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砚……”
“我在。”秦砚低头看他,见他额上冷汗津津,拿纸巾帮他擦了擦。
傅岳庭抬眸和他对视一眼,又狠狠抿直惨白的唇,苦苦忍耐着在体内翻搅的阵阵剧痛。
这一刻,他身上不再有豪门掌舵人的迫人气场,这张冷峻脸上的霸道强势也不见踪影。
他躲在秦砚怀里,缩成一团。
“好痛……”
“忍一忍,马上就到了。”秦砚抱着他的双臂紧了紧,又看向后视镜,对正偷看过来的司机沉声道,“再提速。”
“好的!”司机对上他的眼神,缩了缩脑袋,忙转向前方。
汽车在马路上飞速疾驰。
到了医院,早等在门前的医护人员忙齐齐涌上来。
秦砚抱着已经半昏睡的傅岳庭下车,把他放在床上,在众人急急把傅岳庭推进急诊室的路上,回答着医生的所有问题。
直到再转进病房,医生抱歉地请他止步,然后抬手合上了推拉门,转身和同事一起讨论着傅岳庭的病情。
透明的玻璃门阻断了所有的声音。
秦砚站在门外,静静看着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傅岳庭。
没过多久,一阵来电铃声打破了休息室的平静。
秦砚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提醒。
是韩峰。
他随手接起。
“秦砚,我正在岳庭家里呢,我听他们说,你送岳庭去医院了?”韩峰的语气里带着困惑和担忧,“你们到医院了吗?”
秦砚重新抬眸看向傅岳庭:“到了。”
韩峰问:“那岳庭他怎么样啊,有没有大事?我要不煲个汤送过去?”
“还在检查。”秦砚说,“你不用过来,他应该是胃病,不能乱吃东西。”
听到是胃病,韩峰没再坚持,只问:“那你今晚还回来吗?”
秦砚抬腕看表:“要看情况。这边没什么大事,你不用担心,先休息吧。”
韩峰叹了口气:“你们两个,动不动就进医院,还说没大事,让我怎么不担心……”
接着又犹豫着说,“还有,要不今晚你就别回来了。我知道你和岳庭最近在闹矛盾,可他现在既然病得这么严重,你就算看在上次他那么辛苦照顾你的份上,这次好歹留下来照顾他一下,否则你怎么过意的去。”
闻言,秦砚不由记起之前的那次意外。
记起他们一起遭遇车祸,傅岳庭分明也带着伤,却一定留在病房为他忙前忙后的模样。
他的视线微微偏移,落在傅岳庭的左臂。
因为也沾了血迹,医生直接剪开了长袖的布料,露出至今还没有愈合的伤口。
“秦砚?”
秦砚回过神:“我会的。”
他答应得这么爽快,把韩峰准备的满肚子劝说都堵了回去。
“那你……”韩峰只好转而说,“也要注意身体,别太累。”
“嗯。”
“等到结果出来不知道还要多长时间,这么晚了,我也不烦你了,明天早上再给你打电话。你老是失眠,睡不着记得吃点夜宵垫垫肚子。”说完这句话,韩峰挂断了。
秦砚收回手机,就见门内有人出来。
医生摘下手套扔在一旁垃圾桶,开门走向秦砚:“你好,秦先生。”
这里原本就是傅氏持股的医院,再者秦砚和傅岳庭都不是第一次过来几日游,他对两人都已经很眼熟了。
“傅总送来的很及时,没有造成太严重的后果,但需要至少住院一周观察,输液辅助治疗。”他的同事还在里面忙活,他只简单概述,“吐血因为是胃溃疡,目前看是喝酒过量导致的,而且傅总的伤口又裂开了,有轻微感染,正在低烧……请您劝劝他吧,继续这样下去,伤口会越来越严重的。”
秦砚颔首:“好。”
医生想起一件事:“对了,傅总身体好像很虚弱,您知道原因吗?”
秦砚说:“他最近一个星期没吃过什么东西。”
医生愣了愣,才说:“虽然是这样,不过傅总住院期间,还是要尽量吃清淡的流食,因为病情如果继续加重,就只能禁食治疗,所以这段时间,请秦先生务必注意傅总的饮食,尤其要戒酒。”
之前两人住院。
那位住院这位陪床,这位住院那位陪床,医生默认了这次会是一样的模式,就把注意事项统统告诉了秦砚。
秦砚也没去打断他。
等到医生把话说完,才问:“他什么时候会醒?”
医生想了想,回道:“这个还不能确定,病人还很虚弱,加上酒精作用,应该会睡到明天。”
“明天?你确定他没有大碍?”
医生点头:“这个您放心,我们会做进一步的检查确定。”
秦砚转脸看向病房内的傅岳庭:“那就好。”
医生等了等,见秦砚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他打过招呼,又回了病房。
推拉门再次合起。
秦砚把视线从傅岳庭身上收回,转身走到沙发前坐下。
他抬手捏了捏鼻梁,手落下时并指勾住领带扯松,再解开一粒纽扣,才往后倚靠在沙发背上,阖起双眼。
在答应帮忙之前,他绝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傅岳庭对待这件事的认真程度,远超他的预料。
继续置之不理?
脑海中却倏然浮现起今夜的一幕幕。
游戏里的。
现实中的。
以往眉眼锋利的傅岳庭,也全然被今夜的异样掩盖。
他仿佛又看到那一双通红的眼眶。
脸上似乎又落下一滴灼热。
秦砚眉头微动,五指刚抬,又缓缓放下。
哪有什么眼泪。
只是错觉罢了。
——
良久过后,医护人员们终于从病房里出来,一一对秦砚招呼过后,齐齐离开了。
病房的门自动敞开着。
秦砚起身走过去,看到病床边吊着输液瓶。
躺在床上的傅岳庭眉间依旧紧皱,看起来睡得并不安稳。
“……”
走得近了,秦砚才听到他在说着什么,俯身下去,也只听清一两个字。
“秦……走……”
类似的话已经听过太多遍。
秦砚抿唇抬手握住他不自觉用力的手,轻声安抚:“我不走。”
好像真的听到他的声音,傅岳庭终于放松下来,眉心的刻痕也慢慢消退。
秦砚坐在床边沙发,看着他的呼吸渐渐变得节奏缓长。
半小时过去,护士提前带着新的药水进来,等点滴结束后小心换上,又安静等在一旁。
直到四瓶药水全部挂完,护士拔针离开。
秦砚看了看时间,也闭眼假寐,到了后半夜,才真的睡下。
不知道过去多久,他在一阵似乎被窥视的感觉中醒来。
刚睁眼,就和猝不及防的傅岳庭直直对视。
傅岳庭躲闪不及,张了张嘴,哑声说:“你醒了。”
秦砚立刻清醒,先起身按铃:“你醒了多久?怎么不叫醒我。”
傅岳庭垂眸:“你睡眠一直不好,好不容易睡着,我不想打扰你。”
秦砚皱眉:“简直胡闹。”
对话刚告一段落,医生从门外匆匆赶来。
秦砚往一旁走出两步让开身位,这才发现,天色已经微微亮了。
这时门外又赶来医护人员,打开病床的锁扣,正准备推着傅岳庭去做检查。
“等等!”
众人忙停下:“傅总?”
傅岳庭看向秦砚,语气又变得试探:“你会等我吗?”
“嗯。”
傅岳庭松了口气:“我马上回来。”
秦砚看着一行人渐行渐远,也抬脚去了卫生间洗漱。
从镜子里看到身上沾染的血迹,他索性去楼下重新买了一件换上。
上楼回到病房,还没进门,他先听到里面传来医护人员焦急的声音。
“傅总,您现在真的不能出院啊!”
“是啊傅总,您现在出院,病情会更严重的!”
随后是傅岳庭恢复平常的冷漠嗓音:“让开。”
“傅总,傅总!”
秦砚走进门内,一眼看见迎面走来的傅岳庭。
见到他,傅岳庭一怔,已经停住:“你……没走?”
医护人员从傅岳庭身后小跑出来:“秦先生,您快劝劝傅总吧,他真的不能出院啊!”
秦砚看向傅岳庭。
傅岳庭眼神闪躲,往后倒退一步:“谁说我要出院,我是去卫生间。”
说着,他上半身微微一晃,靠在墙上借力才堪堪站稳。
秦砚下意识往前走出一步,医护人员已经七手八脚把人扶到床边坐下。
他脚下微顿,才跟过去。
见他回来,众人高高悬起的心终于落回原地,聊了几句后,就很有眼力见地陆续离开了病房。
傅岳庭只紧紧盯着秦砚。
等到周围重归安静,他才说:“我以为你走了。”
秦砚回望着他:“如果我真的走了,你会怎么做?”
傅岳庭却率先避开了视线,低声说:“我不知道。”
但刚才发生的一切就表明了他的态度。
秦砚看得出。
他如果真的走了,傅岳庭显然也没打算在医院留下。
气氛一时凝滞。
秦砚看着傅岳庭苍白的脸:“不要再任性了,你难道真的要为了这样一件小事留下病根,后悔一辈子吗。”
“对你来说是小事。”傅岳庭勉强开口,“对我不是。”
紧接着说,“我有一句话,想问你。”
秦砚说:“什么话。”
傅岳庭又抬眼和他对视,屏着呼吸:“我想问你,为什么不肯接受我?”
秦砚眉头又蹙起。
“我以为你讨厌我,不想再见到我,可原来你还愿意关心我,愿意留下来陪我。”傅岳庭抬手按在床边,缓缓站起身,“既然你不反感我,那为什么,不肯和我试一试?”
“那只是——”
傅岳庭却打断他:“你没有交往的对象,这么多年,连心仪的人都没有过,你怎么知道,和我在一起一定不合适?”
秦砚沉默着。
傅岳庭走到他面前,语气是极力克制的平静:“还是说,你拒绝我,只因为我是男人?”
问题就到此为止。
傅岳庭身体微晃,坚持站在原地,不想回头。
秦砚抬手扶住他的臂膀,被他顺势贴近过来,抱得很紧。
腹痛让傅岳庭轻轻喘息。
他借秦砚的体温缓解着,又在秦砚耳边说:“轮到你了。”
秦砚沉默许久。
他看着傅岳庭不肯罢休的侧脸。
半晌,终于开口,声音里夹着无可奈何的叹息:
“傅岳庭,你究竟想怎么样?”
第98章 他们和好了。
听出秦砚语气里的松动, 傅岳庭双手猛地收紧。
他的呼吸陡然粗重,停顿一秒,才说:“我想怎么样, 你一直很清楚。”
秦砚按在他的后背,支撑着他的重量, 闻言只道:“你知道那不可能。”
“为什么?”
傅岳庭立刻拉开距离,看着秦砚的双眼,“为什么不可能?你总要给我一个理由。”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没有理由。”秦砚生硬地说,“你该回床上躺着了。”
傅岳庭又抱住他, 不肯动弹:“我不去。”
秦砚抬手把他扯开, 又被他抱紧,反复几次, 终于叹了口气:“别闹了。”
傅岳庭闷声说:“那你至少告诉我,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问这个做什么?”秦砚没听出他这又在玩什么花样。
“你根本没考虑过这件事,是吗?”傅岳庭说, “既然是这样,在考虑结婚之前,你考虑一下我吧?”
秦砚干脆直言道:“不必了,我对你没感觉。”
傅岳庭顿了顿,突然又缓缓拉开距离。
感觉到他环抱的力道也放松下来,秦砚以为他总算学会放弃, 正要开口,就被他捧住了脸。
“你——”
没等秦砚反问,傅岳庭倾身在他唇上飞快印下一记亲吻。
这一次,柔软的触感一触即分,
秦砚还没来得及反应,傅岳庭已经退回原位。
他假装镇定, 面不改色:“恶心吗?”
看着他若无其事的神情,秦砚心底一股无名火起:“傅岳庭!”
听到他的语气,傅岳庭刚被打过一拳的侧脸还隐隐作痛,马上接口:“如果你不觉得恶心,说明你也可以接受我。”
闻言,秦砚皱眉:“不要偷换概念。”
傅岳庭眼底顿时涌上惊喜:“这么说,你真的不觉得恶心?”
“什么?”
傅岳庭牢牢盯住他的眼神,不想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又道:“昨晚我未经允许就吻了你,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可你今天没有扔下我一个人,而是留在医院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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