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一柄剑,悬在诸人上空。
“我说过了吧?缴械不杀。”
海水冲走了她剑上的鲜血。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这么简单粗暴也是我没有想到的
但是好像确实不用太动脑子,御景她确实就是这种砍瓜切菜的战斗力嘛
第59章 故友
冰夷殿下带回海界的那个少女确实邪门。
她分明只有一半的龙族血统, 头上的角也被极不庄重地捏成了风流模样,手中长剑却有分山断海之能。
冰夷殿下——或者说是陛下,她如今已是板上钉钉的储君了。
只待后殿中沉睡的海皇陛下去世, 这位向来为人所忽视的殿下便可立时登基。
那重重帷幔后的一代枭雄, 其生死竟成了两个女儿手中的玩物。
冰夷并不避讳他人, 将御景亲热地待在身边, 唤一声妹妹。
这少女剑修是这样地强,又是人与龙之女,除却预言中的那个孩子外不作他想。
众人看待冰夷的想法又有一重新的变化——他们只觉得冰夷往外头窜的举止是蓄意来气海皇,好叫他一头栽倒以致如今无力回天的境地。
彼时冰夷在书房批卷宗, 听闻此事哭笑不得地说道:“这是什么谣言?”
“我若是有此谋略, 哪里还会沦落到被人抽龙筋的地步?”
御景将补药递给她:“所以他们才说你狠。众所周知,女人狠起来才是最可怕的。”
“要真有那么狠的心,我此时早该冲去父皇的寝殿将他杀了。”
原本放了药就要离开的少女却突然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
冰夷忽然从那双平静的眸中发现了什么。
“御景, 你是不是还没见过父皇?”
她抽动着脸颊露出一个僵硬的笑:“是了, 你想必十分恨他。是姐姐的不是……若你真想要如此, 那就拿上这个。”
她从腰间掏出一块令牌。
“拿着它, 后殿的守卫便不会拦你。”冰夷轻声道, “这点事我还是能处理的。”
御景像是第一次见她似地笑起来。
“姐姐好狠的心啊。”
她固然明白冰夷为何这样做。因为如今她是冰夷最后的倚仗, 一个将死的父亲, 和一个强大的妹妹, 冰夷做出了选择。这是她第一次做这样的选择, 她的眼神闪动着,似乎随时都会后悔。
御景觉得她自私得有点可爱。
可见槐洲已彻底将她身上那点天真气给磨没了。
这样是不行的。
很久以前……在御景零星想起的记忆里,那个人就告诉过她,不管上位者手段如何狠厉, 却还须得保留一颗本真之心。
因此这剑仙在冰夷的注视下微笑,坦然道:“我只是去看看。”
只是有点好奇。
*
说实话,御景对所谓的“父亲”确实没有实感。
她似乎生来就是该无牵无挂的。
还该感谢这样的身世,不然她如何能遇见羡鱼?
只是后来摸到剑之后,事情却变得复杂了。什么剑尊的前世啊……来历不凡的姐姐啊……野心勃勃的魔尊啊……这样的事都不是御景的本心。
明明她只是跟着羡鱼一起借拜师之名游历,她应该就这样过上幸福的生活才对。
心底却有个声音问——
就这样一世又一世,为人鱼肉?
御景想,如果没有遇见羡鱼,她的心情一定是——鱼肉就鱼肉,难道做仙人就有趣了么?
世代孤寡算什么呢?她似乎天生就没有与人结缘的运气,只要抱着剑便能走好远。人世间有冰凉的雪、柔软的花,有聒噪的蝉、静美的叶。
人海茫茫之中给予她的除却恶意还有本真的喜悦。
变故出现在被羡鱼的枝桠接住的那个晚上。
夜里的月色不算凉,水一般地流泻。
那枝桠接住她,一瞬间花苞争先恐后地炸开,吐出柔软的芬芳。御景那时才意识到,原来我应当被爱着。
人世的磋磨由此变得无法忍耐。
她变得无比期待与她的见面,在仍茫然不知的时候就遵从了那无名的依赖。
御景想要和羡鱼长长久久地在一起,而非让她一直追寻着自己的来世。
冰夷什么的,简直是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嘛。
至于那位“父亲”。
御景踏进后殿时,脚步声近乎于无。可守卫打开殿门的声音还是惊动了榻上的青年。侍女们用惊恐的目光看着她,似乎下一刻就会见证一出私生女弑父的大戏。
那昔日威仪赫赫的王者此时便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御景拂开纱幔,便看见他平静的脸。
她想起此人为了不让她变强所做的那些努力,便觉得十分好笑。
以她的资质,原本就算不练剑,看着山花春雪也该有所感悟。即使只是被山中妖怪教导,也不至于那么久没有突破。只不过这个人忌惮无比,将她封印住罢了。
她所在的小山村里,甚至没有铁铸的农具。
谁知道她就那样碰到了一柄剑。
海皇只看了御景一眼,就合上了那双深蓝色的眼眸。
御景坐在他身边,忽然问道:“是哪个哥哥给父亲下的药?”
海皇猛地看向她。
御景知道他为何惊讶。笑着接连喊了好几声“父亲”。
“只是一个称呼罢了,并不能代表什么,何必如此惊讶?”她笑着擦了擦泪,“我懒得问你的名字,总不能叫你王八蛋吧?”
“说实话,见到你如此模样,我觉得无比快意。”御景缓缓道,“将要接替你的人,是冰夷姐姐。就是那个……只会唱歌、还跟着野男人跑掉的冰夷姐姐……”
刚猛的掌风从身后向御景袭来。
然而此人不过是强弩之末,如何能够成功?
御景动也没动,她背后无形的灵力护罩浮出,挡下了这一击。
多少有些英雄末路的感觉。
御景站起来。
“好了,我只是来见你一面而已……不管怎么样我多少还是有些好奇的……能生出我这样标志的大美人的父亲一定也是美男子吧?”
海皇猝不及防地瞪大了眼睛。
她在说什么?海皇竖起了耳朵。
然后他听见御景说:“现在看起来好像全是娘的功劳呢。”
*
御景用留影的贝壳在水晶宫上下游玩,倒是留下了不少影像。她预备带回去给羡鱼看。
那些兄弟姊妹倒是全被冰夷关起来了。她在这点上十分果断。
“我本就不赞同父亲任人唯亲的做法……这样的治理固然能让他的统治固若金汤,可……那之后呢?不说海族的生计,这样安排之下同室操戈、血亲之间刀剑相向,只要父亲不在了,这偌大的帝国就会瓦解。”冰夷这样说道,“应该让真正有才能的人去到适合他们的位置上去,而不是靠血脉、靠身份。”
她说着,猛地站起来。
“我想到了!”
说完便叫来侍女,让她们去唤几位大臣。
御景:……还真是雷厉风行。
冰夷吩咐下去之后,这才看向御景,她仍旧是有些小心翼翼地问自己这个看着有些冷锐的妹妹:“御景,你也一起来听一听吧。”
御景拒绝得很干脆:“我不是这块的料,杵在这里只是给你添麻烦。”
她眼中的冰夷仍有几分做公主时的羞涩,眉眼神情却越发坚定了。
冰夷看着她的背影,郑重道:“我从前对你说的话并非托词。这海界……始终有你一半。”
御景叹了一口气。
“姐姐,我也只是按照你所说的,努力学习把这里当做以后的家。”
她说到这里,心里也有些忐忑:万一羡鱼不喜欢该怎么办……太难了太难了。
冰夷无暇多想,目送着御景离开后又将目光投在案前的公文上。
——她想,即使不是那样强大,她也可以用别的方式将海界变成比从前更好的国度。
*
“是啊是啊,这个海界到处都是这——么大的珍珠。”御景一面说着,一面对着水镜比划。
水镜的那一端是已经飞在半空中的羡鱼,她已经到了快要度雷劫的时候。
这场景大约就像是科考前家眷将举子送入考场前的寒暄。只是两人隔着千里万里之遥,难免有些奇特。
御景掐着手指算了算,笑道:“羡鱼姐姐这边应当没有问题。我明日就动身去接你来。”
羡鱼忽问:“你还是从前的御景么?”
御景一愣,说道:“一直都是啊……不过那话怎么说的来着……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我……也不是从前的我,从前的我也不是现在的我,刚刚跟你说话的和现在说话的也不是一个人……我或许……或许……”
羡鱼单方面掐断了联系。
御景怔怔地想了很久。
久到她头顶的海面剧烈地摇晃起来。
几乎是和她之前劈开海面时一样的场景。只是在被劈开的海面上,这次出现的是兵甲精良的一整批人。
他们白马银枪,身周环绕着道道霞彩,璀璨的水晶宫并不能使这种光芒失色半分。
御景几乎只思考了那一瞬。
因为这群人身上的杀气实在太过令人瞩目。
她从海中腾起,笑着问道:“你们是来找我打架的么?”
那生来就是为了执剑的手将长剑转入手中,利落地挽了个剑花。
“谁来?还是一起上?”
天兵天将中走出一个温润的身影。这男子眉眼中还带着些许惆怅。他看着御景,似乎是在追忆什么。
“多年不见,剑尊竟是一点也没变过。”
他微微笑起来,修长的手指拂过手中长笛的孔洞。
“在下槐洲,前来接剑尊往天界。”
“你是……槐洲?”
“呀——”槐洲的眼睛亮了亮,“您竟还记得我么?”
“我怎会不记得你?”
御景扔了剑,一拳头就砸到了他脸上。
第60章 涉星
“神君!”
“你这女人——”
“啊?”御景抬头来从左至右扫视一圈, 她手下动作仍未停下,又给槐洲清俊的面庞上添了一记重拳。
槐洲:……
他反复挣扎几次,想要摆脱桎梏站起来, 却纷纷以失败告终。
“好弱啊。”他听见御景在他头顶这样说道。
“并非是我弱……而是你从来都这样强。”
御景收回拳头, 与他对视着。
槐洲微笑道:“你或许不记得了, 我是你过去的好友。我在天界等了你一百三十万年有余。”
“做什么?你的七弦琴是不是还缺几根龙筋?”御景冷然问道。
槐洲像是第一次认识御景一般, 微微睁大了眼睛。
“御景……你是在为那龙女而愤怒么?”
御景看着他,直言道:“我早已不记得从前与你是朋友,就算是,今后也不再是了。”
槐洲笑了笑, 终于站直了身体。
又是那个风度翩翩的神君了。
御景只听见他喟然叹道:“昔年旧友到如今只剩你我二人, 便是你有再多误解,也不能否认这点。”
他像在看一个尚且懵懂无知的孩子。
“叙旧的事暂且放一放,”槐洲整了整衣襟,褪去笑意后严肃道, “我等是来请剑尊的。”
御景十分不喜欢这种“剑尊”的称呼。
那让她感觉对方并不是在同自己对话, 而是在看着自己身后的什么。就好像她只是偌大时空中方便他们找寻某人的基点。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挑眉笑道:“别请了, 我不去。”
可是她的目光仍留在这一行人身上, 在触及到其中轻慢的情绪时还会变得更冷。显然是……有所图……
槐洲对这样的御景再熟悉不过了。
他道:“我等这次请剑尊来, 是有要事相商。”
“你们这些神仙……同我一个凡人商量什么大事?难不成要将我抓去蒸了煮了吃?”
“这是什么话呢?茹毛饮血自来都是那些精怪妖魔才能做出的事。天界掌三界秩序, 自然不会做出这等事来。”
御景道:“那便无话可说。”
槐洲笑容依旧不变, 他用那种平静而绵长的目光注视着御景。就好像这样便能将她拉过漫长时光, 将她变成自己的挚友似的。
他道:“您是剑尊, 三界大事怎么会与您无关呢?”
御景转身就要走。
其实她倒也不是很抗拒去了解一下这个三界大事。可冰夷的话还在前头,冰夷也在飞升的关口,她心中自然存了些警惕。
——微乎其微的警惕。
“魔族新的尊者——那位兀黎大人,尊上不陌生吧?”槐洲朗声问。
“他不是第一位魔尊, 却比以往任何一位都要更加强大、更加野心勃勃。我听闻尊上与那魔尊认识,那么也该知道——若是任由他如此发展,此后三界怕是片刻也不得安宁。”
这倒是不能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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