大筐黄中带红,脆生生的春枣,喘着气放在门口。
  赫连戎川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劈手夺了晏长清刚放到唇边的白瓷茶盏,仰头一口喝了个干净,灿然一笑:“还是晏大人这儿的茶水最有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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