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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丝绒绸布从巨幅海报上滑落，当各色气球飞升上天空，当周遭响起热浪般的呼喊声，陶桃有那么一点想要流泪。
他觉得自己前二十多年的所有生活都不敌此刻这样精彩，他甚至觉得自己在二十三岁的今天获得了另一种生命。
尙青简单说了几句话后便将话筒递给了江泠。
江泠仍旧站在陶桃身边，他侧了侧头看着陶桃，虽然没有笑但陶桃却觉得他眼底有种别样的温度。
“很高兴认识你，我是陈淮。”
陶桃心口一紧，不自觉笑了起来。
“很高兴认识你，我是李想。”
赶在仪式结束前孙悦带着一车的奶茶赶了过来，陶桃和赵维赶紧上去帮着将奶茶都给提了下来。
孙悦大喘了两口气，捶了捶自己的腰，将放在副驾驶用安全带绑住的纸袋拿下来递给了陶桃，“给，黑咖。”
陶桃笑着接了过来，“谢谢孙哥。钱我已经转给您了。”
孙悦摆了摆手，累得不想说什么，转头又叫了几个场务一块帮着发奶茶。
陶桃向来不是个擅长社交的人，如今又和这么多工作人员打交道他难免有些紧张，于是昨晚早早得就让孙悦订了奶茶，今天好和大家熟络熟络。
陶桃提着手里的纸袋一路往正在说话的江泠和尙青那边走，路过的工作人员都举着奶茶笑嘻嘻得谢他，陶桃也挤出笑来挨个回应，等走到江泠面前时他的脸都笑僵了。
见陶桃来了，尙青抱着手臂将他上下看了眼，点了点头，又指了指他手里的纸袋，“给我们开的小灶？”
陶桃点头，将里头的一杯果汁拿了出来递给尙青。
“听说您爱喝橙汁。”
尙青眉梢一挑，“哟”了一声，“了解得挺详细。那江泠呢，你知道他爱喝什么吗？”
一旁的江泠原本是一直盯着陶桃看的，这会儿倒别过头去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陶桃将纸袋里的那杯黑咖啡拿了出来递到江泠面前，笑得特别真诚。
“江老师，您的无糖黑咖啡。”
江泠眉心一紧，垂眼看向那杯咖啡，又将眼神移到陶桃脸上，“有备而来。”
陶桃也没心虚，他老老实实点头，“投您所好。”
见陶桃面色不改，江泠忍下笑意伸手接了过来，朝他点了点头，“多谢。”
第27章 没有骗你
开机仪式结束后，第一场戏就正式开拍了。
开拍前陶桃和江泠试了一遍，虽然尙青觉得陶桃的情绪还没有足够到位但也不好再耽误时间便让他们二人先来一条看看。
赵维上前递了杯水给陶桃，又接过他的剧本，暗暗给他打气，“哥，加油！你可以的！”
陶桃朝他干笑两下，虽然点着头可心里还是没底。
考虑到场地与演员情绪问题，尙青将陶桃和江令共同出镜的戏份全部调到了一起，先拍有他们二人的镜头再分别拍他们各自的镜头，于是这第一场戏安排的就是李想与陈淮头一次见面的那天。
陶桃知道这场戏的重要性也知道这第一场戏是否顺利对整个剧组来说有多重要，所以他不敢搞砸却又因此而格外紧张。
想到剧本里李想的动作和台词，陶桃深深吸了口气，按照周婕云在课堂上说过的方法一点一点沉浸到角色中。
江泠几步走到陶桃身边，微微俯身靠近他，低语道，“可以吗。”
陶桃睁开眼看他，不知自己看到的是江泠还是陈淮。
他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可以。”
“第十八镜第一场，a！”
打板声响起后陶桃便暗暗吸气，跟着江泠身后走入镜头中。
江泠走了两步便回头看着陶桃，指了指那张简陋的单人床，弯着腰腼腆地笑了下，“是……坐这里吗？”
江泠的声音传来时陶桃惊了一跳。
虽然试戏时他就已经从江泠身上感觉到了陈淮的气息，可此刻陈淮的气息几乎是扑面而来将陶桃撞了个满怀。
江泠此刻弯腰驼背不敢直视自己的模样还有他有些脏乱的头发与衣服以及他方才话语间刻意憋出的普通话里那股子方言味都让陶桃相信眼前的人就是陈淮。
陶桃抿了抿唇，勾起嘴角朝他点头，笑盈盈得走过去拍了拍那张单人床，“哥，坐这儿。”
叫出这声“哥”，陶桃并没有想起宋蝉喧。
江泠畏畏缩缩得走了过去，很是不好意思地坐了下来，双手紧紧攥起搁在膝头，腰杆挺得笔直，一板一眼的坐姿活像个乖巧的小学生，只是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局促不安。
陶桃自然得蹲下身想要替他脱鞋，江泠便慌慌张张跳了起来，连连后退躲得老远。
陶桃错愕地看向他，“噗嗤”笑出声来。
“怎么啦？给您脱鞋呀。”
陶桃说话的时候带着些勾人的味道，拖着的长长尾音里总有些遮不住的风情，这话一说出口便让一旁的尙青兴奋起来。
他开始越来越像李想了。
江泠连连摇头，缩着脖子畏首畏尾的样子有点窝囊。
“不、不用！”
陶桃眨了眨眼，一手扶着腰站了起来朝江泠怒了努下巴，“不脱怎么按摩呀？我可不能让您这钱白花。”
陶桃说着就朝江泠走去想要拉住他的手，“来来来，要不您自己脱？”
江泠缩着身子往后退，退到墙边无路可退便被陶桃给抓住了。
突然触碰到江泠结实的手臂，陶桃有些不好意思，可他不敢让这份难为情停留下来便快速回到了李想的世界中。
陶桃扯着江泠压着他的肩膀将他按了下来，蹲下身替他卷着裤脚。
裤脚里兜着些砂石，陶桃便眉头一紧，将那些砂石都给抖了出来，这才一点一点替江泠卷着裤脚。
陶桃的手时不时便会触碰到江泠的小腿，若有似无的，惹得江泠的心头莫名发痒。
但江泠知道这是陈淮在心痒却不是自己。
“卡！”
尙青的声音传来时陶桃长长地吐了口气，他立马从地上站起来，却因站得太急而有些头晕眼花。
赵维赶过来想要扶他，却被江泠抢先一步。
江泠眼疾手快得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撑住陶桃，此刻他挺直脊背，面色严肃，不再是方才那副窘迫的样子。
陶桃慢慢睁开眼看他，能够清楚得辨认出他是江泠不是陈淮。
“谢谢。”
江泠摇头，“表现不错。”
这是陶桃第一次得到江泠的肯定。陶桃并不知道江泠的这句话里几分是真几分是假，是认真多一点还是敷衍多一点，可这份肯定却让陶桃觉得心潮澎湃。
陶桃这辈子极少得到肯定，宋蝉喧的每一次肯定都是基于陶桃是否完成任务的标准，而那样的肯定就算是十次也抵不过陶桃一次失败带来的冲击，陶桃是清楚的，宋蝉喧从来没有真正看得起自己过。
但是在这一刻，在江泠的这句话里，陶桃觉得自己得到了尊重，得到了认可，也得到了他一直想找寻的存在感。
见陶桃一直盯着自己，江泠有些不自在。
尙青正在叫他们去看回放，江泠便抬脚往前走，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
他站定在陶桃身边，脸色一如既往淡漠。
“没有骗你。”
第28章 深渊
江泠说完便往尙青那边走，陶桃却愣在原地傻傻得站着。
看着江泠的背影，陶桃胸口像是有微弱电流经过一样发麻。
见陶桃站在一边不动弹，尙青朝他招了招手，“陶桃，来看看回放。”
陶桃这才吸了口气，屏住呼吸走到监视器前。
江泠很自然得给他让了个位置，稍稍退到一边。略过陶桃时陶桃都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清香。
特别好闻。
“刚刚表现得非常好，很让我惊喜。”尙青一手指着屏幕一边说到，“不过你看这里，你手抖了，脸上也有一点不自然，虽然很快就被你压了下来，但是仔细看还是能发现。”
陶桃抿着嘴细细看着屏幕上的自己，点了点头。
“好的我知道了，那再来一次。”
尙青抬头看着一旁的江泠，“再来一次？”
江泠抱着手臂点了点头。
再次开拍时，陶桃已经没有刚开始那样紧张了。他不知道胸腔里的这份坦然是因为江泠的那句肯定还是因为有过一次经验后的习惯。
只不过有江令在身边，他觉得莫名安心。
来第二条时陶桃的状态明显比上一条好，整个人都舒展开来，在和江泠的互动中也不显得僵硬，举手投足间倒真有那么一股子勾人的味道，叫江泠都有些许动容。热流自陶桃的指尖传来，游走在自己胸口间，叫他恍惚间忘了片场的所有。不过很快江泠便回过神来，也将那股转瞬即逝的电流抛之脑后。
尙青喊“卡”的时候，陶桃有种浑身气力突然被抽走的乏力，这一场戏叫他觉得过瘾又疲惫。
江泠朝半跪在地上的陶桃伸出一只手去，脸上已不是方才戏中那样腼腆的样子。
陶桃仰头看他，也看他伸出来的那只手，心里清楚自己应该抓住这只手就像抓住挽救宋蝉喧的稻草，可身体却不听使唤地想要后退，像是害怕这只手会将他带到什么逃不脱的深渊里去。
见陶桃愣着，江泠微蹙眉头，手却没有收回来，“不打算起来？”
陶桃这才回过神来，他摇了摇头慢慢伸出手轻轻搭在那只看上去就颇为有力的大掌之上。
陶桃心想，反正自己已经在深渊里了，又还能跌到哪里去呢。
一个上午的拍摄结束后，陶桃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赵维从剧组领了两份盒饭进化妆间的时候见陶桃靠在椅背上睡觉，实在有点儿不忍心叫他，便轻手轻脚进了化妆间，又小心翼翼关上门。
赵维跟过三个艺人，但入行这些年他也见过很多艺人的真实面目，至少是他，很少见过像陶桃这样敬业的演员。
圈里的人都害怕和江泠演对手戏，稍有些经验的演员如此，新人演员更是如此，虽然和江泠演对手戏能学到很多并且票房也有保障，但江泠毕竟是江泠，既高要求又入戏快，跟他演过对手戏的演员没哪个不说累的，所以陶桃能有现在的表现，赵维意外之余也觉得佩服。
陶桃才睡了没一会儿就因为胃疼而醒了，醒来的时候脸色煞白难看。
见陶桃醒了，赵维赶紧给他倒了杯热水，见他看起来很不舒服，一面捂着小腹一面皱着眉头，赵维有些担心，“哥，你怎么了？”
陶桃摇头，挤了个笑，“没事。你吃了吗？”
赵维将盒饭拿了过来，掀开盖子凑近感受了下，有些凉了。
“哥，我去热热盒饭，你等我会儿。”
陶桃本来不想麻烦他，可又有些担心吃了冷的待会儿下午拍戏会更难受，便点了点头由着他去。
赵维一走，陶桃便在包里翻找起胃药来，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又急又疼间只好歇在沙发上喝热水。
敲门声响起时，陶桃还以为是赵维，应了声便没再看过去。
江泠进了门便看到陶桃蜷在沙发上，微微露出来的双眼紧闭着，眉头也艰难地蹙在一起，看上去很不好过。
江泠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将手里的那只保温桶放在了沙发扶手上，这才轻轻开口。
“山药粥。”
突然听到江泠的声音就在耳边，陶桃吓了一跳，睁开眼见江泠就站在身边，他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陶桃慌慌张张得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手肘无意中将那只保温桶推了下去，自己也险些没站稳，好在江泠一手抓住一个，将陶桃和那份山药粥都救了回来。
第29章 不如从命
江泠的手劲大，一把抓住陶桃时便已经让陶桃惊得回了魂，再不敢靠近他，忙挣脱掉他的手让到了一边，垂下头来避开他的眼神。
“江老师……您怎么来了？”
江泠堪堪收回了手，将保温桶重新放在扶手上，状似不经意道，“趁热。”
陶桃这才反应过来那只保温桶里是什么，他愣了下，仰头看着江泠，“您……特地送来的吗？真的麻烦您了。”
陶桃的眼神里闪着不敢相信的炙热和藏不住的惊喜，看得江泠有些不大自在。
他别过头微微点头，“见者有份。”
说罢，江泠便转身往外走，于陶桃来说却不再是来时那般静悄悄。
江泠走后，陶桃捧着那只保温桶看了会儿，心里乱糟糟的。
陶桃隐约能感觉到江泠的示好，可他又不敢往深里想，担心那只是江泠骨子里的修养，只是一视同仁的礼貌，若自己当了真才叫一个笑话。
扭开保温桶，山药粥的香气扑面而来，触及陶桃的双眼时让他的眼也热热的。
陶桃很少接触到旁人的好意，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孤身一人，起初还只是不敢接受旁人的善意，后来则是没有人再给他这样一份不求回报的善，所以此刻的这一份粥于陶桃来说已经是极大的善意了。
此刻的陶桃觉得有些愧疚，为着自己必须完成的任务，也为着这样的一碗粥。
赵维回来时除了盒饭还带回了两份粥，是外卖的牛皮纸盒装着的。
见陶桃已经吃上了，赵维还没反应过来，“哥，你这粥哪儿来的？”
陶桃抿了抿唇，答道，“江老师送来的。”
赵维“哦”了下，将手里的两份也放在桌上，“金闪闪送来的吗？我不知道她送了，场务给我的时候我还拿了呢。”
陶桃没做什么解释，只是问了句，“今天江老师请客？”
赵维点头，掀开其中一份粥，和陶桃的那份一样。
“是的，江老师请剧组喝粥。不过这大夏天的江老师怎么想的，喝粥多热啊。”
陶桃没回他，只是盯着保温桶里的粥出神，一颗心四处乱窜也没个着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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