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临时照顾过很多次的小盐盐,竟然成为了青悦集团未来的接班人,成为了霍家的亲孙子——那个“霍家”。
他看着钟盐,好像也是不同阶级的存在了。
“你这样说,我有点伤心。”钟隐苦笑,“好像我是个古时候被选上的妃子,回娘家省亲,连亲朋友都要尊称一声娘娘。”
这个玩笑让向青山找到了点他们以前相处的熟悉感:“可不是么。霍家,可不就是酩城的皇家。”
“这话可不能乱说。”
“哈哈,是是是。还好这儿是酩城,要是在皇都,我说这话可真是……”向青山话锋一转,“你来这里,是盐盐想要转校吗?”
提到这个,钟隐神色又黯淡了些:“是。”
他谢过引导的工作人员,向青山也暂别自己的队伍,两个人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了会儿,钟隐简要地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包括他和霍西悬的曾经,包括钟盐的身世,通通都告诉了他。
在以前,向青山并不是一个能够深入谈心的友人,但在繁杂慌乱的今天,故人仅是存在本身就能让他感到安心。
“豪门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可真比电视剧还精彩。”向青山叹为观止,“不过,还是恭喜你和霍先生……这个叫什么,破镜重圆。虽然我以前我没想到你们会是这样的关系,但打从在儿童节那天我见到他看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对他来说很特别。”
霍西悬那家伙看自己的眼神,一直这么明目张胆么?
“你好像,很苦恼?”
“是。”钟隐坦诚,“我并不想和……他们家牵扯上太多关系。可是没办法。我也好,盐盐也好,也许都会被吞并成为霍家的一部分。”
“我虽然是教体育的,也知道吞并这个词用在这儿不大合适吧。”调侃归调侃,向青山也叹了口气,“虽然我无法经历,但其实我可以理解。你得到爱情,得到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也就意味着从此失去普通人的生活了。”向青山直言直语,“而我一直认为那很宝贵。”
是啊,平静的,温和的,普普通通忙忙碌碌的一生,讲起来好像没有什么闪光之处,却那么叫人向往。
“可你既然选择了霍先生,不就是选择了一条难走的路?难走,但也是条路,走下去就会有不一样的明天。”向青山文绉绉完,拍了拍他肩膀,“小钟,其实我一直很佩服你,所以我现在也可以告诉你,我相信你一定能处理好一切,无论在哪儿,都能过得精彩。”
“……谢谢。”
“跟我还客气。”向青山站起身,“走吧,我也该回队伍里了,还有下一场报告要听。有机会,带盐盐来我家玩,我媳妇儿也怀孕了,盐盐不是一直想跟小弟弟或者妹妹玩么?”
钟隐跟他告别,走回也离开学校。
的确,就像向青山说的那样,无论选择了哪条路,都会有很好的明天。
他拥有这么多的爱、信任和希望,他不需要害怕、
*
快到家时天空飘起了雪。
私立学校离得远,怕找不着位置,他是打车去的,也就打车回。停车的路口离家还有一段距离,他没带伞,也不着急,就在雪中漫步,雪花一片片落在他的发梢和鼻尖。
然后,他看见了霍西悬。
钟隐想起那天在皇都的大雨,医院地铁口的霍西悬也是这样,撑着伞等他,
霍西悬总能在他无助和心乱时找到他,在倾盆而下的世事外撑起一把伞,挡住所有的苦难。
尽管他也曾经为他带来过风雨,但它们都过去了,现在和以后,霍西悬都将是他可以随时停靠的港湾。
伞沿出现在他头顶上时,他也主动抬手换上来人的后背。
霍西悬为这主动的投怀送抱一愣,又惊又喜,旋即用力地搂回去:“怎么啦?”
钟隐埋在他颈窝,摇摇头。
这是在撒娇吧。霍西悬弯弯嘴角:“要不,我抱你回去?”
钟隐这回出声了:“不要。”可声音闷闷的,更像是撒娇。
霍西悬也不逗他了,也不催他,就这样陪着他雪里静静地站着,直到变成两个雪人。
有人说过,走过一段下雪的路,也算是白头偕老一回,这次就当演习吧。
“我知道你有点难受,你可以告诉我,我能够接住你的一切情绪。
“也许未来盐盐会和我家这边走动多一些,但他更多时间会陪着你,我也是;盐盐长大会有叛逆期,若是对于亲生父母抛弃他离去的痛苦也许会迁怒到你身上,我会陪着你度过;你父母家人那边,以后我也会陪着你去请求他们的原谅和理解。
“从今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不再分离。
“现在是一年之中最冷的日子,早上都不想出门,也听不见鸟叫了,河流冰封,草木凋零。可都会好起来的,总会有春暖花开的那一天。
“你说,搬过来和我一起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完结
第60章 罗密欧先生(正文完)
霍西悬打来电话的时候钟隐刚刚睡醒,脑袋昏昏沉沉,鼻音浓重:“嗯?”
“还赖床呢。”那边低低地笑了,“早上好,宝贝,送你个礼物。”
钟隐转了个身,没睁眼,咕哝道:“你已经送了我很多礼物了。”
恶性竞争只会两败俱伤,青悦和柯仁近期达成合作协议,总算结束了长达半年的商战。心口的大石头落下,霍西悬心情也好多了,开始“报复性”消费,倒不是给自己,而是给钟隐和盐盐。一件件往他家里送,大的小的应有尽有,有时候一辆小车送来的全是钟隐一个人的,堆得小区快递点都有意见了。
“好多东西我根本用不上,你不如省……”他想想霍西悬长这么大可能压根没有省钱的概念,改口,“不如给自己买些别的有用的东西。”
霍西悬信誓旦旦:“不,这个和之前的任何一个都不一样。”
的确不太一样,这次的礼物并不是快递,也不是助理送过来,而是霍西悬亲自拿来的。
盐盐去郁小缘家玩儿了,家里只有他们两个。钟隐把窗帘拉开,雪地反射得家里很亮堂。
霍西悬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信封,上面还有金灿灿的火漆印,印章像个什么古老的世界树。
“这么复古。”钟隐挑眉,“不会是情书吧?”
霍西悬没有回答是或不是,作思考状:“我以前给你写过吗?”
“唔……可能写过吧,大学那几年。”
“你不会扔了吧?”
“你都不记得呢。”
“我那是逗你的。”
“我才不相信,你根本不记得有过这么回事。”
霍西悬是当真不记得了,不过也没那么重要。他抬抬下巴:“你不打开看看?”
最近拆快递拆得多了,钟隐拆件用的设备都全套升级。他找来一把专用的裁纸刀,小心地割下那朵枣色的世界树,边打开信封边说:“如果我读出来,你会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如果读出来,我觉得会不好意思的人应该是你。”
“那可不一定,有些事儿啊,还是当事人最……”
他说不出话了。
拆掉的信封躺在旁边,而它的被赠送者愣在原地。
——那不是一封刚刚写好的新鲜情书,而是老旧的,来自五年前的离婚协议书。
钟隐太熟悉它了,他甚至记得自己当初在草拟这份协议时有多心动,打字的手指一次次敲错又删除,也记得自己在最后签上名字时手颤抖得有多厉害。
然而,本该签字的另一栏、属于霍西悬名字的位置,五年之后,依旧是空白。
时隔五年,纸张已经泛黄、卷边,看起来那么脆弱,好像一碰就碎。
钟隐的声音也破碎了,他拿着它,转头看向霍西悬,张了张嘴,眼泪却先掉了下来。
“哎,哭什么呀。”霍西悬用指腹擦掉他的眼泪,“怎么,发现自己还是我丈夫,激动落泪?”
钟隐没有理会他的玩笑:“为什么?”他的眼泪根本不受控制,像断了线的珠子,“为什么不签,为什么——”
“还用问吗?”霍西悬捧起他的脸颊,吻掉他的泪水,“你一直在我心里,从来没离开过。”
没有得到双方亲笔签名的一般情况离婚协议书,在Q国的法律上,他们的离婚事实并不成立。
换言之,他和他,仍然处在婚姻关系里。
疼痛苦楚的五年,没有彼此在身边的五年,就像一场过于漫长的噩梦,醒来之后,他们仍在活在甜蜜里。
钟隐拿起那张薄薄的、带给两个人无尽沉沦的纸,将它放在蜡烛上点燃,撕掉了不堪回首的曾经。
纸张焚烧的味道掺进熏香
里,混合出有些奇怪的气息。然而对他们而言,却是一切重新开始的标志。
霍西悬从背后抱住他,耳鬓厮磨,喃喃道:“我从小觉得自己生活在优越的家庭,只要我想要,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可是从认识你开始,才发现有那么多我作为霍家的儿子做不到的事,只有当我真真正正成为霍西悬这个人,才能去赢得你的心。一次又一次。你说,爱你是不是世界上最奢侈的事?”
“嗯?”
“还好,我永远给得起,也只有我给得起。”
*
情人节霍西悬送的礼物是一张飞往Q国的机票。当然,不只是钟隐,盐盐也一起。
漫长远行之后总算到达,小家伙虽然不是头一回来Q国,但他在这儿时太小了,完全没有记忆,即使刚刚经历了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也不觉得累,一边牵着一个爸爸——对,在正式的手续办完之后,霍西悬现在也是他的爸爸了——开开心心踏上异国街头。
来接他们的是当年C市大学的一个好朋友,和他们多年未见,狠狠地拥抱了两个人,劲儿使得太大,勒得生疼;友人把小盐盐高高举起抗在肩膀上:“出发咯!”
男孩对这个金发碧眼的大胡子叔叔一见如故,非但没有害怕,还咯咯笑起来。
他们在友人家共进午餐,来了好几个当年的朋友,故人重逢,有眼泪也有欢笑。他们回忆着过去的日子,还讲给小男孩听,尽管小孩子并不能听懂外语。
——我就知道,霍,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在一起。
——你们在一块儿就是上帝的旨意!
——嘿,还记得不,他俩以前翘课出去约会,还是我帮忙瞒过去的!
——当之无愧的Wingman。
——想念参加你们婚礼的那天,玩得多尽兴。
——钟,你走了之后我再也没吃过像你手艺那么好的你的家乡菜,翻遍整个C市都没有。
——小甜心,你知道吗,你的爸爸们可真是奇迹。
——他们在望向彼此时,简直就是“爱”本身。
霍西悬听见这句评价时,和钟隐相视一笑,桌下的手指悄悄勾在一起。
友人见了大声道:“看,看到没?就是这个眼神!连爱神都会为之沉醉!”
盐盐虽然听不懂,但是看懂了手势,虽然看得一知半解,以为是爸爸们之间有什么东西,特意探过身凑上去看,把大人们逗得哈哈大笑。
临走前他们一一拥抱,一位当年活泼勇猛的姑娘,如今已经是温婉的太太了,还抹了眼泪:“你们的幸福,是我们一直所期盼的,曾经的你们就像罗密欧与朱丽叶一样般配,却也像他们一样经受了折磨。如今能够再次看到你们甜蜜地出现在我面前,我实在是……实在是……”
她说不出话,钟隐抱了抱她,在她耳边轻声道:“他的确是我的罗密欧先生,好在,我们赢到了最后。”
告别老友们后,他们带盐盐去Adlin当年的心理诊所看了看,那层被改成了花艺教学活动室。
“这是,妈妈工作的地方?”
“是的。”
“爸爸你以前也是在这里认识她的么?”
“是。你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女性。她善良,勇敢,是我最好的朋友。”
他们给盐盐买了一束Adlin过去非常喜爱的鸢尾。
好友在天之灵若是知道自己过去抚慰他人心伤的地方,成了可以治愈所有不愉快的花的海洋,大概也会欣慰吧?
*
天色已晚,钟隐原本以为今日旅程到此结束,霍西悬神神秘秘的,说是还有最后一站。
一路上的风景越来越熟悉,直到望见那个当年每天放学回去都能见到的钟塔
,钟隐直觉不对劲,这好像不是去往什么景点,而是——
钟隐降下车窗:“这里……”
车子在暮色中驶进小区,路过他们喜欢在那儿晒太阳谈天说地的喷泉,路过他们手牵手走过的草坪,路过他们练过滑板的缓坡,路过许许多多他们关于Q国关于C市关于七年前的回忆,从婚姻开始,直到结束。
他不需要再多问了,霍西悬停下车,拉着他的手,带上盐盐一起走进他们熟悉的那幢楼,按上电梯上熟悉的数字,在等待上升的一分钟里,许许多多往事掠过眼前,钟隐下意识握进霍西悬,掌心出了汗。
霍西悬熟门熟路找到属于他们曾经的家,熟门熟路掏出钥匙,进门之后熟门熟路换好鞋,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请。”
钟隐做梦似的走进去。他的确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有一日,他重新回到这里。
这个装载他所有酸甜苦辣,所有爱恨情衷的小小的家。
他环视一周,不敢相信,所有的家具、所有的布置,都跟当年一模一样。
可五年前,在他们离了婚、霍西悬也回国、自此失去联系之后,他已经把它卖掉了。就算霍西悬用钱买回来,怎么可能所有的模样都和曾经没有半点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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