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离开,也想着把火锅店开起来再走,算是报答司南的恩情。
对,就是恩情。
司南对她们做的不亚于救命之恩,即使司南不肯认,行首们心里却明白。
日头西斜,天渐渐暗了。
司南要走,行首们却舍不得,非要拉着他说话。不过是十几岁的女孩子,经历了这么大的事难免心存不安,司南十分体谅。
为了安抚她们,司南说起了将来的打算。
“咱们的店是汴京城头一份,只要好好开,不愁开不火。姐姐们不拘弹琴唱歌,管事、算账都能做。不过,和从前都不一样,需得经过培训,合格了才能上岗。”
“到时候,楼里会重新布置一番,凡是吸引男人的东西一律撤去,只按着姐姐们的喜好来。暴露的衣裳也不必穿,从此只靠本事赚钱。”
“旁边那处刘家的宅子,是我一位世叔的,他年后打算搬家,我想着刚好买下来。在园中搭几处雅致的亭子,支几个小灶,游园、赏景、吃火锅,还能组个诗社、画社……”
“夏天可以划船采莲,冬日可以玩冰球!”蝶恋花抢先道。
司南点头,“对,咱们在门上挂个大牌子——娘子火锅城。从此之后,这里只会是娘子们安心休憩的地方。于客人们如此,于诸位亦是如此。”
行首们不由憧憬起来。
眼睛里有了光。
司南从满庭芳出来,一眼就看到街边那个高大的身影。不知道他等了多久,肩上蒙着一层清冷的湿气。
司南猫着腰凑过去,嗖的一下蹿到他背上,“抓到你了。”
幼稚的把戏,引得唐玄漫上笑意,手自然地勾到他腿上,免得摔下去。
司南扭了扭,理所当然道:“罚你背我。”
唐玄背过手,敲敲他脑门,“哪里来的小色胚,沾的一身脂粉气。”
“乖,别吃醋,我这就扒了。”说着,还真就把外衫脱了,然后掀起唐玄的大氅,像个蚕宝宝似的一拱一拱地钻进去。
唐玄终于满意了,托住他软软的小屁股,从容地走在大街上。
司南圈着他的脖子,腿环在他腰上,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胜利的果实”,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
街上行人来来往往,起初瞧见这人背人的西洋景还挺吃惊,再一瞅,是司小东家和燕郡王,顿时见怪不怪。
不管熟不熟,大伙都笑呵呵地打起了招呼——
“司小东家,跟郡王溜达呢?”
司南笑着回:“办完事回家,今日生意可好?”
“还凑合,您来张胡饼?”
“不必了,家里做好了,等着吃呢!”
走了一条街,这样的对话发生了十余遍。
唐玄虽然没有插话,唇边却带着清浅的笑。
就是这么一丝笑,着实鼓励了百姓们,就觉得吧,和司小东家在一起的时候,郡王大人出奇的亲切!
司南显摆:“你瞅瞅,你相公人缘多好。”
唐玄笑着嗯了一声,这一点他从不怀疑。
难道这个世界上会有人不喜欢他的少年吗?
除非眼瞎。
快到家的时候,瞧见一家火烧店。
圆嘟嘟的吊炉里刚好有烧饼烙出来,店家拿着长长的大夹子,歪着脑袋,从吊炉上面一个个往下铲。
许是火烧得旺了,贴着锅的那层有点糊,脆皮那边的芝麻倒是煨得香。
大锅里咕嘟嘟煮着饸饹面,还是杂粮的。
司南挠挠郡王大人的下巴,“不然,咱们吃了再走?”
郡王大人当然没意见。
司南从他身上溜下去,兴冲冲坐到长凳上,“掌柜,四个驴肉火烧,两碗饸饹面,一个要葱花一个不要!”
“好嘞!司小东家稍等哈,先给您和郡王大人做。”店家十分热情。
有相熟的客人开玩笑:“好你个王老五,咋这么势利眼呢,明明是我们先来的。”
“就是势利眼咋了?哪天你带兵打跑辽人,把咱们汴京城的盐价降下来,咱们第一个捧着你。”
大伙皆笑了起来,朝司南和唐玄执了执手。
虽然依旧畏惧燕郡王,但是,只要旁边有司小东家,大家都会非常淡定。
热腾腾的饸饹面端上来。
火烧里的肉夹得满满的,几乎要爆出来。
司南呼噜噜吃起来,咸香的汤汁一喝,浑身都暖起来。
吃到一半,突然觉得怪怪的,“我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崽子们不在家吧?”
唐玄点头。
司南瞅了瞅还剩下的大半碗面,心虚道:“他们说是今天回来,还是明天回来?”
唐玄……也忘了。
司南自我安慰:“没事,就算今天回来,也不会傻乎乎饿肚子。”
唐玄点点头,给他夹了一筷子小咸菜。
司南心安理得地吃掉,“你也吃,他家腌的这个挺爽口。”
两个人头对头,继续吃起来。
司家小院。
孩子们在司家寨住了好几天,终于回家了,非常激动,兴冲冲地打扫好羊圈狗窝白鼬窝,又认认真真洗了个澡,做好晚饭,坐在门槛上等着两位家长回来。
然而,一直等到天擦黑了,还没见着俩人。
小崽问:“郡王爹爹和师父哥不会忘了我们今日回来吧?”
二豆坚定道:“肯定不会,师父哥那么疼我们。”
二郎哼了声:“指不定在哪儿吃了,不用等他们了。”
“再等等吧,师父哥一定不会背着我们吃好吃的。”小家伙们集体表态。
一巷之隔的烧饼店。
司南把最后一口汤汁喝完,真香。
第117章 除夕宴(修)
司南回到家, 看到一排小豆丁,硬生生打了个嗝。
孩子们扑到他身上,脆生生问:“师父哥和郡王大人吃饭了吗?”
“没, 怎么会, 这不等着我家崽子们一起吃嘛!”司南拼命给唐玄使眼色, 不许他说漏嘴。
“孩儿们想吃啥?哥给你们做!”
小崽乖乖地说:“二豆哥已经做好了,包的饺子,一共包了三种馅,师父哥每种吃十、不二十只吧!”
“……好。”
二郎凑到司南身边,抽了抽鼻子。
呵, 一股子饸饹味。
小家伙翻了个小白眼, 坏兮兮道:“二十只怎么够呢,起码得三十只, 不要辜负了二豆的一番好心。”
司南……能不能打弟弟?
小崽抱住唐玄的脖子, 甜甜地说:“如果师父哥吃三十只, 郡王爹爹每样就吃四十只, 好不好?二豆哥包得很多, 生怕不够吃。”
纵使淡定如唐玄, 也迟疑了。
在小崽期待的目光中, 还是点了点头。
司南很后悔, 真的。
早知道不再加那俩大火烧!
最后当然不可能吃九十只大饺子, 不过,为了不让小家伙们失望, 还是吃了满满一盘子。
明明撑得要死, 还得装作非常饿、非常好吃的样子,演技到达巅峰。
吃完饭,腰都直不起来了, 连呼吸都觉得会连累肠胃。
四仰八叉摊在炕上,让唐玄揉肚子。
司南嫉妒,“你为啥不撑?”
唐玄笑,“我没加火烧。”
司南鬼哭狼嚎:“让惩罚来得更猛烈些吧!谁让我不够爱孩子!”
声音传到崽子们屋里。
小崽皱皱小脸,“师父哥真是太谦虚了,他明明好爱我们。”
众崽子齐齐点头。
看透一切的二郎但笑不语。
该!重色轻弟的臭兄长!
吃太撑了真不行。
司南拉着唐玄运动了大半夜,直到累得大汗淋漓,又被迫洗了个鸳鸯浴,这才勉强睡着了。
第二天,齁冷齁冷的,真想赖床啊!
然而不行,还有正事要做。
司南想把刘衡的宅子买下来,担心他卖给别人,所以一大早就过去了。
刘衡就是当初在州桥的时候第一个站出来订小火锅的家长。
他的儿子刘小江之前和二郎一起在一心书塾读书,后来二郎转去了若水书院,不久后刘小江也跟着去了。
刘家原本过得不错,自从租下官办酒坊后就不成了,年年亏损,到现在还欠着朝廷几十万贯钱。
刘衡之所以想卖房子,就是为了把钱还上。
一听司南要买,刘衡二话不说,把价钱压到了最低,“这是刘家的祖产,原本就不值多少钱,五十万贯给你,还是叔要高了。”
司南笑着摇摇头,“叔,您可别逗我了,我们那个宅子在外城,买回来花了几千万,您这个紧挨着皇城根,寸土寸斤,五十万贯连这个荷花池都买不了吧!”
刘衡道:“你也知道,我租的那处官办酒坊欠了许多钱,正愁还不上,五十万贯足够了。”
司南道:“叔,您别瞒我了,那酒坊是您从我家买过去的吧?”
刘衡和司旭是一起白手起家的好兄弟,中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误会,闹掰了。
掰是掰了,却各自惦记着对方。刘衡家生意出了问题,司旭总会拐弯抹角帮忙。
先前司家出事,若不是刘衡从司老爷子手里把酒坊盘过去,一家几口连茶汤巷那个宅子都保不住。
“叔,实话告诉您,这宅子我是真想买,正好和旁边的满庭芳连起来开成火锅城。我已经叫人估好了价……”司南拿手比了个数字,“叔要不肯收,我就不买了。”
“你呀,和你爹一样滑头!”刘衡笑着摇摇头,眼中不无感慨,“也和你爹一样……讲义气。”
他轻叹一声,道,“叔也给你撂个底,这宅子有点啰嗦事,你若不担心,叔就卖给你。”
他半点没瞒司南,一五一十地说了。
司南啧了声,还真挺麻烦。
若是别人,他还真不想沾这身腥;换成对自己家有恩的刘衡……权且沾一沾吧。
不行就放燕郡王呗!
他有男朋友他怕谁?
刘衡见他点头,松了口气:“南哥儿,你这算是帮了叔一个大忙,就按你说的那个价一半来,若不成,叔宁可卖给张衙内。”
司南失笑,“成,只当小子占了世叔一个大便宜,别管啥时候叔再回汴京,小子一定好好招待。”
刘衡拍拍他的肩,笑得潇洒,他这半辈子赔过,也赚过,够了。
大不了换个地方东山再起呗!
牙人在旁边看着,目瞪口呆。
他干这行几十年,只见过买方死命砍价、卖家咬着牙加价的,头一回碰着反着来的。
活久见啊!
“嘭——”
张衙内把粥碗砸到地上,扯着嗓子大吼:“老子还没死呢,轮得到你们这帮狗奴才作贱!真以为老子会被逐出家门吗?一帮捧高踩低的东西!”
小厮颠颠地跑进来,愁眉苦脸,“主子欸,您快消停点吧,主君这回是真生气了,没见大娘子都不敢来瞧您了吗?”
“不可能!他是我亲爹,怎么舍得真把我赶出去?”张衙内咬了咬牙,“叔公,如今只有叔公能救我——二子,我手里还有多少钱?”
二子皱脸,“不多了,连满庭芳那边收的订金都算上,不足一百万贯。”
“用不了那么多,最多五十万贯,把刘衡那宅子给我谈下来。直接写上叔公的名,给他送到家去,叔公一高兴,一准儿会阻止我爹。”
二子觉得不靠谱,“满庭芳如今已经不在您手里了,行首们的‘初夜’自然也没法卖出去,客人的订金是不是应该还了?”
“现在是讲道义的时候吗?老子倒了大霉,哪里还管得着旁人的死活……嘶——”张衙内一着急,身上的伤扯得生疼。
二子不敢再惹他,只得去了。
反正天塌下来也不用他顶着。
***
刘衡除了满庭芳旁边的这个园子,在城外还有一套私产,如今他姑妈一家住着。
刘衡为人厚道,虽房子姓刘,却从来没赶过姑妈一家,让他们住了几十年,常有接济。
内城的园子卖给了司南,他便搬到了外城和姑妈一起住,只等着过完年离开汴京,到外地谋生路。
司南买园子的时候付了一半钱,立了个字据,只等着二月二开衙,正式签订契书。
这些天,司南又像陀螺似的忙起来,满庭芳和汝南郡王府两头跑,回到家累得饭都不想吃,瘫在椅子上让唐玄喂。
唐玄其实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喂饭,洗澡,换衣裳,不厌其烦,甚至还有种隐秘的欢喜。
这种心情大概和玩洋娃娃的小姑娘们差不多,只不过郡王大人更认真、更长情。
每天傍晚,司南走出满庭芳,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只需相视一笑,一整天的疲惫都不算什么了,心甘情愿为了他们的家努力再努力。
总归没白忙。
短短几日,满庭芳就大变样了。
先前张衙内让人搞的那些情情色色的东西全都扔了,漆红挂绿的小隔间悉数打通,窗纱屏风全都换成了雅致的图案,帷幔、地毯也换成了娘子们喜欢的模样。
一楼东侧开了个月亮门,和刘家园子连起来。园中景物本就清雅,倒是不用大动,只需把屋中的农具腾空,布置成方便吃饭休闲的暖阁。
司南想着,明年开了春再动土,临湖搭个水榭,花丛树影间设几个草棚,古朴又有意趣。
留下的十二位行首各自选择了自己的路。
虞美人想做店长,被司南推荐到总店,跟着崔实和刘氏学习管理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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